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姿孜
(作者單位:常州市文化藝術研究所)
革命歷史題材的創作在時代精神的召喚下,既是面向歷史的深情回望,又是面對現實的真切召喚。既要與現實政治要求緊密相聯,也要在對革命故事的講述中,重拾并重塑民族精神。在全國慶祝建黨百年的眾多革命歷史題材劇目中,《燭光在前》以其誠懇、淳樸的面貌脫穎而出,用日常敘事承載革命敘事、書寫革命美學。編劇羅周以其智識和筆力將其中種種復雜的歷史細節和情感向度,以聚焦革命家庭的視角,在個體生命和生活的精微之處觀照歷史,用日常敘事的筆觸呈現了書寫革命先驅的另一種視角。這種具有歷史現實感的書寫質地,形神兼備地傳達出了那個時代的歷史氛圍、社會風貌和人物個性,完成了對革命歷史題材舞臺劇的創新表達。該劇獨具匠心的視角、精巧閉環的結構、平凡又偉大的人物塑造,以及含蓄質樸又飽含溫情的藝術呈現,彰顯了超凡脫俗的藝術品格,實現了情感厚度與思想高度的滲合、歷史深度和時代高度的統合。
《燭光在前》聚焦建黨初期革命家庭的生存狀態和時代抉擇,著重從革命的側面洞察時代風云,把握時代脈搏。該劇將革命先驅張太雷夫人陸靜華作為第一主人公,以陸靜華與丈夫及三個子女之數次別離為主體,構建四場主戲。全劇以表現革命家庭中的生活、抉擇、情感、命運為主,書寫他們的生存困境、生存狀態與生命形式,以此追溯共產黨人的初心,展現了生命個體融入時代和革命的具體實踐,描摹了革命家庭在面對民族苦厄時作出的英勇無畏的生命表達。該劇摒棄了革命歷史題材典型傳統的戲劇結構,采用元雜劇四折體例。既不強調事件與事件之間因果關系的情節黏度,也不制造快節奏的突轉帶來的情節密度,更不刻意形成大起大落的情節落差,而是在一種弱情節、強細節的敘事巧思中接日常生活的“地氣”,解析生命、抱慰生存,形成富有生活質感的審美體驗。編劇以一種“在場”的狀態深入歷史境遇下的現實生活,走入歷史生活現場和人物內心深處,在尊重歷史和客觀真實的基礎上對故事時間的“自然時序”進行了重構。在線性推進一送再送、一別再別的情節延展中,于某些節點上剪斷、重組時間線,運思之精巧和匠心像電影蒙太奇一般,形成交錯閉環的時空。場次之間的楔子更是構成并強調了張一陽烈士的生命線,在邏輯上強化了因果聯系,以此表現革命家庭的種種抉擇及信仰的燭照力量,構成了強烈的戲劇張力,折射出共產黨人甘于奉獻、舍小家為大家的精神光輝。
波譎云詭的激蕩年代,既有史詩般波瀾壯闊的時代考驗,亦有著對每一個革命家庭個體而言必須承受的嚴酷抉擇。張太雷的家庭和千千萬萬的家庭一樣,在內憂外患的動蕩里遭受著時代的撲打,同時又承載著時代的期許。《燭光在前》經由編劇對生命體驗的勘析、提煉與重構,一改傳統黨史題材英雄化、理想化和崇高化的敘事模式,在日常性和革命性的話語之間,建立了隱秘而微妙的相互轉化機制。個體和時代在文本精神界域中的相互抵達,呈現了一個既兼具革命認同指向又保有個體生命體驗的敘事空間。“日常生活敘事是對個體日常生活經驗進行想象性表達的一種敘事形態。”《燭光在前》將日常敘事力求表現人向往幸福生活的一面與時代社會的波譎云詭相結合,在具體而微觀的日常生活里展開與革命歷史之間的互動,并以個體的日常經驗和精微場景去建構深闊的話語時空,使得生活的復雜性在這樣的敘事向度中得以被立體地重建。
歷史既是英雄豪杰博弈的舞臺,也是平凡百姓生活的空間。“所有的歷史事件都必然發生在具體的空間里,那些承載著各類歷史事件、集體記憶、民族認同的空間或地點變成了特殊的景觀,成了歷史的場所。”編劇將體悟的觸角伸向了生活的小角落,但又不沉溺于世相的描摹。“常州,張太雷家”的居住空間是《燭光在前》故事發生的主要場所,它將觀眾帶回到張太雷家庭生活的現場,在與革命家庭息息相關、無可逃脫的日常生活里,于家庭里弄間管窺社會變革。這種生活現場里飽含著鮮活的生活氣息、生命氣場和革命力量。不論是交通員劉思猛找到陸靜華,在家門口做了簡短而豐富的交代,還是家門口的街巷里張太雷夫妻相見卻不能酣暢相認,都以小窺大地點明了時局的混亂。屬于個人的日常生活空間被侵占、監視,這些隱蔽的角落、不為人知的小場景所發生的日常點滴也可以指向人們對日常生活彌足珍貴的堅守。第二折《議去》中,張西屏和張一陽在薛氏床邊讀西蕾的信,信的內容被切割為幾個層次,有停頓、有催促。奶奶揪心女兒家在外的安危,張一陽和張西屏卻渴望去延安,而陸靜華則傾向留下。各人態度不同,選擇艱難亦堅定。一席病榻旁,有著奶奶對兒孫的牽念,兒媳對婆婆的孝順以及年輕人意欲改變現狀的渴望。在這個狹小空間里承載了陸靜華身為母親、妻子、兒媳的顧慮和擔當。日常經驗融入具體的生存境遇,抵達了生存經驗的深度,展現了真切的個人生活和具體的生存語境之間的有效關聯。這對概念化、本質化的革命歷史書寫進行了有效突破,呈現了一個精致化、細致化、藝術化的戲劇空間。
編劇羅周老師說:“這次我回歸到最樸素的表達,張太雷一家人的生活中有太多真實的細節,已經構建了作品的骨架,豐盈了作品的血肉。我們有什么理由不尊重那些曾經鮮活過,用盡力氣生活過的生命本身呢?那些真實的細節讓我非常虔敬地理解他們,感受他們。”《燭光在前》把對日常生活細節的體察與提煉融入敘事,建構起一種日常敘事所特有的縝密細膩的敘事風格,實現了歷史性和現實性的統一、藝術性和真實性的統一。透過質樸的日常生活表象,以深沉動人的細節和場景直抵敘事的真實和真切的日常經驗,并將觀眾帶回那個動蕩年代的生活現場,在生氣淋漓的細節中觸摸歷史的肌理。第二場《勸去》中,張西屏欲追隨父親的足跡,陸靜華看出了她的遲疑,便以“腌蘿卜干”為載體,勸女兒聽從內心最真實的聲音,活出真正的生命滋味。蘿卜干是常州特產,此處將它做了一番玩味,陸靜華以腌蘿卜干來比喻人生,“爽然一身洗泥淖,斷作寸寸受千刀”“去生去澀去水分,任你缸底苦哀號”“踩之踏之又幾遭。缸蓋上、巨石一塊壓得牢”……陸靜華認為人生本來如此,“苦盡甘來慢慢熬”。“腌蘿卜干”既承載著生活哲思,又能展現革命家庭的日常生活倫理,它使故事豐滿、充實、回味無窮。劇中不論是被剪去抬頭和落款的家書,還是陸靜華記憶中與張太雷在上海共度的兩個月的生活細節,亦或是陸靜華描述張太雷之死的種種,都可見個人生活與命運的發展已完全裹挾在歷史的大浪潮中,生活細節如日常褶皺般濃縮著社會變遷中的某種倫理與邏輯,從家庭轉向歷史和現實,有效勾連了個體與國家的現實關系,并藉此抵達了更為闊大的生存本相。
歷史是真實而鮮活的,在書寫革命時,編劇以樸實而溫情的筆觸極力鋪陳了動蕩時代下的革命生活,呈現了當時中國危機四伏、苦難深重的基本真實樣態。觸摸人物的生命軌跡和心靈空間,駐守立場并建構歷史真實,既保留了日常生活敘事的核心關注層面和本質內容,又通過對國家大歷史的書寫和對時代更迭、社會變革重大命題的思考,回歸了人本思想,生動記錄了處在社會變革期的人的生存狀態,準確營造了時代氛圍和社會風貌。在悲憫的觀演體驗中,喚醒了觀眾共有的歷史記憶與情感體驗,一起參與并見證著那個時代革命英雄的故事。這種恢復了具體生活面相的深度書寫,承載著編劇的運思向度、書寫形態、美學訴求的表達,在層次豐富的人性開掘和文化表達中貫通了歷史和當下、古典與現代。
《燭光在前》是錫劇在革命歷史題材創作中的一次優秀實踐。錫劇源自江南文化,產生于民間,并與民間生活息息相關。它既是地方實踐的產物,更是地方特質和人民精神風貌的展示。該劇是為錫劇量體裁衣、量身定制的,它深挖常州紅色資源,以其創造性的文化解讀與精神開掘,帶給觀眾不一樣的文化認知和革命暢想。作為常州籍優秀革命家的杰出代表,張太雷是中國共產黨創始人和早期重要領導人,對開創中國革命事業做出了突出貢獻。太雷精神有著早期革命家和其他英雄人物精神的共同特征,又與常州地方歷史文化和時代精神背景相連接,具有鮮明的時代性和江南地域性。《燭光在前》在依循錫劇本體創作規律的基礎上,充分挖掘常州紅色資源和地域文化,注重民間色彩的同時,不消解英雄品質,切實將本土文化資源轉化為了戲曲價值,深化了時代精神下錫劇文化的內涵。
從戲曲藝術傳承與革新的角度來看,革命題材在其中既是試驗田也是豐收地。不同的文化背景和地域風貌有著不同的地方文化資源,應運而生出不同的戲曲韻致和戲曲情致。革命歷史題材創作多以革命英雄犧牲、奉獻等偉大的革命情懷承載紅色革命文化的精神指向,著重展示革命先驅致力于為人民謀幸福、為民族謀復興所進行的“史詩般的實踐”。但錫劇反映并書寫歷史的創作傳統與之不同,它所蘊含的深厚的人文底蘊和民風特征與日常敘事,即以展現日常生活為主要內容的敘事范式相契合。《燭光在前》的動人與震撼,恰在于錫劇本體的藝術張力,能以細膩含蓄表現巨大深厚的內容和強烈的情感內蘊。編劇用平實、真誠的藝術映像和含而不露、幽細深邃的情感表達,表現革命家庭在苦悶彷徨中的頑強求索,呈現了人性的光輝和黨性的高貴。它使觀眾認識到古老的戲曲在當代社會同樣具備多種可能、多重潛力。錫劇創作素來注重對女性人物的塑造和情感開掘,側重挖掘人物內心所想,以情動人、細膩婉轉。陸靜華是一位兼具革命母親、英雄妻子和賢惠兒媳三位一體的女性形象,編劇著意刻畫人物的精神蛻變與情感跌宕,將陸靜華人生、情感最具代表性、也最具戲劇張力且與劇目題旨緊密關聯之處,結構戲劇。陸靜華是一位平凡又樸實的傳統女性,她對丈夫的理解和支持,對兒女參加革命的引導和放手,對婆婆的侍奉和孝敬,對革命事業的堅定信心,因質樸而動人,而恰恰在這質樸之中,折射出情感的真摯、胸懷的寬廣乃至人格的偉大。陸靜華這一接地氣的藝術形象,沒有強烈的歷史政治屬性,也不作崇高的壯舉。她作為個人與革命,家國命運共同體的深刻揭示,代表了在革命長河中作為主體的人對于革命理想的理解、覺醒、接受、實踐,有著樸實無華而又光彩奪目的人物氣質。她在艱難困苦的革命時代里擎起張太雷精神的火炬,用隱忍和堅守展現了一位平凡女性的偉大,她的革命實踐作為時代社會表征的纖微細節,以特有的生命情態呈現出了時代的韌性。
在第四折《起名》中陸靜華懷胎十月的人物形象,將她回歸到一個細膩、美好、滿懷憧憬的“永恒的母親”形象。她一面繡著虎頭鞋,一面唱著《十月懷胎報花歌》,一個母親全部的人生狀態在極為樸素的歌詞中被抒發得淋漓盡致,幽微細膩的情感表達,帶給人強烈的心靈震撼和精神洗禮。此時的舞臺撥開了深厚宏大的歷史背景,祛除了個體形而上的思考與崇高性狀的情感與意識形態,純粹表達深沉的母愛和大地般的承擔,人物的小情感小世界彰顯了大情懷大境界。可以說,對陸靜華這一女性形象的深度開掘,是在錫劇中表現張太雷題材的最佳選擇。而另一方面,編劇在贊頌陸靜華的無私奉獻和精神堅守時,也并不回避人性在情理糾結中的優柔。從陸靜華支持次女張西蕾尋找黨組織開始,經歷了一送再送、一別再別的決定和面對,每一次情感的流露都是節制和忍耐的。人物復雜曲折的內心在精巧、匠心的結構布局下,如剝筍般層層展現,形成一股含而不露的情感張力。她所面臨的抉擇,本能地讓她從一個中國傳統女性的思考出發,經由否定到肯定的過程,最終選擇做那個擎起燭光的人,這恰恰是她實現人格超越的表現力,契合了錫劇在道德、情感和觀念上表達的傳統,作品也因此在符合時代走向的價值觀的充分表達中生成了濃郁的“革命品格”。陸靜華這一女性角色的成功塑造,為錫劇人物畫廊充實了一抹色彩,使錫劇在表現生活的同時,更富藝術的感染力和表現力。同時,劇中人物所駐守的革命立場,藉由錫劇藝術的表達,亦拓寬了錫劇獨具時代性的傳承發展路徑。
錫劇像許多地方戲曲一樣,經由百余年“紅色”社會生活的洗煉,接納并表達著時代主體性的思想內容,也在全新的歷史文化語境中進行著艱難的轉型與蛻變。革命歷史題材為中國戲曲提供了現代轉型的契機,并賦予時代敘事的新個性。《燭光在前》用日常敘事書寫革命故事,同時以理性觀照和審思實現了革命歷史題材的審美突圍。用錫劇去回答時代之問、時代之思,并通過革命歷史題材的表達再現,將藝術肌體的成長與時代觀眾的成長密切結合,回應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時代生活、國家形象、人生百態。這既是完全符合錫劇本體創作規律的藝術實踐,也是賦予革命歷史題材全新演繹的積極探索。這種實踐和探索與革命文化基因的生成和演變一起,貫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和革命文化,使得錫劇作出更加靈動自由的藝術表達,呈現了傳統戲曲在時代發展中旺盛不衰的藝術活力。
革命歷史題材戲曲的獨特價值,在于追尋紅色文化的來蹤去路,彰顯黨在革命歷史實踐中創造的偉大精神。《燭光在前》可以說是錫劇對革命歷史題材的一次空間探索和道路實踐,它對“日常生活敘事”的傾心營構,復原出了革命語境中人的日常性、多重性和立體性。這種從日常經驗中生發的審美經驗,是世俗的美學,生活的美學。在向宏大歷史現實敞開的同時,打開了時代微觀個體的面向。通過表現革命家屬在非常境遇下的抉擇,在大歷史中的成長、在革命精神激勵下的蛻變,完成了對以張太雷為代表的共產黨人的信仰、精神、初心的追溯,再現了共產黨人初心使命的薪火相傳、前赴后繼。民族情懷、時代屬性、革命本色等話語內涵在“個體”意義向度發生的裂變,使得美學能夠真正面對生命個體,進而在以家國同構為核心的政治倫理秩序中確立了顯豁的美學品格。
《燭光在前》注重開掘人在民族苦難面前情感和精神向度的價值,偉大的民族精神亦在這種價值體現中得以深刻的揭示和凝練的表現。民族苦難作為具有命定意義的生命常態,與貧困、動蕩、離別、死亡糾結在一起,是時代洪流之下人們所必須正視和面對的存在。在書寫苦難時,編劇介入了歷史理性的自覺態度,于具體而現實的社會理想中洞察時代,極力表現革命家庭中的個體在迎接苦難、承擔苦難、挑戰苦難時的“痛感”和無畏。一方面,物質和精神的雙重蒙難激發了他們努力平息動蕩的渴望和需求,另一方面,個體面對苦難時的強烈韌性以及對幸福生活的質樸向往,又促使他們作出了超越苦難、結束民族之厄的革命實踐。以張太雷為代表的共產黨人把為人民謀將來永遠幸福確立為自己的初心使命,將平息苦難本身作為人的一種自我實現,具有超越苦難的情懷和擔當。正是太雷精神的燭照力量,引領著陸靜華和三個兒女,紛紛以超越小我、融入國家大我的姿態,以一種自覺的勇氣進行革命、頑強求索。大女兒張西屏想去延安,但最終決定“走姆媽的路”;兒子張一陽與母親陸靜華在船上的一別竟成永別;瞿秋白母親之死,不僅是個體的不幸,更是社會性的悲劇,這讓陸靜華徹底理解并支持丈夫的決定。她喃喃自語:“不能不嘗一點離別的苦,去換那種幸福……”正是在與苦難的搏斗中,陸靜華的革命意識才得以不斷重構和堅定,用堅韌又柔軟的方式同苦難作斗爭。編劇用忍耐和節制的筆力書寫苦難,將苦難向內凝結,而后以生命的姿態去抒發日常經驗中的精神內涵和思想發現,這大大增強了戲劇的審美張力。這種在個體維度與自覺意識生成下的苦難表達不再作為家國同構的附屬物,而是“揭示心靈和意志的較高遠的旨趣,本身是人道的有力量的東西,內在的真正的深處。”“個體的人”與革命政治最大程度地接通了變化著的時代,人的宏大革命品格與高尚人格、美好人性也得以一并呈現。
同時,《燭光在前》解構了人的“革命品格”與“人性品格”的對立,解構了作為人的“宏大歷史性”與人的“日常生活性”的抵牾,實現了以錫劇的幽細對革命題材的宏闊。《擲衣》一折中,陸靜華有心向兒子講述張太雷之死的細節,并提醒他前路兇險。她用質樸的偉大尊重孩子的選擇,亦很清楚這選擇帶來的可能是孤獨和苦楚,壓抑揪心的戲劇力量在極盡克制中積累釋放。在張西蕾的信中周恩來對她說的第一句話“你長得真像你父親”,張一陽“也想去見見爹,想去見見像爹一樣的人”。在革命者們身上,他能看到他的父親。這個表達,既飽含信仰又飽含情感,足以與陸靜華對“太雷之死”講述的分量相稱。由此將紅色革命題材中屬于個體的價值內容充分地表達了出來,飽含深情地訴說了被宏大歷史潮流裹挾著的普通人所付出的犧牲、遭遇的磨難,以及被激發出的無窮力量。在彰顯其獨具時代個性的民族精神時,富有人文關懷而不失歷史理性,這種革命話語下砥礪的“史詩”個性,保證了這一題材更能符合錫劇藝術本體對于人的表現規律,同時接通了紅色革命文化在戲曲藝術中的審美趣味,成為紅色革命題材接通民族文化歷史的精神指標。由此,濃厚的生命體驗與超越情懷,在對人性詩意的開掘中深情呈現,完成了“革命品格”與“個體人性”的美學彌合,指向了深沉的革命美學。
《燭光在前》對革命歷史題材的創新表達,深切關聯革命歷史、紅色文化與當代人的價值與情感。既是基于錫劇本身,又契合了中華民族優秀傳統文化;既不回避對英雄情懷、革命激情、信仰力量的表達,又通過“紅色”、“革命”話語體系中對人性、情感、立場等的開掘,展示個體在思想和情感上的力量;既散發著濃厚的地域文化生活氣息,又能夠對“紅色”、“革命”的主題進一步升華,溫情動人且不落窠臼,讓紅色題材戲曲的表現力更趨深入和豐富。這種美學力量的推動,拓展了錫劇舞臺的疆域,對延續錫劇藝術的生命活力有極大的正面效應,同時對展現革命文化的內涵與外延、對革命題材的美學風貌和審美風格都做了成功拓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