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經濟周刊》 記者 呂江濤 石青川|北京、重慶報道
“我這個畢業證可以放進檔案里嗎?”
原石景山老年大學校長楊文霞講過這樣一個真實的故事,有一個學生鄭重其事地要求把老年大學的畢業證放進檔案里。她當時就非常好奇,已經退休的人再把畢業證放進檔案里還有什么意義?而這位學員卻堅持認為這樣做的意義重大,因為當時條件有限,沒上過大學是一輩子的遺憾,退休后終于有機會上了老年大學,所以她一定要把這張“沉甸甸”的畢業證放進檔案里。
據楊文霞介紹,有這樣想法的學生還有很多,他們對“上大學”的熱情甚至超過了當代的年輕人。與年輕人為了找工作等更加現實的目的而學習科學文化知識不同的是,老年大學的課程更加豐富多彩,既有比較傳統的書畫班、合唱班、攝影班等,也有更加時尚新潮的形體班、時裝表演班等,滿足了銀發族們豐富多彩的需求。
“我是從鐵路系統退休的,特殊職業退休時間本來就早,加上當時還沒抱上孫子,一下子徹底閑下來渾身難受,就想給自己找點事做。”北京的趙阿姨告訴《中國經濟周刊》記者,2016年退休后她特別不適應,去過棋牌室,跳過廣場舞,也嘗試過跑保險,推銷過安利,但總覺得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退休生活,直到從親戚那里聽說了當時還沒有徹底“火”起來的老年大學,仿佛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趙阿姨說,她最開始想報的“第一志愿”并不是攝影,而是技能學院的“智能手機和智能家居”專業,因為那時還不會特別熟練地操作智能手機,家里孩子工作忙,沒有時間也沒有耐心教她使用當時對她來說還屬于新事物的智能手機,自己又不想被時代拋棄,所以最開始的想法是去老年大學學習智能手機相關的知識。無奈跟她一樣想法的人太多,智能手機相關的課程早就報滿了,最終不得不報了攝影班,想先把“坑位”占下,再找機會去“蹭課”。
“也不是不喜歡攝影,最開始沒報攝影班還有一個原因是需要自己買設備,舍不得花錢。”趙阿姨笑稱,后來才發現買一臺不是很貴的入門級單反相機,就能滿足日常的拍攝。直到后來通過攝影賺到了錢,她才買了現在這臺佳能相機。
進入攝影班后,趙阿姨從構圖、色彩、白平衡這些最基礎的知識學起,筆記記了整整兩大本,還經常跟著老師出去采風。同時,又自學了后期制作,PS、LR、Snapseed等軟件都能熟練操作。至于此前一直心心念念的操作智能手機,趙阿姨現在都已經玩得特別熟練,甚至學會了用手機剪視頻。“原來學不會更多是因為很多鍵不知道是什么功能都不敢點,總想問孩子,學習攝影之后相機上那么多按鍵都會用了,一通百通,換了最新款的手機也能很快上手了,之前沒見過的新功能還總忍不住想試一試。”
“最讓我沒想到的是學會攝影之后我還能‘賺外快’了。”趙阿姨告訴記者,她現在在當地的攝影圈小有名氣,“出場費”已經從500元漲到了800元。
最開始她只是自娛自樂,喜歡拍山山水水,用兩年半的時間幾乎走遍了北京郊區的旅游景點,經常把自己的作品發到微信朋友圈和抖音上。每當看到很多認識或不認識的人點贊就特別開心,特別有成就感。
目前為止,作者尚未發現國外有關酒店碳足跡的定量研究,但在單體建筑碳足跡的定量研究方面,成果豐碩。Chris Scheuer,Gregory A.Keoleian,Peter Reppe對密西根大學校園內一棟面積為7300m2六層樓建筑全生命周期各階段的能耗和對環境的影響進行了實證研究,為酒店建筑的設計提供了參考和依據[5]。
后來老年大學有一個活動需要攝影,趙阿姨的老師就推薦了她一起幫忙拍照,還給了她500元的“勞務費”。此后她就一發不可收,嘗試去各種場合“攬活”。隨著認識的人越來越多和攝影水平的提高,趙阿姨開始越來越忙,最多一次一天趕了3場活動,其中還包括一場婚禮攝影,勞務費也跟著上漲。
“去年下半年開始我就很少接活了,主要是家里老婆婆已經87歲高齡,越來越離不開人照顧。”趙阿姨告訴記者,她在家也沒閑著,正在自學攝像和視頻剪輯,她認為短視頻是未來的大趨勢,以后想成為一個講解老年人攝影技巧的“大V”,如果條件成熟就直播帶貨。
在老年大學學習攝影后,趙阿姨仿佛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對各種新事物都充滿了好奇和熱情,她學到的不僅僅是攝影技術,更是一種全新的生活方式。
楊文霞介紹,很多銀發族都是這樣,在老年大學開啟了豐富多彩的退休生活。只要有安全感,老年人甚至比年輕人還愿意接受新鮮事物,現在老年大學最搶手的早就不是智能手機、智能家居這些技能培訓了,時尚新潮的形體班、模特班、時裝表演班等更受老年人歡迎。她現在正在研究“元宇宙”,未來想通過直播講給更多的老年人聽,為的就是元宇宙真正到來的那一天,老年人也不會手足無措,而是欣然接受。
與機械這樣的工科打了一輩子交道的劉大康,趁著做核酸的間歇還在念念有詞。
今年已經67歲的他曾經在一所職業學校任職副院長,現在嘴中念的是退休后開始學習的英文單詞。想到一會兒又要跟外孫女用英語論一論英雄,他便又復習起來。

劉大康覺得自己只要身體好就閑不住,他說自己與教育打了一輩子交道,在身體還允許的情況下,退休總覺得不舍。
而這一干就又是5年。這5年里,劉大康也開始思考,無論多久,自己總有離開工作崗位的一天,那這之后自己該做點什么才能讓自己覺得不虛度光陰?

學員們在老年大學上課
學英語便是劉大康的實現方式。“畢竟這是一門語言,無論是從閱讀還是見識上來說,都是一種實用工具。年輕時未能有機會掌握,現在空閑時間多了后,勢必要重新學習回來。學好后,我還能輔導外孫女,多好啊。”
從教育崗位上退下來的劉大康,曾經以為學習英語可能并不難,但實際上語言學習的難度超出了劉大康的想象。“是有點難度,特別是年齡大了之后,總是記不住單詞。”
沒事便背單詞的劉大康試圖克服年齡帶來的學習問題,但效果尚不明顯。“暫時還是輔導不了外孫女,8歲的她總是能糾正我的錯誤。不過盡管她口語比我好,但我語法學得比她牢,這方面我還是能教一教她。”
雖然距離輔導外孫女的目標還有一些差距,但劉大康依然不服輸,轉身就在附近的山城老年大學報了英語學習班。
這所老年大學一共開了7個英語班,每個班大概有40名學生,內容包括英語基礎、英語口語、旅游英語等內容。所用的教材為《新時代老年大學英語》《新概念英語》以及《旅游英語口語》等專業教材。“教材里面字體很大,每個詞都標注有音標,應該是專門給老年人使用的那種。”劉大康說,在老年大學,老師會將課堂教授的課件統一發出,然后將其中的句子錄制為語音發給所有同學。
由于自己從來沒系統學習過英語,劉大康一口氣報了兩個班,一節課學習英語基礎,另一節課則學習旅游口語,這樣能讓自己學得更加牢固。
“如果我說就是純粹因為興趣,可能你會不太認可。但確實沒那么多其他想法,就是想要學,然后能學就去學了。”說起學習的動力,劉大康如是說。
山城大學副校長張雨嬌也告訴《中國經濟周刊》記者,老年人的學習不像年輕人有比較強的目的性,他們就是純粹的喜歡。但這樣的喜歡卻是一種最大的學習動力,在山城大學近一萬人次的授課過程中,很少有學員遲到或者曠課。“老年大學沒有學分、證書這些東西,所以對學員的約束力沒有那么強,所有學員都是憑自己的愛好與興趣來上課的,除了有些學員突發的身體問題,我幾乎沒有遇到有學員曠課的情況。”
英語學習的過程也得到劉大康的認可,他覺得現在的英語學習非常系統,從音標發音到語法句型,幾乎就與學生時代的教學過程是一樣的。“可能你們年輕人覺得,老年人學習英語就是圖個樂,滿足自己的社交需求。其實學習還是很細致,不僅能開口說,還能讀書看報。”
劉大康報名的英語學習班大部分學制為3年。山城大學副校長張雨嬌告訴《中國經濟周刊》記者,她就是其中一個英語班的代課老師,老年人對于英語的學習熱情很高。“別以為他們年齡大,其實這些叔叔阿姨都很潮,學習英語、短視頻剪輯、形體、瑜伽這些課程的叔叔阿姨非常多。”反而是年輕人覺得老年人熱衷的曲藝、養生保健等課程開班不多。
提到學習動機,張雨嬌說,幫子女輔導孫子孫女的情況比較常見,也有一部分來學習英語的老人是剛需,部分老年人因為子女在海外居住,他們有出國需求,英語學習成為他們不得不跨的門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