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唯怡,胥 婷,張舒嫻,吳詩寅
新冠肺炎疫情發生以來,我國各方面積極開展疫情下的科學普及和健康傳播實踐工作,突發公共衛生事件下的應急科普研究也成為熱點。從傳播學的角度來看,應急科普是科學傳播的重要組成部分;從科學技術普及的角度而言,在重大傳染病預防階段、疫情預警階段、擴散處理階段、緩和平息階段、總結反思階段應急科普能力均占據至關重要的位置。應急科普不僅包括突發事件發生過程中的應急科普工作,也包括為了提高公眾防范各種突發事件安全意識而開展的常態化科技宣傳工作,所以應急科普工作至關重要且需要長期進行。
在應急科普工作可持續、常態化發展的背景下,應急科普研究的重要性日漸凸顯。本文通過文獻綜述的方法,對國內外近十年突發公共衛生事件應急科普相關文獻進行檢索、整理和分析,對目前的研究現狀進行總結和思考。
本文采用系統性文獻綜述的方法,就“突發公共衛生事件應急科普”這一主題全面搜索相關研究,篩選出符合標準的文獻進行綜合分析。
本文選擇中國知網和Web of Science作為數據庫,采用主題詞檢索,中文檢索策略為“應急科普 OR (突發公共衛生事件 AND 科普 )”,英 文 為“(“health popularization” OR “science communication” OR “science popularization”) AND (“public health emergency” OR “emergent events of public health”)”,對同義主題詞進行擴展,檢索年限設定為2011—2021。于2021年4月20日進行檢索,共獲得文獻891篇,導出題錄至EndNote軟件,自動剔除重復題錄9條。根據研究目的設定以下入排標準,并通過閱讀標題和摘要進一步篩選:(1)排除與研究主題完全不相關的文獻;(2)排除無作者信息、無法獲取全文的文獻;(3)排除會議通知、簡訊、編者的話等類型的記錄。最終刪除714篇不符合入選標準的文獻,納入168篇,中英文分別為99和69篇。通過下載和閱讀全文,剔除無法獲取全文、文獻質量低、同一內容重復報道的文獻32篇,最終納入文獻130篇。
該領域研究發文數量總體較穩定,到了2020年有激增的趨勢。結合對文章主題的分析,這與2019年末至2020年初的新冠疫情暴發有關。比較該領域中英文文獻的發文數量,中文研究發文數量相對較多。見表1。

表1 突發公共衛生事件應急科普相關發文情況(篇)
國內該領域文章主要發表在《科普研究》《科技傳播》《學會》等社會科學類期刊上,高產的作者主要是科普研究所、情報所以及高校的學者和專業技術人員,發文偏向社會科學研究方向。國外該領域文章更多來自公共衛生領域的期刊和專家學者,方向偏于自然科學和專業技術領域。
使用CiteSpace軟件分別對CNKI和WOS的檢索結果進行文獻可視化分析,對主題詞采用LLR算法進行聚類分析,并根據詞頻繪制詞云。結果發現,除了文獻檢索的關鍵詞“突發公共衛生事件”和“應急科普”外,新冠肺炎、傳播學、預防醫學等相關主題詞也高頻出現,這表明突發公共衛生事件下的應急科普研究需要多學科交叉融合的知識背景。見圖1。

圖1 關鍵詞頻次詞云分析
近年來,我國高度重視公共衛生突發事件的應急管理工作。黨的十九大以后,組建成立了應急管理部并已經基本建成了中央統籌指導、地方作為主體、災區群眾廣泛參與的災后恢復重建機制,國家應急管理體系建設也不斷完善。但從預防和科學應對方面看,突發公共衛生事件發生后如何正確引導社會輿論、緩解公眾恐慌、阻斷謠言傳播,仍然是需要探索解決的問題。制定應急科普預案機制,建立統籌性的應急科普平臺,將應急科普納入管理體系是這一問題的解決之道。根據文獻資料,應急科普是指為有效應對突發事件,政府、媒體、科學共同體等科普主體針對具有突發屬性的事件,面向受眾開展的有關科學知識、科學方法、科學態度等方面的應急科學傳播,以期達到促進受眾了解相關預防知識、掌握相關防護方法,以及引導社會輿論的作用[1]。應急科普對于提升公眾素養,對突發公共事件輿論引導具有積極作用,可以提高政府、組織的應急水平,預防和減少突發公共事件造成的損失。
不同的研究從各個角度對應急科普的傳播者(也叫科普主體)進行探究。劉彥君等[2]提出應急科普傳播主體間的關系混亂是輿論引導效果不佳的主要原因,并提出了由控制傳播技術的媒介組織、科學信息的提供者、科普的管理者三種主體構成的“一元權力結構之下的多元主體輿論引導的應急科普機制”。丁艷艷[3]提出,內外部的應急科普職業隊伍(內部指科學家群體,外部指科技傳媒的工作人員、科普相關創作人員和科技展館工作人員等)分工合作才能為科學應急傳播帶來全新局面。在世界衛生組織(WHO)關于應對新冠肺炎病毒疫情大流行有關的信息傳播技術磋商會上,疫情下健康信息傳播的利益相關者被界定為決策者、公共衛生專業人員、研究人員、學生和其他,疫情科普內容的產生、制作以及傳播需要關切以上群體的需求[4]。李月琳等[5]指出,突發公共衛生事件期間信息發布的主體呈多樣化特征,包括政府、政府間國際組織、媒體、自媒體等,并采用案例研究的方法對以上主體發布的相關疫情信息加以分析。彭琪月[6]從媒體角色理論出發,基于報道文本的內容分析,對網絡主流媒體和自媒體兩類主體的媒體角色進行對比,總結出突發公共衛生事件中兩種媒體存在的角色沖突和角色互動,從而建議在突發公共衛生事件中既要強化網絡主流媒體的角色優勢、突破固有范式,又要正視自媒體角色,促進互補融合,共建傳播生態。此外,王明等[7]提出,尤其在應急狀態下,科學家“有科難普”和媒體“能普缺科”的脫節問題突出,政府對媒體和科學家群體的合作缺乏有效組織,導致應急科普的內容生產與大眾傳播兩個重要的環節無法實現有效對接。
應急科普內容的最基本要求是準確、簡單、清晰[8],重點是對群眾防范能力和應對能力的培養[3]。通過對納入文獻內容的分析,部分文獻研究以某特定突發公共衛生事件為背景,排名前三位的事件分別為新冠肺炎疫情(n=42)、福島核泄漏事件(n=9)和非典疫情(n=8)。楊家英等[9]通過共詞分析的方法對新冠肺炎疫情相關應急科普推文內容的關鍵詞進行網絡特征解析,發現從新冠肺炎疫情開始暴發到得到較好控制的4個時間段內,推文與關鍵詞數量呈現出先增長后下降的趨勢,科普內容根據需求在每個時間段的重點不同,衍生的相關詞也有所不同。一篇綜述研究對118篇H1N1流感大流行期間與公眾信息傳播相關問題的科學文獻進行審查[10],總結后得出78%的文獻是基于人群的研究,22%的是采用信息環境分析技術的文章。
還有部分研究是圍繞科普內容的具體形式展開。除了傳統的文字、圖片等形式,隨著技術的發展,短視頻、互動游戲、虛擬現實等新興的信息傳播方式能夠在應急科普中發揮重要作用,因其具有趣味性的天然優勢,能將枯燥生硬的科學知識以受眾青睞的方式呈現[8]。Zarcadoolas等[11]從社會語言學的兩個模型——語用學和語篇理論出發,討論了簡化健康信息的語言在改善低健康素養個體健康溝通和健康促進中的作用,最終驗證了簡化健康信息能夠促進公眾在復雜的自然和人為緊急情況下采取適當的行動。Bekalu等[12]進行了一項試驗,比較驗證敘述性健康信息和非敘述性信息影響健康結果有效性的差異。試驗對象為627名美國成年人,被隨機分配觀看敘述性(n=322)或非敘述性(n=305)健康科普視頻,觀看前后需要完成相關的知識和感知反應效力的問題,結果表明非敘述性條件下的參與者展現了更高的知識得分和反應效力。這表明在突發公共衛生事件中,說明性的、非敘述性的信息可能比敘述性信息能更有效地影響知識和認知。
科普內容可以通過各種渠道進行傳播,除了人際傳播和科普場館等傳統方式,當前主流的傳播載體主要是大眾媒體如報紙、雜志、電視和廣播。印度的一項研究指出,在大眾媒體使用泛濫但國民健康素養較低的背景下,大眾傳媒信息分層或信息過度豐富情況嚴重,若發生像新冠肺炎這樣的衛生緊急情況,需要提升衛生新聞的質量、可信度和相關性,發揮權威媒體的作用[13]。我國多項研究發現,短視頻因其具有的生產及時性、傳播高效性、形式多樣性和知識聚焦性的特征,對應急科普的開展具有重要的積極作用[14-16]。
當突發公共衛生事件發生時,公眾越來越多地使用社交媒體,除了獲取信息外,也用于分享觀點、情緒和應對策略,因此,通過社交媒體進行應急科普的相關研究越來越普遍。在國內研究中,新浪微博是最主要的觀察對象[17-19],國外關于Twitter[20-22]、Reddit[23-24]和Facebook[25]等平臺的研究較多。Finch等[26]使用Arksey和O’Malley框架進行系統性綜述,以分析突發公共衛生事件期間社交媒體是如何被使用的。其納入34篇文獻回答了四個問題:如何利用社交媒體向他人傳播信息?如何利用社交媒體數據進行預測和預警?如何在該利用社交媒體進行環境意識和健康宣傳?最后,如何衡量公眾在災害和環境問題發生時利用社交媒體參與的程度?趙天宇等[18]采用文本分析和問卷調查的方法對新冠疫情期間微博平臺中部分主流媒體的應急科普實踐進行分析,包括政務媒體、市場化媒體和垂直領域權威自媒體三類,總結了利用微博平臺進行應急科普的現實不足,提出了優化策略。
總體來看,我國應急科普研究在新冠疫情的背景下已經得到了長足的發展,但仍然存在著不足,有待改進。
第一,在應急科普傳播主體方面,多類科普主體各有優勢,但彼此關系割裂。科學家群體是突發公共衛生事件應急科普中公眾最信任和依賴的對象,在知識產生方面具有科學性和權威性;專業媒體及信息傳播從業人員在內容創作和提升傳播效能方面具有天然優勢;政府機構承擔著應急管理和促進公眾健康的職能,對應急科普的開展起著組織管理的作用。為確保應急科普主體及時、有效地將準確的科學信息傳遞給特定的受眾,需要多元主體協作參與,明確分工,取長補短。
第二,在應急科普的內容方面,“信息疫情”(infodemic)伴隨突發公共衛生事件的發生而爆發。“信息疫情”[4]是指在流行病期間出現的過量信息——有些準確、有些不準確,以類似于流行病的方式通過數字和物理信息系統在人類之間傳播,使得公眾在需要的時候難以找到值得信賴的知識來源和實踐指導,導致信息飽和現象與虛假新聞同時共存。為應對這一不良趨勢,首先要保證應急科普知識必須以科學和證據為基礎,其次要將知識轉化為受眾可操作的行為改變信息,最后要深入關切關鍵群體,理解并實現其需求。
第三,在應急科普渠道方面,各渠道的科普資源被動零散,缺乏有效整合。傳統的科普一般通過講座、活動、展覽館和紙質出版物等渠道開展,但在突發公共衛生事件背景下,公眾對信息的及時性要求更為迫切,因此,網絡傳媒成為應急科普的主要陣地。但網絡言論發布和信息傳播相對獨立和自由,且門檻較低,導致信息泛濫;各類科普內容資源分散在各個平臺,缺乏權威性、集成性的應急科普資源網站建設。因此,應急科普的主體部門需要充分利用不同傳播媒介的優勢,高度重視微博、微信、短視頻等多類媒介,打造應急科普的全媒體傳播矩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