館藏電影藝術檔案“走出去”之利用與探索

文/中國電影資料館 楊寧

一、如何理解“電影藝術檔案”

在術語表述上，“電影藝術檔案”與“電影檔案”在學術會議發言和期刊文獻中都時常出現。隨著《電影藝術檔案管理規定》的施行，“電影藝術檔案”這一表述的使用變得更加廣泛。張錦的《電影作為檔案》一書對二者的用法進行了細致考證，并指出“在中國電影資料館的實際環境中，‘電影藝術檔案’和‘電影檔案’其實是指同一個概念，甚至可以互換”。在構成內容上，《電影藝術檔案管理規定》所稱電影藝術檔案“是指在電影創作、生產、發行、放映過程中形成的文字、圖片、標準拷貝、數字母版、影片素材等具有保存價值的資料”。這一界定為我們理解電影藝術檔案的所指提供了更清晰的參考。

電影藝術檔案在組成上分為影片類和文字、圖片類，這兩大類分別又可細分為十幾小類。本文對電影藝術檔案的討論，著眼于電影對外交流工作的實際運用，主要涉及影片類檔案中的電影膠片和數字拷貝，以及文圖類檔案中的影片海報、劇照等資料。

二、電影藝術檔案在對外交流中的重要價值

（一）文化傳播價值。“電影是最具跨文化傳播價值和意義的媒介之一”。在全球化和信息化背景之下，電影以其生動的影像語言和豐富的信息量，展現著特定歷史時期的人文風貌，傳遞著人類共通的情感和愿望。相較報刊、電視等其他媒介，電影更能夠打破文化壁壘，增強文化認同，延續中華文化生命力，并增進不同國家觀眾間的理解、尊重與互信。《“十四五”全國檔案事業發展規劃》將“深入推進檔案對外交流合作，提升國際影響力和貢獻力”列為“十四五”時期檔案事業發展的主要任務之一，并倡導“大力推動以檔案為載體的中華文化走出去”。電影藝術檔案作為電影的載體，是我國寶貴的文化財富，也是國家檔案的重要組成部分，在中華文化的海外傳播中扮演著重要角色。如何充分利用電影藝術檔案資源，為電影文化海外傳播服務，已成為電影檔案機構在傳統收集、保存工作的基礎上要面臨的重點課題。

（二）教育研究價值。近年來，各國電影檔案機構和電影文化機構不僅積極投身本國的電影交流活動，也通過與他國互借影片、合辦影展等方式推動著國際電影資源共享，在傳播電影文化的同時，也為國際電影學教育和電影文化研究提供了有價值的參考。電影放映活動和教研活動的順利進行，離不開作為核心物料支持的電影藝術檔案。以中德部分電影交流活動為例：2019年5月德國文化中心·歌德學院為在北京舉辦的“文德斯電影專題回顧展”提供了10余部影片的放映拷貝和文圖資料，并傾力促成了電影大師班、電影修復講座等6場映后活動落地，為北京電影學者和電影愛好者帶來了觀摩和學習的寶貴機會。同年11月，中國電影資料館為在德國海德堡舉辦的中國經典影片展映活動提供了3部館藏影片的數字拷貝及海報、劇照、導演闡述、創作手記等相關文圖資料，德國當地專家配合放映組織了電影教學課，收效圓滿。

三、館藏電影藝術檔案“走出去”的實踐與困境

談館藏電影藝術檔案的對外交流，不得不提到中國的國家電影檔案館——中國電影資料館。中國電影資料館作為國家電影檔案專業機構，館藏電影節目4萬余個，并收有各時期文圖類檔案10萬余卷。為檔案的收集和保存做出巨大貢獻的同時，資料館也利用豐富的館藏資源為中國電影對外交流工作持續助力，通過向國際檔案機構出借影片或參與在國外舉辦的中國電影展映活動，為電影藝術檔案在海外延續生命力提供了重要平臺。2019年～2021年，中國電影資料館先后與20多個國家或地區的40余個電影檔案機構、文化教育機構和節展項目合作，促成100余部館藏國產影片赴海外參與放映活動，總放映部次超過140部次。

在響應國家號召、積極實踐中國影片“走出去”的過程中，館藏電影藝術檔案對外交流工作收獲了顯著成果，也遇到了檔案保護、檔案查詢、檔案利用環境和檔案人才團隊建設等方面的困難：

（一）電影膠片外借難度高?！安粭夒娪埃z片長存，勿毀它們”是國際電影資料館聯合會的宣言。在數字化時代，電影膠片作為一種獨特的記錄形式，是我們不可忽視的寶貴遺產，承載著歷史和情懷的膠片電影放映，對各地電影研究者和影迷具有十足的吸引力。而在跨國放映活動的籌備中，膠片本身對保存環境和操作方法有極高要求，給外借帶來較大困難。一方面，檔案所有方擔心不當的運輸和的放映操作可能對僅存的物料造成難以修復的損害；另一方面，借用方也常常迫于有限的預算和放映條件，不得不放棄原本的放映計劃。中國電影資料館近年來參與對外交流的影片類檔案中，數字拷貝占據絕對主流，很少有也越來越少有膠片外借的情況，這在一定程度上收窄了可參與對外合作的影片范圍。

（二）海外機構對我國館藏電影資源了解不足。海外機構和節展項目在中國經典影片放映活動的選片策劃上，多以當地電影節展或鄰近國家放映過的好口碑作品為選片參考，高頻次邀請《神女》《小城之春》等我國20世紀三四十年代的代表性影片參展，進一步提升了這批優秀影片的海外影響力，卻也側面體現了選片人對其他時期、其他類型中國優秀影片的探究局限。國際專業電影檔案機構對我國電影檔案機構館藏資源有相對深入的了解，而隨著館藏電影藝術檔案的不斷豐富和更新，想要實時了解最新的檔案可用情況和影片修復細節并不容易。在缺乏可靠網絡查詢平臺的情況下，郵件或電話問詢成為當前跨國交流中較為通行的渠道，但溝通人力成本和時間成本較高，且不便于有效信息的提取和保留。

（三）線下電影放映交流局限性日益凸顯。線下電影放映和交流的魅力，來自人與人在特定空間相聚的儀式感體驗。隨著互聯網和多媒體技術的發展，線下放映交流的局限性逐漸顯現。一方面，跨國放映交流的人員和場地成本較高。電影藝術檔案交流活動的組織者多為文教類非營利機構，經費預算有限，而物料寄運費用和活動專家往來費用是一筆不小的開支，本身不具影廳設備的機構甚至還需尋找當地影院租用場地；另一方面，線下放映交流限定在特定場地舉辦，接納觀眾數量有限，在注重知識共享和實時表達的當下，往往無法滿足多人次同時學習觀摩的需要。此外，線下模式因其人員聚集的特點和對場地的依賴性，對不可抗力因素的抵抗力也較弱，更大程度上要面臨排映計劃推延甚至取消的風險。

（四）外事方向的檔案專業人才有待培養。當前，國內電影檔案機構在業務部門的組織架構上，主要按檔案業務類型進行劃分，不以對內或對外業務為劃分標準。中國電影資料館內設公共事業部、收集整理部、多媒體部、制作部等14個業務部門，涉及電影藝術檔案對外交流工作的人員主要分布在公共事業部、規劃與信息處和數字資源管理部。這部分工作者大多具有較好的外語水平和5～20年不等的檔案相關工作經驗，但在檔案專業領域的研究深度尚有不足，具有檔案類高級或副高級職稱的人員占比極少。同時因受客觀條件的限制，他們對國際檔案機構先進工作方法的學習還停留在“聽聞”階段，有外派交流經歷的不足30%?？傮w來看，外事相關的電影檔案從業人員存在專業領域挖掘不夠深、綜合知識涉獵不夠廣的問題。

四、館藏電影藝術檔案“走出去”的優化策略探索

（一）推進電影膠片數字化修護進程。自2006年“電影檔案影片數字化修護工程”啟動以來，中國電影資料館已完成3100余部館藏影片的數字化轉換及保護性修護工作，并對重點影片進行了2K、4K精修，其中包括《解放了的中國》《永不消逝的電波》等經典影片。在數字化檔案逐漸成為國際電影交流主流載體的今日，專業電影藝術檔案機構在妥善保護電影膠片的同時，還應關注國內外檔案利用需求，以經典影人和影展為參考方向，進一步鞏固專業技術團隊，爭取更多的政策支持和資金投入，從而快速有序地推進電影膠片數字化修護進程。

（二）建立完備的電影藝術檔案對外檢索系統。隨著網絡技術迅速發展普及，各地區電影檔案機構和電影文化組織愈發重視網站建設與數據庫搭建，以拓寬館藏信息共享渠道，更好地服務機構內外從業人員。內容豐富、設計合理的電影藝術檔案對外檢索系統，不僅能打開對外宣傳窗口，吸引更多優質合作，也是對電影檔案機構專業性和與時俱進精神的體現。

英國電影協會電影資料館（BFI National Archive）網站數據庫包含機構自1933年以來搜集了數十萬條電影電視節目信息，可供查詢有實體物料或無實體物料的影片情況，并提供影片相關文獻和報道的查詢鏈接。香港康樂及文化事務屬（Leisure and Cultural Services Department）推出“博物館統一藏品管理系統”，設英文、繁中、簡中三版網頁，上傳了香港歷史博物館、香港文化博物館和香港電影資料館的藏品資料，為公眾建立一站式搜尋康文署多所博物館藏品資料的線上平臺，可提供詳盡的館藏影片信息及物料現況介紹。中國電影資料館已有面向內部的館藏檔案檢索系統，為內部檔案工作提供了有力支持，并從2020年起著手官網的全面更新，設立了館藏電影目錄查詢入口，但相較發展較早的國際電影機構網站，其數據庫建設還處于初始階段，系統架構尚未定型，條目內容有待充實。電影檔案機構在未來需加強技術人才引進，逐步建立完備的電影藝術檔案對外檢索系統，并最終實現中英雙語網站的內容同步，將館藏經典影片資源與最新修復成果向世界展現，供國際檔案機構和電影研究人員查詢參考，進一步延伸電影檔案機構的服務功能。

（三）開辟線上放映交流新天地。相較于線下電影放映，線上電影放映具有簡化觀影過程、解放觀影行為、節省觀影費用的優點。傳統線下放映模式雖有不可替代的一面，但唯有緊跟時勢、創新求變才能獲得更多的生存空間。縱觀國內外線上線下放映模式相融合逐漸成為電影活動發展新趨勢。2020年春節檔，徐崢執導的《囧媽》另辟蹊徑，開啟了線上首映新模式，關于流媒體時代是否到來的討論也迅速成為熱議焦點；同年4月，第十屆英國圓形影院無聲電影節（簡稱HIPPFEST）決定延期并轉為線上舉辦；5月至6月，YouTube與翠貝卡電影節聯手戛納、柏林、威尼斯等多個國際電影節主辦方推出名為“We Are One:A Global Film Festival（我們在一起：全球電影節）”的線上電影活動，全球影迷樂見其成；7月至9月，上海國際電影電視節和北京國際電影節先后舉辦，均以影院放映、露天放映、線上放映并舉的方式進行，為觀眾打造了多重觀影形式等。眾多線上電影活動的嘗試和實踐為電影藝術傳播和交流引出了新方向，開辟館藏電影線上放映交流新途徑也成為推動電影藝術檔案對外交流過程中的新思路。充分發揮網絡平臺的力量，尋找合適的線上電影素材上傳平臺，發展遠程交流互動技術，將為國產經典電影參與海外線上影展活動注入生機和活力。

（四）加強外事方向的專業檔案人才培養。電影藝術檔案機構應緊跟形勢，重視外事方向檔案專業人才的培養，加強檔案利用和管理能力的培訓，增強人才梯隊的有序建設，豐富檔案人員的綜合知識架構，創設有國際視野的交流學習平臺，致力于在認真履行電影檔案相關工作職責的同時，培養出具有政治判斷力、信息化能力和創新力的新一代外事方向專業檔案人才。

五、結語

電影藝術檔案是電影對外交流工作的物質載體，在電影文化傳播和教育研究上具有重要價值。國家專業電影檔案機構不僅要在電影藝術檔案的收集、保存和修護工作上做精做深，還應充分調動館藏資源，持續推動國內外電影文化交流與合作，用經典影片向世界講述中國故事。同時，互聯網數字時代勢不可擋，推進檔案數字化修護，加強數字資源維護，融合線下線上交流形式，強化專業檔案人才培養，將更好地促進電影藝術檔案對外交流，為新時代電影藝術檔案開發和利用打開新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