釦器的歷史與現代釦器工藝

陳露荃（福建師范大學 美術學院，福建 福州 350000）

一、釦器的歷史背景與發展演變

在古代，釦器（“釦器”同“扣器”）是指以金屬箍施于器物的口沿、底部、轉角、腹部或附加鈕、環、鋬、足、鋪首等金屬構件的一類漆器[1]。釦器主要來源于官營制作機構和私人作坊，總體可以分為黃金釦器、白銀釦器和銅釦器3類，其中的釦器包括鎏金、鎏銀和不鎏金銀3種，主要的類型有樽、觶、耳杯、奩、盛、卮、盤、罐、椑等[2]。另外，少量出現在玉器、玻璃器、象牙器中。不同材質的釦器也有嚴格的等級劃分。例如，用黃金做釦邊的釦器一般為皇家所使用。釦器在當時主要用于饋贈、流轉、商品買賣等。

關于釦器工藝出現的時代，有許多不同的說法，而目前出土的釦器年代最早是西周時期。但有學者認為，西安張家坡出土的漆盨上的青銅釦為特定時代出現的一種銅漆木器具類型，其目的僅為裝飾。戰國中期，漆胎變薄，釦器的目的更多是加固以延長使用壽命，次為裝飾[3]。筆者認為，釦器起源于西周，成熟于戰國，在漢代興盛，中經微衰，在宋代又達到第二次的高峰，宋之后驟減乃至鮮少人知。

在釦器極為鼎盛的漢代，雖以光鏡的素面為多，但有的釦器裝飾極為精美華麗，這類一般為達官顯貴所使用。漢代所出土的釦器為漆器，較多為釦帶，邊較寬較粗，做工復雜講究（圖1），材料與工藝完美結合。當時的釦器以夾纻胎和麻布胎的漆器居多，而使用的裝飾工藝有鎏金銀、錯金銀、金屬刻花、鑲嵌料珠和涂漆，較為特別的會在釦邊上刻字或符號。

之后朝廷去奢省費，釦器也經歷了一段衰微的時期。釦器在發展中不斷演變，唐代隨著陶器、瓷器在民間的普及，髹漆的匠人將漆器釦器法運用到了陶瓷上。宋代經濟文化發達興盛，手工業發達，審美高度為中華之巔峰，至今難以超越。宋代釦器主要為茶器和化妝器皿，與漢代的釦器不同，漢代釦器往往鑲嵌多道釦帶，常見彩繪、錐畫、金銀貼花等多種裝飾技法，作風華麗，而宋代釦器的釦帶一般僅鑲于口沿，以素髹為主，造型多曲，具有典雅質樸之韻味[4]，見圖2。在明代由黃成所著的《髹飾錄》記載了各種髹漆工藝，但釦器法不在其中，且這一時期出土或傳世的釦器極少，釦器幾乎消失乃至無人問津[5]。

二、現代釦器的制作工藝

雖然許多書籍上都記載了釦器這門工藝，甚至在宋代的工部文思院和內廷造作設有“棱作”，但卻從沒有詳細的記載描述或介紹如何制作它，且并未列入國家的非遺項目中，并無傳承人，所以現在的釦器匠人得靠自己去博物館觀察實物，通過不斷摸索嘗試來完成研究，在行業內鮮少有人能夠熟練制作器物的釦邊。筆者有幸與行內出名的釦器匠人囊幽學習，以記錄現在的釦器工藝。

（一）現代釦器的選材

釦器一般使用到的釦邊金屬為金、銀、銅，在食用器上使用銀較多，裝飾器上較多使用銅，偶爾使用金，使用的材料依據匠人的審美，參考客戶需求定制。現代工藝中也有不少模仿釦器的形式，如在口沿涂抹金色或深色的顏料燒制器皿，但在審美與質感上難以與釦器匹敵。

不同材料搭配不同的器物會產生不同的使用與裝飾效果。比較常見的有兩類器物，一類為漆器，另一類為瓷器。我們在日常生活中多使用瓷器，因此更多在茶器、瓷器上釦邊，還可延伸到竹、貝殼上。隨著時代變化，西方文化滲透，釦器不單出現在中國傳統的器物上，時下所流行的咖啡濾杯和咖啡勺上也出現了釦工藝。

釦器法作為一種實用工藝，是以實用為前提且兼顧美感而發展成熟的[6]。常見的釦邊工藝載體一般是薄胎器物，這類器物雖然十分美觀，但是在實際使用時容易磕碰缺口，如薄胎的茶杯，飲茶時略微有些不適，此時在杯沿釦銀，既能夠軟化水質，使茶水在口感上更加柔和，又改善了薄胎茶杯的缺點。又如紫砂壺的壺嘴，在設計時需要預防磕碰所帶來的出水不暢問題，用于裝飾、緊密作用的紫砂壺壺蓋如果用銀作為釦邊容易氧化，氧化后會發黃變黑，一般用清潔布稍微擦拭就會重新展現原有的光澤。還有以造型見長的葵口洗，即圓形器口作等分連弧花瓣狀的深口盤子，可作壺承。由于葵口洗的造型特點，我們可根據不同的釉色選擇白銀、黃銅、紫銅釦邊。銀的延展性較好，多用于口沿變化較多、釉色較淺的器皿。銅的氣味較重，所以并不適合制作餐飲器具。拋光后的黃銅顯現出的金屬光澤與黃金類似，且硬度高，不容易氧化。紫銅拋光后會呈現玫瑰金色，但易氧化，氧化后為紫色。釦邊的葵口洗，突出了花瓣狀口沿的特點，傳襲了宋代瓷器的經典。還有一些口沿沒有釉覆蓋的瓷器，中間胎土直接外露，這類器物的口沿處易磨損，且不夠美觀，胎土粗糙，在使用上感受不佳，如宋代的建盞與定窯的瓷器。建盞采用匣缽正燒工藝，使釉料在高溫中向下緩慢流淌移動，胎體逐漸顯露[7]；宋代的定窯采用覆燒工藝，這種燒制方法可提高產量，但導致芒口增多。這樣的器物大多用于仿古與把玩觀賞，一般根據器物自身的顏色和造型等因素決定最終使用的金屬釦邊。

（二）現代釦器的制作材料與過程

現代釦器的制作材料有上文提及的金、銀、銅，選材上最好要采用0.2 mm厚度以上的金屬片制作，才能重現如宋代釦器般平整、厚重的質感，其他用具還有記號筆、剪刀、噴槍、瑪瑙刀、磨砂紙、平整的木板等。

制作釦器，首先將需要釦邊的器物邊倒扣在金屬片上，用記號筆畫出內圈與外圈的大小形狀，再用剪刀修剪出形狀。將金屬片退火時要控制好溫度，如果過度加熱，金屬片會融化變形。不同的金屬有不同的熔點，根據經驗，在退火時，氧化物退出呈現黑色，后漸漸轉化為紅色則停止退火。退火是為了使金屬硬度降低，在釦邊的過程中增加金屬的延展性，以免在釦邊時金屬圈出現開裂現象。待溫度合適上手，先用瑪瑙刀將金屬圈的外圈按壓在器物的外壁，后按壓內壁，反復刮擦貼合，如圖3所示，再用剪刀修剪多出的部分，重復以上的操作，每次修剪后用瑪瑙刀刮擦，能使金屬片更加貼合器物的內外壁，逐漸用剪刀將金屬箍裁剪到需要的寬度，讓金屬釦邊能夠緊緊釦在器物的口沿上，貼合口沿的形狀。由于剪刀修剪的金屬邊無法做到足夠平整，所以需要用磨砂紙打磨。若是平整的圈口，則可像篆刻中磨平印章的方法一樣，將釦好的釦邊取下，水磨砂紙放在平整的板上推平到需要的寬度；若是不規則的釦邊，就需用砂紙墊上形狀相近的木塊再用手磨平。器物的形決定了釦邊的寬度，最后，再用砂紙拋光。釦器法不單考驗手藝的好壞，依型釦器，胎曲釦曲，依器成型。匠人的審美更為重要，依據不同的器物選擇不同的材料，使金屬獨有的光澤與器物更好地結合，強調不同材質的鮮明對比而突出簡單的線條感，創造出獨屬于釦器的美。

三、現代釦器的樣式

現代釦器的樣式主要有兩種，專業術語分別稱為“泥鰍背”和“韭菜條”，如圖4所示。從字面上就可以了解其大概的樣式，形容得十分生動。在樣式的差別上，“泥鰍背”是指在器物口沿的釦邊呈現為半圓形，釦邊一般外口沿高于內扣的鈿邊，并且這些釦邊在剖立面上，中脊要略微凸起，同時向兩邊則要漸趨薄。這樣的釦邊較細，釦器看起來更為精巧細致。薄胎的器物口沿太薄，泥鰍背的釦邊裝飾則讓口沿更為圓潤。泥鰍背比較適用于闊口型器物，常見于宋代的定窯、葵口洗等。“韭菜邊”的釦邊較寬，為直口方棱凸起，常見于宋代建盞或一些口沿較厚、芒口較寬的器物上。

四、結語

釦器，是我國傳統的將器物與金屬組合在一起的髹漆工藝，工藝復雜，對匠人的技術要求甚高，釦器起源于西周，成熟于戰國，在漢代興盛，中經微衰，在宋代又達到第二次高峰，宋之后驟減乃至鮮少人知。從釦器的發展來看，釦器從實用性往裝飾性發展，由統治階級向市民階級發展，無論哪個朝代的釦器都可從其選材、制作工藝上發現其鮮明的時代特征。如今，釦器工藝被人重新挖掘發現并且研究制作再現，主要繼承了宋代的釦器方式，并且在其他材料上得以衍生。國家暫時還未將釦器這項工藝列入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但好在現在有手工匠人能夠再現宋代的釦器工藝。制作釦器所用到的材料有金屬片、剪刀、瑪瑙刀、水磨砂紙等。這門技藝不但考驗匠人的技術，對匠人的審美也有極高的要求。現在，釦器這門手藝已經不限于達官顯貴，逐漸融入普通人的生活，隨著時代變化不斷精進發展[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