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強
(南京財經大學江蘇產業發展研究院,江蘇 南京 210003)
當前中國城市化正經歷著人口、資金、創新等核心要素向大城市加速集聚的過程,大城市首位度逐步提高。 習近平總書記在2019 年中央財經委員會第五次會議中也明確提出,要增強中心城市、城市群等經濟和人口承載力,這對大城市在創造就業以吸納人口、促進經濟轉型升級等方面提出了更高要求。與此同時,隨著后工業化時代的到來,大城市還發生著就業結構“退二進三”的轉變,并通過制造業服務化,更多保留了管理、研發、品牌營銷、商業模式設計等“微笑曲線”兩端的高附加環節,而將制造環節逐步向遠郊縣和低層級城市遷移。 服務經濟,即銷售、研發、總部管理、法律、金融等生產性服務活動以及為規模不斷擴大的大城市提供吃、穿、住、行等生活性服務活動,越來越占據了大城市經濟活動的主體地位。
大城市服務經濟的迅速發展,帶來了從事各式各樣服務活動的人口增加。 隨著大城市規模的持續擴大,城市內部收入差距越發值得關注。 這里,本文聯想到了兩個觀點:一是服務經濟具有典型的高增長、高勞動生產率部門與低增長、低勞動生產率部門并存的二元性特點;二是無論歐美發達國家還是中國,大城市內部收入差距相較于中小規模城市更為明顯。 那么,大城市擁有相比中小城市更為發達的服務經濟,而且服務經濟比工業經濟更加依賴于人力資本的投入,服務經濟的二元性勢必導致服務收入的二元性,進而拉大從事不同服務人群的收入差距。 這將可能是理解大城市內部收入差距的一個嶄新視野,因而本文將大城市服務收入差距作為研究對象,意義在于,深化了大城市空間擴張對不同就業群體收入影響的理解,為我們優化城市空間規劃,以增強大城市經濟和人口承載力,更好地促進大城市人口市民化、人才集聚等提供一定借鑒。
有關收入分布、收入差距等問題的研究一直受到學者們的廣泛關注,現有文獻已構成了一個龐大的研究體系,涉及眾多研究對象、維度和角度,下面我們將對此一一梳理。 從地域范圍上看,有研究城鄉之間[1]、城市之間[2]、東西部之間[3]以及城市群內地區之間[4]的收入差距和分布,還有研究城市內部收入差距和分布。 在關于城市內部收入差距和分布的文獻中,又分成了因戶籍[5]、行業[6]、性別[7]、正規與非正規就業形式[8]、技能[9]等方面導致的收入差距研究,這些多基于個體特征差異,但均未考慮經濟活動類別。 涉足經濟活動類別的研究又集中于城市工業就業群體的收入差距,比如農民工、外來工人與城市工人的收入差距[10]以及不同工業行業間的收入差距[11];關于服務收入差距研究,是按照行業維度進行服務業的各行業間收入差距分析[12]。綜上可見,現有文獻鮮有專門針對大城市的收入差距問題展開研究,涉及服務收入差距的研究亦十分匱乏,從崗位維度進行服務群體劃分的分析則更為稀少。
本文樣本選擇主要涉及兩方面內容:城市樣本和服務崗位樣本。 首先,在城市樣本的選擇方面,考慮到當城市規模到達一定程度時,城市才呈現出明顯的空間形態特征,且服務經濟發展也是在大城市更為成熟,崗位門類更多,便于收集多種服務崗位數據信息,因而本文所挑選的城市樣本為大城市,具體是依據2014 年國務院印發的《關于調整城市規模劃分標準的通知》,本文選定范圍大體是Ⅰ型大城市、特大城市和超大城市,即在2014 年城市城區常住人口在300 萬人以上的城市(其中,烏魯木齊由于在服務崗位相關信息上存在嚴重數據缺失問題,被予以剔除),另有蘇州、廈門、石家莊3 座城市城區常住人口十分接近300 萬,也被納入了研究范圍。 然后,在服務崗位樣本的選擇方面,本文選取標準是盡可能涵蓋城市內具有代表性的各門類服務崗位,選取共26 個服務崗位類型。
本文的數據來源主要有兩個方面:統計年鑒數據和招聘網站統計數據。 其中,各城市每個服務崗位的工資收入源自職友集網站。 城市層面數據均來自各類統計年鑒數據,城市流動人口、城區人口和軌道交通數據來自《中國城市建設統計年鑒》;房屋出租數據來自《中國房地產統計年鑒》;其余數據來自各城市統計年鑒和《中國城市統計年鑒》。 本文研究時段為2010~2015 年,因而用于回歸的面板數據有兩類:一類是城市層面,總樣本量是26 個城市6年的數據,共156 個;另一類是服務崗位收入層面,細分26 個服務崗位分別在每個城市每年的收入樣本,剔除一些統計遺漏的服務崗位收入信息后,共有樣本量3726 個。
1. 被解釋變量
服務崗位收入(Y1)用服務崗位的實際工資收入除以所在城市當年的最低工資標準來表示,以消除不同城市間發展水平、物價等差異而導致的崗位收入基數不同。 服務崗位收入差異(Y2)是利用同一城市內當年所有服務崗位收入求得標準差來反映,以判斷城市服務崗位收入分布是呈現集中收斂還是差距拉大的趨勢。
2. 核心解釋變量
城市空間形態(Space),具體測算方法是先衡量出城市內每個區的人口密度(常住人口數量/面積),其次將各區人口密度大小進行排序,然后分別計算出排名前50%各區的平均人口密度和排名后50%各區的平均人口密度,最后用排名后50%各區平均人口密度除以排名前50%各區平均人口密度。通過此方法,能夠反映出城市內經濟社會活動的空間分布是集中于原主城區,還是向新城區擴展。
3. 控制變量
這里包括服務業規模,用城市服務業從業人員總數來表示;消費升級,借用恩格爾系數概念,用城市家庭消費中扣除食品消費再除以消費總額來表示城市內需市場發展水平;工作成本,用家庭交通和通信支出來表示,理由是如果城市空間均衡化發展勢必會增加人們生活與工作以及不同工作場所的空間距離,人們的通勤和溝通支出方面將會有所體現;家庭消費總額;第二產業占GDP 和第三產業占GDP比重,反映二、三產業發展狀況;人均GDP;外商直接投資,用城市實際FDI 比上GDP;城市人口規模;人均公共交通,用城市每萬人擁有公共汽電車來表示;城市軌道交通,用城市軌道交通開通的里程數來表示;人均醫療資源,用醫院床位總數除以常住人口數;住房支出,用家庭居住支出比上扣除食品支出外的家庭總消費支出;租房市場供給,用出租面積來表示;城市流動人口,用城區暫住人口的數量表示。
4. 服務崗位類型劃分
為了細化服務崗位收入分析,本文將服務崗位按照技能和知識特點進行類型劃分。 首先進行有無技能和知識的類型劃分(Type1),判斷依據是服務崗位是否需要從業資格證、有無本科或專科直接對應的學科專業,具體將軟件工程師、程序員、家裝設計師、建筑設計師、監理員、會計、廚師、教師、報關員、投資理財顧問、護士、醫生、翻譯、管培、律師歸類為有技能、知識型服務崗位,其余為無技能、知識型服務崗位;然后為了凸顯知識密集型服務崗位與普通技能和無知識、技能服務崗位的區別,在有技能、知識型服務崗位中進一步挑選出知識密集型服務崗位(Type2),知識密集型服務崗位比普通技能型崗位更為高級、需要更豐富的專業知識,知識門檻更高,具體有軟件工程師、程序員、家裝設計師、建筑設計師、教師、投資理財顧問、醫生、翻譯、管培、律師。上述兩種分類方式分別設置虛擬變量0/1。 Type1取值為1,代表有技能、知識特征的中、高端服務崗位;取值為0,代表無技能、知識的低端服務崗位。Type2 取值為1,代表知識密集型的高端服務崗位;取值為0,代表普通技能以及無技能、知識的中、低端服務崗位。

公式(1)是基于城市層面的面板數據,檢驗城市空間形態與服務崗位收入差距的關系。 其中,Inequality 表示城市的服務崗位收入差距;Space 表示城市空間形態;Control 為控制變量;下標i表示城市,t表示時間。

公式(2)則是利用服務崗位層面的面板數據,探討城市空間形態對服務崗位收入的影響,并重點檢驗對不同類型服務崗位收入的影響差異,以進一步洞悉城市空間形態如何造成了服務崗位收入差距變化。 此外,為了克服不同服務崗位差異的影響,在此對服務崗位類型進行固定;且因變量是用崗位實際工資收入除以所在城市的最低工資收入來表示,用的是相對量數據,已經調整了城市間差異因素。Type1 表示中、高端服務崗位相比低端服務崗位的差異;Type2 表示高端服務崗位相比中、低端服務崗位的差異;下標j表示崗位類型。
為了更直觀地辨識出大城市空間形態對服務崗位收入差距的影響,本文先是運用城市層面的面板回歸模型,檢驗城市空間形態對服務崗位收入標準差的影響效應,判斷大城市空間均衡化導致了各服務崗位之間收入差距拉大還是收斂。 結果如表1 的Y2所在列所示,大城市空間均衡化發展導致了服務崗位收入差距拉大。

表1 大城市空間形態對服務崗位收入差異的檢驗結果
接下來,本文將以城市內細分服務崗位收入為被解釋變量,檢驗不同類型服務崗位收入受到城市空間均衡化的影響有何差異,以便清晰認識服務崗位收入差距擴大的過程。 由表1 第2 ~7 列結果發現:①城市空間均衡化與服務崗位收入呈現出倒“U”型關系,表明大城市空間均衡化推動了服務崗位收入增長,但是城市空間發展過于分散將對服務崗位收入增長產生不利影響。 ②著重考察服務崗位分類對城市空間均衡化與服務崗位收入關系的調節效應。 結果表明城市空間均衡化僅對高端服務崗位的收入提升具有顯著促進作用。 由此得出了結論:有可能是城市空間均衡化使得高端服務崗位的收入增長更快,從而引致了服務崗位收入差距擴大的現象。
綜上所述,本文結論:大城市空間均衡化發展可造成服務崗位收入差距拉大。 具體來講,大城市空間均衡化有助于服務崗位收入的整體提高,但高端服務崗位相比于其他崗位收入增加更快。 本文得到的啟示:大城市空間均衡化整體上是有利于城市經濟社會發展的。 隨著大城市集聚的要素增加,原主城區將會表現得越來越不堪重負,從而降低對要素的吸引,不利于城市良性發展。 而大城市空間均衡化通過推進城市一體化發展,使得流入大城市的要素有新的發展空間,可進一步增強大城市的虹吸效應。 另外,雖然從本文結果看,大城市空間均衡化相對高端服務從業者更為有利,但大城市空間均衡化并未絕對地對中、低端服務從業者收入產生負向影響。 從另一個角度看,大城市空間均衡化增加城市勞動力尤其是中、低端服務從業者供給水平,可大大降低城市生產、生活服務成本,有助于城市對高端人才的吸引,提高城市影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