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曉紅, 李懿蕓, 胡豹
(浙江省農業科學院 農村發展研究所,浙江 杭州 310021)
發展壯大村級集體經濟是實現鄉村振興、助推共同富裕的重要保證[1]。黨的十八大做出了“壯大集體經濟實力”的重要戰略部署,十九大又進一步提出了通過股份合作方式“盤活”農村集體經濟[2]。習近平總書記在十九屆中共中央政治局第八次集體學習時強調指出,“要把好鄉村振興戰略的政治方向,堅持農村土地集體所有制性質,發展新型集體經濟,走共同富裕道路。”浙江省農業農村工作一直走在全國前列,2009年以來,先后出臺了《關于發展壯大村級集體經濟的若干意見》《關于扶持經濟薄弱村發展村級集體經濟的意見》《關于實施消除集體經濟薄弱村三年行動計劃的意見》《村級集體經濟鞏固提升三年行動計劃》等一系列政策文件,著力消除集體經濟相對薄弱村,發展壯大村級集體經濟,為浙江鞏固脫貧攻堅成果、實現共同富裕,增強農村基層組織凝聚力、實現鄉村全面振興帶來了新的突破和活力。浙江高質量發展建設共同富裕示范區,山區26縣是重點、難點和關鍵點。本文以浙江山區26縣為切入點,總結浙江消除集體經濟相對薄弱村(簡稱“消薄”)取得的成效,分析面臨的主要問題,提出高質量發展集體經濟的路徑和對策,為各級政府鞏固提升“消薄”成果、把握集體經濟發展路徑創新、推進共同富裕制定有關決策提供借鑒參考。
2010—2019年,全省村集體總收入呈穩定上升趨勢,增幅在波動中上升,2019年全省村集體總收入較2010年增長143.8%,年均增幅10.4%,近3 a年均增幅達13.0%以上(圖1)。得益于近年來“消薄”政策效應的發揮、各級政府對“消薄”工作的重視,山區26縣村集體總收入較2010年增長175.3%,年均增幅11.9%,近3 a年均增幅更是在21.0%以上,遠超全省平均水平。2019年,全省村集體經濟總收入562.92億元,村均收入241.58萬元。其中,山區26縣村集體經濟總收入56.02億元,村均收入達75.13萬元。

圖1 浙江省及山區26縣村集體經濟組織2010—2019年總收入趨勢
經營性收入是村集體經濟組織的“內源性收入”,是衡量村集體經濟強弱的重要標志。2010—2019年,全省村集體經濟組織經營收入、投資收益總額及占比均穩步增長,投資收益增幅最大,其中山區26縣年投資收益增長率一度高達114.8%(圖2)。2019年全省村集體經營收入、投資收益較2010年分別增長231.8%和361.8%,經營收入占總收入的46.4%。其中,山區26縣村集體經營收入和投資收益較2010年分別增長了438.82%和995.2%,年均增幅達20.6%、30.5%;經營收入占總收入比重36.2%,較2010年提升了17.7百分點。內源性收入的持續增長表明,浙江山區26縣村級集體經濟組織造血功能逐步增強。

圖2 浙江省及山區26縣村集體經濟組織2010—2019年經營收入、投資收益趨勢
隨著集體經濟“薄弱村”不斷消除,全省集體經濟年收入10萬元以下的“薄弱村”已由2010年的14 870個減少至2019年的95個,其中占全省“薄弱村”74.4%的山區26縣村集體經濟的情況改善尤為明顯,集體經濟年收入10萬元以下村由9 039個減少至僅剩19個。中高收入村發展勢頭強勁,集體經濟年收入50萬元以上的村數呈現不斷上升態勢(圖3)。2019年,全省集體總收入50萬元以上的村占全省67.3%,較2010年增長82.5%,年均增幅6.9%;山區26縣中,村集體總收入50萬元以上的村占40.0%,較2010年增長353.0%,年均增幅18.3%,近3 a增幅更是達37.0%以上,遠超全省平均水平。

圖3 浙江省及山區26縣村集體經濟組織2010—2019年年收入10萬以上的變化趨勢
全省山區26縣村集體經濟狀況不斷向好,當年無經營收益的村數大幅減少,2017年山區26縣有經營收益的村數首超無經營收益的村,此后發展迅猛且收入不斷提高。2019年,全省經營收益5萬元以上的村占總村數的72.2%,其中經營收益5萬~<10萬元、10萬~<50萬元、50萬~<100萬元、100萬元以上的村分別占有經營收益的村16.6%、36.2%、12.0%和24.9%,有經營收益的村和無經營收益的村分別比2010年增長33.5%和減少72.9%;山區26縣經營收益5萬元以上的村占總村數的65.3%,其中經營收益5萬~<10萬元、10萬~<50萬元、50萬~<100萬元、100萬元以上的村分別占31.1%、37.6%、6.5%和6.9%,有經營收益的村和無經營收益的村增長和減少的幅度均高于全省幅度,分別比2010年增長79.2%和減少81.5%。
浙江省從2017年開始啟動實施消除集體經濟薄弱村三年行動,全省村集體經濟年收入10萬元以下且經營性收入5萬元以上的行政村已全部完成“消薄”任務,但這種“消薄”還只是低質量的“消薄”,尤其是山區26縣許多村不論從收入結構、發展質量,還是從自身造血功能來講仍很薄弱。
山區26縣村集體經濟雖然近年有了較大發展,但發展不均衡,中高收入村偏少,收入層次呈“金字塔型”。從全省村集體經濟水平分布中可以看出,山區26縣峰值位于全省峰值左側(圖4),說明山區26縣村集體經濟水平與全省相比差距依然較大,發展很不平衡。2019年,全省集體年收入10萬~<30萬元、30萬~<50萬元的村有3 718個和3 796個,其中山區26縣分別占了66.8%和51.9%,且33.3%的村年收入在10萬~<30萬元,26.4%的村年收入在30萬~<50萬元,100萬~<500萬元的僅占15.4%,500萬元以上的只有1.3%;村均收入只有全省村均收入的31.1%,收入整體水平依然不高。

圖4 浙江省及山區26縣村集體經濟組織2019年收入分布
經營性收入包含經營收入、發包及上繳收入、投資收益。2019年,山區26縣村集體經濟收入來源中,生產經營性收入占總收入的49.1%,低于全省10.5百分點。其中,經營收入、發包及上交收入、投資收益分別占總收入的36.2%、7.0%、6.0%(圖5),且農村集體建設用地出租出讓的收入也在呈下降態勢。由于經營性收入較低,政府補助收入成為山區26縣村級集體經濟收入的重要來源,補助收入占總收入的比重達44.6%,一半以上縣村集體經濟補助收入占比達50.0%以上,部分縣高達60.0%以上,當年無經營收益的村占比20.4%,相當數量的村級集體經濟造血功能較弱。

內圈為2010年,外圈為2019年。
補助收入是村集體經濟組織從各級政府部門獲得的補助資金,也是經濟薄弱村收入的主要來源。
圖6顯示,近年來山區26縣財政投入年均增長率高于全省平均水平,但村均補助收入還不到全省平均水平的一半。2019年,全省村集體經濟村均補助收入70.47萬元,而山區26縣村均補助收入33.48萬元。受資金短缺和技術落后的制約,農村基礎設施建設陳舊,基本服務不到位。有些村集體經濟主要靠縣級聯建項目,縣以上財政兜底及部門、企業結對幫扶。有些村過度依賴政府政策的資金支持,項目申報后存在資金配套難題,導致項目推進緩慢或難以落地。一些經濟實力不強的行政村,呈現出項目支撐動力不足、可挖掘資源潛力不多、缺乏長效穩定產業支撐等現象。

圖6 浙江省及山區26縣村集體經濟組織2010—2019年補助收入趨勢
2019年,浙江省村集體負債2 733.48億元,比2010年增長193.6%,流動負債增長138.0%,長期負債增長454.8%。同年山區26縣村集體負債314.29億元,比2010年增長340.7%,流動負債增長164.0%,長期負債增長996.4%,山區26縣承擔了很大的債務壓力。從支出構成看,2010—2019年,山區26縣的村級集體總支出增長了44.5%,其中,經營支出和其他支出的增速低于總支出增速,農業發展支出下降了32.1%,而管理費用的增速約為總支出增速的2倍,從2010年的5.76億元增加至10.88億元,管理費用占總支出比重也從2010年的36.0%增長到47.0%(圖7)。

內圈為2010年;外圈為2019年。
目前,大量青壯年勞動力外流經商打工,留守人員普遍年齡偏大、文化水平較低,缺乏生產經營、技術帶動型等專業人才[3],村內缺少有生力量;人才引進計劃缺乏吸引力,返鄉創業缺乏成熟的配套設施條件與政策扶持措施,有些地方歸鄉人才再度流失;部分村級干部年齡偏大、文化偏低,觀念較為陳舊,管理方式傳統保守,干事創業能力不高,存在“等靠要”思想,集體經濟組織程度低。因資源稟賦、區位優勢、村干部穩定性等差異,村集體經濟發展差距不斷拉大,地處偏僻、人口較少的村莊,能夠盤活的資產有限,物業出租困難且價格低,只能依賴政策扶持或承接勞務服務等項目,難以形成自主發展的有效力量,集體經濟發展緩慢,表現出明顯的非均衡性。
堅持“因村而異、一村一特”的發展原則,尊重村民意愿和利益,立足區位條件和資源稟賦,突出當地特色優勢,探索科學多樣化的村集體發展模式與路徑。一是對于具備產業優勢資源的村集體,要以做大做強特色產業為方向,積極創新村級經濟組織有機融合新模式,推進片區村域資源統一規劃布局、統一開發建設、統一經營管理,拓寬“抱團消薄”新路徑,實現資源大聚集、增收大提速,形成發展合力。二是對于生態和環境優勢比較突出的村鎮,要貫徹落實“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理念,農旅結合,發展生態農業、觀光旅游、鄉村民宿、健康養生養老產業等美麗經濟,壯大村集體經濟。三是對區位優勢不明顯、自然資源開發有限、收入來源渠道單一的村,要整合社會資源力量,建立鎮級集體經濟發展基地,推動工商資本下鄉、企業人才進村,積極實施產業帶動戰略,吸納無資源、無資金、無途徑的經濟薄弱村參與產業基地建設,促進村集體增收。
引入市場化手段,引導村民以資金、勞動力、土地等方式入股參與集體經濟經營,激發村民積極性,激活村集體經濟活力,強化多方利益聯結,建立多方利益共生體,抱團發展農村集體經濟[4]。一是要在全縣形成“上下一盤棋”共識,整合力量,針對單個村資源缺乏、市場競爭力弱的問題,推進強村帶弱村的發展模式和抱團取暖式發展,可在鄉鎮層面探索“村村抱團”聯建物業、聯購產業、聯辦基地,通過股份合作的模式,以“飛地”形式出資入股,組織各村參與優質資源、項目的開發,實現可持續增收。二是要積極推進股份經濟合作社公司化改革,啟動實施整鎮、聯片、單村三種模式公司運營,通過放活股份社經營體制,注冊集體經濟發展有限公司,實現物業開發投資、服務勞務管理(購買服務)、土地流轉發包、小額工程承建等經營方式開辟增收渠道,確保實現經營性收入的穩定增長,實現投資企業、村集體、村民三方共贏。
組織能力增強和發展思路創新是促進村集體經濟發展的重要舉措,是村集體經濟發展的“新引擎”。要充分發揮村書記和村主任一肩挑后的“新頭雁”作用,推行“頭雁齊飛”共富模式,切實增強基層黨組織的凝聚力和戰斗力。充分發揮各級主體作用,尤其是村級黨組織的基層模范作用,強化落實責任,明確各部門的工作職責,形成主要領導親自抓、分管領導具體抓,一級抓一級、層層抓落實的工作格局。強化責任考核,把發展村集體經濟納入鎮村干部目標責任制主要內容之一。建立健全村級集體經濟發展考核獎勵制度,充分調動村干部發揮主觀能動性,掌握好村情,做到上情下達,下情上達,帶領群眾投身村級集體經濟發展,發揮內生力作用走出一條共商共信、共建共享的治村理事新路子,建立合理暢銷的集體經濟發展體制機制[5]。
一是推進農村土地征收、集體經營性建設用地入市、宅基地制度改革,實現土地依法、規范流轉,推行農業“標準地”改革,破解農地使用低散亂問題,為農業規模化、集約化生產經營提供土地;探索宅基地所有權、資格權、使用權“三權分置”,探索農村集體經濟組織以出租、合作等方式盤活利用空閑農房及宅基地。二是落實財政專項統籌、多方資金整合機制。各縣區建立村集體經濟發展融資平臺,創新“眾籌”開發路徑,引導“政府+企業+村集體+村民”多方出資參股建設項目,鼓勵鄉賢、外來客商等進行捐助,成立運行公司統一經營,實行按照股權或者投資利息等方式分配收益。三是積極培育鄉村精英,鼓勵能人返鄉創業。充分發揮鄉村精英“領頭雁”的作用,“放水養魚”“筑巢引鳳”,吸引人才回鄉、資金回流、項目回歸,充分利用返鄉民工、學子和企業家所帶回的技術、智力、資本和人脈關系,以及他們所積累的經驗和對市場的敏銳把握,為村莊發展、集體經濟增收注入新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