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職業教育4.0”教學標準改革舉措及內容探析

陳 東 黃小東

(1.北京交通運輸職業學院，北京 102618；2.機械工業教育發展中心，北京 100055)

為適應“工業4.0”的發展，德國教育與研究部頒布《“職業教育4.0”，基于信息技術工作的崗位任職資格和能力：行業與職業的研究》[1]，提出構建“人—工作組織體系—技術”新關系的“職業教育4.0”,通過修訂教學標準等舉措，培養適應“工業4.0”的技術技能人才。

一、主動適應發展是“職業教育4.0”的核心思想

(一)“工業4.0”對工作領域的影響

“工業4.0”使生產服務流程、企業組織架構和工作崗位發生變化，一是現有部分職業或崗位消失,新產生一批職業或崗位。預計到2025年,德國將需要43萬人在新產生的崗位工作，現有49萬人的崗位工作將消失或其職責發生本質變化,教育、咨詢、設計、電子信息、通訊和IT領域工作崗位或職業大幅增加[2]。二是工作組織更加靈活，員工往往不再從屬某個具體部門，而是參加某個項目的工作，并伴隨項目的結束而變化,因此,員工要參與設計工作組織架構。三是大量操作性工作被智能設備取代，增加了基于信息技術進行監控、數據分析以及具有管理職責的工作。

(二)“職業教育4.0”的主要內容

1.“職業教育4.0”的形成。在2013年首次頒布的“工業4.0”倡議：《把握德國工業的未來實施“工業4.0”戰略的建議》中，“可持續發展的職業教育”作為8個“優先行動領域”之一，其內容包括：由于新技術快速運用到工作領域，員工必須隨時隨地進行學習，企業應建立在工作過程中及時學習的組織和機制，形成工作與學習伴隨的常態；提升員工跨領域的綜合能力；加強企業和學校之間的合作，委托學校開展職業(繼續)教育等。

同時，生產制造領域“工業4.0”的理念被拓展運用到其他領域，德國相繼提出“經濟4.0”和“工作4.0”。為適應“工業4.0”對技術技能人才的需求，職業教育界提出了“職業教育4.0”。

2.“職業教育4.0”的主要內容。德國學者認為：“人、工作組織體系、技術”三者存在相互作用的關系，其中一方內容變化將會聯動另外兩方的改變。“技術”或“工作組織體系”發生變化時，帶動技術技能人才(“人”)的變化，技術技能人才要適應“技術”或“工作組織體系”發展變化。同時，技術技能人才提升自身能力，促進“技術”或“工作組織體系”發展。“人—工作組織體系—技術”三者互動，螺旋上升，推動社會進步。“職業教育4.0”提出，在培養技術技能人才適應發展變化的同時，更要提升其創新能力，使其主動適應發展，促進“技術”或“工作組織體系”的發展。“職業教育4.0”強調;一是培養學習能力,即培養學習的主動性、獨立性以及學習的方法技巧。二是培養全程管理工作任務的能力,即培養獲取信息、制訂計劃、實施、檢查和評價的能力。三是培養發現、分析和解決問題的能力，使學習者能夠參與創新工作。四是培養參與設計工作組織結構和工作流程的能力，培養設計自身職業發展的能力。五是培養使用信息技術設備與軟件的能力，以及數據信息的分析利用、數據信息的安全保護等能力。

3.推動“職業教育4.0”的主要措施。2017年頒布了《職業學校4.0：職業學校的創新與可持續發展》，指出為適應信息技術的發展需要，應修訂教學大綱和教學內容。2018年聯邦教育與科研部、聯邦職業教育所組織研究信息技術時代職業、崗位任職資格的發展變化，對農業、建筑機械、企業管理等10個領域分別進行調查并公布了調研報告，分析信息技術對崗位和能力的影響。聯邦職業教育所與德國大眾汽車集團公司開展了“信息技術對汽車制造領域的促進作用”的研究，以“企業電子運行技術”專業為例，研究了“工業4.0”背景下“雙元制”專業設置與調整的原則、重點和實施路徑。

總之，根據“工業4.0”發展，“職業教育4.0”的核心思想是，不僅培養技術技能人才某項技能，而且培養其主動適應發展的學習能力、職業行動能力、設計能力和應用信息技術能力等跨領域的能力。

二、改革“雙元制”教學標準的舉措

“雙元制”由企業的職業教育和職業學校教育組成，其教學標準分別是《職業教育條例》和《框架教學計劃》，兩者分別由聯邦職業教育所和全國文教部長聯席會組織制定[3]。近年來，根據“職業教育4.0”的核心思想，實施了修訂教學標準的工作。

(一)依據職業發展，修訂“雙元制”的專業目錄

聯邦職業教育所組織行業協會等機構修訂“雙元制”的專業目錄。21世紀以來“雙元制”專業保持在330個左右,2013年實施“工業4.0”后，新設置了6個專業，修訂了116個專業的內涵[4]，見表1。

表1 新設置和新修訂專業的數量 單位：個

新設置的專業是電子商務、電子設備運用和IT技術類專業。

聯邦職業教育所對IT、電子和通信領域進行職業調查，分析了崗位發展和工作內容交叉銜接的關系，新設立了“企業IT系統管理”“企業數字化系統管理”“IT系統電子技術”和“電子信息技術”4個專業，其中“電子信息技術”包括“應用開發、系統集成、數據分析和過程分析、數字化應用”4個方向。

修訂的專業增加了“工業4.0”和信息技術的相關內容。例如“車輛工程技術”“切削機械加工技術”“模具制造技術”“機電一體化技術”等專業，增加了智能制造的相關內容；酒店管理、零售、國際貿易等服務類專業，增加了互聯網技術和客戶管理軟件應用等內容。其他專業增加了使用信息技術通用設備和軟件的內容。

通過修訂專業目錄，引導“雙元制”更加契合信息技術時代的崗位變化。

(二)著重培養適應能力，完善人才培養目標

根據“職業教育4.0”的核心思想，將主動適應發展的能力作為主要培養目標。

20世紀90年代中后期，伴隨自動化技術的廣泛應用，“雙元制”教學標準改革了單純培養技能的目標，提出“適應社會和工作的不斷變化”，將適應發展能力作為培養目標的一部分。進入21世紀，團隊協作的工作方式廣泛運用，對環保等社會責任加強，培養目標增加了“培養靈活性和職業流動的適應性，以應對未來的發展變化”，并增加了培養專業能力、方法能力和社會能力，將適應發展能力的具體化。

近年來，基于“職業教育4.0”，將培養適應發展的能力表述為：一是培養持續學習的主動性和自覺性，培養學習的方法和技巧。二是培養完整工作任務的獲取信息、計劃決策、實施、檢查評價的行動能力。三是培養參與設計工作組織和工作流程,設計自身職業發展的設計能力。四是培養發現、分析和解決問題的創新能力。五是培養團隊協作、環保等社會能力。六是培養數字化技術的應用能力。通過培養上述能力，可以聚焦培養“職業教育4.0”所要求的主動適應發展能力。

總之，修訂“雙元制”教學標準培養目標的過程，本身就是適應發展的過程。

(三)以工作任務為教學載體，依據培養目標有效開展教學

職業教育特點是在工作中學習。以工作任務為載體，可以更加集中地將實際工作與教學相結合，通過“做中學、學中做”，掌握“實踐(經驗)知識”“隱性(默會)知識”[5]。

一是以工作任務為載體的“學習領域”，是每個專業《框架教學計劃》的教學單元。例如，“電子信息技術專業”有9個基礎學習領域，該專業4個專業方向分別各有3個學習領域，見表2；“車輛工程技術專業”有14個學習領域，見表3。

表2 電子信息技術專業的學習領域目錄

表3 車輛工程技術專業的學習領域目錄

“學習領域”以工作任務作為名稱，例如“電子信息技術專業”[6]“學習領域9”的名稱是“安裝網絡并提供服務”；“車輛機械技術專業學習領域14”的名稱是“實施車輛技術的項目管理”。每個專業“學習領域”的“工作任務”由簡單到復雜，由單一到綜合。例如,“電子信息技術專業”“學習領域1”的“描述公司和自己本人在企業中的角色”的工作任務，到“學習領域9”的“安裝網絡并提供服務”的工作任務，從一般性的了解工作到能夠完成專業綜合性的工作。“車輛機械技術專業”，由“學習領域1”的“手工加工制作零件”工作任務，到“學習領域14”的“實施車輛制造技術項目管理”，由單一的操作執行到綜合的專業管理,逐步提升跨領域的綜合能力。

二是每個工作任務集成了“職業教育4.0”所要求的能力。各項能力之間不是相互割裂、互不相關，而是綜合或疊加。工作任務集成了行動能力、設計能力、學習能力等方面的能力要求，在學習者完成工作任務的過程中，綜合系統地掌握了“職業教育4.0”所要求的能力。

總之，以工作任務為載體，在真實的實踐環境中“做中學”，培養學生適應工作環境，提升學習能力、行動能力、設計能力等綜合能力。

三是以工作任務作為考核評價的載體。“雙元制”每個專業的《職業教育條例》規定考試的內容和形式。通過完成工作任務，評價考生能力水平,用于考試的工作任務涵蓋了教學要點。例如,“車輛機械技術專業”《職業教育條例》規定考試內容包括“安裝的工作任務”“加工的工作任務”“內部安裝的工作任務”。考試過程是：接受任務工單,制訂工作方案，決定采用何種技術路線或工藝，按工作規范操作并記錄操作過程，發現并解決工作中的問題;完工后按質量標準進行檢查、交付客戶，反思并記錄工作中的經驗和不足，在工作中遵守環保和安全要求。考試形式除了實際操作，還包括筆試和口試。筆試不僅有知識問答，還包括撰寫計劃、工作記錄等。口試包括考官以客戶或同事身份提問，考生回答問題，或考官提出專業問題，考生回答。考試包括中期考試(1.5學年)和畢業考試兩次,畢業考試為1到2天。

以工作任務為載體，有效培養和評價學習者學習能力、行動能力、設計能力和創新能力等主動適應發展變化的綜合能力，評價“職業教育4.0”所要求能力的掌握程度。

(四)學校和企業教學相互協調，建立校企教學重點對照表

作為指導企業職業教育的《職業教育條例》,指導職業學校教育的《框架教學計劃》，兩者相互協調、各有側重。為了便于職業學校直觀了解企業職業教育的信息，近年來修訂的《框架教學計劃》中編制了與企業教學標準《職業教育條例》的對照表，見表4，呈現了企業教學和學校教學的對應關系。對照表以企業的《職業教育條例》中教學大綱為對照基本軸，例如,“電子信息技術專業”，《框架教學計劃》“學習領域”8、11a、12a對接《職業教育條例》的教學大綱“軟件應用的質量保障”中“從安全的角度在軟件開發過程考慮應用、數據集成要有安全工具”要點；“學習領域”10b、11b對應“IT系統的管理”中“系統負載的檢測和資源管理”要點。

表4 《職業教育條例》與《框架教學計劃》教學進度對照表

三、對我國制定教學標準的啟示

“職業教育4.0”以培養主動適應發展變化,具備全面綜合能力為核心思想,指導制定或修訂專業目錄、《職業教育條例》和《框架教學計劃》。我國在制定或修訂教學標準的過程中應借鑒其經驗。

(一)加強產業升級對技術技能人才新需求的研究

近年來，德國實施“工業4.0”戰略，我國提出“建立全國統一大市場”和“構建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等舉措，中德兩國都處于產業結構升級和生產服務方式轉變的時期。我國職業教育界,一是系統研究信息技術時代行業和職業狀況，掌握信息技術對企業和工作的影響程度和影響的重點領域;二是研究信息技術帶來的企業組織架構、生產經營方式和業務流程等方面的變化，以及對技術技能人才的影響;三是研究通用信息技術和專業信息技術在不同行業領域的應用情況。借鑒德國經驗，編寫重點行業或職業領域受信息技術影響的研究報告，分析信息技術對我國技術技能人才的需求，提出培養主動適應發展變化能力的建議，為修訂職業教育專業教學標準提供依據。

(二)完善制定專業教學標準的指導思想

我國制定教學標準的基本出發點是，對接最新職業標準和崗位規范。因編制過程需要一定時間，而且從公布、學校實施到畢業生就業，至少需要3年。由于新技術發展和應用速度加快，在編制教學標準時設定的崗位或崗位內容在學生畢業時已發生變化，所以基于“對接”崗位所編寫的教學標準，在培養目標、教學內容、方法手段等方面，很難適應經濟技術的快速變化。因此,我國職業教育應借鑒德國，調整指導思想，以培養主動適應發展、參與改革創新的技術技能人才為出發點，使學生在職業生涯中能夠積極應對發展變化，成為產業升級和經濟技術發展的助力者。

同時，借鑒德國以工作任務為載體表述教學內容的方式，將素質教育、專業知識和技能教育融入其中，培養學生樹立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同時，培養其行動能力、自主學習能力和創新能力。通過調整指導思想，使教學標準能夠指導院校制定符合新時代產業升級要求的教學實施方案。

(三)企業作為辦學主體參加教學全過程

新職教法規定“發揮企業的重要辦學主體作用”。但是，在“崗位實習標準”中雖列舉對企業的要求，但沒有提出企業在教學過程中的職責。在“專業教學標準”中，基本沒有體現企業在教學全過程中的作用。盡管我國職業教育仍是學校主導，但通過落實新職教法和國家職業教育政策，將“中國特色學徒制”貫徹到修訂的教學標準之中，明確企業作為主體在教學全過程中的具體職責，增加企業對教學過程和教學成效評價的權重，加強企業對教學過程的管理權。另外，崗位實習是教學全過程的組成部分，“專業教學標準”和“崗位實習標準”分別編制為兩個標準性文件，不利于職業院校和企業實踐教學的相互聯系。建議將兩個標準合二為一，使教學過程成為系統的整體，明確學校和企業在教學全過程中的作用和職責，做到校企教學的相互關聯，便于學校和企業在安排自身教學的同時，充分考慮另一方的教學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