壯錦植物紋樣研究

黃揚彤，米津慧，鐘日恒

（廣西民族師范學院 教育科學學院，廣西崇左 532200）

壯錦，是壯族織錦的簡稱。廣西壯錦是最早被列入中國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的文化遺產之一，是壯民族傳統民間技藝，也是廣西重要的文化瑰寶。在壯錦的創作中，壯族人把勞動、信仰與大自然的杰作相融合，織出富有獨特壯族文化寓意的植物紋樣。深入解讀與研究壯錦植物紋樣，才能體會到其中的民族審美與精神內涵。

1 壯錦歷史淵源

壯錦據傳起源于宋代，是“中國四大名錦”之一，具有較為悠久的歷史。據《廣東新語》轉引當時記載，漢代時期的廣西當地已經能生產“細著宜暑，柔熟者御寒”的“峒布”。當時的少數壯族先民已經能夠充分地綜合利用各種植物的天然纖維，編織成葛布、絡布等織錦作為他們制作壯族衣服的主要布料。《漢書》：“自合浦徐聞南入海，得大州，東西南北方千里，武帝元封元年略以為儋耳、珠崖郡。民皆服布如單被，穿中央為貫頭。男子耕農，種禾稻纻麻，女子桑蠶織績。”[1]漢代是壯錦形成過程中非常重要的時期，可以視作壯錦的萌芽時期。《后漢書》：“織績木皮，染以草實，好五色衣服，制裁皆有尾形。”[2]書中所說的“五色衣服”可以看作壯錦的雛形。新中國成立后，考古專家學者們在廣西羅泊灣10 座漢墓的七號遺址殘葬坑內進行發掘，陸續出土了數塊的帶有橘紅色的回鶻漢文錦制品殘片[3]，因此可以證實漢代廣西已經具有漢代織錦制作技藝。宋代是壯錦形成的主要時期，宋代的史料中有許多關于“緂”和“廣西錦”的記載，宋代“白質方紋，佳麗厚重”[4]的布便是早期的壯錦。北宋時期王朝需要用綢娟納布絲錦供給軍需，呂大防便在四川設蜀錦院，大量的蜀錦運往廣西，再由廣西向外國出口，壯族的手工業也由此更為發達，廣西錦在廣西民間快速發展，廣西錦的織錦技術已經十分成熟，形成了早期的壯錦。清代是壯錦發展的興盛時期，這一時期的壯錦已經成為廣西壯族人民的獨特民族標識。清代的《皇清職貢圖》上面記載著“賀縣壯人，男女花巾纏頭，項飾銀圈，青衣繡綠，女環髻遍插銀簪。衣錦邊，短衫系純棉，裙華麗。自喜能織壯錦及手巾帕。其男子所攜必家織者。”[5]由此可見，壯錦已經成為壯族人民的喜好，編織壯錦也成為壯族婦女必須掌握的一門手藝。2006年壯錦被國務院列為第一批國家級非遺文化遺產名錄。

2 壯錦植物紋樣意義

2.1 壯錦植物紋樣的文化內涵

壯錦，“壯”，起到的作用性能屬于空間限定；“錦”，以“壯”作為前綴給出了文化區域的限定；二者結合成的“壯錦”是具備壯錦文化的工藝品。錦，是由兩組及以上的彩色的線，即“經線”和“緯線”編織組成提花織物。“經線”多采用原色的細紗，“緯線”則是用彩色的絲絨線，兩者通過獨特的技巧交織在一起，便可制成瑰麗的織錦。壯錦的制作材料取材于廣西，紋樣構思取材于生活。壯族人民生活在氣候較為炎熱的亞熱帶地區，這里常年溫暖，草木蔥蘢，花繁葉茂，受到自然熏陶感染的人民，自然會想到把美麗的花朵編織到自己的日常用品中，表達對自然的熱愛之情。因此廣西各民族因地制宜，以竹、木、麻等植物為材料，借助與精湛織錦的技術和織造技藝，來豐富人們的穿著，壯錦由此得以不斷地發展。有時人們會使用不同的材料來制成織錦，如絲與麻混合使用，從而豐富錦的種類。雖然制作壯錦的選材豐富，但是壯錦的紋樣與色彩的風格卻始終如一，保持著其本色。紡織品是服裝最重要的基礎，不僅滿足了人們的物質需求，還滿足了人們的精神需求，并由此延伸到生活的許多方面。

廣西壯族人自古就有“好五色衣裳”的習性，喜歡在領口、袖口、胸襟、衣角、褲腳等部位貼縫織錦花紋或刺繡紋樣。壯錦紋樣的發展與壯族的歷史文化相結合，摻雜了織錦人的情感閱歷，其紋樣形式多樣，象征內涵豐厚[6]。這些象征性符號，是壯族人對植物的外形進行模仿，形成的植物紋樣，在此基礎之上，將紋樣與人類進行聯系，由此添加了福、祿、壽和多子多福的寓意。植物紋樣，即壯族人民在織錦上繡的花與枝葉，多是象征著女性的生殖器官，既體現了壯族人對大自然的崇拜與喜愛，又反映了壯族人對生殖的崇拜、祈求家族人丁興旺的民俗。常見的植物紋樣中，稻穗紋象征著豐收、收獲；菊花紋象征著長壽、吉祥；石榴花、水仙花象征著多子多福；牡丹花象征著吉祥富貴。總的來說，植物紋樣表達了人們表達除禍祈福、平安喜樂的愿望。

壯錦的植物紋樣，常給人一種清新典雅的感覺，這是因為壯錦植物紋樣的色彩搭配別具一格，很有特色。這種特色是源于廣西境內的植物環境的特點，即自然條件優越，植物資源極其豐富。在這樣的環境影響下，壯族人民形成了用色自由、大膽等特點。壯錦色彩豐富，是因為廣西的染色工藝。早在秦漢時期，古文獻記載的“五色衣裳”便體現了廣西的印染技術已經非常成熟。雖然在唐宋時期，中原地區的印染技術傳入廣西，但是廣西讓保留著古老傳統的印染方式，即以植物染為主，由此形成了地方獨特的用色風格。最常見的主色調藍色，就是用藍草做成的染料染制而成，但是藍草并不是一種植物，而是可以制成靛藍色染料的植物的統稱，常見的藍草有蓼藍、菘藍、馬藍和木藍等。在壯錦上，主色調不同則給人不同的感覺。紅色代表熱鬧、活潑、喜慶；綠色代表清爽明朗；黑色代表穩重、古樸、內斂。藍色代表理智、寧靜、智慧。所謂“藝術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淳樸的壯族人民喜愛從大自然中獲取用色靈感，但是并不受到自然的局限。在壯錦里紅色會搭配綠色，沒有俗氣，反而鮮艷奪目；黃色配綠色，給人艷麗動人的感覺。不同的顏色搭配在一起，則表達不同的情感。總之，壯錦顏色的搭配并不受限于大眾審美所接受的搭配，反而打破常規，突破局限，給人自由的感覺，體現了壯族人們的大膽奔放的性格。不同的底色搭配，不同的壯錦植物紋樣，產生不同的審美效果，表達壯族人蘊含在壯錦中的不同情感。

2.2 壯錦植物紋樣藝術特征

2.2.1 水仙花紋

水仙花紋樣是用多種顏色繡成的，常見的3 種顏色構成的水仙花紋是深紅色的花葉，淺黃色的枝干，玫紅色的葫蘆；四種顏色構成的是深紅色的花葉，淺紫色的枝干，中心枝干的尖端用青藍色，玫紅色的葫蘆，這種兩種樣式的水仙花均搭配金黃色的底色，給人明艷的感覺。

水仙花紋的圖形構造是由水仙花和葫蘆兩種植物的造型組合而成，所以水仙花紋可分為上下兩部分。水仙花的造型主要體現在上面的部分，壯族人將水仙花的外部形象通過想象概括的變形，形成了簡單幾何圖形組成的水仙花及其枝葉。葫蘆的造型則主要體現在下面的部分，壯族人將葫蘆的外部形象通過想象概括的變形，形成了一個像葫蘆的寶瓶，寶瓶象征著女性孕育生命的子宮。由此水仙花紋樣就象征著多子多福的含義。

水仙花紋的布局設計就是在織錦做的被子上以面狀布局呈現，在衣服上則以帶狀布局呈現，但多用在被子上（見圖1）。

圖1 三色水仙花

2.2.2 菊花紋

菊花紋常見的紋樣顏色為桃粉色、玫紅色、紫紅色。像玫紅色的菊花紋常搭配紋樣的底色就是偏粉、偏紅的暖色調，由此形成協調統一的感覺。但是有時候當菊花紋樣的顏色以明艷的色彩構成時，也會搭配暗色的底色從而形成強烈的對比，給人一種明艷的感覺。

菊花紋并不單一出現，通常與不同的紋樣組成不同的寓意，來表達情感。常見的，菊花紋與萬字紋組合，萬字紋就是“卍”字形紋樣，在古代的時候，“卍”字象征著太陽、火；在梵文中，“卍”字象征著吉祥如意；在佛教在，“卍”字象征著萬福、萬壽。“卍”字與菊花紋形成“萬字紋菊花紋”的樣式，寓意吉祥如意。菊花紋與“壽”字組合，形成“萬壽菊花紋”，如壯錦大師譚湘光設計的《萬壽花》，其中金黃的“壽”代表皇上，“壽”旁邊的花紋代表皇帝的妃子，花紋周圍的小方塊代表皇子。由此“壽”字與菊花紋形成“萬壽紋菊花紋”的樣式，寓意長壽、子孫萬代、兒孫滿堂。

菊花紋紋樣的由來就是壯族人對菊花的外形進行模仿、想象而形成，菊花被壯族稱之為壽星花，寓意長壽；又根據中華民族傳統文化的菊花的象征，寓意吉祥如意。在明清時期，繡有“萬字紋菊花紋”的壯錦作為貢品，暢銷各地，成為四大名錦之一。

菊花紋的布局設計即在織錦做的被子上以面狀布局呈現，在衣服上則以帶狀布局呈現（見圖2）。

圖2 萬字紋菊花紋

2.2.3 八角花紋

八角花紋又叫太陽花紋，是壯錦中常見的植物紋樣，是花邊紋中的一種。八角紋是記錄和刻畫太陽的紋樣，向外的8 個銳角即八角太陽光芒的幾何形象。八角花紋型如其名，由八個銳角向外延申，象征著無邊無際的天空，中間的方形象征著廣袤無垠的大地，整個紋樣滿足垂直對稱、水平對稱和軸對稱，而且每個角的一個邊要與其垂直水平線平行，這使其富有對稱美的美感。八角花紋的樣式并不單一，壯錦中常見的八角花紋有大型八角花紋、小型八角花紋、米字八角花紋等。大型八角花紋與小型八角花紋很像，都是中間有方形的八角花紋，但是大型八角花紋的角是由兩個直角三角形的銳角相對構成的，而小型八角花紋更像是把兩個直角梯形的最短的平行邊，貼合在一起形成的。米字八角花紋與前兩者不同，米字八角花紋中間沒有方形，它像是在前兩者的基礎之上把中間的方形填補起來形成的，它的對稱軸呈“米”字，顧名思義“米字八角花紋”。八角花紋常作為其他紋樣的配紋，是壯錦經典紋樣之一。常見的八角花紋紋樣的顏色有粉色、綠色、紫色、黃色、玫紅色、白色等，色彩極其豐富，反映出壯錦用色自由、活潑的風格特點。搭配紋樣的底色多為暗色，來突出太陽花紋的艷麗（見圖3）。

圖3 粉色太陽花紋

在壯族人看來，太陽既能讓莊稼得到很好的成長，又能讓世界光明，給人們帶來了溫暖和幸福，所以八角花紋樣反映了壯族人民對太陽圖騰的崇拜與信仰，八角花紋的外形簡約，是壯族人民對太陽進行聯想后，得到抽象的八角花紋，在保留了太陽的基本形態，提取其最能體現太陽的外形特征，是以對稱的幾何線條為構成，用夸張的手法創作，流暢的線條加對稱的手法讓紋樣獨具特色。八角花紋的紋樣寓意為吉祥如意。

太陽花紋的布局設計則與其他花紋相似，在織錦做的被子上以面狀布局呈現，也會以帶狀配合其他紋樣呈現（見圖4）；在衣服上則以帶狀布局呈現。

圖4 藍色太陽花紋，帶狀呈現

3 壯錦傳承發展的意義

3.1 對民族的意義

壯錦在我國經歷了20世紀80年代的短暫輝煌快速發展后，在經濟全球化和工業現代化的雙重沖擊下，昔日在紅水河流域和左右黑龍江兩大流域普遍較為盛行的中華壯錦傳統文化，正在從歷史現實中慢慢地逐漸消逝。因此，對壯錦的傳承保護勢在必行。

對壯錦的傳承保護和弘揚發展，不但促進發揚傳承我國傳統少數民族紋飾傳統織物文化，還可大大提高廣西本地區和全國各族人民不斷強化對保護本地區少數民族織物傳統文化的政治自覺性和法律意識，使傳統文化遺產保護與傳承弘揚傳統文化的發展模式成為全國各民族和社會的普遍政治共識和基本法律要求，提高全國各少數民族的織物紋飾文化自覺和民族傳統織物文化遺產保護工作的文化自信。壯錦傳統紡織文化是2016年我國十大壯族優秀紡織歷史人物文化遺產之一，它不僅可以為中國少數民族紡織技藝的現代科學技術研究體系發展建設提供生動的紡織歷史文化素材，還可以為中國紡織史增添新的活典型和現實范例，對其不斷促進傳承和創新，壯大發揚我國少數民族優秀傳統紡織文化，時增強廣大少數民族群眾的政治思想和增強民族發展的自信心起到積極的示范作用。

3.2 對世界的意義

壯錦作為中國優秀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之一，為世界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與傳承提供了活典范。各個文化藝術群體和各個社會文化團體隨著其所處的社會環境、與自然的相互關系和自身社會歷史文化發展環境條件的日益復雜變化，不斷地對這種代代相傳的非物質文化遺產進行傳承和創新，同時它也在促使自身群體開始逐漸具有一種新的文化價值認同感和一種文化歷史感，從而極大地促進當代人類社會文化史的多樣性和持續發展性，并激發當代社會人類的自我革新創造力。壯錦經過國內外設計師的設計合作，融入其他國家的元素呈現給消費者，在創新中向世界展現出了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多樣性和創造性。

4 結語

廣西壯錦紋樣蘊含豐富的精神意寓，其獨特造型和絢麗的色彩，構成獨特的民族藝術文化。本文從壯錦的歷史、圖紋構造、圖紋搭配的底色，探討了壯錦植物紋樣藝術效果的內在含義及保護與傳承壯錦的內容。隨著我國文化水平的不斷提高，相信在未來人們會越來越重視優秀傳統文化的傳承與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