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鄭飛

洗錢罪從1997年設立,截至本次《刑罰修正案(十一)》,共經歷了三次修改。2001年《刑法修正案(三)》第七條對洗錢罪原條文進行了第一次修改,將恐怖活動犯罪增列為本罪的上游犯罪,提高了單位犯罪的法定刑。此時洗錢罪上游犯罪包括毒品犯罪、黑社會性質的組織犯罪、恐怖活動犯罪、走私犯罪。2006年《刑法修正案(六)》第十六條對洗錢罪進行了第二次修改,將貪污賄賂犯罪、破壞金融管理秩序犯罪、金融詐騙犯罪增列為上游犯罪,將“協助將財產轉換為有價證券”的行為列為洗錢方式之一。《刑法修正案(十一)》刪除洗錢罪中“明知”“協助”的表述,在原條文第一款第(三)項規定中增加依“支付”方式轉移資金的犯罪行為,以加大對“地下錢莊”的懲處。并且將原條文第一款第(四)項“將資金匯往境外”修改為“跨境轉移資產”。此外還將比例罰金刑修改為不定額罰金刑,對單位犯罪中直接責任人的處罰增加了罰金刑。
《刑法修正案(十一)》對洗錢罪的修改,討論特別多的還是自洗錢行為入罪。《刑法修正案(十一)》刪除了洗錢罪中的“明知”“協助”,在這種行為模式下,該罪的實行行為發生了變化,有的協助行為可能變成《刑法修正案(十一)》之后的實行犯,本質上說是一種幫助行為實行化。自洗錢行為入罪將原來實施毒品犯罪、黑社會性質的組織犯罪、恐怖活動犯罪、走私犯罪、貪污賄賂犯罪、破壞金融管理秩序犯罪、金融犯罪等七類上游犯罪的人實施的洗錢行為,以洗錢罪加以規制,帶來對協助行為評價的變化。
第一,上游犯罪人提供自己資金賬戶的行為評價。對于《刑法》第191條第一款第一項所規定的“提供資金賬戶”怎樣理解。從字面含義看,提供應是“供他人使用”,本項規定是一種幫助行為。自洗錢行為入罪后,提供資金賬戶不再限于提供他人使用的情形,因此產生了上游犯罪人提供自己的資金賬戶是否構成自洗錢的問題。值得注意的是,洗錢罪中所有的行為必須含有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的性質和來源的性質,使犯罪所得及其收益變成一種有效的合法收入。行為人提供自己的資金賬戶并不存在掩飾行為,不宜認定為洗錢行為。因此在適用自洗錢犯罪條款時,需要從實質加以考察。
第二,關于上游犯罪行為人將贓款用于購買房產及理財產品的評價。2009年第15號法釋《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洗錢等刑事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以下簡稱《審理洗錢案件的解釋》)第二條規定了“利用典當、租賃、買賣、投資等方式,協助轉移、轉換犯罪所得及其收益的”,可以認定為“以其他方式掩飾、隱瞞犯罪所得及其收益的來源和性質”,即具有利用贓款購買房產能夠掩飾其犯罪所得及其收益的性質。《審理洗錢案件的解釋》第二條還明確了通過與商場、飯店、娛樂場所等現金密集型場所的經營收入相混合的方式,協助轉移轉換犯罪所得及其收益;通過虛構交易,虛設債權債務、債權擔保、虛報收入等方式,協助將犯罪所得及其收益轉換為“合法”財物;通過買賣彩票、獎券等方式;通過賭博等掩飾、隱瞞犯罪所得及其收益的來源和性質等方式。總體來看,這些方式都具有典型的暴利性的特征,而一般的購買理財產品,比如購買股票基金,并不具備這種暴利性。因此,對于正常購買的理財產品是否能夠計入洗錢數額,筆者持懷疑觀點。
第三,關于集資詐騙犯罪中,集資詐騙行為人將錢匯入指定分贓賬戶的行為評價。自洗錢犯罪一般由上游犯罪行為人實施,但是在集資詐騙犯罪中,集資詐騙行為人從上家騙來的錢馬上返給下家,直接把錢匯到指定分贓賬戶,或者沒有正當理由協助他人將巨額現金散存于多個賬戶,或者在不同銀行賬戶之間頻繁劃轉的行為,不應構成自洗錢行為而數罪并罰,其原因在于非法吸收公眾存款或者集資詐騙犯罪中的銀行卡之間的資金劃轉可能是基于借款以及還款的需要,行為人通常不具有掩飾犯罪所得及孳息的目的。
《刑法修正案(十一)》實現自洗錢入罪后,上游犯罪中一些實施幫助行為的共犯轉化為了洗錢犯罪的實行犯,帶來了犯罪競合與數罪并罰的問題。《審理洗錢案件的解釋》第三條明確了明知是犯罪所得及其所產生的收益而予以掩飾隱瞞,構成《刑法》第312條規定的犯罪,同時又構成《刑法》第191條或者是第349條規定的犯罪的,依照較重的規定定罪處罰。
一般情況下,兩種犯罪之間存在四種關系:第一種是完全包含的關系,如詐騙罪和信用卡詐騙罪;第二種是交叉關系,存在一定的重合部分,如交通肇事罪和過失致人死亡罪;第三種是相鄰關系,非此即彼,如強奸罪和強制猥褻罪;第四種是完全不相關的關系,比如盜竊罪和故意殺人罪。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犯罪所得收益罪與洗錢罪以及窩藏、轉移、隱瞞毒品、毒贓罪,三項罪名之間在實踐中,侵犯的犯罪客體大體相同,因此其關系極有可能構成交叉關系,需要根據具體案件進行梳理認定該種行為的性質,擇一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