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思泓,李文鴻,吳琦,杜光寧,薛唯
(嘉應學院,廣東 梅州 514015)
21 世紀初國家非遺保護工程實施以來,傳統體育被賦予“傳承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重要使命,各級政府支持其進行藝術化、教育化和市場化的轉化創新,內含宣傳普及傳統文化和擺脫傳承危機的雙重任務。當下體育非遺傳承研究圍繞頂層設計和基層運作展開,前者關注推廣策略、路徑選擇、遺產立法、數字化保護等問題,后者則重在闡釋體育非遺與民間組織、族群記憶、鄉土情結、文化認同等要素之間的生態關系,二者從不同角度為體育非遺傳承提供理論支撐和實踐之策。然而,傳統體育傳承危機仍在日益加深:截至2020 年10 月,梅州市8 個省級以上傳統體育非遺項目的11 位傳承人中,有4 位在2015 年前后去世,剩余 7 位中有 4 位年齡超過 60 歲,50 歲以下僅有 1 人(數據來源:梅州市文化館),平遠縣落地花鼓的傳承范圍只剩下差干鎮、仁居鎮和上舉鎮等零散的幾個鄉鎮,梅州以外的客家地區,如河源烏石村席拳棍術“起轉”(方言,巡回之意)傳承的情形也已不復存在。傳承是延續傳統體育文化根脈的關鍵,本研究基于對粵東、魯北等地傳統體育的長期田野調查,對非遺傳承策略進行反思,圍繞主體構成、空間拓展及行動策略重建傳承路徑,以期為傳統體育傳承發展提供參照。
非遺傳承試圖通過轉變對象、場域、方式,以教育化、藝術化、市場化等途徑擴大傳承群體,但現實中傳統體育進校園的“教育化傳承”難以在校園學生中找到以傳承為使命者;傳統體育舞蹈化的藝術轉化導致傳統體育內涵改變和傳統意義的喪失,民間傳承人難以在現代舞臺找到真正的傳承人;在政府或企業資助下借力市場進行生產性保護往往使傳統體育陷入“民俗主義”而脫離傳承之義。
在非遺保護過程中,各級學校成為傳統體育傳承的重要場域,但融入“傳統文化進校園”戰略的傳統體育難以把學校(主要是中小學)轉變為真正的傳承場所。一方面,中小學體育的處境和地位,決定傳統體育與校園體育課程的融合流于形式。長期以來,盡管體育被視為素質教育重要內容,然而在事關學生切身利益的考試面前,“到小六就終止,到初三就叫停,到高二就下馬”成為常態。在這種情況下,武術、戲曲、民間手工藝等傳統文化進校園,其境遇可想而知,學校充其量只能體驗傳統體育。正因此,盡管惠州李家拳進入當地十幾所中小學,非遺管理部門宣稱其擁有學員上萬名,但傳承人歐陽粵強卻發出“學生非常多,徒弟還真沒有”的感慨。另一方面,學校體育教學與傳統體育的傳承方式存在根本的不同。傳統體育往往與民俗民風相伴而生,具有“重過程、輕競技”的特征,其技能的養成有賴于長期跟隨師父接受當地鄉土民風的熏陶。身體動作的呈現只是傳統體育的“殼”,其間蘊含的傳承人對鄉土民俗的熱愛、對民間儀式儀軌的熟練掌握、對鄉土生活法則的理解才是其靈魂所在。換言之,傳統體育深植于鄉土民間的“傳統文化綜合體”,不能等同于現代體育體能和技術的訓練。打席獅技藝的習得有賴于僧尼對香花佛事的全面掌握,是一個長期的過程,但學校不是鄉村,學生不是游藝僧尼,傳統體育與體育教學在內容、時空上的差異決定了二者產生和發展的環境具有根本性差異。因此,盡管學校被賦予傳承優秀傳統文化的重要作用和地位,但校園傳統體育教學根本上會導致傳統體育的競技化、傳承者學院化,久而久之傳統體育傳承將僅僅流于形式。反思傳統體育進校園的“教育化傳承”模式,我們不能否認它作為普及傳統文化途徑對青少年的教育意義,但在“傳承”的角度,試圖從校園找到以傳統體育為志業者的舉措,與學校教學目標存在分歧,也會因文化環境的改變而難以收到預期的效果。
在非遺體系中,很大一部分傳統體育項目因具有表演屬性而被歸于“民間舞蹈”類別,這成為傳統體育走向現代舞臺的基礎。隨著傳承困境加深,將傳統體育改編、包裝后推上城市劇院舞臺,成為非遺傳承的重要形式之一。其實,包括客家打席獅在內的不少傳統體育項目從民間街巷走向城市舞臺,打席獅被改編為舞蹈“席獅趣”搬上舞臺后,席獅原本以宣揚孝道促進族群團結的功能不復存在,舞臺上“爺爺與孫女共享天倫之樂”的獅舞游戲無法喚起人們對席獅傳統的共同記憶。其次,舞蹈化的藝術表演導致傳統體育文化內涵喪失。對于將打席獅賦予全新的故事情節搬上舞臺,傳承人釋寶華認為,經過藝術加工的打席獅只保留席獅的“形”,其靈魂則沒有了。如果人們僅看舞臺表演,會因不了解打席獅的歷史而感覺索然無味,因為席獅道具簡陋、動作簡單,既沒有舞蹈的婀娜多姿,也沒有南獅的剛勁威武。可以說,打席獅在擁抱舞蹈而獲得“重生”的同時,卻以喪失傳統意涵而“消亡”。更嚴重的是,舞臺表演(如“席獅趣”)形式的傳統體育導致傳承人因“專業性”被弱化而變得可有可無。當打席獅變為“席獅趣”,實質是從一項民俗活動變為一項對專業舞者而言并不難于掌握的技能,這必然使得傳統席獅傳承人的傳承失去專業性。
傳統體育的市場化,如同20 世紀六七十年代德國民俗文化面臨消失威脅而產生的融入旅游業的“民俗主義”之變。民俗主義下的傳統體育不再具有地方傳承的意義,而是被外在觀看者賦予新的意義(如懷舊感),變為觀者懷舊心情催生“鄉愁的民俗”。除因時空轉換帶來傳承意義消解,傳統體育的市場運作與其在民間生存的傳統方式存在諸多矛盾。首先,非遺的市場化運作忽視傳承人作為文化傳承者的主體地位。“當代各種生產性保護模式的要義是將傳統民間藝術從其原生的文化空間中剝離出來,祛除其某些民俗文化功能,將其提升為純粹的審美對象進行產業化開發”,在此過程中傳統體育往往淪為“文化搭臺、經濟唱戲”指導原則下僅承擔“搭臺”功能的配角,傳承人從事傳承活動所需的物質條件和社會地位等并未得到較大改善。其次,傳統體育的傳承具有源于鄉土社會的獨特性,難以適應功利性的現代契約法則。這一點,在對山東省鄉村武術的調查研究中已得到充分的證實。簡言之,鄉村武術傳承人的傳承策略更多地表現為源于傳統的“重人情關系”特征,傳承場域是以鄉民、師徒感情維系的延續鄉村武術的“意義結構”。以此觀之,非遺保護與否、傳承如何,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傳承人對技藝的熱愛,在現代社會依然被遵循的傳統傳承方式與以契約為基礎的商業運作難以互融。最后,法律契約對傳統體育市場化的保障難以形成確保傳承的規制之力。將傳承納入法律框架下,傳承人不作為最多可以受到行政處罰(現實中極少),面對頗具本土人情色彩的傳承方式,法律無法成為保障傳統體育“必須傳承”或“必須這樣或那樣傳承”的制約性力量。從田野經驗出發,我們更傾向于認為,傳統體育的傳承需要更多傳承人堅持文化自信,盡己所能培養真正承續此項技藝的接班人。
傳統體育精英是指精通并愿意傳承某種傳統體育技藝者,以及在當地對傳統體育傳承發展具有重要作用和影響的關鍵角色。不否認“人民群眾是歷史的創造者”,但精英所擁有的權力、權威和對民眾的影響力、感召力在很大程度上可以架起“社會結構”與“社會變遷”的橋梁。日本稱非遺文化傳承人為“人間國寶”,馮驥才先生借鑒此稱謂以“杰出傳承人”之稱強調這一概念對民俗文化的重要意義,充分體現民間精英群體對民俗文化傳承的重要性。因此,傳統體育的傳承應以民間精英為主體展開。
傳統體育的傳承不應是代表性傳承人的文化壟斷,而是直接參與傳承和支持傳承的民間精英的合理分工協作。一方面,傳統體育是由文化歷時性累積形成的“傳統”,其傳承人應是這一厚重傳統的活態載體。傳統體育傳承人的養成需以客觀文化熏陶和主觀文化認同為基本條件。傳統體育的“技藝”并不完全等同于現代體育范疇的“技術”,而是一個兼具厚重傳統和個人經驗的概念。如果說用于傳統儀式的南獅等可以融入競技體育,而打席獅則因“重意不重形”很難融入現代體育之列,其專業性源于其獨特文化意涵而非演者的技術和體能。因此,如果不能深刻體驗傳統體育與當地文化、社會的關系及自身組織內部的禮儀、倫理等復雜文化事象,傳承者及其傳承行為就會變得極為“業余”。另一方面,傳統體育是傳承人與地方社會互動的過程,其傳承需要多元主體的支持和協作。長期以來,梅花拳之所以能夠以“在野之禮”起到地方治理的媒介作用,鄉紳、族長等是不可或缺的角色。傳統體育要在當代社會獲得良性發展,除技藝傳承人,還要有權力精英和財富精英的大力提倡和支持。隨著社會分工細化、人口異地流動加速及階層區隔加深,傳統體育多元傳承主體日漸疏離,亟待協同聯動。不同于曾經取得一定功名且具有賢德的傳統鄉賢,新鄉賢是自覺遵循當代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要求,具有一定才華、名望、聲譽并積極服務于鄉村治理者。梅州豐順埔寨火龍舉辦一次表演動輒耗資數十萬元,這項傳統之所以能延續至今,與熱愛傳統體育文化的“新鄉賢”的支持和資助密不可分。因此,“新鄉賢”既是保護、活化、利用傳統體育文化資源的重要角色,也是通過傳統體育服務鄉村治理的核心力量。概言之,傳統體育精英不僅包括專業人士,還包括支持傳統體育傳承發展的“新鄉賢”、地方行政人員等構成的多元主體。
傳統體育傳承空間的拓展實質是文化基因“異地復制”,包括物理空間和社會空間兩個方面。一方面,傳承者需主動在自身城市化過程中將傳統體育嵌入城市,拓展物理空間。都市鄉民的存在為傳統體育在城市中傳承提供可能。有研究指出,同源、同鄉、同業、同居的流動農民在城市復制、再造盡可能類似故鄉村落社會的“都市里的村莊”,且中國都市鄉民群體將會在未來50~100 年內長期存在。當下,很多已完成城市化的傳承人主動將傳統體育帶入城市生活空間,構建起圍繞傳統體育傳承的社會網絡。如魯北地弓拳傳人在自營醫院同鄉中成立武術傳習所,保存地弓拳的同時,實現傳統體育從大眾表層體驗到同道者潛心傳承的轉變。同時,傳承人積極關聯起地弓拳傳承的城鄉兩端,村落重在維系傳承的儀式傳統,城市主動融入武術協會等現代組織,實現了傳統保存與現代發展的兼顧。另一方面,傳統體育的傳承應以人文性回歸融入城鄉一體化進程,拓展社會空間。將源于鄉土的傳統體育“移植”入城市,首先,應處理好新的傳承環境中的各種關系。“一個場域的結構可以被看作不同位置之間的客觀關系的空間,這些位置是根據他們在爭奪各種權力或資本的分配中所處的地位決定的。”從鄉土的“熟人社會”到城市的“陌生人社會”,傳承人應主動發掘城市居民對傳統體育的需求,借助國家行政力量積極推動融入各種儀式和現代體育組織體系,重新構建新的生存場域。在此過程中,傳承人需不斷謀求自身社會地位的提升,如河源習拳棍傳人、梅州五鬼弄金獅傳人均在市文化館、武術協會兼職,為傳統體育傳承獲得官方支持、提升社會影響力發揮了重要作用。其次,傳統體育社會空間的拓展應以城鄉體育文化和諧融通為目標。趙旭東主張通過城鄉各自內部的精英以及外部力量的聯合推動,實現城鄉關系“基于互惠的‘在一起’的人文性的回歸”。這種文化的城鄉共融具體到傳統體育傳承,需以城鄉民眾“共情”為心理基礎,而共同的文化記憶是共情產生的前提。彭偉文新近研究也證實,醒獅民俗之所以屢經社會動蕩而傳衍不衰,根本原因在于共同的文化記憶使城鄉成為連通傳統與現代的共同體。因此,跨越城鄉的傳統體育傳承,需致力于喚起城鄉民眾對傳統體育文化的共同記憶。
1)以兼職傳承再嵌入日常生活。
傳統體育有機融入傳承主體的日常生活之中,“自然而然”的習練傳承是實現其文化救贖的必由之路。有研究者認為,苦行主義是傳統體育傳承人的一項基本特征。結合傳統體育歷史和田野調查,我們更傾向于認為傳統體育的苦行主義并非其原初特征,而是“現代性的后果”在民俗文化領域的投射。正如每份非遺項目申報材料中都提到,年輕人大多外出務工經商,傳統技藝陷入無人問津之境。當傳承人在鄉村城市化中成為失地農民而失去主要生計來源時,他們時刻面臨是否放棄傳承入城討生活的糾結,選擇堅持傳承者往往因生活的窘迫而成為傳承某項傳統技藝的苦行僧。因此,我們提倡將傳統體育重新融入傳承者日常生活的兼職傳承。從客家傳統體育傳承傳統看,傳統社會中傳統體育與人們的生存利益密切關聯,但這種關聯更多的是作為元素之一向日常生活結構性嵌入,而并非直接以之為謀生手段。以融入“席床生日節”的席拳棍術為例,其傳承的動力源于河源烏石村黃姓族群對家族打席生意的武力保護,并非直接以席拳棍術為技能開門授徒。近代武術多在鏢局行業傳承,而鏢局本質上是自由商人的商業組織,其間的武術傳承實為鏢局文化的“副產品”。20 世紀90 年代末,在廣東醒獅發展陷入困境之時,在廣東中聯電纜實業集團直接注資支持下,黃飛鴻中聯電纜武術龍獅團成立并迅速發展成為中國最優秀的龍獅團,走出一條“老板養獅隊”的成功之路。反思之,在傳統體育“生產性”有限、市場化成效不佳的現實下,一方面,傳承的可持續性取決于傳承主體將其與自身生存發展相結合的能力;另一方面,只有更多有情懷兼職者的努力,才能為更多傳承人提供傳承技藝良好環境。確切說,傳統體育的“瀕危”反證其難以通過市場化運作而使傳承人以之為業,傳承主體出于熱愛以之為樂,進行兼職傳承是更為理性之舉。從現實看,傳統體育之所以仍然在鄉村存續,是因為有一批既有心又有力的傳承人和支持者。他們有一個共識,即只有首先著眼于自身社會資本的積聚,才能營造更為自由寬松的傳承環境。最終,隨著傳承生態的改變和傳承人社會地位的提升,將會有更多掌握傳統體育技藝、心存傳統體育“鄉愁”者加入傳承行列。
2)充分利用傳承人的社會資本。
在城鄉融合的社會背景中,傳統體育傳承人的“社會行動”需關注成員間的互動以適應彼此和社會。首先,在被稱為“非正式制度社會”的鄉村,傳承人要充分關注鄉土人情的作用。因此,生長于鄉土的傳統體育傳承人往往通過主動利益退讓、融入鄉村節慶、參與鄉村建設等贏得村民的支持。其次,傳承人的視野和行動需擴展到鄉村外部的世界,以獲得傳統體育發展的外部支持。鄉村是基于土地和血緣的共同體,而城市更強調基于個體地位的紐帶性連接,傳統體育傳承人應以傳承活動(宣傳等)的“政治化”呼應國家需求,將傳統師徒關系擴展至城市同鄉、同事,以構建更大門戶網絡、拓展生存空間。傳承人的有效傳承建立在自身社會資本積聚和利用的基礎之上。例如,魯北地弓拳傳承人李金順既是經濟實力雄厚的私營醫院院長,同時也是市武協主席,在當地又有很好的口碑,地弓拳因之得到較好的傳承。究其原因,傳承人因具有相當的財富積累而得以擺脫單純以傳統體育技藝維持生計的窘境;因具有較高威望,其道德感召力可以起到吸附和聚攏人才之效;因具有較為廣泛的社會關系,而有條件通過人脈招攬到自己心儀的徒弟,保障傳承的持續。
3)傳續傳統體育的實質性傳統。
從法國社會學家孟德拉斯“農民終結”到我國學者李培林“村落終結”的判斷,似乎證實鄉村在城市化進程中難以避免消失的命運。但同時,很多社會學領域的調查研究表明,深處現代化進程中的鄉村結構、人的價值觀念、人際關系維護模式、習俗禮儀等依然依循傳統的軌跡,如嶺南醒獅以精湛技藝表達的吉祥平安等寓意、民間傳統武術儀式展現的對祖先和權威的敬重,以及由此衍生人們對家鄉的懷戀之情等。調查發現,即便自身經濟實力有限的傳承人,仍有可能長期堅守傳承,歸根結底是由他們對所傳承技藝中蘊含的實質性傳統的信仰所致。鄉村存在一種“對外部力量的一致性抵抗的精神內核”,生發、傳播于鄉村的傳統體育所蘊含的“實質性傳統”,支持傳承人以特殊理解和行動構建起一個具有歷史感的信仰體系。進而,這種信仰又會反過來保障傳統體育“實質性傳統”的延續。傳承人對傳統體育“實質性傳統”的堅守表現為一種道德感召力,會使傳承人具備徒弟眼中的卡里斯馬特質(即領袖氣質),從而影響后繼者形成傳承的接續力。我們也注意到,在充滿城與鄉、傳統與現代、利與義等矛盾的當代社會,人情關系、市場壓力、科層權力等因素對傳統體育的有效傳承形成制約之力。傳統體育中由圖騰、宗教等信仰構成的精神力量和鄉土社會充滿差序倫理的處世之道,共同決定其傳承的本土特征和地方特色。重人情關系的傳承既非完全意義上的市場行為,也非完全意義上權力支配下的資源分配,而是植根于傳統的社會關系、師徒倫理和生活秩序的自然表達。對于大多處于社會階層下層的傳承人而言,這種充滿鄉土色彩的情感化行動成為對抗現代化消解傳統之勢的重要力量。
總之,后非遺時代,應在充分反思非遺傳承的基礎上圍繞主體建構、空間拓展、傳承行動重構傳統體育傳承路徑。作為傳承主體,傳統體育精英既是狹義上的技術(專業)精英,也是廣義上支持傳統體育傳承發展的“能者”。在城鄉融合迅速深化的今天,傳統體育傳承應在城鄉貫通中尋求物理空間和社會空間的拓展。我們不能以旁觀者的姿態要求傳承人清苦地“以之為業”,兼職傳承既是歷史經驗也是基于現實的理性選擇。在此過程中,傳承人需要清醒認識其所處的社會環境,不斷提升自身社會資本(包括威望、財富、地位等)并以之形成促進傳承的結構性力量。同時,傳承人還需以信仰之力維系傳統體育的實質性傳統,以道德情懷感召接續傳播者,保障傳承的文化根脈。如此,與時俱進之努力將使傳統體育擺脫社會現代化變遷導致的歷史和未來、城市與鄉村、傳統與現代的割裂,進而將傳統體育懷舊的鄉愁和他者的旁觀轉化為文化傳統的代際綿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