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衛兵
(鄭州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鄭州 450001)
近年來,隨著移動互聯網技術迭代更新和短視頻平臺的興起,網紅經濟獲得快速發展。網紅經濟是互聯網經濟的創新形態,為經濟發展提供了新動能,拓展了網絡經濟發展新空間。但是,在“流量至上”“流量為王”等互聯網商業思維的推波助瀾下,網紅經濟發展容易滋生道德風險。為了追逐流量,一些視頻播主突破道德底線,靠賣萌扮丑、低俗庸俗惡俗的營銷策略走紅網絡,一些網紅甚至不惜游走在違法犯罪邊緣,嚴重破壞和污染了網絡生態。習近平指出:“要加強網絡倫理、網絡文明建設,發揮道德教化引導作用,用人類文明優秀成果滋養網絡空間、修復網絡生態。”分析網紅經濟背后的流量邏輯并對其進行倫理反思,對于培育積極向上的網絡文化、發展健康繁榮的網絡經濟具有重要意義。
流量原本指水流、車流、人流等單位時間內通過的數量,在網絡場域,流量泛指在網絡上產生的數據量。在網絡平臺模式下,流量特指一定時間內訪問網站的用戶數量以及用戶駐留網站的時間,即網站的人氣量,它是測定網絡平臺熱度和網紅自身價值的重要指標。流量思維是指網絡平臺和網絡用戶為了增加自身熱度,采用多種引流渠道和引流方式聚集人氣的思維模式。流量思維本質上是一種注意力思維,即通過吸引網民注意力來增加自身曝光度,擴大自身影響力。不同媒介時代吸引公眾注意力的敘述方式呈現不同特征。在以印刷業為主的文本傳播時代,文本闡釋“富有邏輯的復雜性、高度的理性和秩序”,主要靠嚴密的說理、生動的文字、鮮活的圖畫來吸引注意力。在以電視、電影為主的影像傳播時代,主要依靠傳播方式的直觀性、傳播內容的娛樂性和傳播效果的刺激性來吸引注意力。隨著移動互聯網技術的發展,網民上網時間不斷延長,注意力的唯一性和排他性使之成為“稀缺品”,平臺及網紅為了獲取流量競相爭取網民的關注度,由此出現網絡文本表達“標題黨”“雞湯文”傾向、網絡圖片充滿視覺誘惑力、網絡視頻迎合受眾感官欲望等現象,這些都體現了流量思維在互聯網空間中的滲透和運用。
網絡平臺以及依托于平臺的網紅對流量趨之若鶩的原因在于實現流量變現,即以推廣廣告、推銷商品或服務的方式將用戶的注意力轉化為收入,流量變現構成了網絡平臺及網紅追逐流量的主要動因。網紅走紅離不開粉絲的支持,粉絲數量與質量影響著流量變現的程度。粉絲數量多且對網紅黏性強,即意味著流量變現的概率較高。粉絲是網紅實現流量變現的潛在消費群體,其消費主要表現在兩方面,一是在網紅偶像身上的直接消費,包括刷禮物、打賞、時間消耗等;二是在網紅帶貨過程中產生的消費行為,以及對網紅代言商品的應援支持等。網紅經濟一定程度上屬于粉絲經濟,粉絲經濟的具體模式體現在,“一是以偶像為核心的明星經濟,其在媒介融合語境下也呈現出跨界融合的趨勢;二是圍繞媒介內容的IP 經濟,通過調動粉絲的參與性構建出以內容為核心的縱橫聯合的文化產業鏈;三是以社群為核心的合伙人商業模式,粉絲、偶像及商業機構等以社群為平臺實現了廣泛的連接與合作,創建了多元的商業合作方式”。在市場經濟環境下,網紅作為市場經濟活動的參與者,其自身的逐利性是其不斷追逐流量天然的驅動力,不遺余力吸納粉絲、增強自身曝光度成為增加流量的重要途徑,實現流量變現則是網紅吸納粉絲的最終目的。因而,包括“網絡內容展示→吸納粉絲→打造網紅IP→增加流量→流量變現”等環節在內的動態過程形成了流量思維下網紅經濟運行的閉環。
在流量思維主導下,網紅及網紅經濟呈現進階發展態勢。網紅最初是一種網絡自發現象,“‘芙蓉姐姐’‘鳳姐’‘犀利哥’等初代網紅是靠偶然因素走紅網絡”,網紅經濟1.0時代的網紅大多是“線下發跡線上出名”,由于電商和網絡平臺的發展尚不成熟,網紅自身變現能力較弱。隨著短視頻時代的到來,為了迎合市場需求,網紅產業發展進入快車道,由“自在”轉變為“自為”和“自導”階段,網紅經濟也從以“papi醬”等為代表的網紅經濟2.0時代進入到以抖音、快手、B站、視頻號等網絡平臺為依托的網紅經濟3.0時代。新生代網紅整體呈現出個性化、技術化、產業化、私域化的發展特征。
流量是網紅生存發展的“生命線”,貫穿于網紅的成長周期,網紅的整個成長歷程都離不開對流量的追逐和變現。為了引流,網絡播主會最大程度地提供高價值的網絡內容以滿足用戶多元化需求,或者盡可能地做出博人眼球的行為以迎合用戶消遣獵奇和尋求刺激的心理,通過極具個性化的網絡“表演”吸引粉絲,增加成為網紅的機會。一些具有網紅潛質的播主與網紅孵化機構合作,依托專業機構的團隊、技術、資金、推廣優勢快速引流,使自身朝專業化、規模化和產業化方向發展。為了提升粉絲的忠誠度和穩定性,增強粉絲粘性,一些網紅積極打造私域流量,通過朋友圈、微信群與粉絲互動,使其保持對網紅的信任度和依賴感,增強網紅流量的持久性,提升流量的變現率。
網絡時代,流量逐漸成為分析產品市值、評價輿情熱度的生產力要素,即流量被賦予了生產功能。流量的生產功能,一方面體現在流量作為一種客觀的評價指標,“有助于為社會公眾和用戶篩選和甄別網絡內容,為網絡媒體和平臺提供生產和傳播引導,為投資者提供決策依據”,這是流量在工具層面間接發揮市場價值。另一方面,流量本身意味著潛在的消費群體和經濟價值,流量通過變現可以直接轉化為經濟利益,這是流量在內容層面直接創造市場價值。正是因為流量自身承載著較強的市場功能,加上市場經濟本身具有趨利性、盲目性和滯后性等特征,市場對流量的過度追捧,容易誘發“唯流量論”,即信奉“流量至上”或者“流量為王”,將流量作為衡量網絡產品內容好壞和網紅影響力大小的絕對指標,導致一些人采取“流量造假”“刷數據”等不道德甚至不法手段吸粉引流,由此引發的資本宰制、道德失范和不良社會思潮等倫理問題,擾亂了網絡經濟的健康持續發展,因此需要從根源上認識流量至上帶來的危害及影響。
隨著網紅產業的不斷發展,網紅經濟日益呈現資本化發展趨向。一些有潛力的網紅受到平臺資本青睞,在資本加持下獲得進一步成長空間。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認為,資本是“自行增殖的價值”,“資本只有一種生活本能,這就是增殖自身,獲得剩余價值”,“這是每一種資本作為資本所共有的規定”。資本的逐利性決定了資本投入網紅的真實目的在于實現自身利潤最大化,網紅充當了資本增殖的“母體”。在資本與孵化機構的專業化運作下,“升級”后的網紅依靠資本催生出更多流量,流量又通過多種變現渠道持續不斷地轉化為資本,資本和流量通過網紅這一中介實現了各自增殖,在這一增殖過程中,網紅也實現了自身價值最大化。通過資本、網紅和流量的多重互動,一方面,平臺資本為網紅產業注入發展動力,不斷推動網紅產業做大做強,其積極正面意義不可小覷。但另一方面,平臺資本具有“力圖超越自己界限的一種無止境的和無限制的欲望”,在流量至上的裹挾下,平臺過度資本化帶來的負面效應對于平臺、網紅和“粉絲”的良性發展都產生了消極影響。
1.網絡產業過度資本化導致平臺壟斷。隨著資本涌向互聯網產業,網絡平臺運營呈現從競爭到壟斷的現象。平臺資本介入網絡媒體,在公眾需求的助推下,網絡新媒體逐漸超越傳統媒體,這對以官媒為主導的傳統媒介話語權和影響力形成了沖擊和挑戰。“互聯網平臺依托社交性、互動性、即時性壟斷了信息傳播的渠道,基于個性畫像和場景服務建立的算法技術占據了用戶大部分注意力,壟斷了用戶流量,使得傳統媒體的受眾流失問題日益嚴峻。”平臺資本所涉足的多是私營互聯網企業,在利益和流量的驅動下,私營媒體平臺在內容審核、信息監管方面相對寬松,這就為虛假信息傳播、泛娛樂化盛行留下空間,消解官方話語權威。同時,資本向壟斷平臺聚集,平臺依靠算法和數據優勢,使用戶流量和廣告流量進一步向壟斷平臺匯聚。平臺的過度擴張進一步擠壓并吞噬了網絡生態中的其他競爭者,不利于市場競爭和技術創新。獲得壟斷優勢的網絡平臺,可能會依靠自身的市場支配地位,作出侵害網絡用戶權利、破壞市場秩序的行為。
2.網紅產業過度資本化產生資本壓榨。網紅、投資者以及網紅孵化機構是網紅產業的核心。網紅與投資者之間屬于互惠互利的商業合作關系。一方面,網紅為了吸引投資者關注,會竭力吸納粉絲和流量,增加自身人氣和商業價值,在成為投資對象后,網紅為了賺取更多利潤分成,會最大程度地參加商演和商業代言活動。另一方面,資本為了獲取更多的投資回報,會積極對網紅進行包裝、培養和投入,以增強網紅的曝光率和變現率。在網紅和投資者之間看似公平合理的商業交易背后,往往暗含著隱秘的資本盤剝和勞動壓榨。在話語權方面,網紅相對于投資方或者網紅孵化機構處于弱勢地位。網紅一般專注于內容創作,資本方借因網紅不懂資本運作和市場經營,在公司股權和利潤分成上搞暗箱操作,肆意侵占網紅正當利益,例如李子柒與其經紀公司之間的法律糾紛,就屬于網紅與資本方矛盾紛爭的典型表現。資本為了獲取最大利潤,盡可能地榨取網紅流量產生的剩余價值,比如“小馬云”從流量網紅到被鑒定為智力二級殘疾,就表明資本對流量的無限追逐是過度消費網紅的強大推手。
3.“流量至上”催生“數字勞工”。作為支撐網紅經濟生成并維系其運轉的重要力量,粉絲不僅是網紅經濟中的消費者,同時也是網紅經濟中的生產者。作為網紅經濟的消費者,網絡粉絲一方面通過點贊、打賞、陪伴、應援等方式消費著網紅帶給他們的愉悅感、滿足感和成就感,另一方面也通過網購消費著網紅推薦的商品和服務。作為網紅經濟生產者的粉絲,他們“在消費基礎上進行規模更大、影響力更強、個性化更鮮明的再生產”。粉絲在網紅經濟中的生產和再生產行為主要表現為:基于社交平臺的點贊、評論與轉發,原創文本的生產,以及粉絲養成網紅的各種應援活動等。在資本和流量至上的雙重邏輯下,粉絲的生產行為轉化為“數字勞動”,粉絲自身也異化為“數字勞工”。在網絡社交平臺“技術賦權”以及用戶民主參與信息生產等理論的掩蓋下,粉絲實際上從事的是一種無報酬的義務勞動,其點贊、評論和轉發等行為都以數據形式轉化為平臺流量,用戶自主的傳播行為在無意識中被轉化為具有商業價值的數字勞動。“在看似共贏的表象下,網絡產業已經完成勞動的剝削與勞動成果的占有,助推了網絡產業的資本生產與資本增殖。”同時,平臺依靠算法技術不斷向用戶推送個人感興趣的內容,雖然一定程度上滿足了網絡用戶的個人喜好,但實際上進一步增強了平臺的用戶黏性和依賴性,實現了長期“收割”用戶流量的目的。
“流量至上”本質上是以資本邏輯為主導的思維模式。作為資本主義社會“更為根本的邏輯”,資本邏輯以實現資本增殖為目的,表現為資本家剝削工人獲取剩余價值的過程。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資本是重要的生產要素,既具有激發經濟活力、提高市場效能的積極功能,也會產生無序擴張、市場壟斷等消極影響,如果不對資本進行合理控制,可能會滑向資本邏輯的“深淵”。在網絡場域下,“流量至上”“唯流量論”是資本邏輯的網絡“翻版”,對流量的無限追逐猶如對資本增殖的極度欲望。在流量變現驅動下,資本邏輯與流量邏輯互相轉換,而貫通資本邏輯和流量邏輯的內在邏輯是欲望邏輯。欲望邏輯是超出主體“需求”以后的主體“欲求”,資本邏輯和流量邏輯都體現了主體對資本或者流量的內在欲求,在追逐欲求的過程中,主體和他者的正常界限被打破,會產生剝削、壓榨、道德淪喪等倫理失范問題。流量至上是現代社會工具理性思維模式在互聯網場域的投射,網紅將原本作為評價工具的流量奉為圭臬,為了吸引流量而不顧內容質量,忽視作為評判內容“好”與“壞”的價值理性標尺,這極易引發網絡倫理失范與危機。
1.低俗直播污染網絡生態,沖擊社會主流價值觀念。當前,網絡直播是網紅獲取流量的主要活動形式。網絡播主的粉絲量、場觀量、評論數、點贊量等數據都影響著其該時段的人氣值。一些網絡主播為了吸“粉”引流,抓住人們獵奇消遣和尋求刺激的心理,在直播中摻雜“假、惡、丑”“低俗、庸俗、媚俗”內容。例如,一些“吃播”播主靠假吃催吐的方式被冠以“大胃王”稱號,與中華民族勤儉節約的優良傳統背道而馳。有些八卦播主為了蹭熱點以獲取流量,肆意“人肉”、惡搞、干擾甚至“碰瓷”社會焦點人物,侵犯他人隱私權、名譽權等人身權利。網絡低俗直播對青少年價值觀樹立產生了不良影響,網紅炫富、快速走紅等現象不僅影響青少年的金錢觀、消費觀,而且還影響青少年正確勞動觀的養成,為拜金主義、享樂主義、娛樂至上等不良價值觀的滋長蔓延提供了溫床。在一項關于“95后”最向往的新興職業調查中,“54%的票投給了主播、網紅”。雖然網絡主播在互聯網時代已逐步職業化,但是該行業極易滋生的道德失范問題仍然值得深思。
2.數據“注水”營造虛假繁榮,破壞行業生態。流量在網紅經濟中以數據作為衡量指標而存在,對流量的追逐實際上就是對數據的追逐,數據最終成為衡量流量變現價值的數字標尺,“流量至上”現實表現為數據在網絡產品評價中占據至高地位。在流量與資本邏輯的主導下,數據的產生并非完全遵循自身生成規律,在一定程度上也存在數據造假現象,導致數據市場充斥著虛假繁榮。具體來講,一是網紅所依托的網絡平臺“后臺造假”。平臺通過技術手段在后臺刷數據,營造平臺“繁榮”景觀。二是網紅及其依托的資本“水軍造假”。網紅及其資本力量雇傭網絡“水軍”潛伏于各大社交平臺,通過制造話題、人為“注水”等方式提升網紅熱度。三是“流量明星”產業鏈衍生出來的“粉絲造假”。粉絲是養成系流量明星依附的主要群體,粉絲通過“打榜”“刷數據”“消費明星代言商品”的方式應援自己喜愛的明星,在平臺、經紀人、網紅明星等多方合力作用下,粉絲無形中成為明星數據造假的重要推手。“擁有頂級流量的藝人自身所具備的專業技能和職業素養未必與其流量匹配”,在“流量至上”觀念驅動下,當投資方和制造商將更多資本和流量投向流量明星時,一些真正的優質藝人及其作品則會因為流量不足而被大眾所忽視,出現“劣幣驅逐良幣”的逆淘汰現象。
算法推薦技術是網絡信息配置方式的重大革新,對于提升信息分發效率、改善用戶體驗具有重要價值,可以說,網絡算法技術助推網紅經濟進入快車道。從算法自身屬性來看,一方面算法遵循技術理性,能夠最大程度地賦能平臺運行、服務用戶需求;另一方面算法還兼具價值理性,“技術本身就內含人類的價值需要和目的”。但當“流量至上”成為算法推薦的主導價值觀時,算法便會淪為資本邏輯的“仆人”。為了獲取流量、提升變現率,算法推薦會無限迎合用戶審美趣味,不斷增強用戶關注黏性、搶占用戶消費時間。算法只推薦用戶“想看”的內容,不關注用戶“應該看”的內容,導致用戶最終被卷裹在價值趨同的“內容池”里,形成“信息繭房”和“信息圈群”,進而導致價值固化和價值壁壘的出現。當特定的內容被無限推送給用戶時,會潛移默化地改變用戶的思維方式和行為習慣,算法便擁有了價值觀塑造功能,給泛娛樂主義、享樂主義、消費主義等不良社會思潮留下滋生蔓延的空間。尤其是當算法設計和推送內容被別有用心的人操控時,也會給網絡意識形態安全埋下隱患。
1.“流量至上”引發泛娛樂主義盛行。娛樂是流量的天然載體,娛樂帶來身心愉悅和放松體驗,既是現代人紓解壓力的重要方式,也是與人們物質生活相伴相生的精神生活的表現形式。由于娛樂與人們的生活密不可分,娛樂也最容易成為商家吸引流量的載體和渠道。隨著互聯網技術的廣泛應用,大眾娛樂也逐漸呈現出多元化、過界化、沉溺化等特征。據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統計,“在網絡娛樂類應用中,我國網絡視頻(含短視頻)用戶規模達9.75億,占網民整體的94.5%;網絡直播用戶規模達7.03億,占網民整體的68.2%;網絡游戲用戶規模達5.54億,占網民整體的53.6%”。在流量至上思維的主導下,泛娛樂化內容被廣泛生產和傳播,而算法推薦技術則大幅度降低了用戶獲取娛樂資源的門檻與成本,為泛娛樂主義盛行提供了土壤。泛娛樂主義是將娛樂本身及其效果作為最高準則的一種社會思潮。正如尼爾·波茲曼在《娛樂至死》中指出的:“一切公眾話語都以娛樂的方式出現,并成為一種文化精神。政治、宗教、新聞、體育、教育和商業都心甘情愿成為娛樂的附庸。”在“娛樂至上”和“流量至上”雙重價值的驅動下,網紅經濟一定程度上異變為文藝表演產業,這加速了泛娛樂主義的蔓延。一方面,泛娛樂主義突破了娛樂底線,過度制造娛樂熱點和放大娛樂效果,在社會上營造出“全民娛樂”的氛圍。另一方面,泛娛樂主義突破了娛樂界線,將娛樂元素不恰當地滲透進嚴肅的公共事務領域,造成娛樂價值的越位。低俗信息炒作、明星天價片酬、劣跡藝人、粉絲畸形追星等現象都是泛娛樂主義帶來的不良后果。泛娛樂主義誘導公眾陷入一種淺薄粗鄙的“全民狂歡”之中,消解著依靠獨立、理性和深度思考建構起來的主流社會文化,是娛樂的一種異化和病變樣態。
2.“流量至上”誘使公眾陷入消費主義“旋渦”。消費主義是將消費當作生活根本目的和人生終極追求的一種價值取向。消費主義思潮產生于19世紀西方資本主義社會,隨著我國改革開放的不斷推進,人民物質生活水平逐步提升,消費主義對中國社會的影響日益加深。尤其是在當今依靠流量思維驅動的網紅經濟背景下,消費主義思潮愈演愈烈。與傳統媒體制造“生產型偶像”不同,社交新媒體注重“消費型偶像”的塑造,網紅偶像由單一商品的“代言人”向美好生活“新樣板”轉變。網紅依靠網絡新媒體分享生活起居,在美顏術、化妝術和攝影術的加持下,“有意”或“無意”地將精美的妝容和場景展示給用戶,激發用戶對其消費習慣和生活方式的羨慕、渴求和崇拜,刺激用戶對符號象征意義的渴望,最終驅使用戶陷入“買買買”的自我欲望實現的狂歡之中難以自拔。帶貨是網紅變現的重要渠道,為了快速建立粉絲群和私域流量并將其轉化為自己的客戶群,一些網紅依靠賣“人設”、炫富等手段建構“擬態環境”,在滿足用戶獵奇心、虛榮心的同時,也將拜金主義、享樂主義等價值觀在無形中傳遞給用戶,消解個體對人生崇高意義的追求,“解構了集體主義、奉獻精神、勞動光榮等社會主義主流價值觀念”。
隨著中國經濟社會進入高質量發展階段,網紅經濟也應順勢從“粗放”向“精細”化方向發展轉換。實現網紅經濟健康持續發展,需要轉變“流量至上”觀念,樹立“質量至上”理念,充分發揮多元主體參與網絡空間治理的能動作用,營造文明、理性、誠信的網絡道德新環境,推動網紅經濟制度化、規范化、持久性發展。
營造網紅經濟健康持續發展新局面,離不開多方治理主體的共同參與。一要發揮好黨和國家主流媒體的道德引領和道德示范功能,借助典型道德模范、道德案例和道德事跡開展網絡宣傳,積極弘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和社會正能量,形成崇德尊法、向上向善的社會風尚。同時要守好網絡意識形態陣地,搶占輿論高地,敢于向網絡不文明現象發聲亮劍,主動與網絡不文明行為作斗爭,發揮好黨和政府在網紅經濟治理中的主導作用。二要強化網絡平臺、行業及其從業者的主體責任,加強行業監管、平臺監管和行業自律。堅持經濟利益與社會效益相結合,在激發網紅經濟市場活力的同時,引導網紅積極履行社會責任,引導網紅崇德尚藝,養成正確審美觀,傳播正確價值觀念。同時要開展“凈網”專項活動,對失德藝人、流量造假、飯圈亂象開展整治,營造清朗網絡空間。三要激發網絡用戶的主體意識,引導其主動參與網絡空間道德治理。一方面要引導用戶養成理性平和的上網觀念,抵制網絡消費主義、泛娛樂主義、歷史虛無主義等不良社會思潮,拒絕網絡謾罵和網絡暴力,防止網絡沉迷。另一方面要積極發揮網民的網絡監督作用,引導其做網絡空間正能量的傳播者和踐行者。
網紅經濟本質上是依靠網紅個人魅力作為營銷手段的經濟形態,網紅“紅”的程度和長短是影響其自身變現能力和變現程度的關鍵因素。當前,大部分網紅是因為某個典型視頻而走紅,而“紅”或者“火”本身蘊含著不確定性和不穩定性。因此,如何維持網紅的長久價值是網紅經濟發展的重要課題。網紅初期因為各種機緣巧合獲得成功,建立了一定的流量基礎,而要保持自身流量的穩定性,僅僅依靠蹭熱度、博眼球等傳統意義上的“流量至上”思維模式和行為方式已經不符合時代發展新趨勢,落后于網絡文明建設新需要。網紅經濟發展要順勢而為,主動從“流量為王”向“質量為王”轉變,依靠才藝和實力、視頻內容生產的原創力、網絡產品的質量和創新力等獲得用戶的信任和喜愛,以此增強網紅經濟發展的活力、動力和持久力。同時,完善網絡內容質量綜合評價體系,瀏覽量、轉發量、互動情況等數據評價指標要能夠反映社會主流價值觀念,進而推動網紅經濟發展從“量”向“質”提升。
實現網紅經濟健康持久發展,需要將制度建設和教育引導相結合,發揮二者的合力作用。一方面,要強化制度的“硬約束”。“制度起根本性、全局性、長遠性作用”,治理網紅經濟亂象,需要依法依規進行。要嚴格執行《關于加強網絡文明建設的意見》《關于進一步規范網絡直播營利行為促進行業健康發展的意見》等規定,將網絡文明建設融入網紅行業管理規范,明確道德要求和道德標準,建立覆蓋網絡平臺、孵化機構、網紅個人等主體的倫理道德審查和約束機制,提高網絡直播及短視頻發布、運行的道德門檻。借助大數據、智聯網等現代信息技術,在保障個人隱私和網絡安全基礎上,加強對網紅道德行為的監測、跟蹤和分析研判,提升網絡空間道德治理的有效性和精準化。另一方面,要發揮教育引導的“軟力量”。針對網紅經濟從業人員開展教育培訓、道德評議、榜樣示范、志愿服務、網絡公益等活動,提升網紅職業素養。打造正能量網紅IP,引導網絡受眾增強鑒別能力、提升審美水平,在春風化雨般的熏陶浸潤中營造清朗文明的網絡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