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思宇,時 磊
(揚州大學 商學院,江蘇 揚州 225127)
隨著互聯網的快速發展,自2009 年開始,在中國東部地區形成了以電商平臺、移動支付和現代物流為核心,將農村地區逐步納入現代城市網絡的新業態、新發展方式。在個別農村地區,電子商務與當地特色農產品、工業制成品或手工業品和農戶有機融合,形成了電子商務專業村,由于農戶主要依托阿里巴巴旗下的淘寶網作為交易平臺,這些專業村經常也被稱為“淘寶村”。部分地區的“淘寶村”呈連片發展狀態,形成較大規模的集群現象,如江蘇睢寧縣的家具產業“淘寶村集群”和沭陽縣的花木產業“淘寶村集群”。短短幾年,“淘寶村”數量以井噴式速度不斷增長,阿里研究院最新研究結果顯示,截至2021 年底,全國28 個省(自治區、直轄市)共出現了7 023 個“淘寶村”,151 個“淘寶村集群”,65 個“大型淘寶村集群”,12 個“超大型淘寶村集群”。全國約94%的“淘寶村”分布在東部地區,其中浙江、廣東、江蘇和山東處于“淘寶村”發展的領先地位。然而高度集聚于東部沿海地區的“淘寶村”在空間分布上也并不是均衡的。“淘寶村”整體呈現組團狀集聚格局,區際間差異較大,空間分布具有沿南北方向擴散的格局,“淘寶村”集聚區域呈現地域梯度和連片化特征(朱邦耀和宋玉祥,2016)[1]。除了整體空間分布不均衡之外,在一些“淘寶村”省份的內部區際間也呈現出差異。如江蘇省蘇北地區“淘寶村”密集分布,呈“連片集群式”發展特征;蘇南地區“淘寶村”空間分布相對零散,整體密度較低,呈“多而散”的特點(周靜和楊紫悅,2017)[2]。此外,“淘寶村”在增加農民收入(Liu,2015;Cui 等,2016;Li X 等,2021;曾億武和郭紅東,2018;李宏兵,2021)[3-7]、帶動返鄉創業(周應恒和劉常瑜,2018;許敏,2021)[8-9]、靈活就業(張柏芳,2015;呂丹,2015)[10-11]、減貧脫貧(林海英等,2020;劉瑋琳,2021)[12-13]等方面凸顯出重要的經濟、社會價值,從而有助于推動鄉村振興,實現共同富裕。
關于“淘寶村”經濟效應的研究已經汗牛充棟,但有關“淘寶村集群”的相關研究還較少。然而“淘寶村集群”化發展的縣市,對當地經濟發展、農民就業和收入的影響效應可能更大,因此有必要對“淘寶村集群”展開研究。江蘇省作為全國最早出現“淘寶村”和“淘寶村集群”的省份之一,“淘寶村”數量已連續七年位居全國第三,截至2021 年,“淘寶村”數量達到745 個,擁有22 個“淘寶村集群”,5 個“大型淘寶村集群”和2 個“超大型淘寶村集群”,并且區際間空間布局存在明顯差異,具有較好的典型性和示范性。因此,本文將研究視角聚焦于江蘇省各縣市,使用雙向固定效應模型實證驗證以“淘寶村”和“淘寶村集群”為代表的農村電商對農民收入和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以及根據“淘寶村”空間分布的密集程度,研究區際間“淘寶村集群”收入分配效應的異質性。通過以上實證研究,本文試圖對江蘇省“淘寶村集群”現象有更進一步的認識和發現。
從全國層面來看,“淘寶村”分布在東中西部存在差異,張嘉欣和千慶蘭(2015)[14]發現“淘寶村”分布呈現由東部沿海向內陸地區銳減的梯度特征,這可能是因為東部地區的交通、產業體系、營商環境和消費市場等方面更為成熟,為電商發展奠定堅實的基礎。而中西部地區受到以上因素的制約,“淘寶村”的發展相對比較落后(徐智邦等,2017)[15]。從個別省份層面來看,東南沿海的江蘇、浙江、廣東、福建等省“淘寶村”分布密度較高(朱邦耀和宋玉祥,2016)[1]。此外,“淘寶村”省份內部也存在明顯的區際差異,周靜和楊紫悅(2017)[2]發現江蘇省“淘寶村”分布和電商產品類型存在區際差異,蘇北地區大量“淘寶村”密集分布,呈“連片集群式”發展特征,電商產品類型比較單一,蘇中地區“淘寶村”數量相對較少,而蘇南地區“淘寶村”分布較零散,整體密度較低,呈“多而散”發展特征,電商產品類型多樣。
部分學者通過案例分析和理論分析來研究“淘寶村”的社會經濟效應。張柏芳(2015)[10]基于對福建省培斜村的分析提出,農村電子商務存在巨大的“規模效應”,增加了對勞動力的吸引力、形成產業集聚、帶動區域經濟發展。呂丹(2015)[11]認為農村電商逐漸成為了一條有效、有針對性吸納農村剩余勞動力,吸引人才、提升農村產業結構的有效途徑之一。也有部分學者從不同研究層面實證分析了“淘寶村”的經濟效應,基本都發現“淘寶村”對于農民增收、創業等方面有顯著影響。曾億武和郭紅東(2018)[6]從縣域層面以農產品“淘寶村集群”為樣本區,實證研究了電子商務采納對農戶農業收入的影響效應。高彥彥(2021)[16]從縣域層面實證檢驗了浙江省“淘寶村鎮”發展對縣域農民收入增長的影響。結果發現,總體上,“淘寶村鎮”的發展并沒有提高縣域農民的收入,但是兩者之間存在“U”型關系。李宏兵(2021)[7]從全國層面上實證檢驗農村電商的增收效應,結果發現,總體上農村電子商務發展顯著促進了農民增收,且該效應在中西部地區大于東部地區。此外,“淘寶村”也有助于貧困地區的農民脫貧致富。劉瑋琳(2021)[13]從縣域層面實證發現貧困地區“淘寶村”對農民增收有顯著促進作用,且主要通過促進地區經濟增長、提升財政收入水平和增加資本積累實現農民增收。
現有文獻發現“淘寶村”的空間分布在全國范圍和區際間都存在明顯的差異性,因此“淘寶村”在增加農民收入、帶動返鄉創業、促進靈活就業以及減貧脫貧等方面發揮作用的程度可能也有所不同,已有學者從全國層面驗證了“淘寶村”發揮的經濟效應存在區域差異,部分學者以某特定省份為例,驗證了“淘寶村”省份內部也存在明顯的區際差異。根據現有文獻發現特定省份的“淘寶村”在空間分布上呈集聚性或分散性,由此本文聯想到特定省份區際間密集型分布的“淘寶村”和分散型的“淘寶村”是否對當地經濟影響的作用程度有所差異?鑒于研究的重要性和數據的可得性,本文研究的是收入效應,而“淘寶村集群”是密集型“淘寶村”的一個體現。于是,本文在已有文獻的啟發下,從“淘寶村集群”角度來研究江蘇省區際間的收入效應差異性。
縣域變量的數據來自江蘇省統計局2010—2020年《江蘇統計年鑒》。“淘寶村”“淘寶村集群”和“淘寶鎮”數量來自阿里研究院2014—2019 年發布的《中國淘寶村研究報告》中對各縣、縣級市當年累計被授予“淘寶村”或者“淘寶鎮”稱號的村鎮數量來計算。由于市轄區處于經濟中心地帶,“淘寶村”易受到城市輻射效應的影響,故未納入樣本,此外,在11 年間,一些縣市相繼撤縣、并市及設區,也未納入本文樣本①吳江市、大豐市、姜堰市、江都市、洪澤縣、海安縣、海安市、溧水縣、贛榆縣、金壇市、銅山縣和高淳縣未納入樣本。。鑒于數據的可得性,本文采用的是江蘇省統計年鑒中發布的縣市社會經濟指標,因此本文樣本不包含各區的“淘寶村鎮”數,最終得到的面板數據包含40 個縣市11 年共440 個觀測值。
本文采用雙向固定效應模型,以便同時控制縣域固定效應和年份固定效應。此外,經檢驗發現雙向固定效應模型存在異方差、自相關和截面相關三大問題,因此本文使用Driscoll-Kraay 標準誤,以便于得到更穩健的回歸結果。具體而言,本文構建以下計量模型:

上式中,lnrural_incomeit為i 縣市在第t 年的農民人均收入,tbcit為i 縣市在第t 年的“淘寶村”數量,tbcjqit為i 縣市在第t 年是否有“淘寶村集群”,Xit為控制變量。μi、υi、ηi為縣域固定效應,λt、θt、δt為時間固定效應,εit、ωit、ψit為隨機擾動項。模型1 是研究“淘寶村”對農民人均收入的影響,模型2 是研究縣市“淘寶村集群”的有無對農民人均收入的影響,模型3 是在模型1 的基礎上,引入了“淘寶村”與“淘寶村集群”的交乘項,主要目的是為了研究縣市“淘寶村集群”的有無,是否會影響“淘寶村”對農民人均收入的影響。
1.被解釋變量。本文的被解釋變量為縣域農民人均收入lnrural_income,用農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的對數值表示。
2.核心解釋變量。本文的核心解釋變量為各縣市的“淘寶村”數量tbc 和“淘寶村集群”的有無tbcjq,阿里研究院在《中國淘寶村研究報告》中對“淘寶村”的界定是:活躍網店數量超過當地家庭戶數10%或超過100 家、且電子商務年交易額達到1 000 萬元的村莊;對“淘寶村集群”的界定是:在同一個縣(區、市),10 個或10 個以上的“淘寶村”連片發展。
3.控制變量。為減少遺漏變量導致的偏誤,參考已有文獻研究影響農民收入的因素[7][13],本文選取縣域經濟發展水平lnper_gdp、人力資本水平human_capital、產業結構industry、財政收支情況profin_income、profin_consum、金融發展水平pro_loan、信息通信基礎設施水平ln phone、交通運輸基礎設施水平per_road、人均農作物播種面積lnper_area、人均農業機械動力ln per_mac 和縣域人口密度dens 作為控制變量。
4.其他變量。在穩健性檢驗部分,引入“淘寶鎮”數量tbz 變量,采用阿里研究院的認定標準:當一個鎮、鄉或街道符合“淘寶村”標準的行政村大于或等于3 個,或者在阿里平臺,一個鄉鎮一年電商銷售額超過3 000 萬元、活躍網店超過300 個,不局限于是否有“淘寶村”;在研究縣域城鄉收入差距部分,參照以往學者衡量城鄉收入差距的普遍做法[7][17-18],引入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urban_income 變量,以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的對數值lnurban_income與農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的對數值lnrural_income的差值Gap 作為被解釋變量。
各類變量具體含義如表1 所示,描述性統計如表2 所示。

表1 變量及其定義

表2 描述性統計
在控制其他因素不變時,得到表3 中的基準回歸結果。模型1 對樣本的回歸結果如列(1)所示,結果表明“淘寶村”數量的估計系數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且系數大小為0.002 1,這意味著每增加10個“淘寶村”使農民平均收入提高0.21%。進一步地,為了研究“淘寶村”數量與農民人均收入的非線性關系,列(2)引入了“淘寶村”數量的二次項,結果發現二次項系數在5%的水平下顯著為負,這表明“淘寶村”的數量與農民人均收入之間呈現倒“U”型關系,即隨著“淘寶村”數量的增加,農民人均收入先呈上升趨勢,但“淘寶村”數量存在一個臨界值,經計算,當“淘寶村”數量達到71 個時,此時的“淘寶村”數量對農民人均收入的促進作用最大,隨后若繼續增加“淘寶村”數量,則會導致農民人均收入呈下降趨勢。模型2 對樣本的回歸結果如列(3)所示,結果發現“淘寶村集群”的估計系數在5%的水平上顯著為正,這表明當縣市的“淘寶村”數量超過10個,即存在“淘寶村集群”時,會使農民人均收入提高0.36%。模型3 對樣本的回歸結果如列(4)所示,結果發現“淘寶村”數量的系數依然在1%的水平下顯著為正,而“淘寶村”數量與“淘寶村集群”的交乘項在5%的水平下顯著為負,這表明相比于沒有“淘寶村集群”的縣市,有“淘寶村集群”的縣市,會抑制“淘寶村”數量對農民人均收入的促進作用。市場競爭效應理論可以解釋“淘寶村”數量的倒“U”型關系。在“淘寶村”發展初期,村里由幾個帶頭人率先入駐淘寶電商平臺,市場競爭小,產品競爭優勢明顯,成本小,利潤大,因此獲得的收入較多,當越來越多的村民發現干淘寶能致富,于是大量的賣家涌入電商平臺,市場競爭加劇,并且產品同質化嚴重,產品競爭優勢減小,村民所獲得的利潤遠遠小于才開始入駐淘寶網的那群人。隨著擴散效應的不斷增強,當縣域電商集聚達到一定規模后,尤其是形成較大的“淘寶村集群”后,若集群內“淘寶村”數量仍不斷增加,因土地、基礎設施等要素供給不足,監管難度增加,最終出現規模不經濟現象,導致農民收入不斷減少。

表3 基準回歸結果
江蘇省的蘇南、蘇中和蘇北三大區域在“淘寶村”和“淘寶村集群”的空間分布和產品類型上存在明顯的區際差異性。截至2021 年,蘇南地區擁有289個“淘寶村”,占江蘇省“淘寶村”總量的38.8%,形成12 個“淘寶村集群”,“淘寶村”空間分布較零散,呈“多而散”的特征,其產品類型多樣,主要以輕工業產品為主,也有少量的手工藝品和農產品,如服裝、眼鏡、家具、紫砂壺和大閘蟹;蘇中地區擁有113個“淘寶村”,占江蘇省“淘寶村”總量的15.2%,形成3 個“淘寶村集群”,產品類型較少,以輕工業品為主,包括家紡、服裝鞋帽和毛絨玩具等;蘇北地區擁有343 個“淘寶村”,占江蘇省“淘寶村”總量的46%,形成7 個“淘寶村集群”,“淘寶村”空間分布較集中,呈“多而密”的特征,其產品類型較單一,主要產品為睢寧縣的家具和沭陽縣的花木。整體而言,江蘇省的“淘寶村”和“淘寶村集群”主要分布在南北兩端,與蘇北地區相比,蘇南地區“淘寶村”數量相對較少,但“淘寶村集群”數量最多,兩區域在空間分布和產品類型上均存在明顯差異。于是本文進一步將樣本劃分為蘇南、蘇中、蘇北①蘇南地區包括位于南京市、無錫市、常州市、蘇州市和鎮江市的縣、縣級市;蘇中地區包括位于南通市、揚州市和泰州市的縣、縣級市;蘇北地區包括位于徐州市、連云港市、淮安市、鹽城市和宿遷市的縣、縣級市。三大區域,分樣本估計“淘寶村”和“淘寶村集群”對農民收入增長的區域異質性影響,估計結果如表4 所示。
表4 的結果顯示出“淘寶村”和“淘寶村集群”對農民人均收入的影響存在明顯的區際差異性。結果表明:蘇南地區的“淘寶村”數量對農民人均收入無顯著影響,“淘寶村集群”的有無與農民人均收入也無顯著的因果關系,且不會影響“淘寶村”數量對農民的增收效應;蘇中地區“淘寶村”數量的系數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負,“淘寶村集群”的有無不會顯著影響農民人均收入;蘇北地區“淘寶村”數量的系數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系數為0.001 8,這意味著每增加10 個“淘寶村”將使農民平均收入增加0.18%,“淘寶村集群”的系數也同樣在1%的水平下顯著為正,這表明蘇北地區的同一縣市“淘寶村”連片發展形成的“淘寶村集群”對農民人均收入有明顯促進作用,此外,蘇北地區縣市“淘寶村”數量與“淘寶村集群”的交乘項系數在1%的水平下顯著為負,“淘寶村”數量的系數在1%的水平下顯著為正,這意味著在蘇北地區,當“淘寶村”數量不斷增加,形成多個“淘寶村集群”,反而會抑制“淘寶村”數量的增收效應。蘇南和蘇北出現這種差異的原因可能是“淘寶村集群”的數量及其內部的“淘寶村”數量和空間分布特征,蘇南地區“淘寶村集群”數量多,在空間分布上較分散,且“淘寶村集群”內的“淘寶村”數量相對較少,而蘇北地區“淘寶村集群”數量少,在空間分布上較密集,且“淘寶村集群”內的“淘寶村”數量相對較多,主要形成的是“大型淘寶村集群”和“超大型淘寶村集群”,若集群內“淘寶村”數量仍不斷增加,因土地、基礎設施等要素供給不足,監管難度增加,最終出現規模不經濟現象,對農民的增收效應減弱,甚至呈現負效應。

表4 區域異質性結果
根據阿里研究院對“淘寶鎮”的定義可知,“淘寶鎮”強調的是“淘寶村”的規模效應,“淘寶鎮”的規模大小是介于“淘寶村”和“淘寶村集群”之間,因此,本文引入“淘寶鎮”數量替換原核心解釋變量,以此進行穩健性檢驗,結果如表5 所示。由前文可知“淘寶村”數量對農民的增收效應存在明顯的區際差異,因此除了報告全樣本估計結果,在本部分我們同樣按區際進行分樣本回歸,列(1)和列(2)為全樣本估計結果,列(3)~列(8)為三個區域子樣本估計結果。結果表明,無論是全樣本下還是分區域的子樣本下,結果都與基準回歸結果總體保持一致,存在部分差異的原因可能是因為縣域“淘寶鎮”的數量遠小于“淘寶村”的數量,因此“淘寶鎮”帶來的影響效應更不明顯,所以很容易引起“淘寶鎮”對農民人均收入的非線性關系的顯著性不高甚至沒有顯著性。由此證明研究結果具有穩健性。

表5 穩健性檢驗
1.計量模型設定。前文分析了“淘寶村”和“淘寶村集群”對農民收入的影響,并且存在明顯的區域異質性。在縣域發展進程中,城鄉收入差距也是一個重點關注的問題,接下來我們探究“淘寶村”和“淘寶村集群”對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與基準模型類似,繼續使用雙向固定效應模型,計量模型構建如下:

其中,Gapit是城鄉收入差距,用城鎮人均可支配收入的對數值lnurban_income 與農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的對數值lnrural_income 的差值來表示;解釋變量和控制變量與前文基準模型相同;α3、α4、α5是常數項是縣域層面的固定效應和是年份固定效應是隨機擾動項。
2.實證分析結果。表6 匯報了“淘寶村”和“淘寶村集群”影響城鄉收入差距的回歸結果,與前文類似,由于江蘇省“淘寶村”和“淘寶村集群”的影響存在明顯的區域異質性,因此按區際進行分組回歸。列(1)、列(3)和列(5)報告了“淘寶村集群”對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結果表明,蘇南地區各縣市的“淘寶村集群”對縮小城鄉收入差距有顯著的抑制作用,即有“淘寶村集群”的縣市會引起城鄉收入差距的擴大;蘇中地區各縣市是否有“淘寶村集群”對城鄉收入差距無顯著影響;而蘇北地區各縣市的“淘寶村集群”對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在5%的水平下顯著為負,系數為0.013 8,這表明與蘇北地區沒有“淘寶村集群”的縣市相比,有“淘寶村集群”的縣市對縮小城鄉收入差距有顯著的促進作用,會使城鄉收入差距縮小1.38%。列(2)、列(4)和列(6)引入了“淘寶村集群”與“淘寶村”數量的交乘項,主要目的是為了檢驗縣市“淘寶村集群”的有無,是否會影響“淘寶村”數量對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結果表明,蘇南和蘇中地區縣市是否有“淘寶村集群”不會影響“淘寶村”數量對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而蘇北地區縣市有“淘寶村集群”會抑制“淘寶村”數量的增加引起城鄉收入差距擴大。

表6 城鄉收入差距異質性結果
從前文的實證結果發現,總體上,“淘寶村”和“淘寶村集群”分別對農民增收有促進作用,但“淘寶村集群”也會影響“淘寶村”對農民的增收效應,當縣市出現“淘寶村集群”時,會抑制“淘寶村”的增收效應,并且這些影響在區際間存在顯著的差異,此外,“淘寶村”和“淘寶村集群”對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在區際間也有所不同。因此,本文接下來從產業基礎、專業市場和集聚效應三方面來分析區際差異化形成的主要原因。
江蘇作為經濟大省,其內部區際間經濟發展不平衡,尤其是處于南北兩端的蘇南和蘇北地區的產業基礎存在明顯差異。改革開放以來,蘇南地區一直處于領跑地位,經濟發展穩居全省第一。蘇南地區利用其資源稟賦和地理優勢,主要以裝備制造業、電子行業等先進制造業發展為主,少部分地區發展輕工業產業。蘇南地區的“淘寶村”主要銷售輕工業產品,尤其是服裝、家紡類的輕工業產業,但大多是外地人經營,本地農民作為主體參與的較少。此外,蘇南地區具有明顯的地理優勢,與上海、浙江距離近,農民有更多的就業渠道和更高的工資收入水平,于是在本地電商就業意愿不強。因此,蘇南地區“淘寶村”發展對農民的增收效應較弱。蘇北地區地處長江下游,以農業發展為主,經濟實力相對較弱,而從改革開放以來,在政府的大力支持下,蘇北地區挖掘和利用自身資源稟賦,實現產業多樣化發展,新能源、電子商務等新業態發展迅速。自2009 年開始,蘇北農村地區出現了第一個“淘寶村”,在政策的扶持下,“淘寶村”不斷蔓延,這些“淘寶村”不僅與傳統農業相結合,實現農業的轉型升級,還發展無中生有的新產業,這給相對閉塞的蘇北農村帶來了生機,尤其在帶動本地廣大農民群體就業、促進農民增收等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
在“淘寶村”形成之前,各縣市可能利用當地資源,已經形成了專業市場,奠定了產業發展基礎。改革開放以來,蘇南地區的鄉鎮企業發展迅速,各種產業逐漸開始發展,形成眾多的專業市場,如常熟的服裝城、丹陽的眼鏡城和蘇州蠡口的家具城。因此,在蘇南地區涌現“淘寶村”之前,專業市場就已經吸納了許多本地農民就業。隨著互聯網的發展,“淘寶村”依托已有的專業市場發展迅速,但其僅為“中間商”作用,對拉動當地經濟發展、增加農民就業和促進農民增收的效應不太顯著。而蘇北地區早期主要以農業經濟為主,形成的專業市場較少,如沭陽縣的花木市場,即便依托本地專業市場,但由于產品的特殊性和地理位置的局限性,電子商務和專業市場形成密不可分的合作關系,電子商務的出現發揮了重要作用,解決信息不對稱問題、拓寬銷售渠道和促進農民本地就業。由于專業市場的缺乏,使得蘇北地區的“淘寶村”大多是自發形成、無中生有的,能更有效地帶動本地農民就業,促進農民增收。
蘇南地區“淘寶村集群”數量比蘇北地區多,但形成“淘寶村集群”的“淘寶村”數量相對較少,且空間分布較零散,而蘇北地區“淘寶村集群”數量少,但形成“淘寶村集群”的“淘寶村”數量相對較多,且空間分布較密集。蘇南地區“淘寶村集群”呈散狀分布,管理成本較大和管理效率較低,意味著政府監管力度增強,成立更多的電商協會,不易于統一監管,電商發展速度較慢。蘇北地區主要形成2 個較大的“淘寶村集群”,分布在睢寧縣和沭陽縣,這兩個縣市距離較近,政府能更有效和有針對性地發展電商產業,電商協會也能降低監督成本,對農民收入和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更大,但由于形成蘇北兩個主要“淘寶村集群”的“淘寶村”數量與日俱增,勢必也會出現發展障礙,如同質化競爭激烈、創新能力不足和人才的缺失等一系列問題,將會引起農民的增收效應逐漸減弱。
本文基于江蘇省2009—2019 年縣域面板數據,使用雙向固定效應模型實證檢驗以“淘寶村”和“淘寶村集群”為代表的農村電子商務產業發展對縣域農民收入和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得到以下幾點結論:(1)總體上,江蘇省縣市“淘寶村”和“淘寶村集群”發展會促進農民增收,但“淘寶村集群”會對“淘寶村”的農民增收效應產生抑制作用。(2)位于南北兩端的蘇南和蘇北存在明顯的區際差異性,蘇南地區縣市“淘寶村”和“淘寶村集群”的農民增收效應都不顯著,而蘇北地區“淘寶村”和“淘寶村集群”對農民增收產生明顯促進作用,且“淘寶村集群”也會抑制“淘寶村”的農民增收效應。(3)江蘇省區際間的收入分配效應存在差異,蘇南地區縣市的“淘寶村集群”對縮小城鄉收入差距有顯著的抑制作用,而蘇北地區縣市的“淘寶村集群”對縮小城鄉收入差距有顯著的促進作用,并且會抑制“淘寶村”數量的增加引起城鄉收入差距的擴大。
本文基于上述研究結論,提出以下對策啟示:第一,政府方面,要明確南北電商的差異化發展,發揮蘇北電商集群化發展優勢,重視面臨的發展困境;要加快電商產業轉型升級,著力打造電子商務轉型示范區,吸引人才、資金、技術等要素集聚,延伸電商發展業態;實施區域協同發展戰略,打破電商企業“各自為戰”,實現資源共享、優勢互補的“抱團合作”,依托電商發展核心區域,點狀式向外發散,形成“一核多點”布局。第二,網商方面,提高電子商務學習技能,增強創新意識,打造網店特色;拓寬銷售渠道,抓住當前熱門的跨境電商發展新機遇,將銷售渠道延伸至海外,助力提升國產品牌影響力;進行媒體宣傳,尤其是借助電商直播平臺、網紅經濟等新興銷售模式;加強網商之間的交流,不要“關起門來做自家生意”,在電商協會的召集下,積極溝通各自發展狀況。第三,電商協會方面,要發揮好政府與網商之間的橋梁作用,通過構建電商交流平臺,積極帶動網商參與實現信息共享,促進技術創新,避免產品同質化和無效率競爭,尤其是針對“淘寶村”數量較多的蘇北地區,更要將眾多的網商進行有效的組織管理,營造有序的市場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