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十年我國關于學習狀態問題的研究述評
——基于中國知網CSSCI教育期刊分析*

王 瑩 周世厚

（渤海大學教育科學學院 遼寧錦州 121013）

引言

提高教學質量是促進教育發展的基礎條件，學生的學習狀態是影響教學質量的重要因素。2019年教育部印發了《關于深化本科教育教學改革 全面提高人才培養質量的意見》，提出“要提升學業挑戰度，強化人才培養方案、教學過程和教學考核等方面的質量要求，提高自主學習時間比例[1]。”由此，學生學習狀態問題再度成為教育研究的熱點。以“學習狀態”為關鍵詞檢索中國知網文獻庫，發現對于學習狀態研究起步較晚，自2010年起相關主題研究年度量才逐步顯現并呈上升趨勢，但整體數量并不多。據此，將文章時間跨度鎖定為2010年—2022年，共檢索到4124篇文章，其中碩博論文717篇，期刊文章1323篇。如圖1所示。為了進一步提高研究數據的可信度，筆者從中國知網數據庫中選定CSSCI來源類別作為“精確”匹配的限定檢索條件，共檢索到該主題期刊100篇。據此作為分析素材，對學習狀態的內涵、影響因素、提升路徑等相關問題進行研究分析。

圖1 2010-2022 年“學習狀態”相關文獻的發文量

一、關于學習狀態的相關研究

1.關于學習狀態內涵的相關研究

（1）廣義的學習狀態

研究者認為，學生學習狀態的建立是一個復雜的過程應從多方面綜合評定。學者個人和周圍環境相互作用，受個人學習態度、學習習慣、學習方式等綜合因素的影響[2]。同時教學活動也是在特定的社會文化背景下，通過人際間的協作活動，進行意義建構的過程。學生在學習過程中的學習氛圍、學習態度、學習行為、學習結果等都從屬于其學習狀態[3]。因此，學習狀態包括學生在學習情景中相應的生理變化，也包括學生在一切與學習相關的活動中展現出的情感、態度、意識、關系、行為等結果的總和。

（2）狹義的學習狀態

狹義的概念更注重學習主體的自身生理和心理機制對行為的調控，指學習主體在學習時的心智、情感、態度、思維等在學習參與過程中表現出的活躍、主動、接受等狀態的綜合，是學生在學習時的身心參與程度[4]。信息加工理論中指出，學習狀態是學習者自主獲得、篩選、處理和應用知識信息的大腦活動過程。這一過程不僅涉及信息的獲取與使用，同時也包括學習成果的呈現與展示。或是指從事學習活動時，學生心理活動在強度、穩定性、持久性方面所表現出來的特征，是學習者對學習持有的積極、肯定的或者消極、否定的心態反應[5]。

綜合已有研究，筆者認為，學習狀態是學生在學習過程中個體內部認知、情感、意向、意志等因素與外部環境互動生成的學習態度和學習行為的綜合表征。學習狀態的形成具有一定的過程性，且隨著個體與環境的互動不斷的發展變化，是學生學習發展的動力，也是決定個體成功與否的關鍵。

2.關于學習狀態影響因素的相關研究

（1）影響學習狀態的外部環境因素

外部環境主要包括社會環境、網絡環境、學校學習環境等。王洪才（2020）認為，我國高等教育跨越式的擴張改變了教育生態，信息沖擊帶來了教學方式的變革，高等教育的產業化發展也使得出國留學不再是遙不可及的夢。同時，我國經濟的發展也提升了對高等教育的支持，這些大的社會背景因素都直接影響著大學生學習狀態的發展變化[6]。然而，成長于互聯網信息大爆發的新時代，網絡為大學生帶來學習便利的同時，也帶來譬如學生網絡成癮、手機依賴等諸多問題。因此，學生對網絡的環境的把握度將直接影響著學生的學習狀態。此外，網絡環境還能夠通過干擾學生學習策略和學習動機的，從而間接對學習狀態產生影響[7]。

學校是學生學習生涯的主要棲息地，學校的教學管理模式和人才培養方式都對學生的學習狀態形成一定的影響。例如，有學者調查發現，在高中封閉的管理模式下，學生的學習狀態反而由于非封閉式學校[8]。陳婷婷（2015）認為，高中的學校規模對學生的學習狀態有著顯著影響[9]。傅承哲（2017）對比認為，學校的資源投入和學習環境對不同狀態類型的學生有著較為顯著的效果與差異[10]。張德江（2012）則從學校培養角度提出，我國中高教育都長期沿用灌輸性，應試性的培養模式，這也使得高中生在大學的學習狀態仍然存在自主性差、學而不思、求同從眾、缺乏創新、應試學習等現象[11]。這也間接證實了，中高教育培養脫節對大學生學習狀態有著一定程度的負面影響。高中時期被動、刻板的學習生活導致學生沒有明晰的學習規劃和自主的學習能力，學生長期處于被動麻木的學習狀態。

（2）影響學習狀態的個體因素

個體內部因素主要指個體具有主觀性和可控性的內在心理品質，包括學習情緒和學習投入等。早在我國古代，就有關于心理品質與學習狀態的關系討論。諸葛亮有言“非淡泊無以明志，非寧靜無以致遠。夫學須靜也，才須學也，非學無以廣才，非志無以成學。”情緒對學習產生影響的結論已經得到以往學界各個研究領域的支持。趙宏（2019）在此基礎上對大學生在線學習進行研究，發現不同學習階段、不同性別、不同學歷層次的學生在學習過程中表現出的學習情緒存在一定的差異，對學習狀態也會產生不同的影響[12]。學習投入是學習主體在學習形式上的情感、認知、行為等方面的投入。故，學生對學習主動的情感投入可以直接拉升其學習狀態及學業成績。學生對學習的虛假投入則會帶來沉悶、迷失、虛假、困擾等學習狀態[13]。同樣有學者認為，學生自身對學習是否有自身的追求，明確的目標以及上課的收獲情況與學生的學習狀態呈正相關[14]。

而對學生個體的外在特征因素的研究則主要圍繞年齡、學科、家庭背景等方面。而楊秀麗等人則在對本科生學習狀況的調查中發現，所選學科專業的意愿對本科生課堂學習狀態的影響相當大。專業被調劑的學生在學習過程中容易學習興趣低、學習狀態不佳[15]。鄭雅君基于學生家境和滿意程度的關系探究發現，出身高學歷家庭的學生對大學學習更加輕車熟路，學習狀態佳，然而對設施和環境滿意度較低。而出身低學歷家庭的學生，學習狀態困頓挫敗，對學習感到“費勁且無助”[16]。凡天下之物，莫不有賴于其所處之境況。境況不同，則征象有異。根據社會學家布迪厄（Bourdieu）的文化資產再生產理論，家庭經濟資本匱乏的學生更容易在升學過程中基于“成本－收益”的視角選擇學校和專業，并不關注自己的專業興趣，這也成為其后期在大學中的陷入學習困境、學習狀態不良的根源。

3.關于學習狀態提升路徑的相關研究

（1）外部支持路徑

有學者站在促進教育質量提升的宏觀層面，從政策引領的角度設計高校學習狀態的治理路徑。如史靜寰（2016）針對我國研究型高校大學生學情現狀提出，樹立以學生為本的教學理念，認真聆聽學生聲音，重視學生的學習經歷與感受；從質量治理的角度研究大學生學習問題[17]。有學者投身于某個具體的教育改革試驗基地，親自參與學習狀態的改進，探索總結學習狀態的提升路徑。如唐山師范針對地方院校生源綜合素質偏低于，學生學習狀態不盡如人意的特點，實施五人一師的導師制，由專門的學業導師針對學生個體差異，制定合理的專業發展規劃，分階段，采用多種形式對學生的學習生活進行系統性、全面性的指導，并取得顯著效果[18]。現代教育技術的應用，也為學習狀態增添了新的干預路徑。如有學者針對學生的學習風格類型、學業進度水平、學業互動水平、學業成就水平四方面的狀態特點，設計具體的干預對策和干預方法。因人而異，為學生制定個性化調控方案[19]。

（2）內部調控路徑

有學者回歸心理學，從學生自主能力培養的角度出發，探索學生主體對學習狀態的建設路徑。如孫朝仁（2013）從人本主義心理學視角，主張通過“慢行、激趣、質疑、探究”在學習過程中激發學生的情緒、注意力、認知、發展等不同層次的狀態，使其自己進入最佳學習狀態[20]。與之相近，也有學者指出，真正的教學就應該是教師激發學生在面對問題時展開頭腦風暴的過程，使學生為了解決問題，覓得真知而進行獨立思考、積極進取、求學深思。最終達到“憤悱”學習的狀態[21]。學生是可以根據自己的學習目標計劃、調整和監控自己學習過程的主體。因此，應注重促進學生自身做好對學習的心理、行為及策略的準備，敦促學生自行進入并調整學習狀態。有研究者通過對神經學的研究開辟了獨特的視角，以腦認知水平為基點，認為放松性警覺是一種中高度挑戰與低威脅相結合的良好的心理狀態，有助于學生達到最佳學習狀態。

二、關于學習狀態研究存在的問題

1.研究視角走向失焦與局限

研究視角的失焦一方面表現在研究空泛，當前研究多側重對群體學習狀態的特征分析，并未準確聚焦學習狀態存在問題的學生群體展開研究。另一方面，伴隨著“人—技”協同育人的新教育趨勢，面向物理空間的學習分析技術已應運而生。學界似乎并沒有意識到，對學習狀態的研究視角已經迅速失焦，偏離到方法策略研究。例如，怎樣運用各種教育技術手段和數據背景來獲取學習的者生理數據，怎樣合理利用這些數據推斷學生的學習狀態[22]。研究視角局限表現為對影響因素的分析都裝在理論的模框里，盲目地借鑒和模仿局限了分析研究的視角。適切的理論指引是進一步解讀學習發生機制的重要依據。然而我國學者對于學習狀態的探索研究中，很容易陷入對某種理論的附和和套用。缺少對我國本土教育背景的融合，又缺乏創新性，這對研究進程取得實質性進展沒有太大幫助。

2.研究內容缺乏深度與反思

以往大多學者對學生學習狀態的研究停留在“面”的層次，內容集中在對學習狀態的測量與描述，而少有從學生主體視角去對“里”進行分析。不能真正走入行為主體的生活，缺乏對學習者在學習場景中學習狀態發展規律的深入研究和因果分析。較少提出具體、詳細的問題解析和具有可行性的應對策略。缺乏反思則表現在理論研究者對隱藏在樂觀前景中的實質問題缺乏探討。如有學者認為，就目前國家經濟和教育發展狀況，我國大學生學習狀態在向主動性、探究性、深層性、本體性轉變，一片蓬勃發展[23]。然而實證研究卻調查出，在高等教育大眾化的背景下，地方高校大學生的學習狀態令人擔憂，缺乏學習熱情、學習動力不足、學習能力不強等現象普遍存在[24]。理論研究具有一定的導向作用。脫離實際又充斥著樂觀主義的預想很可能隱藏著巨大的危機。因此，在推進教育改革的關鍵期，我們不能不反思研究成果的科學性，不能不反思研究的實踐價值。

3.研究方法偏向客觀主義

從對目前現有文獻的分析來看，關于學生學習狀態的研究主要分為兩類，一類是運用問卷調查法，把與學生學習狀態相關的各維度因素進行相關性分析，進而確定學習狀態的影響因素。另一類則是基于數據背景，利用現代教育技術獲取學習者生理數據，并對數據進行分析評測，如視頻監控系統。兩類研究模式都具有宏觀性和客觀性的特點，起到了檢驗已有理論成果，為相關研究提供數據支撐的重要作用。但現有的實證性研究往往是應用已有的模型，如圖像處理技術、表情和人體識別技術進行人臉識別測學生的各種學習狀態。對狀態的區分也是根據專家經驗確定的學習狀態分析指標，忽略了學生是對自身行為及發展具有策劃能力的發展主體。對學生學習狀態的研究，不能完全缺少從主體的角度了解他們的認知、心理狀態和行為意義，在個體的成長過程中追蹤狀態的變化過程。

三、關于學習狀態研究的未來展望

1.拓展研究視角

在對學生的學習狀態開展研究時，不僅要關注教學環境中的直接影響，還應當拓展研究視野，站在全球化發展的國際視角、立足中國國情、貫穿中國教育發展全過程。重視當地社會人文因素和價值觀念對他們的影響和塑造。研究既不能回旋于對群體狀態的“解說”，也不能舍本逐末，致力于研究路徑的創新而偏離對本質問題的探索。應置身問題情景，建立外顯狀態特征和內隱生成機制的連接，切實發現問題、解決問題。集生物性、心理性和社會性的整合體現，用更寬廣更深邃的目光去審視學生學習狀態問題，切實為提高我國教學質量和促進學生的學習發展提供研究支持。

2.夯實研究內容

從目前研究成果來看，內容主要涉及現象分析、經驗總結或概念思辨。對學習狀態問題的對策性研究較少，缺乏對現實教學工作的有效指導。因此，這需要未來研究工作應更加切合教學實踐之需求，以推動研究成果“落地”，夯實研究內容。通過理論研究和實踐改革雙重探索，切實推進我國學生學習狀態的發展提升。首先，深度發掘本土問題，真正做到從問題中來到問題中去。如研究者可以通過總結一部分改革實驗地的經驗教訓，加大對提升學生學習狀態的路徑探索。其次，以前瞻性和科學性的眼光看待學生學習狀態的影響問題，增加戰略性發展研究，構建符合中國國情的理論研究體系。再次，建立關于學習狀態對學生發展及教育質量影響的長期研究機制，健全學科間的合作研究、聯結研究成果、豐富研究內容。

3.豐富研究方法

對于任何一門學科而言，研究方法和技術手段都是促進該領域研究發展和提高的關鍵環節。除了傳統的問卷調查法，近些年的研究者也依托著大數據分析背景，運用多種創新手段和分析方式對學習狀態展開探索分析。但是這些新技術、新方法仍舊停留在對現象和影響因素的相關性分析。對因果關系和各因素間作用機制的分析能力相對薄弱。因此，為了有效地對學生的學習狀態進行微觀、動態的研究，洞察他們的心理與行為，研究者還需結合質性訪談、量化問卷、實驗等多種方法，從生理、心理、行為、環境等多層次進行綜合分析，實現數據的豐富和方法的互補，以期增強研究結果的科學性和參考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