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志強 馬笑
(作者單位:中國戲曲學院)
近幾年來,新中國成立70 周年、中國共產黨建黨100 周年、改革開放40 周年、五四運動100 周年、辛亥革命110 周年等國家重大事件不斷;2022 年,即將迎來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建團100 周年。習近平總書記指出:“要把紅色資源作為堅定理想信念、加強黨性修養的生動教材,講好黨的故事、革命的故事、根據地的故事、英雄和烈士的故事,加強革命傳統教育、愛國主義教育、青少年思想道德教育,把紅色基因傳承好,確保紅色江山永不變色。”在這樣重大歷史背景下,戲曲作為中華民族傳統藝術的主要品種,作為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重要載體,主旋律題材作品的創作已經由探索實踐而日趨成熟穩健。當代主旋律題材戲曲舞臺作品,區別于傳統戲與樣板戲的呈現或創作,更具時代感、更加多元化、更有藝術性,也更能貼近當今時代與生活,更加生動、感人。
習近平總書記在紀念周恩來同志誕辰120 周年座談會重要講話中強調:“周恩來同志是不忘初心、堅守信仰的杰出楷模,是對黨忠誠、維護大局的杰出楷模,是熱愛人民、勤政為民的杰出楷模,是自我革命、永遠奮斗的杰出楷模,是勇于擔當、鞠躬盡瘁的杰出楷模,是嚴于律己、清正廉潔的杰出楷模。”習近平總書記提出的六個“杰出楷模”,凝煉了周總理的光輝一生。
2021 年,全國各族人民迎來了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100 周年慶典,各地黨史學習教育蔚然成風。以史為鏡、以史明志,知史愛黨、知史愛國,激發著每一位中華兒女持續奮斗的信心和動力,同時也促進著全國各文藝團體用多樣的藝術形式、豐富的藝術作品為建黨百年獻禮。江蘇省長榮京劇院作為總理家鄉的京劇院團,匯聚和代表著周總理家鄉五百萬人民的愿望,充分發揮京劇大氣磅礴、厚重深沉、善于表現重大歷史時期與突出榜樣人物的藝術特點,舉全院之力,集合全國優秀創作、演出人才,出品和制作、創作與排演了京劇《杰出楷模周恩來》(以下簡稱《杰》劇)。家鄉劇團演出家鄉題材中的家鄉偉人,該劇在創作伊始便受到社會各界的廣泛關注。
淮安市文化和旅游局副局長、江蘇省長榮京劇院院長徐克同志在《杰》劇創作伊始,就聘請北京、江蘇的有關戲劇專家和領導為《杰》把脈定位,以“楷模”“旗幟”“巨星”“縮影”為主題詞。徐克同志及長榮京劇院的杜久紅、姚中文、湯亞軍等同志,積極參加研討、表演、打造工作。劇院和編劇確定把描寫黨史上的重大事件中最能表現周恩來精神、品德、意志、智慧、人格魅力的故事搬上舞臺,突出周恩來人民至上、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信仰,把聚焦歷史風云、大氣磅礴、細膩刻畫、震撼心靈作為本劇的創作方向和藝術風格。
周恩來的一生是黨史的縮影,是我們黨從無到有、從弱到強、由苦難到輝煌的奮斗歷程。周恩來總理深受中國各族人民和世界愛好和平的人民們的愛戴,該劇的創作者們將周總理的形象集中體現為偉大無產階級革命家、軍事家、外交家、戰略家,偉大的共產主義、國際主義戰士,是世紀風云中的世紀英雄。編劇在一度創作時,將《杰》劇從周恩來歐洲建黨寫起,全篇描寫了周恩來長達半個多世紀的革命一生。這其中,既有歐洲建黨時的激情歲月,也有大革命時期的炮火硝煙;既有長征過草地的艱苦卓絕,也有日內瓦會議的外交風云;既有黃河搶險中的驚濤駭浪,也有在特殊歲月里總理對家人、對同志、對戰友們的關懷與幫助、溫情與堅忍;全劇既體現了周總理這一杰出楷模代表對黨的堅定信仰,也有人民總理對廣大人民的深深眷戀,更有廣大人民群眾對以周總理為榜樣的共產黨人的愛戴與致敬!
《杰》劇是一幅波瀾壯闊的黨史、軍史,以及共和國歷史的宏偉畫卷,是一曲感人肺腑的周恩來頌歌,以總理題材創作的京劇劇目,具有厚重而獨特的中國共產黨“黨史劇”的鮮明特征。
作為《杰》劇的導演,首先擺在我們面前的是如何將黨史、偉人、京劇這三者有機融合,同時還要兼顧與京劇藝術獨特的藝術特征如綜合性、虛擬性、程式性等方面的有機融合,確保這些藝術特征在當代題材、偉人故事中與之相輔相成、互促互補。《杰》劇沒有采用當下戲劇影視創作大都采取的從“凡人”“小事”“虛構”中選取素材和開展創作,這在當下是非常難能可貴的做法和挑戰。固然“小人物”同樣可以體現大時代,而“虛構”也同樣可以綜合多個真實事件而并非完全杜撰,諸如此類的創作方式固然可以避免很多極易產生的困難與問題,但《杰》劇的創作者們堅定的認為戲曲的舞臺上同樣需要大人物、大事件、大情懷,古老、傳統的戲曲藝術在創作史實題材、反映重大事件、展現典型人物的領域時還有太多的空白需要填寫、還有太多的難題需要解答。
戲劇家李漁的“無奇不傳”,給予編劇及其工作極大啟發。編劇從周總理波瀾壯闊的革命生涯中選擇了“歐洲建黨”“惠州城下”“長征路上”“日內瓦會議”“黃河纖夫”“中流砥柱”“沒有說完的話”七個場景作為七個場次,高度凝煉和概括周恩來總理一生經歷,在世紀風云中塑造和再現著我們的民族巨星、杰出楷模、世紀英雄;我們把七個歷史時期、七個演出場次,作為中國共產黨發展歷程的重要篇章。同時,我們在創作中關注到,周恩來與鄧穎超兩位偉人的愛情更是傳奇——黨史輝煌中閃爍愛的光芒的世紀之戀。所以,我們最終將《杰》劇以世紀之戀的愛情線為主線,以周恩來與鄧小平、錢學森、周秉德、陳毅、陳賡、劉曉峰、范文同(越南總理)、黃河纖夫、戰士戰友們等等諸多人物的戰友情、親人情、公仆情為副線,深刻而細膩地揭示了周恩來總理的崇高信仰、革命精神、高尚風范,都是來源于他對祖國、對人民的摯愛與深情。
《杰》劇在打造京劇黨史劇的創作之初、創作過程以及創作呈現都是令人滿意的,它突破了同類作品“避重就輕”的選材和創作的當下現象;也不同于大多數“行業劇”那樣,演什么都不會演主人公的突出貢獻、主要事件、工作場面,這樣的選材與創作,其實提出了一個非常尖銳的問題——編創者有沒有真正去鉆研、去搞懂所創作的人物、事件、主題、思想?創作,需要用情懷、用情感、但更要下“笨”功夫,絕不能劍走偏鋒、以巧討俏,黨史劇則更是如此。《杰》劇特邀上海京劇院的梅花獎獲得者傅希如、重慶京劇院的梅花獎獲得者周利聯袂主演,兩位青年藝術家以自身文武兼備、精益求精的專業技能與藝術素養,塑造了從青年到中年再到老年、跨越50 余年不同時期的兩位偉人形象,并通過兩位偉人的波瀾壯闊的一生力求以京劇演繹黨史,填補這個重大藝術創作領域的空白。
當代題材的現代感、黨史劇作的厚重性,如何與戲曲的藝術特征相互交融、相輔相成,是《杰》劇為創作者擺下的另一課題。眾所周知,戲曲是綜合性的藝術形式,它需要我們的創作者在文學、表演、聲腔、音樂、美術、造型、武打、舞蹈等等多個領域積極探尋、反復磨合。其中,戲曲藝術的“綜合性”,諸如唱詞編撰與唱腔設計、唱腔設計與音樂作曲、音樂作曲與鑼鼓設計等等創作環節間的相互觀照與合作,以及表演與美術、音樂與武打(舞蹈)、影像與燈光等等創作呈現時的相互融匯與磨合等等。沒有相互的觀照與融匯,不能形成綜合性,那就不是戲曲;但傳統戲曲形態在現代題材創作的過程中,各個主創環節都要面臨自身“舊”與“新”的突破與交融,還要兼顧主創與主創之間“新”與“舊”的交融與突破,這樣的“綜合性”的藝術特征將是我們每位創作者需要長期探索和不斷實踐的藝術課題。
除去戲曲的“綜合性”,戲曲的“虛擬性”與“程式性”同樣要服務于藝術創作,但也同時“制約”著我們的藝術創作。所謂“虛擬”,我們認為不完全等同于寫意,它需要依托一個支點、某個道具,通過表演,借助觀眾的視覺與想象,在人們的理解中去完成藝術與現實之間的藝術表達,它具備“假定性”的藝術特征;所謂“程式”,其實同樣需要虛擬、需要假定的“幫助”,以編創整套的、約定俗成的表演套路,形成觀眾由藝術到生活的“邏輯”想象。所以,當古老、傳統、假定的藝術形態,在完成當代生活題材的真人真事的創作時,是需要借用以往創作經驗并加以化用與升華而非完全照搬前人創作模式的。在創作和排演《杰》劇中那些或令人振奮、或感人至深、或令人深思的動人情節時,從導演的二度創作中,始終嚴格遵循京劇本體的藝術規律,在尊重和吃透劇本的前提下,以京劇的唱念做打(舞)、乃至舉手投足等程式化的表現手段、方式來進行合理恰當的設計和演繹;在全劇的呈現中,充分凸顯演員的行當優勢以及個性化表演風格,實現化用行當、突破行當,為我所用、不拘一格;在展現劇情、劇理的同時,更要順承觀眾欣賞戲曲演出、尤其是當代生活樣貌與邏輯的審美期待。
沒有“反面人物”來構建和強化故事情節、凸顯矛盾沖突是創作者需在《杰》劇中解決地又一課題。雖然在全劇的七場戲中周總理都面臨著不同的難題,但從“戲劇沖突”的角度而言,仍不能滿足觀眾的審美體驗。因此,導演以劇團演員人數和技術水平為基礎,以劇本提示、念白唱詞為依據,挖掘能展現戲、情、技、理高度統一的群體場面。如在該劇第二場“惠州城下”,通過周恩來對犧牲的警衛班長劉曉峰的念白“是他帶領敢死隊員沖上惠州城”和唱詞“他把那鮮血灑在惠州城,他用年輕生命換我生”為戰斗場面創作依據,導演組以“慘烈悲壯”為基調,以劉曉峰為核心,組成20 人“敢死隊”的群體武打(舞蹈)場面,用“滾背”“過包”“抄旋子”等技巧技巧來表現戰斗中的沖鋒越障;最終用18人組成人梯由低到高斜列舞臺,劉曉峰高舉戰旗踏著人梯沖到最高點,中彈后將戰旗交于戰友,“硬僵尸”技巧摔在戰友手中,并在周恩來等戰友的的造型下壯烈犧牲。
又如第三場“長征路上”,通過鄧穎超“跌撞撞不顧生死往前奔”的唱詞為紅軍戰士爬雪山過草地的創作依據,導演組以“無畏前行”為基調,將26 人分成人數不等的10 組,并以每組人為單位設計出紅軍戰士在長征路途中具體行動,或陷入泥潭、或因餓暈厥、或跪步艱行,或因傷至死……讓觀眾在燈光、音響、舞美、伴唱營造的氛圍中看到逼真寫實的生活再現,獲得藝術創作帶來的真情實感。再如第五場“黃河纖夫”,導演組以“急迫驚險”為表現基調,通過“下高”“竄九毛”“圈旋子”“翻連環”等戲曲技巧表現“入水架橋”、“被水沖走”等人民群眾與巨大水浪奮勇搏斗的場景,并以六根12 米長的“纖繩”作為整場搶險創作支點,創造性轉化貫穿在“搶險蕩子”、“意象拉纖”等戲曲化場面中,創造出符合本劇特色的戲曲新程式、舞臺新調度。全劇諸多大場面的武打(舞蹈)化技術技巧的設計與呈現,很好的中和與緩解了此類題材在反派人物設置、矛盾沖突設計等方面的淡化實際,在保證藝術性的同時,增加了現場觀賞性。
《杰》劇在打造“京劇黨史劇”中兼顧對戲曲主要藝術特征的觀照與融合,主創人員在二度創作方面的努力探索,將追求戲、情、技、理的高度統一為主要目標,將傳統京劇形式和現代技術技巧有機結合;將展現史實的多媒體視頻影像穿插在劇中以豐富劇情、幫助敘事,現代感強、富于意象,但又不會失去真實的舞美設計給予演員足夠調度的可能以及觀眾充分的審美空間;隨故事情節、人物情感,甚至時空轉換、創作語匯而時時變化的燈光來幫助完成敘事、渲染氣氛、凸顯變化,使舞臺呈現更具張力、更為多樣。縱觀全劇創作,戲曲藝術特征在全劇創作中的豐富運用、創新使用可以幫助我們在力爭戲曲“老”觀眾能夠接受舞臺呈現的同時,也能達到爭取和適應更多的青年“新”觀眾的喜愛與接受,最為重要的是,讓觀眾在欣賞京劇藝術魅力過程中,以藝術的審美方式仰望“恩來精神”閃耀的楷模之光和學習我們黨領導人民進行革命的偉大歷史與為人民謀幸福、為民族謀復興的初心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