——以賡續“馬錫五審判方式”的紅色基因為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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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縣治,天下安。”黨的十九大報告將實施鄉村振興戰略,健全自治、法治、德治相結合的鄉村治理體系列為關鍵任務。人民法庭作為鄉村治理的司法紐帶,任重而道遠。鄉村社會轉型過程中矛盾的多元化、村民觀念的滯后以及傳統治理術的衰退致使人民法庭在參與鄉村治理的過程中出現了不平衡、不協調、不連貫的治理障礙。“著名的‘馬錫五審判方式’誕生在延安,其中關于實地調查、司法公開、群眾參與、調判結合的做法在今天看來,不僅沒有過時,而且還有著重大現實意義。”①周強:《在縣域治理中發揮好司法作用》,載《人民日報》2014年7月21日,第1版。其蘊含的紅色基因和優秀傳統理應被深入發掘并傳承,為人民法庭參與鄉村治理提供范本、為服務保障鄉村振興注入生機。
人民法庭位于司法為民的最前沿,是糾紛化解的第一線。自立案登記制改革以來,法官工作量已然呈現超飽和狀態,“案多人少”的壓力也愈發凸顯。一方面,鄉村社會的變遷伴隨著多元化矛盾的激增,而鄉村自治功能的相對弱化則導致司法防線進一步前移;另一方面,民眾法治意識的加強讓“打官司”成為了處理糾紛的第一選擇,而行政機關在化解矛盾過程中往往因為職能受限而自抑。在案件量逐年攀升的背景下,人民法庭理應爭取更充沛的司法資源,不斷擴充司法能力,然而現實中法庭數量、法官人數、基礎設施等相關資源卻無明顯增加,反而陷入人力資源大量流失的尷尬處境,致使法庭的司法功能不斷弱化。以S市P區法院下設8個人民法庭為例,受疫情影響,2020年法官人均結案量雖有所下降,但仍然超過210件;疫情常態化防控后,2021年LL法庭人均結案量大幅提升,逼近350件(見圖1)。由此可見,隨著城市化進程的持續推進,法院的受案量增速較快,而員額制改革以來,法官隊伍人數較為穩定,案與人的不平衡凸顯人民法庭在處理矛盾糾紛時服務力量薄弱,心有余而力不足。

圖1 S市P區8個人民法庭法官人均結案量(單位:件)

表1 S市P區8個人民法庭管轄范圍、人員構成、受案范圍情況
民俗鄉禮是鄉土居民經過漫長的生活交往所形成的具有地方性的、不成文的規范。在傳統禮治社會,人們憑據內心的道德進行自我約束,而民俗鄉禮是在共同道德感的基礎上形成的一種外部約束。①參見蘇力:《為什么“送法上門”?》,載《社會學研究》1998年第2期。民俗鄉禮與法律相輔相成:一是民俗鄉禮能夠彌補法律涵蓋不到的真空區域;二是民俗鄉禮能被反復適用、認同,是法律的重要淵源。
但值得注意的是,人民法庭所代表的國家法理權威與傳統的民俗鄉禮在交織融合的過程中不可避免地會出現不協調的地方。具體而言,一是當民俗鄉禮與國家推行的法律規則相沖突,尤其是影響到村民既有利益時,村民會與權威作斗爭;二是當民俗鄉禮與國家推行的法律規則不一致時,后者會通過國家強制力將與國家權威相違背的民俗鄉禮取締或剝奪其生存的土壤,以達到調整和規范村民行為的目的。這種不協調是因為法律制度也存在著一定的模糊地帶,需要因地制宜去適用。特別是在少數民族地區,民族習慣、禮俗與法理交織的沖突更為強烈,若一味教條化地適用法理,不僅人民群眾對裁判結果的認同感不夠,執行效果也會不盡人意。如何妥善處理好民俗鄉禮與法理之間的分歧和矛盾也成為了法官在裁判案件時的一道必答題。
人民法庭是基層法院的“神經末梢”,也是離鄉間、離群眾最近的“窗口”,得天獨厚的地理優勢意味著人民法庭在構建鄉村治理新格局中必將肩負著不可替代的重任。人民法庭不僅承擔與司法所、派出所、鄉政府等其他基層機關和社會組織共同參與訴前糾紛化解、案件過濾及精細化指導的職能,更應履行后期對接機制建設的任務,成為鄉村多元化糾紛解決機制的司法紐帶。但就現階段而言,人民法庭尚無法有效處理審判與參與鄉村治理之間的關系、無法與其他基層單位通力合作共同推進訴源治理。其一,法官既有的考核模式仍然以辦案量為指標,人民法庭法官亦無多余時間、精力處理案件審理以外的工作,陷入“受理案件、坐堂辦案、關門辦案”的困境之中。①參見余向陽:《強化司法保障,助力鄉村振興》,載《人民法院報》2021年5月25日,第2版。其二,訴源治理是一項體系化工程,涉及到鄉村生活的各個方面和層次,參與的部門包括鄉鎮政府及基層村居委、調解委員會、派出所、司法所、人民法庭等多元化主體,而各個參與的主體隸屬于不同系統管理,缺乏統一的指導運作機構,因而人民法庭對訴源治理的指導工作逐漸流于形式,參與鄉村治理的角色也定位模糊。其三,人民法庭與非訴力量的協作效果并不理想。在人民法庭向非訴段分流糾紛以及尋求矛盾糾紛聯動化解過程中,存在組織形式化、職能虛無化等問題,多方聯動的社會治理格局尚未真正形成。其四,司法參與的效能發揮有限。人民法庭本應堅持“把非訴訟糾紛解決機制挺在前面”,積極構建非訴機制,做好矛盾糾紛的源頭化解,但囿于人民法庭的定位偏差、協同能力有限,導致司法參與非訴機制、推進糾紛源頭化解的能力受限。“將中國目前的人民法庭司法化或準司法化,與司法專業化并不矛盾,而是兼容,甚至可能是一種促進。”②蘇力:《送法下鄉——中國基層司法制度研究》,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0年版,第384頁。人民法庭如何厘清定位,在審判工作之余延伸司法服務,保障鄉村治理,是鄉村振興戰略實施背景下人民法庭最大化實現社會治理效能亟需化解的難題。
當前,受到農村結構多元化、利益關系復雜化的影響,流入人民法庭的案件不再局限于傳統的“熟人社會”常見的糾紛,而是呈現類型多樣化、利益關系復雜化的特征。從當下來看,鄉村矛盾糾紛基本可以劃分為生活性和結構性兩大類。前者是指村民在日常生活中經常遇到的、不可避免的矛盾,是鄉村生活的基本構成,實質上并不會對社會秩序構成系統性的風險,例如傳統的婚姻繼承、相鄰權糾紛等。后者是由于社會關系的改變抑或社會主體之間利益分配的不公平、不均衡而導致的矛盾,其對現有關系結構會產生一定的沖擊和影響,“三地”糾紛(土地、耕地、宅基地)、環境糾紛等就隸屬于此。③參見陸益龍:《鄉村社會變遷與轉型矛盾糾紛及其演化態勢》,載《社會科學研究》2013年第4期。
城鎮化的持續推進衍生了大量的結構性矛盾糾紛,建設征地、土地流轉、鄉村合并以及宅基地分配等引發的不動產糾紛以及拆遷利益糾紛,因高利放貸引發的民間借貸糾紛等新型結構性矛盾頻發。以P區C法庭、Z法庭、N法庭、H法庭四個法庭為例,2021年與2017年相比,人民法庭受理案件的類型更加多元化,分家析產糾紛、共有糾紛、民間借貸糾紛、買賣合同糾紛以及涉土地、耕地、宅基地“三地”類型糾紛等新型結構性矛盾糾紛比重增多,而傳統的婚姻繼承糾紛、相鄰權糾紛等占比則有所下降。
結構性矛盾糾紛不同于個體間的私人利益沖突,涉及主體更多元、利益更復雜,矛盾沖突也更容易被激化,如果處理不當極有可能對鄉村治理的穩定性和社會發展的持續性造成負面影響。比如,耕地保護糾紛涉及國家糧食安全,農業知識產權糾紛涉及鄉村轉型升級,涉農各種新型市場主體和市場要素糾紛則關系到鄉村農業投資者的合法權益保護,與鄉村振興等息息相關。新型結構性矛盾糾紛能否妥善規制也成為評價人民法庭審判職能和治理手段的一個重要因素,這也意味著人民群眾對法官的審判能力懷揣了更高的期許。
經濟社會的蓬勃發展加速了鄉村的城鎮化進程,但是村民還未形成與城鎮化進程相匹配的法治理念、法治思維。
第一,“熟人社會”的觀念根深蒂固。熟人關系的疏離化并未根本改變鄉土文化中“基于血緣、地緣關系而形成的熟人社會”的本質,至多說是變為了“半熟人社會”。①參見費孝通:《鄉土中國》,北京出版社2005年版,第6-7頁。在鄉村“熟人社會”里,鄉村糾紛的解決方式并不唯一,基本可以被分為無救濟(容忍、回避)、私力救濟(自決、和解)、公力救濟(行政、司法)、社會救濟(調解、仲裁)四種類型。鄉村糾紛通過公力救濟,尤其是尋找法律途徑解決的甚微,容忍和托熟人私了和解的則占大多數,甚至有少部分村民會采取私力救濟,以自決的方式訴諸暴力手段解決糾紛。
第二,村民情理正義觀濃厚。用“情理”作為評判曲直的標尺具有不確定性和模糊性,②參見高其才:《鄉土社會中的人民法庭》,載《法律適用》2015年第6期。這種情理正義觀從側面上來看實則是村民法律意識的弱化,是主觀性與自我本位性的結合。一是村民低估了法律的實用價值與應用價值,對法律僅僅停留在解決生活難題的層面上;二是村民過分追求法律的實質正義而忽視了法律的程序正義,缺乏對法律程序的認識,導致訴訟程序在鄉村實施難度大;三是自我本位的生活方式影響司法的有效運行。由于村民長時間生活在這樣一個“熟人社會”中,鄉土情理正義觀在他們身上色彩濃厚,他們不會綜合評價司法進程,只在乎司法裁判結果是否和他們心中情理正義觀念相符合,與自己認知的道德標準是否一致,否則他們容易認為裁判缺乏公正性,而質疑司法的權威。這種憑借樸素的情理正義觀來認知和處理糾紛的理念與現代社會興起的法治觀念顯然是難以調和的。人民法庭的法官正是在這種樸素的情理正義觀和嚴肅的法律規則之間來回徘徊,尋找一個合適的平衡點而作出裁判。
第三,村民消耗式消極和解觀念普遍。對于長期未決的糾紛,若非涉及村民最本質的利益,大多數村民也會選擇最為現實而無奈的解決路徑——消耗式和解。村民們實行拖延戰術,將糾紛擱置一旁,待時機成熟后尋找解決糾紛的最佳途徑,此種消耗式策略與轉型社會的法治觀念存在較大差距,消耗式和解實為私力救濟,并未實現矛盾糾紛的源頭化解。綜合來看,村民的消耗式和解主要是基于以下方面考慮:其一,糾紛未涉及村民最根本利益,因而村民能消耗得起。農村宅基地、農村承包用地類型的土地類糾紛、辱罵等侵犯人格尊嚴的糾紛、金額巨大的民間借貸糾紛等被普遍認為涉及到村民的根本利益,這些糾紛的解決關系到村民的“剛性需求”,因而無法長時間擱置。其二,消耗式和解與村民“忍”的偏好相符合。“忍”符合大多數村民的心理狀態,“小不忍則亂大謀”“槍打出頭鳥”等“忍”的觀念深入村民的內心,以免遭致其他村民“看笑話”。①參見王俊秀、楊宜音、陳午晴:《2006年中國社會心態調查報告》,載《民主與科學》2007年第2期。其三,消耗式和解意味著后續可能出現轉機。私力解決當下的糾紛雖然暫時無法最大化地實現自己的切身利益,但后續法律的出臺、政策的變遷、鄉村形勢的變化、村干部的換屆、村民態度的轉變等都可能對己方有利,在擱置等待中或能獲得“期待中的優勢”。
傳統治理術在鄉村已式微,過去依賴于道德倫理、風俗人情、宗族關系的治理術因城鄉二元格局的分化以及村民身份的多元化而走向衰退,致使鄉村格局發生傷筋動骨的變化。②參見陶學榮:《走向鄉村善治》,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1年版,第98頁。其一,市場經濟打破了小農經濟格局,引發大量農民進城務工、經商,這種生活模式擠壓了維系已久的生存制度,加速了鄉村市場化進程,而農業稅的取消、新農村醫療保險、農村土地的拆遷等對鄉村的變遷產生了多重影響,推動鄉村秩序重構。其二,現代社會的村民不再是純粹的鄉民,因信息渠道呈現多元化、人際關系普遍社會網絡化、交通方式逐漸便捷化,使得村民聚合了人民、公民、市民、鄉民的多個身份,身份的聚合致使村民的欲求增多,從而對自我身份的認同出現分裂的態勢。也就是說,如今的鄉村治理已然呈現新舊交替時期的結構混亂的現象,而傳統的規范機制在應對新時代下產生的多元化利益關系格局時卻很難獨當一面。其三,城鄉二元格局加劇了鄉村內部資源分配與受益不均等。貧富差距的懸殊造成了各階層的潛在矛盾與糾紛。一方面,某些矛盾僅僅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并未涉及到村民的根本利益,但若一方長時間的對個人境遇的不滿以及對另一方生活質量條件的妒忌,便有可能誘發更為深層次的矛盾糾紛;另一方面,某些政策的落實可能會減損某部分村民的利益,使得貧困村民越發貧窮,對其造成嚴重的打擊;再者,不公平、缺乏合理的補償機制加劇村民的內部矛盾,即使一方得到法院的支持,其可供執行的利益也無法全部滿足。③參見栗崢:《轉型鄉村中的社會治理與糾紛解決》,載《內蒙古社會科學》2013年第2期。
“傳統的以血緣關系為核心的公共生活已被改變,初步建立了由政治權力所支配的法理型權威。”④李炳爍:《鄉村治理中的權利沖突及司法規制》,載《學習與探索》2011年第4期。鄉村傳統治理術衰退,使得越來越多的村民借助司法資源來解決糾紛,而不再僅僅依賴于傳統手段。如此一來,人民法庭受理的案件量越來越超負荷,但是法官培養方式的局限性又使得司法人員缺少對鄉村生活和習俗的充分認識,在應對鄉村治理中出現的新問題時難以游刃有余。
“馬錫五審判方式”是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法治建設的代表性成就之一,其所蘊含的人民司法的紅色基因值得被新時代的人民法庭借鑒和承繼。
首先,“馬錫五審判方式”的基本工作理念是便民、利民和為民。“馬錫五審判方式”的持久生命力,離不開一切為了人民的博大情懷。其次,“馬錫五審判方式”在工作方法上主張“能調則調、當判則判”。馬錫五同志在處理案件時,不是機械的以案論案,一判了之,而是根據案情的具體情況,情理法結合之,利弊明晰之,極力扭轉雙方的對立情緒,使當事人心悅誠服,源頭化解糾紛。最后,“馬錫五審判方式”提倡實事求是的工作作風,傾聽民意,注重調查研究。他不拘于死板的“坐堂問案”,而是親自到案發地、到群眾中去走一走,田間地頭不乏他攜卷下鄉的身影。他在巡回審判時,隨時隨地受理案件、了解案情、傾聽民聲,在知悉民意的情況下,把既定的政策法令同客觀核實的案情相結合,讓群眾明辨案件的是非曲直,通過汲取群眾智慧、釋法說理從而達到定分止爭的效果。
“馬錫五審判方式”的紅色基因在今天仍有著鮮明的時代價值,閃耀著歷久彌新的時代光芒。“馬錫五審判方式”是一種精神、理念和原則,而不是具體的技術、標準和規則。我們要繼承和弘揚“馬錫五審判方式”的精神內核,但絕不是生搬硬套、本本主義。
1.現實土壤:案多人少,“熟人社會”的鄉土性質尚未顛覆
我國現階段的基本國情,特別是生產力發展的多樣性和生產關系的復雜性,決定了我們的司法活動不可能采取單一的審判方式。①參見張立勇:《論“馬錫五審判方式”在當代的繼承與發展》,載《人民司法·應用》2009年第7期。在案件呈井噴式增長,案多人少的矛盾日益凸顯的現實背景下,能調則調、當判則判的“馬錫五審判方式”有其存在的必要性。據統計,2017—2021年間,S市P區法院的四個派出法庭每年的案件調撤率基本都在40%以上(見圖2),這說明以“調判結合”的“馬錫五審判方式”仍有其生存和發展空間。

圖2 2017—2021年S市P區四個人民法庭的調撤率
時至今日,“熟人社會”的鄉土性質并未被社會轉型所顛覆。鄉村社會雖脫離了長達幾千年的小農經濟模式,但其現有的與外界差異化的發展模式、“低頭不見抬頭見”的生存環境決定了“熟人社會”中的宗族親情關系仍不可取代。①參見王斌通:《“馬錫五審判方式”的法治意蘊及當代傳承》,載《山東科技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7年第2期。同時,目前我國廣大農村和欠發達區域人們的法治文化程度較弱,如果我們一味采取“對簿公堂”的形式,強調當事人主義和法官的消極中立,那么對于法律知識欠缺、訴訟能力處于劣勢的當事人來說,顯然是不公平的。
2.司法價值:案結事了,法律效果和社會效果相統一
“馬錫五審判方式”注重調解藝術,這也是最能體現古代基層司法智慧的“東方經驗”。②參見張希坡:《馬錫五與“馬錫五審判方式”》,法律出版社2013年版,第22頁。當然這并不是否定裁判的價值。一刀兩斷、非黑即白的裁判方式對于具有長期性(如家庭關系)、綜合性(如團體與成員之間的關系)、難舍難分性(如相鄰關系)的社會關系產生之糾紛的解決難以達到預期效果。而在廣大的基層農村的糾紛解決中,自然人之間的民間借貸糾紛、婚姻糾紛、相鄰權糾紛以及基于宅基地的分家析產糾紛、共有糾紛等占據了很大的比重。這些家長里短類型的矛盾通常涉及身份關系及人情鄉俗,訴訟的過程往往也會給當事人帶來難以修復的感情裂痕,執行起來也很困難或者成本較高。若簡單化、機械化、格式化作出裁決,難以滿足當事人心理預期,也得不到認同。法官想要通過判決傳遞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和公平正義的理念難以直擊當事人內心,相反可能會消減當事人對司法的信心,影響司法權威性,不僅案結事不了,還會加劇對抗和敵視的情緒,演變為更長期、更頑固的矛盾。相比之下,將心比心、以和為貴的調解往往能夠最大化地實現糾紛的實質性化解,實現法律效果和社會效果的統一。
3.本質屬性:司法為民,人民法院的人民性
人民性是我國司法制度區別于西方司法的本質屬性,也是我黨最鮮明的政治底色。“馬錫五審判方式”就是創新性地把黨的群眾路線方針融入到審判實踐,是一種司法民主的嶄新形式。人民法院的人民性要求新時代的人民法庭延續“馬錫五審判方式”的便民、利民、為民的內在精神,深入群眾,依靠群眾,拋棄傳統行政的壟斷與強制特征,充分保障人民的知情權、參與權、表達權、監督權,通過法官依法審判管理與村民有序政治參與的共同作用,在化解矛盾的同時實現真正的還權于民。
鄉村治理是國家政權、社會組織、村民個體等多方主體依靠自身的治理邏輯調整鄉村社會的秩序,調和各方利益并為鄉村社會提供有效的公共產品的過程。①參見張青:《鄉村治理的多元機制與司法路徑之選擇》,載《華中科技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0年第1期。人民法庭作為基層法院的“神經末梢”,應當充分利用地緣優勢,厘清職能定位,充分繼承和弘揚“馬錫五審判方式”的紅色基因,定基調于前、重建設于中、促延伸于后,多方聯動為鄉村振興保駕護航。
“攜卷下鄉”“田間談話”等案件處理方法體現了對司法實質正義的維護,符合廣大村民對糾紛化解的初始意愿。但不可否認的是,專業法官對于程序價值高層次的追求,甚至對裁判程序的高度服從,容易與忽視程序價值的村民產生沖突。因此,如何找尋程序正義和實質正義的最佳平衡點成為架設“馬錫五式”人民法庭必須考量的問題。
一是統籌司法權與當事人自治權的關系。雖然“馬錫五審判方式”強調廣泛吸收并參照行政權、公眾意志、民俗鄉禮等非理性因素,但是法官仍然承擔著掌控庭審節奏、決定程序走向并最終依法裁斷的職責,因此必須確保國家司法權在我國糾紛解決體系中的主導和核心地位。鑒于司法裁判技術性與村民樸素價值觀念之間的固有差距,法官需要將釋法說理貫穿于庭審各階段,并嵌入裁判文書中爭議焦點的歸納與法律適用部分,學會運用“草根智慧”疏通法官與村民之間的交流障礙,向當事人釋明各種行為選擇將要面臨的法律后果,引導其依照法定程序有序參與司法活動,以程序正義保障實質正義。在維護司法權威的前提下,還應保障多元化糾紛解決機制的功能得到最大程度的實現。這就要求法院適度突破程序限制、讓渡一定權威,對當事人的協商方案秉持最低限度的合法性審查標準。在不違背法律、法規禁止性規定與公序良俗等的制度框架下,可以賦予當事人在私法自治范圍內更多的選擇權,并且允許非訴解紛機構對司法廣場內的既有規則進行靈活解釋和創新適用的自主權,進而促進糾紛的實質性化解。
二是平衡調解與判決的關系。“判決與調解解決,即馬錫五同志的審判方式。”②張希坡:《馬錫五與“馬錫五審判方式”》,法律出版社2013年版,第192頁。調解呈現出“田間地頭”的鄉村色彩,在程序適用上更加靈活便捷,以當事人自愿為前提且需尊重其處分權,與村民們心中的實質正義觀相契合,因此通常能夠有效緩和法律規范與民情風俗之間的張力,使糾紛在合議的基礎上快速且徹底化解。而裁判則較為嚴格,需要在環環相扣的證據事實基礎上依法規范處理。調解雖然在一定程度上更能符合村民心中的正義觀,但其實是司法程序的部分妥協和對實質正義的讓步,對于不適宜進行調解、通過努力難以達成調解協議的案件,還應當判則判,實現程序正義與實質正義的有機結合,最大化發揮機制組合優勢。
三是協調國家法與村規民約的關系。村規民約系村民群眾在國家法的制度框架內創設并具有一定權威的基層自治規范,其與國家法互相配合、共同承擔秩序維系和道德規訓的社會治理職能。然而在當下鄉土社會中,國家法通常將內生于鄉土社會的村規民約作為直接規制的對象,但法律與道德的選擇沖突、傳統禮俗與現代法律的價值碰撞、二元治理權力體系的邏輯矛盾致使國家法與村規民約的互動并不十分順暢。最理想的狀態即是尋求在開放的社會權力與邏輯自洽的法律規范之間保持某種互動和平衡,在保持自身完整性的同時又秉持著開放性。①參見熊月之:《中華傳統榮辱觀的教化系統》,載《毛澤東鄧小平理論研究》2007年第10期。既要保證國家法的權威性,對于村規民約中與國家法相沖突的部分進行法治化改造,并選擇性吸收村規民約中的法治資源以實現國家法的自我修整;又要為村規民約保留一定的效力邊界,尊重并挖掘地域或民族法律文化的自主價值,鼓勵村規民約在不違背法律規范的范圍內進行有益探索,從而達到法律官方敘事與民間敘事的有機結合。
人民法庭的涵蓋轄區范圍廣,一般設置在轄區的中心。雖便利當事人訴訟,但囿于輻射范圍過廣且受制于交通信息等條件,難免為審判工作帶來不便。“馬錫五審判方式”為我國司法建設提供的寶貴經驗之一便是巡回法庭制度,“陜甘寧邊區政府時期高等法院及其分庭為了便利人民訴訟或因案情復雜,將案件帶到當地,深入對證,進行處理的一種審判方式”②馬錫五:《新民主主義革命階段中陜甘寧邊區的人民司法工作》,載《法學研究》1955年第1期。。因此,要積極推進“以中心法庭為主、巡回審判點為輔”的法庭布局形式。一方面,“馬錫五式”人民法庭要引進來,中心法庭應推進集約訴訟服務,實現一站式解決糾紛,這個過程需凝聚鄉賢力量、融入民俗文化;另一方面,“馬錫五式”人民法庭要走出去,合理規劃巡回審判點,打通司法的“最后一公里”,向群眾輸送“看得見的正義”。
1.引進來:依靠群眾,禮法共治源頭化解糾紛
群策群力增添法治溫度。鄉村社會是鄉土氣息的集合體,村鎮之間大多是是熟人構成的社會體系。講究人情味的特點使得德高望重的鄉賢名士在鄉村社會的糾紛化解上往往發揮著異乎尋常的作用。實際上,傳統型的糾紛化解模式就是依靠村干部、村鄉賢、宗族名士等,以其內生的權威、名望及人脈資源而使村民產生尊敬和認同,最終互諒互讓、調和矛盾的過程。這部分精英力量理應被最大化地利用,將鄉賢名士合理引進來,參與訴前、訴中的調解,能夠彌合司法專業性與人民性差距,為司法增溫。人民法庭需與民間調解組織形成良性互動,構建“黨委領導,以法庭為牽頭、以民調組織為紐帶、鄉鎮有人協調、村村有人負責”的大調解格局。③參見重慶市北碚區人民法院課題組:《農村社會治理下人民法庭職能優化的思考》,載《人民法院報》2016年12月28日,第8版。此外,還可以借力官方或民間資源,助力法律話語、訴訟話語與大眾話語、民間話語的互相融合與轉換。
民俗鄉禮柔化法治剛性。司法實踐中仍有部分人民法庭的法官在調解矛盾時方法過于死板、一味依賴冷冰冰的法律規范,過分強調規則意識的重要性,沒有從鄉村固有的習俗人情處著手,因此調解的成功率并不高。長久扎根本土的民俗文化、鄉土禮儀經過了歷史的沉淀和時間的考驗,早已成為一種約定俗成、根深蒂固的習慣,對當地的村民具有一定的引導、教化和規范作用。法治文化雖是后來者,卻不是競爭者。民俗文化、鄉土禮儀與法治文化不應是截然對立的,而是可以被合理引進來巧妙融合,促進糾紛自愿化解,同時避免法律的過度強制性,修復已然受損的社會關系。“十里不同風,百里不同俗”,地域性差異大對鄉村人民法庭的法官和法官助理提出了更高層次要求,通過與村民加強交流、學習方言,充分了解地域習俗、慣例、鄉規民約等。當然,法律規范也不能過度柔化,司法審判對民間規范的吸取要以正當程序為基礎,不能脫離實體法所確立的基本原則與價值取向。①參見謝暉:《論民間規范司法適用的前提和場域》,載《法學論壇》2011年第3期。
2.走出去:深入群眾,民主對話就地化解糾紛
一是加強民主對話,強化解紛效果。推行巡回審判制度,就地審理,深入對證,通過面面俱到、由淺入深的民主對話機制,緊緊圍繞爭議焦點以法釋疑,以理勸息,最終達到定分止爭、案結事清的效果。
二是借助地方資源,提升解紛能級。案發地是審判工作的源頭,亦是司法效果的輻射之處,案件事實查明需要案發地群眾的參與,鄉土社會發生的案情多為婚姻、繼承、土地類糾紛,這類案件有明顯的身份色彩,案件事實要查清楚就離不開一系列身份關系的查明,而在鄉土社會中,村民圈子較小,祖祖輩輩們一起生活,周圍群眾對此也較為清楚。在巡回審判工作中,通過實地調查、借助當地資源,將查明的案件事實與地方對應的法律法規政策等結合起來,方能更好處理案件,化解糾紛。
三是前移矛盾端口,提高解紛效率。設立駐村法官工作室,對接民間調解組織,法官提前介入調和可能引發的糾紛,將糾紛化解在訴前,把矛盾化解在最基層;每月派駐村法官工作室專人定時、定點開展巡回辦案、法官釋法說理等活動,把司法資源不斷下沉至基層。
審判工作是人民法庭的基本職能,但不是司法工作終點。②參見馬錫五:《中央最高人民法院西北分院馬錫五院長在陜西省第二屆司法會議上的講話》,載《陜西政報》1953年4月16日,第7版。“馬錫五審判方式”的精神內核要求人民法庭將黨的群眾路線貫徹始終,把為人民謀幸福作為終極目標。通過法律手段化解糾紛只是鄉村治理的冰山一角,人民法庭作為最基層的審判組織,也是離鄉間、離群眾最近的窗口,在參與社會治理中有著得天獨厚的地理優勢,理應透過案件現象探究問題本質,為鄉村治理獻策獻智,打破發展瓶頸,助力鄉村振興,提升人民的幸福指數。
人民法庭在履行審判職能的同時,不能故步自封、淺嘗輒止,而是需要將觸角往前往后延伸,增加司法服務的“長度”。往前即是通過對案件的歸納和梳理,總結類案發生的一般性特點,探析其背后隱藏的在鄉村治理和發展過程中容易出現的問題及成因,追根溯源;往后則是將對案件的深度思考和數據的細致剖析實現實質性轉化,形成可視化的成果。通過構建與其他政府部門、基層組織的聯動機制,對鄉村的治理和建設、法治環境的營造、鄉規民約的完善等提供參考性的意見。比如參與當地鄉鎮綜合治理會議、下發司法建議、及時向當地黨委、人大報告等。推進法庭干警和綜治網格員雙融合,審判業務與鄉鎮治理雙結合,協同社會矛盾糾紛處理中心、社區警務站、信訪窗口等基層資源力量,及時防控可能發生的糾紛,使矛盾沖突消弭于萌芽之中。
司法服務的延伸不僅僅體現在“長度”,還需反映在“高度”上。要緊盯人民群眾在參與司法活動中出現的急難愁盼、堵點痛點問題,有針對性地提升司法服務品質。“馬錫五審判方式”始終秉承著便民和利民的原則,極大地簡化了訴訟程序,節省了打官司的成本。新時代的鄉村司法服務應乘著新興技術的東風,一方面基于法庭工作的復合性、法庭建構和運行模式的獨特性,“法庭E+”平臺的研發必須充分考慮智能產品與法庭工作的適配性、融合度以及可操作性,盡可能地契合審判運行機制、審執人員的辦案習慣以及村民群眾的普遍需求;另一方面要大幅度推進訴訟服務資源下沉,依托人民法庭、鄉鎮綜治中心、重點村居園區,打造具備云間庭審和在線調解等功能的便民聯系點,提供24小時網上自助點單式服務,讓人民群眾充分享受智慧法院帶來的司法便利。
“全面推進依法治國,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工作的基礎在基層。”①《習近平:依法治國基礎在基層》,載中國政府網,http://www.gov.cn/xinwen/2021-03/08/content_5591315.htm。人民法庭是人民法院位于基層的“窗口”,是定分止爭、服務群眾的第一線,更是完善社會治理,促進鄉村振興的“試驗田”。要想打破人民法庭在鄉村社會轉型過程中參與鄉村治理的屏障,就要傳承和延續“馬錫五審判方式”的紅色基因和優秀傳統,定基調于前、重建設于中、促延伸于后,找尋程序正義與實質正義的最佳平衡點,深入群眾、依靠人民、實事求是、禮法共治,不斷延伸司法服務的“長度”和“高度”,各點發力、多方聯動,著力重構以自治為基礎、以法治為保障、以德治為支撐的鄉村治理新格局,助力鄉村振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