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與帶量采購對醫藥企業創新的影響探究
——以A股上市公司數據為例

張 軍 彭 琛

（1.長安大學 經濟與管理學院，陜西 西安 710064；2.長安大學 運輸工程學院，陜西 西安 710064）

一、引言

當前，隨著社會經濟水平的不斷提高，人們對優質醫療服務、健康生活的需求日益增加。事實上，無論是醫療服務的現實民生問題還是“健康中國”的長遠目標，都離不開醫藥科技創新質與量的提升。然而，當前我國的醫藥創新依然存在著“重仿制、輕原創”“重數量、輕質量”“創新不足”“研發投入占比低”等眾多問題。這顯然影響和制約了我國的醫療服務質量提升與行業高質量發展。與此同時，為解決藥價虛高、病患醫療負擔過重、醫保壓力過重等現實問題，2018年國家在原藥品集中采購制度的基礎上，開始推行帶量采購政策，這會讓醫藥行業對帶量采購有好的預期，有利于提高醫藥企業研發投入的積極性，并已經產生了深刻的影響與成效，為提高醫藥制造行業市場集中度、驅動行業轉型升級等眾多方面提供了發展契機。在這樣的背景下，一個值得深入思考的問題是：醫療企業參與帶量采購是否能夠產生企業“創新紅利”，即是否會提高企業的技術創新水平？這一問題的探討對于如何更好地發展帶量采購、推動醫藥科技創新、加快“健康中國”目標實現均具有重要的意義。

雖然近些年帶量采購逐漸成為研究中普遍關注的重要話題，但是，其普遍聚焦于帶量采購對醫藥價格、醫院及醫療負擔、醫藥企業成本收益與行業轉型升級以及帶量采購問題與優化方案等方面。與此同時，關于技術創新或醫藥技術創新影響因素方面的研究也主要集中于企業個體特征、外部市場環境、創新激勵、技術體制等方面。僅個別學者通過案例歸納或定性分析的方式，探討了帶量采購與醫藥企業技術創新的關系，而基于經驗數據的量化研究分析鮮有。基于此，本文剖析了企業參與帶量采購影響企業技術創新的作用機理，并在此基礎上基于2013～2021年滬深A股醫藥上市公司數據，對參與帶量采購影響醫藥企業創新的效應、作用機制進行了實證檢驗。

二、理論分析及研究假說

帶量采購是政府作為消費者和患者的代理人，對藥品和醫療器械進行集中購買，以形成消費者壟斷，并以市場為主導來形成藥品價格機制，吸引企業公平競爭，并通過簽訂合同來確定固定的采購量與理想價格，帶動醫藥降價。一方面，帶量采購具有創新需求創造效應。帶量采購將藥品的質量與療效一致性評價納入了企業參與的必要條件；另一方面，仿制藥競價定價以及企業獨自生產原創藥談判定價的機制，擠壓了超過專利期的原研藥和仿制藥的利潤空間與競爭優勢，加劇了市場競爭。在這樣的背景下，為獲得更好的發展空間、提高企業競爭力，企業將會有更大的動力開展創新活動、增強技術創新產出。即參與帶量采購激發且增強了企業的創新動力與積極性，并進一步帶動了企業研發創新投入與產出。基于上述分析，本文認為促進企業技術創新應是帶量采購“藥品行業轉型升級”效應的內涵所在，將會進一步產生“創新紅利”，提高企業創新績效，并促使其向技術創新型企業轉型，并由此提出假說1：

H1：參與帶量采購可以促進企業創新產出，具有“創新紅利”。

基于理論分析和經濟學邏輯，本文認為參與帶量采購可以通過提高研發投入的間接機制來發揮“創新紅利”。參與帶量采購可以通過多種途徑改善企業的創新資金，提高研發投入水平，具體來說：第一，現金流的改善。在帶量采購中，醫藥企業以一次性集中交易獲得大規模的訂單，同時，國家醫保部門針對藥品款項的及時支付進行了詳細的規定和說明。在這樣的機制下，參與帶量采購使得企業能夠及時獲得回款，且保證了其長時間內的利潤收入，這有助于降低企業的應收款項及其資金占用成本，從而為醫藥企業帶來穩定的現金流，促使其積極投入資金來促進藥品創新升級。第二，融資約束的降低。帶量采購的中選能夠提高企業的口碑和聲譽，有助于外部投資者發現有價值的企業，從而消除投資者與醫藥融資企業之間的信息不對稱，最終降低企業的交易成本、弱化融資約束。與此同時，融資約束的降低有助于為高風險、高投入和周期長的醫藥創新提供足夠的資金支持，帶動企業研發創新投入。第三，內部創新資源的積累。既有研究普遍認為，參與帶量采購能夠改變傳統的“帶金銷售”模式，減少以往產品的推廣與營銷、市場信息搜尋、談判成本等交易成本，從而為企業節約資金資源，使其具有更多的財力投入到研發創新活動之中。基于以上分析，提出以下假說2：

H2：參與帶量采購能夠通過提高研發創新投入來發揮“創新紅利”。

三、模型設定、變量選取與數據說明

（一）計量模型設定

為考察醫藥企業參與帶量采購對企業創新的影響，本文采用多期雙重差分法展開實證分析研究，構建的基準模型如下：

其中，表示企業、表示年份；表示企業創新；為參與帶量采購虛擬變量；為控制變量，代表影響企業創新的其他因素；為隨機誤差項。

（二）變量選取

1.被解釋變量：企業創新（Inn）。鑒于發明專利相對于實用新型專利和外觀設計專利，其技術含量和申請標準相對較高，更能體現企業的創新水平。因此，采用發明專利獲得數量加1的自然對數作為本文企業創新的衡量指標。

2.核心解釋變量：參與帶量采購虛擬變量（Did）。如果企業在當年帶量采購中中標或在采購期內，則Did等于1，否則Did等0。

3.控制變量

企業規模（Size），采用企業員工數量的自然對數來反映；

企業年齡（Age），以企業成立年限來表征；

資產收益率（Roa），以企業凈利潤與平均資產總額來衡量；

政府補助（Sub），以當年政府補貼與總資產比值（即政府補助強度）來反映；

董事會特征，選取董事會規模（Board）和獨立董事比例（Inde）作為董事會特征的代理表征指標，其中董事會規模為董事會總人數，獨立董事比例則為獨立董事在董事會總人數中的比例；

股權集中度（Top5），本文采用前五名股東所占股份比例之和來衡量；

所有權性質（Soe），如果企業為國企，則為1，否則為0。

（三）數據來源

本文選取了2013～2021年滬深兩市醫藥制造行業A股上市公司為研究樣本，與此同時，為保持樣本數據的合理性和有效性，對原始數據做了如下常規處理：一是刪除了ST、*ST或PT連續虧損企業；二是剔除了關鍵數據嚴重缺失的企業，最終篩選得到了包含193家企業、共計1463個觀測樣本的非平衡面板數據；三是考慮到醫療高耗器材的帶量采購實施較晚，本文在樣本中刪除了以醫藥器材設備為主要經營范圍的上市企業，并未予以考慮。此外，與本文相關的企業特征類與企業財務數據均來源于國泰安數據庫（CSMAR）。帶量采購的數據由作者根據上海陽光醫藥采購網等相關網站報道手工整理得到；企業專利數據來源于國家知識產權局。

四、實證檢驗與結果分析

（一）基準估計結果分析

雙重差分模型首先需要進行平行趨勢檢驗，本文采用事件分析法對此進行了檢驗。檢驗結果表明：在2018年帶量采購實施之前，醫藥制造中標企業和未中標企業創新具有共同的趨勢，滿足平行趨勢假說。在此基礎上，表1報告了依據式（1）的估計結果，其中第（1）～（3）、（4）～（6）列分別為未考慮控制變量、考慮控制變量的模型實證結果；第（1）和（4）列非考慮固定效應，而第（2）與（5）、（3）與（6）列分別考慮了時間固定效應、時間和地區固定效應。從第（6）列的估計結果可以看出，在加入時間和地區固定效應以及各控制變量后，參與帶量采購虛擬變量Did的回歸系數為0.190，且在5%的顯著性水平下通過檢驗，說明參與帶量采購帶動了醫藥制造企業的技術創新，能夠產生“創新紅利”，研究假說H1成立。

表1 基準估計結果

就控制變量而言，企業規模、政府補貼和董事會規模均是影響企業創新的重要因素，具體來說：企業規模是醫藥制造企業技術創新的重要驅動力，能夠顯著提高創新數量；政府補貼的系數為0.030，且在5%的顯著性水平下通過檢驗，說明政府補貼能夠有效推動企業技術創新；董事會規模的系數為-0.040，且在10%的顯著性水平下通過了檢驗，表明董事會規模越大，企業的技術創新數量越少。資產收益率雖然為正，但并未通過顯著性檢驗。與此同時，企業年齡、獨立董事比例、股權集中度以及所有權性質的估計系數均為負，但并未在顯著性水平下通過檢驗，說明此類企業特征可能不利于企業技術創新，但其影響程度相對較弱。

（二）穩健性檢驗

為保證實證結論的準確性，本文進行了如下策略。

一是安慰劑檢驗，該檢驗是雙重差分模型需要考慮的另一檢驗，采用隨機抽取實驗組法進行檢驗。二是替換被解釋變量，分別采用企業發明專利申請數量和企業發明專利授權量作為了企業創新的衡量指標。三是更換估計方法，采用Tobit模型進行了重新回歸。四是增加其他控制變量，依次加入了企業成長能力、資本密集度和資產負債率三個控制變量重新估計。上述策略分析結果表明模型通過了安慰劑檢驗，且各策略中參與帶量采購對企業創新的影響依然顯著，說明本文結論具有穩健性。

（三）機制檢驗分析

根據理論機制分析，參與帶量采購會通過提高企業研發投入的路徑帶動企業創新，對此，本文借鑒中介效應模型，對該機制進行了實證檢驗，結果見表2。其中，前3列并未考慮控制變量，后3列考慮了控制變量。從表2的估計結果可以看出，第（1）（4）列參與帶量采購虛擬變量Did的系數均為正，且至少在5%的顯著性水平下通過檢驗，這說明參與帶量采購能夠帶動企業的技術創新。第（2）（5）列的估計結果顯示Did的估計系數顯著為正，說明參與帶量采購帶動了企業的研發創新投入。另外，第（3）（6）列的估計結果表明，在同時納入參與帶量采購和研發投入的情況下，Did的估計系數明顯下降，且R&D的系數顯著為正，結合中介效應的判定標準，可以認為：本文所提出的研發投入機制存在，假說H2成立。

表2 研發投入的機制檢驗結果

五、結論及建議

基于2013～2021年滬深A股上市公司微觀數據，通過雙重差分模型和中介模型，針對參與帶量采購對醫藥企業創新的影響效應、作用機制進行了實證檢驗分析。研究結果表明：參與帶量采購具有“創新紅利”效應，能夠促進醫藥企業技術創新提升，且參與帶量采購能夠通過提升研發投入的路徑發揮作用。

基于上述結論，本文提出以下建議：一是進一步加快擴大藥品和耗材帶量采購范圍，以臨床需求質量優先為導向，重點將醫保目錄內用量大、采購金額高的藥品納入采購范圍，逐步覆蓋國內上市的臨床必需、質量可靠的各類藥品，做到應采盡采。二是積極探索構建聯盟采購機制，分層、分類、分批開展高值醫用耗材集采，在更多地區、更多品種間實現帶量采購。三是企業應認識到研發與創新的重要性，大力實施創新驅動發展戰略，主動對接國內外先進技術水平，加大研發投入力度，發揮科技創新在全面創新中的引領作用，通過產品創新提升企業核心競爭力。四是進一步通過財政手段、審批激勵制度建設以及重點項目支撐等多種措施手段，大力扶持支持企業積極開展藥品技術研發創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