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電視劇如何在國際傳播中“講好中國故事”

□徐龍稷

怎樣在全球化時代講好中國故事，富有效率地開展跨文化傳播，是一個至關重要的時代議題。雖然學術界就此開展了深入探討，但絕大多數(shù)研究缺乏跨文化接收端（或傳播渠道）的實踐資料。因此，從傳播而非文本視角入手，分析中國電視劇國際傳播“講好中國故事”策略至關重要。

一、“講好中國故事”的內涵

2013年8月19日，全國宣傳思想工作會議召開，首次提出“講好中國故事”。“講好中國故事”不僅需要“講好中國人民的故事”，而且需要清晰講述中華民族的歷史傳統(tǒng)、中國基本國情、文化積淀。同時“講好中國故事”需要全程貫徹“講形象、講事實、講情感、講道理”的原則，清晰闡明中國的想法，說服人、打動人、感染人、影響人，讓正確的聲音先入為主進入國際社會，覆蓋各種奇談怪論、負面輿論，助力新型大國關系建立，引導人類文明發(fā)展的方向。

二、中國電視劇國際傳播“講好中國故事”的成就

隨著整個國產影視劇行業(yè)力量的增強、水平的提升，以中國特色、中華文化為核心內容的國產影視作品嘗試以更加從容的姿態(tài)邁向國際舞臺，國產電視劇“出?！背蔀橥怀龅奈幕F(xiàn)象。

上世紀80年代至90年代，與國際接軌之后，電視劇的播出平臺、作品題材、海外觀眾群體也發(fā)生著較大的變化，彰顯了國產電視劇“走出去”的自信。比如，《西游記》《三國演義》《神雕俠侶》在東亞、東南亞等儒家文化圈熱播，傳遞了中國優(yōu)秀文化；再如，《喬家大院》引發(fā)海外收視熱潮。

21 世紀以來，國家廣播電影電視總局推出“走出去”工程，強調以廣播影視為媒介，塑造中國良好的國際形象。在文化產業(yè)進一步發(fā)展的背景下，我國國產電視劇品質日益提升，“出海”多年的古裝宮廷劇、武俠劇、歷史劇向世界展現(xiàn)古老的東方美學與文化魅力?！段涿哪飩髌妗贰痘ㄇЧ恰贰斗鰮u》《延禧攻略》《大軍師司馬懿之軍師聯(lián)盟》等均在海外地區(qū)獲得了良好反響。2018年，菲律賓國家電視臺成功搭建“中國劇場”，播出《西游記》《雞毛飛上天》等影視作品，備受當?shù)赜^眾熱議。

近幾年，制作精良、主題鮮明、貼近現(xiàn)實的現(xiàn)實題材電視劇開始崛起，在海外的影響力持續(xù)攀升。比如，關注親情回歸的《小別離》、關注都市情感的《歡樂頌》、聚焦脫貧攻堅的《山海情》、講述30多歲女性勵志故事的《三十而已》等將視野聚焦在大時代下的“小人物”上，不僅獲得了本國觀眾的贊頌，而且獲得了海外觀眾的認可。僅《三十而已》就在全球超過100個國家、地區(qū)播出，獲得了頗高的收視率、點擊率，并被越南等國家購買了翻拍權；《媳婦的美好時代》《北京青年》《老有所依》等現(xiàn)代劇曾被作為“國禮”帶出國門，向國際社會展現(xiàn)中華文化的豐富內涵、獨有魅力，為中國文化輸出作出了有力的貢獻。

國產電視劇在“走出去”的過程中自始至終沒有忘卻傳播、弘揚優(yōu)秀中華文化的社會職責，竭力通過古裝、現(xiàn)實題材、諜戰(zhàn)等多種類型的作品向國際展示中國精神、講述中國故事、傳遞中國文化。不斷擴大的國際市場、不斷提升的海外口碑、不斷增加的國際合作，也集中反映了中國影視劇制作能力的國際水準以及新時代中國電視劇制作者的文化自信，彰顯了中華文化的強大影響力。

三、中國電視劇國際傳播“講好中國故事”的問題表現(xiàn)

《甄嬛傳》《西游記》《延禧攻略》等電視劇在海外熱播，說明了中國電視劇“講好中國故事”的可能性，但其也存在人物形象塑造平面化、故事泛化等問題。具體如下：

1.人物形象塑造平面化

當前一些電視劇傾向于塑造平面化、符號化、完美化的人物形象。具體表現(xiàn)為人物刻畫非黑即白，缺乏復雜性以及轉變過程，導致人物形象過于單一，背離了電視劇人物形象塑造的初衷。更為嚴重的是，部分創(chuàng)作者完全不考慮劇情邏輯，肆無忌憚地“注水拉長”或“偷工減料”，導致觀眾無法理解人物形象。

2.制作模式問題

當前，觀眾期望觀賞更多優(yōu)勢國產劇的需求與國產電視劇“優(yōu)少劣多、量多質劣”的現(xiàn)狀之間的矛盾逐漸彰顯，雖然每年我國電視劇佳作很多，但與總產量相比仍然偏少，“打開電視看雷劇”現(xiàn)象并不鮮見。這一問題出現(xiàn)的根本原因是電視劇從業(yè)者基本選擇“整體寫作、整體拍攝、整體播映”的“三整”模式，在這一模式中創(chuàng)作者與群眾基本無互動。即便部分電視劇主要創(chuàng)作人員認真研究了觀眾喜好，但“今年寫作劇本、明年拍攝制作、后年投入播映”的方式也導致內容滯后。

3.故事泛化

目前中國電視劇也存在價值觀單一、同質化表達、創(chuàng)意缺失等故事泛化問題。多數(shù)電視劇過分看重市場盈利，忽略了多元性、深刻性的故事表達，導致電視劇中中國文化、中國精神相對缺失。具體表現(xiàn)為：電視劇類型多為市場需求量大的仙俠劇、偶像劇，前者結構框架類似、抄襲事故頻出，過分注重背景的架空、特效技術的應用，極易使受眾產生審美疲勞；后者與韓國電視劇、日本電視劇模式相似，反映了故事原創(chuàng)力、內涵深刻性方面的缺失。

4.切入點選擇不當

國外民眾認知度最高的中國元素為“熊貓”“長城”“孔子”“功夫”，對我國民眾熟知的哲學觀念、人文觀念、藝術形態(tài)認知度較低。上述現(xiàn)象的形成，不僅與相關文化符號傳播不暢有關，還與電視劇在講述中國故事時不了解海內外文化差異、切入點選擇不當有關，產生觀看內容與受眾體驗的脫節(jié)。

四、中國電視劇國際傳播“講好中國故事”的策略

1.塑造立體而生動的人物形象

電視劇國際傳播對中國故事的講述并非單一方向，而是需要把控好“供應方”“需求方”兩個方向。即在講好自身故事的同時，尋找中國故事與觀眾興趣相契合的點，使其順利切入觀看者思維模式，引發(fā)情感方面的共鳴。特別是在人物形象塑造方面，應貫徹真實性原則，盡可能貼近人性，打造具有中國思維的特色人物，規(guī)避單一化、平面化、符號化、標簽化的人物形象。特別是在古裝電視劇人物形象塑造中，應注重細節(jié)的挖掘，保證傳統(tǒng)文化的正確呈現(xiàn)。

中國故事并非僅可依靠古裝劇講述，現(xiàn)代中國人物形象也值得電視劇關注，例如：《媳婦的美好時代》《我的前半生》之所以熱播就在于刻畫了現(xiàn)代社會普通人物形象。

2.優(yōu)化創(chuàng)作模式

根據(jù)我國電視劇國際傳播要求，在電視劇創(chuàng)作時，可以在保持本國特色的同時，引入國際常用的“邊寫、邊拍、邊播”的“三邊”創(chuàng)作模式，直接對接市場，接受觀眾的評價或批判，根據(jù)觀眾的反饋意見進行劇本修改、劇情走向調整、人物角色調整甚至故事結局改變。一般來說，“三邊”創(chuàng)作模式對應的為“周播劇”，將劇情策劃與寫作、電視劇投資與制作、電視劇播放安排與收視率緊密聯(lián)系起來，利用現(xiàn)代大數(shù)據(jù)技術實時分析，根據(jù)收視數(shù)據(jù)允許收視率較高的電視劇持續(xù)播出，收視率較低的電視劇則被停播“腰斬”?；蛘邔㈦娨晞〉幕I拍周期設定為兩年半，由電視臺或編劇負責確定主題，由制片人、導演、編劇共同策劃劇本。在電視劇開始拍攝時，編劇完成三分之一的劇本，后續(xù)三分之二的劇本則根據(jù)拍攝進度邊拍攝邊寫作。與此同時，將已寫好的部分劇本發(fā)到網上，或者召開觀眾座談會，征求觀眾的意見，進行改進，保證電視劇內容與觀眾興趣喜好相契合。在這一模式中，編劇、制片方形成了互惠雙贏的同盟關系，廣告方也會根據(jù)觀眾反饋、收視數(shù)據(jù)調查確定廣告投放量，激勵編劇精心創(chuàng)作劇本，提高電視劇品質。

3.注重故事內涵的深刻表達

較之傳統(tǒng)電視劇單一線性結構來說，碎片化、跳躍性的敘事方式具有更加突出的傳播效果。因此，中國電視劇制作方應主動摒棄單一事實、觀念灌輸?shù)膭?chuàng)作手法，脫離無營養(yǎng)的娛樂性，而是堅持藝術創(chuàng)作初心，弘揚中國元素與中國式美學，如徽式建筑、剪紙、竹海、鏢局、雜技、舞蹈、神話等，凸顯中國特色。比如，《延禧攻略》就大量使用了中國非物質文化遺產絨花、刺繡華服等，細節(jié)精湛，體現(xiàn)了精致而古典的東方民族色彩，成為國際傳播中大受歡迎的作品。再如：2014 年根據(jù)真實案例改編的《湄公河大案》作為主旋律影視創(chuàng)作的佳作，成為新的歷史背景下講好中國故事的典范。相較于《黑冰》《黑洞》《公安局長》等刑偵劇而言，《湄公河大案》講述的是中國警察在國際舞臺施展拳腳、捍衛(wèi)國家尊嚴的故事。講述軍事與諜報人員境外冒險經歷，是好萊塢國際傳播的主要類型，如《碟中諜》系列、《007》系列。《湄公河大案》不僅清晰表達了基于主權平等的國際合作原則，展現(xiàn)了中國作為負責任大國的國際形象，而且情節(jié)設置合理，情節(jié)與主人公高野（王千源飾）的性格緊密結合，合情合理地敘述了一位英雄的成長經歷。從情感表達上來看，該劇以高野夫妻之間因思想偏差而導致的情感波動為重點，避開了多角關系引發(fā)的情感糾葛或情感驅動人物行為轉變，進一步增強了情感表達的深度，堪稱“講好中國故事”的典范。

4.準確把握觀眾興趣

為了準確把握觀眾興趣，中國電視劇制作者應定期進行海內外市場調查，根據(jù)調查結果，結合自身情況，進行電視劇內容與形式的調整，使中國故事講述具有更廣闊的國際視野。比如：我國四大名著之一《西游記》的跨文化傳播作品——1986 版電視劇《西游記》（由中央電視臺、中國電視劇制作中心出品），已成為在海內外熱播的大眾文化經典，文化影響力甚大。而由海外公司制作或改編的面向海外受眾的《西游記》題材電視劇影響力有限，多在東南亞及歐美的華人群體中傳播，如2001年由NBC（美國全國廣播公司）制作的迷你劇《The Monkey King》。有的雖然熱播，但是作品中大量植入了歐美文化元素、價值觀，背離了原著。因此，可以從中國古典文化以電視劇形式向國際傳播入手，綜合考慮內容變異、傳播形式、商業(yè)元素等因素，開展針對性強的實踐，填補這方面的空白。

比如對美國某頻道播出的中國功夫類型電視劇《Into the Badlands》進行調查可知，作為“美版西游記”的代表，原型為唐三藏的劇中人物成為一名快刀客，原型為孫悟空的劇中人物則變成一名身負異能的男孩，該電視劇在故事講述、文化表達方面均獲得了歐美觀眾的認可，在歐美主流影視評價網站IMDB 上也獲得了8.1 分的高分評價。通過對該電視劇進行分析可知，歐美觀眾對電視劇劇情有較高要求，認為該電視劇劇情表現(xiàn)較佳，無明顯邏輯漏洞，且武術場面精彩絕倫。但是在角色設定方面，部分觀眾無法認同主人公Sunny冷酷的形象，認為其適合擔任炫技的配角，而非電視劇主角。這也給我國電視劇制作者一定啟發(fā)，在后續(xù)電視劇制作過程中，制作者應從劇情與主人公情感表達銜接入手，推動武術等中國特色表演藝術與中國文化元素的有機融合，提高中國電視劇國際傳播力。

5.推進影視譯制業(yè)務

比如：中國國際廣播電臺為推進大文化傳播，重點推進影視譯制業(yè)務?！爸袊鴦觥蹦Ｊ降玫匠浞挚隙?，其在非洲、亞洲、歐洲、拉美等地區(qū)加快推廣這一模式，為中國影視作品走出去搭建常態(tài)化播出平臺。同時，優(yōu)質高效完成國家級影視譯制工程的任務項目。依托影視譯制，廣泛開展?jié)h語推廣、媒體活動等文化傳播業(yè)務，強化“全媒體、大文化”業(yè)務格局。

五、結語

綜上所述，電視劇因內容通俗易懂、傳播便捷高效的特點，成為講好中國故事的重要載體。特別是在互聯(lián)網時代電視媒介、視頻網站媒界地位持續(xù)提升的背景下，電視劇成為國內外觀眾重溫、體驗中國文化的首選路徑。因此，中國電視劇應圍繞“講好中國故事”這一核心任務，持續(xù)提升跨文化傳播力。在文化交流過程中進行自身主體價值觀念的“錨定”，充分發(fā)揮電視劇在中華文化海外傳播中主體建構中的重要媒介作用。以創(chuàng)造性的發(fā)展，激發(fā)全民文化創(chuàng)新的活力，樹立中華民族文化自信，在繼承中發(fā)展，在發(fā)展中弘揚，使中華民族最優(yōu)質的文化基因深植于人們的思想和行動，以具有國際傳播的思想價值和感召力讓世界感受到更加立體、鮮活、充滿歷史底蘊又與時代同步的中華文化軟實力和中華文化影響力。

在國際、國內影視劇市場交流不斷深入的背景下，國產電視劇國際傳播迎來了更大的市場、更多的機遇，也面臨著更高的要求、更多的挑戰(zhàn)。海外觀眾基數(shù)龐大、國際市場規(guī)模巨大，國產電視劇行業(yè)勢必需要掌握更加現(xiàn)代化的制作技術、篩選更具特色的文化符號、創(chuàng)作更加新穎的主題內容并制定覆蓋面更廣的傳播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