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師范大學美術學院教授
說一套與做一套,通常是指一個人的行為方式,說和做不同步,或者,說得好聽做得卻稀松。
比如:在描述一幅畫時,博大、情懷、境界,用的都是大詞兒,高端大氣,但做的那一套(也是畫的那一套)不過是一堆堆山頭,幾棵樹木,或幾只花朵之類的圖樣。這些具體的植物山石能不能表現那些大詞的意思,在我看來不是見仁見智,而是有些牽強附會。因為這里存在著一條彎道,還是比較繞遠的一條彎道,如果說不好與做不好或說得不對,其立意與結果必然是大相徑庭的。
所以,說一套與做一套有兩層意思。一是說與做之間的存在的那條彎道,說的意思(也是畫家想表達的內容)并不是所畫物象的意思,比如:山石樹木、花草飛禽、豬狗牛羊雖然在中國畫作品里天天見,但是并沒有出現這些動植物的本體化語言,也沒有表現出這些形象個性語言的畫家方式。一直延續的是公共文化下的審美與認同方式、習慣方式和技術方式。
具體來說,山石樹木、花草飛禽、豬狗牛羊既不能表達自己的語言,也不能有畫家的語言,卻可以和孔孟之道、老莊哲學搭上了表達上的關系,在這些飛禽走獸與豬狗牛羊身上硬要找出孔孟、老莊之類的古代文心與意韻卻是中國畫的真相。這種詞不達意的做法應該算是那條找不到北的彎道。
是風馬牛不相及還是豬狗牛羊圖必須得出的結果,實事上,無論畫前或物后,視知覺會提醒人們,只要豬狗牛羊擺在畫面上就應該是豬狗牛羊的味道。
人們都知道,畫到極處便是“道”之極處,即便是豬狗牛羊也便是畫中“道”之極處。如何說明這種彎道之間的關系,在說法上采用了豬非豬,狗非狗,牛羊并非牛羊的似是而非與似與不似的理論;技巧上采用“逸筆草草”式的畫法;認為“寥寥數筆”就可以達到畫豬狗牛羊卻不說豬狗牛羊的事兒的效果,讓豬狗牛羊指向更高更遠,內涵更深,達到兩全其美的目的。
這應該是彎道里的拐角處。也類似于指東說西,指桑罵槐,不正面回答問題和不好好說話,我們把這種方式稱之為“藏”“隱”和“喻”;當然還有“躲”和“回避”。但是,如何說服別人和畫者一樣眼見的是豬狗牛羊卻非要說畫的是“道”呢?這就出現了上述提到的明明是一堆堆小山頭,通俗的風景,卻用大詞來稱謂這種互不說服的境況。
這顯然是彎道的死結……遇到這種情況,我們采取的方式是瞪大眼睛硬要說這山、這石、這豬狗牛羊背后的“道”是有的,老莊思想也是有的。
說一套做一套的另一層意思是,在現實生活中,如果不是說一套做一套那就是被公認的傻子,一事無成,一定是低能的畫作和沒有出息的人。所以,在說的一方看來,無論是一幅什么樣的畫兒,只要大詞套在作品和畫家身上,就是對畫家的提升和肯定,間接也定位了自己。什么教育家、藝術家、大名家,什么懷文抱質、博學窮理的名師等。沒邊沒沿,一通亂說,闖江湖混社會,拔得越高越好……至于應該堅守的道德、底線、影響,通通拋到腦后去。
可見,簡單程序導致簡單粗暴,宣紙上的任性與自負也能產生無知與愚蠢,它將失去的是文化品格與藝術的意義。
當然了,說一套和做一套也讓藝術有了扯皮的空間,爭吵的理由,比出你長我短的距離,相互扯皮,然后在屋里斗爭天下……把過程和手段當作目的一直是我們堅持的目標。
令人遺憾的是,當筆墨變得油滑、世故、庸俗不堪時,我們并不自知。當畫者不自知,說者不自知,丑陋也不自知時,或許就是說一套做一套的結果吧。

劉進安/米脂夏日圖 紙本水墨60cm×40cm 202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