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型跨境易貨貿易瓶頸突破研究

林峰

摘要：新型易貨貿易被列入商務部“十四五規劃”，然而，其“跨境”時仍面臨著若干政策性瓶頸，從而嚴重制約了這一貿易新業態的復制和推廣，影響了外貿高質量發展。為了突破這些瓶頸，從企業和政府兩個維度著眼，運用SWOT-CLPV理論，先厘清了對其有利的、值得推廣和捕捉的6個優勢和9個機會因素，又挖掘到對其不利的、亟須避開或克服的6個劣勢和9個威脅因素，并動態分析了這些因素相互作用、相互影響之下變化和產生出的杠桿效應、抑制性、脆弱性和問題性，整理出開拓新型跨境易貨貿易時亟待破解的15個主要瓶頸。針對這些瓶頸，提出了針對性的對策建議。

關鍵詞：SWOT-CLPV理論;新型跨境易貨貿易;瓶頸;制度創新

2022年2月26日，美國等西方國家發布聯合聲明，將部分俄羅斯銀行排除在SWIFT之外——該事件倒逼我們重新審視“易貨貿易”的替代性價值。2019年6月，浙江寧波保稅區啟動了跨境易貨貿易試點，制定出臺了《寧波保稅區以人民幣計價的跨境易貨貿易試點業務操作辦法》和《寧波保稅區跨境易貨貿易試點合格經營者操作辦法》，2019年11 月底，奇瑞首票易貨貿易試點報關完成;2021年7月20日，來自南非共和國的紅西柚貨柜抵達上海洋山港并完成清關，成為中國（湖南）自貿試驗區“易貨貿易”首單試單順利完成的標志。

易貨貿易作為一種傳統貿易形式古已有之，其存在的背景是缺少通用貨幣發揮一般等價物的職能，盡管其交易成本較高、交易效率較低，但是，遇到國內貿易中貨幣短缺、國際貿易中外匯短缺、被制裁，以及諸如紙幣信用度不足、貨物或服務變現難、換匯不便、通貨膨脹或通貨緊縮等場景，貨幣就無法正常行使其職能，那么，“以貨易貨”就成為一種次優選擇。當前，借助互聯網、大數據，運用云計算、區塊鏈、供應鏈等技術、算法和模式，易貨貿易的業務流程模式已經逐步升級，商務部“十四五規劃”提出探索發展“新型易貨貿易”，其跨境（含跨國）部分即為“新型跨境易貨貿易”。

“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往往多為外匯短缺國家，甚至不乏像俄羅斯、伊朗這樣被美國長期制裁的國家，他們在缺乏美元/歐元、無法使用美元/歐元及其結算系統SWIFT/INSTEX的同時，對人民幣及其結算系統CIPS卻也抱有不同程度的戒心，此時，不涉及外匯流轉的跨境易貨貿易自然應成為一種可選替代，但是，在目前各國對外貿易監管政策下，“跨境”易貨貿易還存在著諸多不同于一般貿易的瓶頸。因此，本文先綜述了國內外相關研究，然后，從企業和政府兩個維度出發，將之與使用貨幣的一般國際國內貿易相對比，基于SWOT-CLPV理論探討了開展新型跨境易貨貿易面臨的內外部四大因素、市場環境以及戰略態勢，梳理出阻礙其復制和推廣的具體堵點和難點，最后提出了針對性的瓶頸突破設想和對策建議。

一、文獻綜述

（一）易貨貿易可以減少對貨幣及其交易系統的依賴

Wendy Carlin（2000）發現易貨貿易往往出現于遇到了融資難題的企業，或者經歷了危機后的區域，而與企業業績改善關系不大，因為易貨貿易的成本更高;俄羅斯、烏克蘭等前蘇聯國家企業參與易貨貿易則是因為其市場實力較弱、貿易網絡渠道較弱。樊瑛（2002）認為現代易貨貿易始于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初期的美國，它借助于網絡技術、依托電子商務形式，在保持現金流動性、擴大市場渠道和規模、處理超額存貨、降低資金使用成本等方面具有優勢。趙忠秀（2003）認為易貨貿易是一種被嚴重忽視但又非常重要的貿易方式，發展國際易貨貿易有利于解決國內的深層次經濟結構性矛盾，有利于改變中國的外貿市場單純集中在幾個發達國家的被動局面，有助于實施國際市場多元化戰略。俞榮根等（2008）認為與東盟開展易貨貿易可以化解對中國的戰略遏制，可以規避金融風險，有利于構筑長期穩定的戰略關系。鄒平座（2020）認為中國面對美國操控的美元霸權和國際支付體系，在現行國際貿易交易制度與貨幣制度條件下開展國際經貿往來潛伏著巨大的風險與危機，他建議發展“價值平價”為基準的“易貨貿易”，逐步減少美元霸權對中國的風險，實施“全球易貨貿易”戰略。

（二）電子信息技術的發展為新型跨境易貨貿易提供了可靠支撐

趙忠秀（2003）認為，傳統易貨貿易“一對一”的模式已經被不斷發展的現代信息技術和持續成熟的電子商務模式演變成“多對多”的模式，很大程度上克服了易貨交易互相不匹配的“致命瓶頸”。Manuel N，etc.（2005）討論了分等級系統設計的多元代理的電子易貨模型，可以完成多邊易貨貿易。洪濤（2007）分析了影響易貨貿易發展的主要因素，列舉了其優勢，比如易貨額度帶來的便利、多對多交易成功的更大可能性、靈活的交易方式、對金融風險的規避等。俞榮根等（2008）建議利用互聯網平臺改造傳統易貨模式，充分發揮傳統易貨和現代易貨的長處。吳劍云等（2012）針對“多對多”的電子易貨資源匹配問題構建了網絡模型，將實現資源數量最大化匹配的目標轉化成了網絡最小費用流問題，驗證了該模型實現易貨資源自動最大匹配的可能性。郭敬（2020）從用戶效用最大化角度設計了多指標的電子易貨資源匹配模型，力圖實現匹配最優。張麗英等（2021）探討了“跨境電商+易貨貿易”的現實可行性。

（三）易貨貿易存在著固有的局限，更多地呈現為一種救濟措施、補充措施

Rachel E.Kranton（1996）認為易貨制度最終將被市場模式所替代。Canice Prendergast and Lars Stole（2011）的研究表明，易貨貿易的效率是低于貨幣參與交易的效率的。王瑛等（2013）認為伊朗對外開展的石油易貨貿易在需求上的雙重耦合性導致其資源配置是低效的，易貨貿易僅僅是應對美國制裁的權宜之計。

Pearson R.（2003）探討了全球易貨網絡在阿根廷2001年經濟危機時發揮的生命線作用。華金秋（2009）認為易貨貿易是應對金融危機影響的有效舉措。楊碧琴（2016）認為易貨貿易只能作為現匯貿易在特定情形下的有益補充。張麗英等（2021）建議借助于跨境電商和跨境現代易貨貿易的結合，應對新冠疫情危機對世界各國經濟和貿易的嚴重不利影響。

二、基于SWOT-CLPV理論的分析

為了破解新型跨境易貨貿易開展過程中企業和政府各自面臨的瓶頸，本文使用SWOT-CLPV理論，基本分析框架詳見下表1所示：

（一）優勢

1.企業供給充足、有效、潛力深厚、操作方式靈活

（1）供給充足、有效

2021年中國GDP再次突破百萬億大關，這表明中國企業供給能力整體充足、有保障;對境外貨物的需求也非常旺盛。

（2）供給潛力深厚

中國建立了世界少有的完備產業體系，勞動力、資金、基礎設施等生產要素都具有充裕的儲備和較高的質量，加上新一輪科技革命的推動、新動能的快速成長，為經濟持續增長打下堅實基礎，不斷形成和釋放出巨大的潛力（馬建堂，2019）。

（3）操作方式比較靈活

經易貨雙方約定，在交貨時間上，既可進口與出口同時成交，也可有先有后;在支付辦法上，既可使用對開信用證的方式，也可使用記賬的方式，從賬戶上相互沖抵;在成交對象上，進出口對象既可事先指定，也可即時商定等。

2.新型易貨貿易得到政策支持

（1）“新型易貨貿易”被列入商務部“十四五規劃”

2021年7月，商務部《“十四五”商務發展規劃》“第四章推進對外貿易創新發展、第三節培育貿易發展新動能”提到“探索發展離岸貿易、新型易貨貿易等新型貿易方式。”

（2）“易貨師”被發布為新職業

2021年3月9日，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關于發布集成電路工程技術人員等職業信息的通知》向社會公布了“易貨師”等18個新職業。

（3）“易貨貿易”被列入兩地自由貿易試驗區實施方案

2020年09月21日，國務院《關于印發北京、湖南、安徽自由貿易試驗區總體方案及浙江自由貿易試驗區擴展區域方案的通知》中兩次提到了易貨貿易，且各有側重：在《中國（湖南）自由貿易試驗區總體方案》三、主要任務和措施中，提出“探索開展中非易貨貿易”。在《中國（浙江）自由貿易試驗區擴展區域方案》三、主要任務和措施中，提出“支持建設易貨貿易服務平臺。探索小商品貿易與大宗商品貿易聯動的新型易貨貿易模式，拓展跨境人民幣結算通道。以‘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地區為重點，整合海外倉、結算等全球供應鏈服務體系，建設面向全球的供應鏈易貨交易服務平臺。”

（二）劣勢

1.易貨貿易的企業交易成本較高、信用保障率較低、可交易性較差

（1）信息不對稱導致交易成本較高

信息不對稱，尤其是跨國交易，不但會影響交易雙方之間的信用獲取，還會導致供求雙方之間難以精準匹配，不僅僅“點對點”的交易對象難以匹配，即使是“面對面”，也存在著搜尋成本偏高、難以匹配的情況;易貨貿易公司良莠不齊（邢霞，2021）也加劇了該狀況。

（2）交易雙方信用保障率較低

易貨交易的最終達成，對易貨貿易企業之間的信用保障標準要求頗高，從雙方貨品評價、信息交流、交貨周期、發貨時間、交接程序等等環節都涉及信用，如果信用保障不足，則會比一般通過貨幣介質的商業模式更難達成交易。而一旦涉及跨境易貨貿易，對信用保障的要求就更高了，以往一般采取對開信用證的方式來解決。

（3）商品的可交易性較差

在易貨標的貨物中既存在著一批過時、有瑕疵、有質量隱患的商品——其可交易性很差，還存在著一部分“不合規”的貨品，成為部分易貨公司手中存在著較高法律風險的定時炸彈。此外，還存著由于對收貨標準把控不嚴導致商家的庫存轉變為易貨公司庫存的情況，而這種庫存轉變為長期積壓的風險偏高，最終導致交易或者變現困難。

2.外貿監管的現有政策組合與新型跨境易貨貿易不匹配

（1）外匯管理“有出必有進、有進必有出”的收付匯制度

中國的外匯管理部門制定了“貨物或服務出關必有外匯進關，反之，外匯出關必有貨物或服務進關”這樣的邏輯關系規定（跨國會展、邊境小額易貨貿易等情形除外），而跨境易貨貿易由于沒有外匯流轉，這就跟現行政策相矛盾，導致外匯管理部門無法放行。

（2）現有稅收政策中的應納稅額、出口退稅等測算標準

跨境易貨貿易的稅收征管難度無疑會增大，因為易貨貿易品種的貨值評價缺乏全球統一的標準——甚至缺乏全國統一的標準，導致應納稅額、出口退稅的計算等都會遇到問題。再加上可能涉及的關聯交易，稅收征管難度就會增大。

（3）各外貿主管部門之間的聯動性規定也與新型跨境易貨貿易相沖突

近年來浙江寧波和湖南長沙這兩地在其自貿試驗區開展了新型跨境易貨貿易，其首單首試都克服了很多困難，因為其中涉及的諸多環節在政策上并沒有對應的明確規定，而各部門之間在環節監管上又存在著聯動性規定。

（三）機會

1.易貨貿易可以拓展企業的購銷渠道、解決融資困難，減少匯兌損失。

（1）拓展購、銷渠道

通過搭建或借助于現有的易貨貿易平臺，可以實現相對靈活地匹配交易對象，開拓采購渠道和銷售渠道，分散購銷渠道風險，比如將難以順利銷售的物品或者服務轉換為自己急需或難以獲得的物資或者服務資源。

（2）盤活閑置資產或資源

通過以物易物，將閑置的資產或資源置換成有用、急用的資產或資源，從而實現盤活、升級資產或者資源，甚至實現轉產。

（3）緩解資金短缺、解決融資困難

通過易貨貿易，可以有效減少資金使用場景，比如降低或者替代企業運營支出，可以降低或者避免資金占用，這樣既可以節約資金，又可以降低資金使用成本，提高交易效率。而這種操作模式更是一種變相融資方式，比如降低或者沖銷支付壓力——變相延期支付（借助于易貨卡、消費券、代金券、積分等）。

（4）減少匯兌損失

在跨境貿易中，外匯交收存在的時差可能對應著匯率變動風險，導致匯兌損失（也可能是匯兌收益），而易貨貿易能有效避免匯兌損失。鄒平座（2021）就認為該模式可以幫助外貿企業克服受貨幣不穩定和貿易條件惡化之苦。

2.新型跨境易貨貿易能夠增加國際國內雙循環的連通渠道、減緩國際收支失衡、減少外匯依賴、間接助推人民幣及其結算系統的國際化、提前規避人民幣國際化后的“特里芬”難題、推動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助力“三去一降一補”，也能增加中國對外投資收益回流的途徑

（1）增加國際國內雙循環的連通渠道，促進內、外循環形成相互支撐

對內，易貨貿易能夠促進企業去庫存、清積壓、消化過剩產能，緩解或解決中小企業融資難等問題，甚至促使部分地下經濟陽光化，加速中國經濟的內循環。對外，則能破解外匯短缺國家、被美國制裁國家的對外貿易困境，擴大雙邊甚至多邊貿易增量，從而有助于“加快構建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而且，Buttyan L etc.（2010）認為易貨貿易能夠改善機會網絡中的消息傳遞，如此，內循環與外循環就能夠連通起來，形成有效互相支撐的新發展格局，也能增加中國對外投資收益回流的途徑。

（2）減緩國際收支失衡

根據國家統計局2001-2020年“中國國際收支平衡表”，經常項目全部是順差，資本和金融項目僅有5年是赤字，這意味著經常項目和資本項目在新世紀出現“雙順差”，也即國際收支失衡的年份達到15年，詳見表2所示。

為了實現國際收支均衡，我們國家采取了很多措施，最典型的是2018年開始舉辦的“中國國際進口博覽會（CIIE）”，至今已經連續成功舉辦了4屆。而新型跨境易貨貿易由于不涉及外匯收支，故而能有效抑制國際收支順差持續擴大的勢頭，進而減緩國際收支失衡的狀況。

（3）減少外匯依賴、降低外匯匯率波動風險，進而減少對以美元/歐元為主的國際結算體系的依賴，節約結算費用、降低結算成本

新型跨境易貨貿易通過“計匯不結匯”或“計算不結算”的方式能夠減少對美元、歐元等國際貨幣的依賴，而對于“一帶一路”沿線國家而言，外匯短缺是一個難以回避的現實問題，而跨境易貨貿易相應的卻能降低對外匯的依賴，進而降低匯率波動帶來的風險，而且還能節約結算費用、降低結算成本。

（4）間接推動人民幣國際化，提前規避人民幣國際化后的“特里芬”難題

在開展新型跨境易貨貿易時推廣使用人民幣進行計價，即使最終并不結算，但也擴大了人民幣的使用范圍，培養了使用人民幣計價的貿易習慣，從而能夠間接推動人民幣的國際化。此外，人民幣國際化后不可避免地也將像英鎊、美元一樣面臨特里芬難題，而跨境易貨貿易不使用貨幣交易，就可以提前規避或者減緩該難題。

（5）推動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助力“三去一降一補”

當前，中國境內市場競爭激烈、相對飽和。自2016年開始的供給側結構性改革、“三去一降一補”，至2021年仍在繼續深化和推進。

（四）威脅

1.易貨貿易企業競爭激烈、易貨卡等存在法律監管風險、跨境信用缺失、現行外貿監管規則存在堵點

（1）易貨貿易企業運營模式簡單，容易被復制，競爭激烈

當前，易貨貿易企業一般存在著諸如經營模式簡單易復制、進入門檻偏低競爭高、標準缺失難評價等外部競爭壓力，而成本高攀難維持、人心不穩頻跳槽則是對外部壓力的內部反應，尤其是專業“易貨師”職業資格遠未推廣，從業人員素質偏低、流動性較大，距離“專業”還有很大差距。在這種情況下，企業間一旦陷入惡性競爭，他們難免將再次失去市場機會。

（2）易貨卡等介質本身的信用保障偏低、合法性存疑，與法幣存在沖突

易貨卡，或稱易貨積分、易貨點、易貨元、交易元、易貨額度等，是易貨貿易公司之間在長期交易操作時創造出來以方便不同貨品匹配的交易媒介。在現實中，易貨卡等并沒有統一的設計和印制、發行和回收、流通和保護、罰則和注銷等公認的標準，其適用范圍較窄，使用時全靠交易商之間的歷史信用——而這一點往往極為脆弱，因而它非常容易引發交易風險。由于它部分替代了貨幣（人民幣）的職能，在其交易數額不大、影響也不大時，并不觸發監管部門的關注和反應，但是，當其達到一定數量和規模時，首先就會沖擊法定貨幣的地位;其次，其脆弱的信用極易引發系統性風險，成為類金融問題。

（3）跨境信用缺失

新型跨境易貨貿易的具體實施企業需要在另一國找到可以信賴的合作伙伴，顯然，跨境信用缺失就成為制約交易達成的關鍵。

（4）各國現行外貿監管政策均存在堵點

這一點與前述各國政府推廣新型跨境易貨貿易的“劣勢”相映射，也就是各國現行外貿監管政策組合不能支持新型跨境易貨貿易，比如出口收匯和進口付匯問題、出口退稅和進口征稅問題等都會受到現行外貿監管政策的制約。

2.美國的全方位打壓引致各種復雜矛盾、“一帶一路”沿線國家不確定性風險較大、外匯收入減少，以及新冠肺炎疫情全球大流行之類的突發事件

（1）美國對中國的全方位打壓

美國還聯合其盟友從科技、軍事、外交、知識產權等方面展開全面圍堵和打壓，此種情勢必然惡化中國的外貿環境。

（2）“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不確定性風險較大“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由于宗教文化、大國博弈、地緣政治、國內政治經濟等問題比較復雜，與之開展新型跨境易貨貿易將面臨諸多風險。

（3）外匯收入減少

中國當前外匯儲備充盈，為3.22萬億美元，但其他外匯儲備偏少的國家往往制定并實施著嚴格的外匯收支管理政策。

（4）增加財富外流的渠道

新型跨境易貨貿易在增加正常貿易渠道的同時，也為財富的外流增加了相對隱蔽的渠道，增大了隱性資本流動的監管難度。

（5）增大了稅收監管難度

易貨商品本身的特點加之其計價由雙方商定，相應增大了稅收監管難度。

（五）S+O杠桿效應L（Leverage）

杠桿效應指的是在內部優勢與外部機會相一致和相適應的時候，新型跨境易貨貿易企業就能運用其自身內部優勢撬起外部的機會，使優勢與機會有效結合，發揮出優勢的潛能，其相互作用的組合效果詳見表3。

從上表中的組合效果可以發現，開展新型跨境易貨貿易的優勢在外部環境提供的機會下，能夠得到很好的發揮，尤其是優勢4、5、6發揮的杠桿效應最強。即“新型易貨貿易”被列入商務部十四五規劃、“易貨師”被發布為新職業、“易貨貿易”被列入兩地自由貿易試驗區實施方案，這三個優勢均由政府提供;易貨企業“操作靈活”的優勢等也能抓住發揮的機會。

（六）W+O抑制性C（Control）

與杠桿效應相對應，當外部環境提供的發展機會與開展新型跨境易貨貿易的劣勢相遇——比如劣勢1、2、4、5、6，這些發展機會就會被劣勢所削弱，其中，機會1和6被抑制得最嚴重，機會8甚至喪失。根據表3中劣勢與機會的組合，劣勢1和2是企業自身的問題，需要企業自行解決;劣勢4、5、6是政府現有政策導致的。此時，新型易貨貿易就是有再大的優勢也得不到充分發揮，這不但需要企業努力提高信息對稱的程度、通過對開信用證等方式落實互信，更需要政府改變現有海關、結匯、稅收等政策安排，以改變、消除劣勢，從而抓住外部機會。

（七）S+T脆弱性V（Vulnerability）

脆弱性指的是當外部環境狀況對開展新型易貨貿易的優勢構成威脅時，致使優勢得不到充分發揮，出現優勢不優的脆弱局面，詳見下表4。

可見，新型跨境易貨貿易的優勢在外部威脅下就比較脆弱化了，外部威脅主要體現在威脅4、5、6 上，分別是現行外貿監管規則存在堵點、美國的全方位打壓引致各種復雜矛盾、“一帶一路”沿線國家不確定性風險較大;威脅7、8、9相對勢微，可以忽略不計。顯然，對于外部的每一種具體威脅，只能分門別類進行處理：若是國外政府導致的，顯然企業無能為力，但若是本國監管政策導致的，則應積極進行制度創新、盡快破解。而由企業造成的威脅，則可以借助互聯網、數字技術，運用云計算、區塊鏈、供應鏈管理等予以解決或者減緩。

（八）W+T問題性P（Problem）

當新型跨境易貨貿易的內部劣勢遭遇外部威脅時，境況就比較嚴峻，此時，開展該事項就不得不面臨重大的問題，如上表4所示的各種組合，相關問題很難避免：劣勢6疊加各類威脅產生的問題最大，即“各外貿主管部門之間的聯動性規定也與跨境易貨貿易相沖突”與各類威脅一起將阻礙新型跨境易貨貿易的順利開展，而劣勢4和5與劣勢6有重合，也會一起阻止易貨貿易。顯然，這種情況下，只能對政策進行創新改革，降低直至消除其阻礙。而面對外部的企業威脅1、2、3，對應企業內部的劣勢1、2、3只能由各相關企業自行解決。Yao J S etc.（2016）提出了一種基于效用的易貨貿易（UBT）激勵機制來克服問題性。

三、結論、亟待解決的問題與破解設想、對策建議

（一）結論

在當前全球新冠肺炎大流行時期，Chin F M etc.（2021）建議復興易貨貿易這種古老的商業模式。而開展新型跨境易貨貿易擁有企業和政府層面的諸多優勢：中國企業有效供給充足、潛力深厚、操作方式靈活;它已被列入商務部十四五規劃、“易貨師”被發布為新職業、被列入兩個自由貿易試驗區實施方案。同時，該事項也兼有一系列劣勢：信息不對稱、交易成本較高、信用缺失;政府對此的監管存在著與現行政策規定相矛盾的卡點。

該事項也面臨著諸多外部機會：企業可以拓展購銷渠道、緩解資金短缺、規避匯兌損失;政府可以獲得戰略價值，增加國際國內雙循環的渠道、緩解國際收支失衡、增加去美元化的渠道、提前規避人民幣國際化后的“特里芬”難題、間接推動人民幣的國際化。該事項也將遭遇一系列外部威脅：易貨貿易企業之間競爭激烈、易貨卡等介質存在法律風險、跨境信用缺失;中國正遭遇著美國及其盟友的全方位聯合打壓、“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不確定性風險、外匯和稅收減少、財富外流渠道增加，以及諸如新冠肺炎疫情全球大流行之類的黑天鵝事件等。

在動態視角，以上4種因素相互作用、相互影響，變化和產生出杠桿效應、抑制性、脆弱性和問題性，比如，當開展新型跨境易貨貿易的6種內部優勢與外部9種機會相一致進而相結合，機會就能撬動優勢發揮出巨大的潛能，產生杠桿效應，而當6種內部劣勢遇到外部9種機會，機會就會被劣勢所抑制，無從發揮;當6種內部優勢遇到外部9種威脅時，優勢就得不到充分發揮，出現優勢不優的脆弱局面，而當6種內部劣勢遭遇外部9種威脅，新型跨境易貨貿易就難以展開。

（二）亟待解決的問題與破解設想

基于SWOT-CLPV理論，我們厘清了開展新型跨境易貨貿易的內部主要弱點和外部主要威脅，這些就是亟待解決的瓶頸。由此，我們應著眼于克服劣勢、規避威脅，從以下四個方面著手去解決問題：抓住機會充分發揮優勢，放大杠桿效應;克服劣勢迎合機會，減緩抑制性;利用優勢對沖外部威脅，去除脆弱性;扭轉劣勢直面威脅，化解問題性。

（三）對策建議

為有效開展新型跨境易貨貿易，實現外貿高質量發展，有以下建議：

1.中國各地自由貿易試驗區先行開展并推廣新型跨境易貨貿易試點。習近平總書記（2016）強調“自由貿易試驗區建設的核心任務是制度創新。”而“為國家試制度，為地方謀發展”是自貿區的戰略使命。中國現在有22個省級自由貿易試驗區、2個自由貿易港這樣的可以“先行先試”的區域。那么，新型跨境易貨貿易可以率先在自貿區范圍內先行先試，形成可復制可推廣的成熟案例后，再上升為政策，然后在全國推廣。

因此，建議各地自貿區牽頭商務、海關、外匯管理、稅務等部門聯合召開制度創新協調會議，借助自貿區可“先行先試”的政策優勢，給予幾個典型易貨貿易公司“'新型跨境易貨貿易”試點資質，進行“試點資質備案”，或者，聯合推出類似一個“批準、備案”性質的文件，以備將來各方政策執行者所需。

2.國家層面的外貿監管部門針對新型跨境貿易進行多部門聯合制度創新。商務部牽頭各相關部門，積極跟進并回應企業訴求，優化新型跨境易貨貿易監管流程、疏通業務堵點，便利化通關、征稅和出口退稅，準許對向結匯沖銷等。盡管自2017年開始中國已經實現“全國通關一體化”，全國海關風險防控中心和稅收征管中心已經建成啟用，但是，新型跨境易貨貿易當前遇到的主要政策性堵點仍然是外貿監管部門現行的政策組合不適用問題，以及外貿主管部門之間的聯動性規定。而根據海關總署《關于推進全國海關通關一體化改革的公告》，在政策上，新型跨境易貨貿易可以比照一般貿易流程，便利化處理通關、繳稅等，而對可能的出口退稅，仍可以比照自營出口退稅的方法辦理。

易貨貿易企業可以繼續借鑒以往“對開信用證”的方式達成交易，然后到外管局辦理“對向結匯沖銷”，而對于新型跨境易貨貿易中可能出現的進出口差額則可采取“軋差”結算或者繼續補齊的方式，這顯然需要外管局進行制度創新，其創新思路可借鑒國家外匯管理局《關于支持貿易新業態發展的通知》。

3.系統集成，建設一家或幾家開放式新型跨境易貨貿易綜合服務平臺。該平臺應以企業參與為主、政府引導為輔，致力于解決信息不對稱、交易成本較高、信用弱的問題，甚至外貿監管聯動問題。新型跨境易貨貿易著眼于開拓全國的對外貿易渠道和市場、做大全國的貿易量、優化全國的貿易結構，中國的營商環境一直在持續加速優化。但是，國內現有的易貨貿易平臺相對分散、運營規模較小，缺乏統一、公認的貨物比價標準，而且，以收取服務費為主的盈利模式過于單一，各自還設置了限制性進入壁壘，導致諸多平臺難以為繼。顯然，這種方式不利于國內和跨境易貨貿易的良性發展。

目前，寧波保稅區已經完成了以人民幣計價的易貨貿易綜合平臺一期建設，該平臺借助于大數據、區塊鏈技術，系統集成了試點企業備案、商品信息管理、業務報備、信息采集等功能，而且，與其他平臺不同的是，該平臺將試點企業納入聯網監管，通過數據比對、校驗、預警，實現外匯管理、海關、稅務等監管部門可對易貨業務全流程進行信息化管控。

因此，建議選擇一處或幾處自由貿易試驗區，系統集成，建設一家或者幾家開放式新型跨境易貨貿易綜合服務平臺。區別于其他平臺的互相惡性競爭，該平臺可由政府牽頭或主導，海關、稅務、外匯管理等主要相關部門接入，會員制或公司制均可，不以營利為目的，倡導共享、多贏的理念，而最關鍵的是其他平臺可以依規接入，或者易貨貿易商直接到該平臺注冊參與交易。

4.對參與新型跨境易貨貿易的商品實行分類管理。商務主管部門可區分為一般商品、大宗商品、其他特殊商品等，先易后難、梯次推進。由于部分商品的進出口涉及相關國家的進出口配額、技術標準、勞工標準、綠色貿易壁壘等可能的限制性規定，因此，在可貿易商品方面，可先行開展一般商品的新型跨境易貨貿易，積累經驗，理順流程，形成制度，然后，再根據雙方國家貿易需要擴大到大宗商品、其他特殊商品。

5.國家間層面的瓶頸需要商務部等部門對外有效溝通協調。新型跨境易貨貿易對象國有關外匯、稅收、通關等方面一般也有嚴格規定，因為他們更缺少外匯、稅收，外匯管制可能更為嚴格。

6.參與企業可繼續使用“對開信用證”的方式，或者，在對方設立自己的獨立子公司，與自己境內公司進行關聯交易，以解決跨境信用缺失問題。除了新型跨境易貨貿易綜合服務平臺能夠有限度地解決一部分跨境信用問題，跨境交易時的主要信用保障仍需借助于“對開信用證”的方式，只不過最后能否到外管局進行“對向結匯沖銷”取決于國家外匯管理局的制度創新。此外，從事新型跨境易貨貿易的企業還可在對方國（境）內自行注冊設立一家獨立子公司，方便在對方國家開展信息和商品收集、甄別工作，這樣與國內企業形成事實上的關聯交易，卻也能解決跨境信用不足問題。

注釋：

①寧波保稅區市場物流合作中心.市場物流合作局2019年工作總結和明年工作思路[EB/OL]http：//www.nftz.gov.cn/art/2020/1/7/art_1229039386_3685646.html.

②歐陽倩.用建材換南非紅西柚湖南跨境易貨貿易首單試單通關[EB/OL]http：//www.hunan.gov.cn/hnszf/hnyw/zwdt/202107/t20210721 19968346.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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