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漢主位推進模式對比與譯文的語篇建構

李 杰

（成都銀杏酒店管理學院）

一、引言

布拉格學派創始人馬泰修斯（Mathesius）最早提出主位（Theme）和述位（Rheme）的概念，并把句子成分劃分為主位、述位和連位（Transition）。主位是已知信息，述位是新信息，連位是主位和述位之間的連接成分。以Halliday為代表的系統功能學派認為，句子包含主位和述位，而英語中話題常常放于句首，故主位與話題可能重合，但Halliday認為主位的概念范圍要大于話題。主位和述位是對句子內部各種成分的功能進行分析，這為篇章結構層面的主位推進模式研究奠定了基礎。同時，譯者在充分研究對比英漢兩種語言的主位推進模式后進行翻譯，能夠更好地傳達原文的語義。

二、英漢主位推進模式對比

在獨立的英語句子中，主位作為信息的起點，引出述位中的新信息。在沒有上下文的情況下，無法分析總結句子間的篇章展開模式。在翻譯實踐中，譯者通常面對的是篇章，而不僅僅是孤立的句子。語篇通常包含兩個及以上的句子，上下句之間主位和述位存在的聯系和變化，被語言學家稱之為推進（progression），隨著句與句之間的主述位推進，語篇也得以展開，因而分析主位推進模式，對合理構建譯文篇章、準確傳達原文語義有重要作用。

在語篇分析中，通過對主位推進模式的研究，學者們對其提出了不同的分類。捷克語言學家丹尼斯提出五種推進模式，我國語言學家徐盛桓提出四種推進模式，朱永生也總結了四種推進模式：主位同一、述位同一、上句主位轉為下句述位的交叉型和首尾相接的延續型。在此基礎上，本文進一步研究英語主位推進模式，保留朱永生所做分類中的延續型和交叉型，同時提出另外兩種推進模式：

（一）一致型推進模式

例1：

The gentlemen has worked in this company for more than 10 years. He has been promoted to the sales manager recently since he had improved sales for more than 100 million dollars within 2 years.

例2：

The government should take some effective measures to control environment pollution, but individuals should also make efforts to reduce environment pollution.

在上面兩個例子中，例1中第一句主位“The gentlemen”和第二句主位“He”本質相同，可以看出T2=T1，主位保持一致。例2中兩句述位都是environment pollution，R2=R1，述位保持一致，故把這兩種歸為一類，稱為一致型推進模式，表示上下句主位或者述位保持不變。

（二）發散型推進模式

例3：

The phenomenon that more and more people choose to further their study after starting work can be explained by the following reasons. The first reason is the fierce competition in job market. The second one is that increasingly more people have cultivated the awareness of life-long learning.

這個例子中R1是“... the following reasons”，T2是“The first reason...”，T3是“The second one ...”，即“The second reason...”，由此可以分析出T2和T3均由R1發展而來，且T2和T3平行，呈發散狀，故將這種模式稱為發散型。

無論是各學派對主位推進模式的研究，還是本文提出的主位推進模式分類，都不難發現英語通過主位和述位之間的推進來實現語篇的銜接和連貫，這也符合英語注重形合（hypotaxis）的特點。相較之下，漢語以傳達意義為重點，語篇的銜接和連貫蘊藏于語義之中，注重意合（parataxis）。漢語以話題和評說的方式來推進和展開篇章，最終實現語義整體的構建和信息傳達。總之，英語主要以主位推進的顯性模式來實現形式和意義的連貫，漢語的銜接則側重語義的整合，語序較英語更加靈活。當然，這并不是說漢語每句話都要符合“意合”，英語必須滿足“形合”，只能說雖然漢語以意合居多，英語以形合居多，但二者仍存在一些共通之處，例如英語和漢語都用指代來實現語篇銜接。

三、譯文的語篇建構

在語篇的銜接手段方面，英語采用主位推進的顯性模式，漢語采用意義整合的隱性模式，這是二者的異；同時二者也有一些共同的銜接手段，如代詞的使用。本文對主位推進模式提出新的分類，探討譯文的語篇建構。譯者要準確傳達原文信息和提升譯文可讀性，合理的篇章建構有著重要意義。

（一）舍形取意，提高譯文可讀性

英漢兩種語言的語篇銜接手段有諸多不同，英語側重形合，多采用顯性手段展開語篇，如主位推進模式。而漢語側重意義的表述，通過整合語義，創造語義整體的隱性手段來實現語篇的銜接與連貫。在翻譯過程中，當沿用英語的“形合”影響了漢語的意義表達時，譯者需以讀者為導向，拆形補意，在最大程度上提高原文的可讀性，幫助讀者理解原文的語義。

例4：

This novel has been one of the best sellers for several years since it reflects the struggling of lower classes and some other social problems. Many people begin to pay more attention to the life of lower classes and try to find possible solutions to these social problems after reading this novel.

在這個例子中，篇章建構采用了交叉型主位推進模式：

其 中 T1為“This novel...”，R2為“...this novel”，首句T1成為第二句R2，故可分析出原文采用上下句主述位交叉推進，第一句主位成為第二句述位。為了使漢語譯文更加通順，可將其翻譯為：

這部小說反映了下層階級的艱難生活以及其他的社會問題，所以連續幾年居于暢銷榜。許多人在讀完這部小說后，開始關注下層階級的生活，也試圖尋找這些社會問題的潛在解決方案。

譯文中T1為“因為這部小說……”，R1為“……暢銷榜”，T2為“許多人……”，R2為“……解決方案”，T1和R2完全不同。譯文徹底改變了原文本的交叉型主位推進模式，但符合漢語的表達邏輯。

例5：

Many foreigners have great interest in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TCM). According to TCM,many diseases, such as COVID-19, can be prevented or healed by maintaining a balance between yin and yang.

在這個例子中，篇章建構采用了前后句述位與主位相接的延續型推進模式。

T1: Many foreigners ...— R1: TCM

T2: According to TCM...— R2: ... yin and yang.

由此可見，R1和T2內容一致，第一句的述位成為第二句的主位，兩句首尾相接，延續展開篇章。在翻譯過程中，若選擇保留原文本的延續型推進模式，第一句只能被譯為“許多外國人有很大興趣對中醫”，而這個語序明顯不符合漢語的表達習慣，故需要調整第一句的語序，將其翻譯為：

許多外國人對中醫很感興趣。根據中醫理論，像新冠肺炎之類的諸多疾病都可以通過維持陰與陽的平衡來進行預防或治療。

譯文中T1為“許多外國人……”，R1為“……感興趣”；T2為“根據中醫理論……”，R2為“……預防或治療”，R1和T2之間并不存在延續性。由此可見，譯文在調整語序的同時，改變了原文本的推進模式。在翻譯實踐中，當意形不可兼顧時，需舍形取意，改變原文本主位的推進模式，實現準確傳達意義的目的。

（二）意形兼顧，沿用原文主位推進模式

英語和漢語雖然有諸多不同之處，但并非毫無共同點，例如兩種語言中都存在主語常常與主位重合的用法，故這兩種語言都使用ISVO這種句型。IS(Initial Subject)是主位，是話題的起點；VO（Verb+Object）是述位，傳遞新信息。在翻譯過程中，英語原文采用主位一致的推進模式展開語篇時，上下句主位保持不變，而漢語有同樣的句型，故譯文可上下句重復同一句式，沿用原文主位推進模式。

例6：

Heart disease is a term referring to several types of conditions that can affect the heart and/or its valves, vessels, structure,or coronary arteries. It can be caused by congenital factors or some other unknown ones. It is one of the leading causes of death worldwide.

在這個例子中，整段話由三個英語長句構成，這些句子的主位可以做如下排列和分析：

T1: Heart disease ...

T2: It ...

T3: It ...

通讀這三句話，即可分析出T1=T2=T3，第二、三句用代詞It來指代第一句的主位Heart disease，主語即是主位。鑒于漢語中有同樣的句型，譯者翻譯時只需沿用原文的主位推進模式，便能準確傳達原文信息，故將其翻譯為：

心臟病是指可以影響心臟和（或）其瓣膜、血管、結構或冠狀動脈的幾種類型的疾病。它由先天性因素或一些其他不明原因引發。它是全世界人口的主要死亡原因之一。

譯文中三句話的主位是“心臟病”“它”“它”，篇章建構意形兼顧，保留原文主位一致的推進模式，這也符合英語和漢語均可用代詞來實現篇章銜接的特點。同時，譯文中使用代詞來指代首句主位“心臟病”，強調這部分內容是圍繞同一話題而展開的，提示讀者這部分內容是一個意義整體，便于他們理解語義和篇章結構。

例7：

You can promote your products by listing several advantages. The first advantage is that they are portable and endurable. The second one is that they are of novel design.

在這個例子中，R1為“...several advantages”，T2（The first advantage...）和 T3（The second one）均由R1發展而來，呈發散狀，屬于發散型推進模式，而漢語中有類似的總分結構，故將其翻譯為：

你推銷產品時可以列舉一些優點。第一個優點就是便于攜帶、持久耐用。第二個就是設計新穎。

譯文中R1為“優點”，在此基礎上發展得到T2（第一個優點）和T3（第二個），譯文篇章結構也呈發散狀，沿用了原文的主位推進模式，實現了準確的意義表達。

（三）綜合分析多種推進模式，提高語篇結構合理性

在各類語篇的分析過程中不難發現，雖然從上下句來看，英語多采用單一推進模式，但大多數段落和篇章常常同時使用多種推進模式。

例8：

Chengdu is located in the western Sichuan Basin. It is one of the first national historical and cultural cities, the birthplace of ancient Shu civilization. Now Chengdu is the political, economic and cultural center of Sichuan Province. Tourists can taste some typical and delicious food and visit famous tourist attractions when coming to Chengdu. Chengdu Research Base of Giant Panda Breeding is one of the most appealing to them.

在這個例子中，整段話由五個句子構成，可將其推進模式作如下梳理：

T1: Chengdu ...

T2: It ...

T2: Now Chengdu ...

T4: Tourists ...

T5: Chengdu Research Base of Giant Panda Breeding... — R5: ... them

從以上分析可以看出，前三句采用一致型推進模式，第四、五句采用交叉型推進模式，也可以看出這部分內容是關于成都的旅游簡介，在翻譯過程中譯者也要圍繞“成都”這個話題核心，沿用或改變原文的推進模式，合理建構語篇，準確傳達原文語義，實現其信息功能。故將其翻譯為：

成都坐落于四川盆地西部，是我國首批歷史文化名城，古蜀文化發源地。現在成都是四川省政治、經濟和文化的中心。游客來到成都，可以品嘗美食，參觀多個著名景點。成都大熊貓繁育基地就是最具吸引力的景點之一。

總的來說，在翻譯實踐中，如果仍沿用英語原文的推進模式，不符合漢語的表達習慣，影響了意義的準確傳達，譯者需舍形取意，用整合語義的方式實現銜接和連貫；若英漢兩種語言有共同銜接手段，譯者便可意形兼顧，沿用原文主位推進模式。在建構語篇時，譯者要綜合考慮原文多種推進模式并用的特點，靈活變動，提高譯文語篇建構的合理性。

四、結語

英漢兩種語言在建構篇章、實現銜接與連貫的手段方面有異有同，在翻譯過程中，譯者需要對英漢兩種語言的主位推進模式進行分析，把握源語多種推進模式共存的特點，準確使用篇章建構手段，留同化異，提高譯文可讀性，在源語和譯入語之間架起橋梁，幫助讀者準確理解原文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