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商業銀行刑事合規管理初探

何 鋼

甘孜農村商業銀行，四川 甘孜 626299

刑事合規管理是國家以預防企業及其人員犯罪、避免員工的犯罪行為給企業造成實害或刑事風險為出發點，借助刑事法律與政策等手段，通過正向激勵和責任歸咎，推動企業自身以刑事法律為標準而制定的一套內控運行機制。與國家刑事政策法規相適應，建立農商銀行的刑事合規管理機制，推動農商銀行用刑事法律的標準來識別、評估和預防刑事風險，可以有效避免因企業或員工個人行為給企業帶來的刑事責任風險，促進農商銀行平穩健康發展。

一、刑事合規管理對農商銀行的價值

刑事合規的目的就是預防企業及其員工犯罪，避免企業遭受重大損失。我國農村商業銀行是經農村信用社轉型而來，遵循商業銀行運行和管理模式。因此，強化農商銀行刑事合規管理，一方面可以增強農商銀行抵御法律和經營風險，另一方面可以有效規避由農商銀行員工個人行為帶來的經濟損失和相關風險。

在普遍意義上看，加強刑事合規管理是企業健康發展的重要基石。首先，強化刑事合規管理是最優的企業犯罪預防方法。刑事立法和司法關注的重點都更多在于犯罪實際發生之后，針對的是行為后的定罪、量刑以及相應的刑罰適用，具有一定的滯后性。但從國家和社會治理的角度來看，即便是采取了相應的懲罰措施，犯罪行為實際上已經造成的損害依然很難被復原。所以，最理想的犯罪治理的狀態是在犯罪行為發生之前介入刑事法的手段，以預防犯罪和損害的發生。企業通過分析自身業務活動所特有的刑事風險，有針對性地預先制定刑事合規方案和規則并實施，以避免未來可能面臨的刑事責任，一方面將預防犯罪前置到企業合規管理中，使得犯罪行為難以實行，起到較好的預防效果；另一方面也可極大節約司法成本。其次，刑事合規管理將單位與自然人剝離，形成“企業獨立意志”［1］。雖然單位在法律上具有獨立人格，但其行為的具體實現仍需要通過自然人。當企業員工、高級管理人員做出個人犯罪行為時，有效的刑事合規管理使單位意志得到獨立的認定，證明單位自身無過錯，從而避免單位承擔刑事責任。再次，刑事合規管理有利于提升企業風險管理和治理水平，避免內部腐敗。通過建設相關制度、識別刑事法律風險、刑事合規審查、內部責任追究等一系列手段治理企業，同時也加強了企業內部工作人員的規則意識，形成良性循環。我國目前從立法層面和執法層面側重于外部震懾和懲戒，而企業內部往往才是腐敗根源之所在，外部監督很難深入到企業內部各個層級，也不能對腐敗犯罪行為及時反應，內部刑事合規審查將極大提高治腐效率，同時形成內部震懾，利于企業“陽光”發展。

同時，刑事合規機制的建立對農商銀行有其特殊的價值，即有利于維護農商銀行的聲譽。農商銀行相較其他商業銀行，其主要服務對象是特定的區域客戶，一般縣域，較少在市州范圍之內。一旦因制度不完善或人員操作不當等情況造成刑事風險，就會大幅減低客戶對農商銀行的信任度，進而導致農商銀行部分失去市場，甚至引發區域性金融風險。一個健全的合規管理制度不僅能規范農商銀行內部人員的行為，預防農商銀行及其內部人員的違法犯罪，更能維護其商業聲譽，有利于農商銀行行穩致遠。

二、農商銀行刑事合規現狀及存在的問題

近年來，農商銀行在快速發展的同時，按照監管要求設立了合規管理部并配專業人員進行合規管理，但在刑事合規管理上還處于探索階段，因而相關從業人員不當、違法違規行為而引發刑事案件仍然時有發生。筆者對G農商銀行改制以來發生的案例進行不完全統計，農商銀行所涉及的刑事風險主要分為兩類：

第一類是在業務辦理過程中的刑事風險，主要體現在違法發放貸款罪。農商銀行廣泛服務于“三農”小微企業，此類貸款相較于大型商業銀行客戶群體區別明顯，呈現出點多面廣、風險點多、風險潛伏周期較長、風險管控難度較大的特點。一旦高管和員工對相應的法律法規和政策沒有充分熟悉，信貸審查不嚴，或者主觀上與不法客戶內外勾結，就容易引發違規發放貸款的刑事風險。G農商銀行近十年有2名高管2名員工因違法發放貸款罪接受刑事處罰。

第二類是經營管理中的刑事風險，主要體現在挪用資金罪。商業銀行直面市場經濟主體，員工面臨誘惑眾多，管理人員或者直接經辦人員因其職務或者地位帶來的便利性，采取欺騙、私自轉取客戶資金、賬外經營等方式將銀行資金挪為己用。高級管理人員利用自身的地位優勢可以一定程度上逃避單位的監管，往往更容易做出挪用資金的行為，引發刑事風險。G農商銀行近年有2名高管因挪用資金罪接受刑事處罰。

以上農商銀行刑事案件的現狀暴露出了現階段農商銀行的刑事合規管理仍然存在諸多問題，正是這些問題導致了上述刑事風險的發生，而引起這些問題的主要原因筆者認為有以下兩點。

第一，企業缺乏先進的治理理念。在“雙罰制”原則下，農商銀行的刑事責任本質是其社會責任。［2］企業建立刑事合規制度，其本質上是對內部治理結構的完善，從而實現對社會責任的承擔。雖然我國公司法①《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第五條：公司從事經營活動，必須遵守法律、行政法規，遵守社會公德、商業道德，誠實守信，接受政府和社會公眾的監督，承擔社會責任。以及其他規范性文件有所規定，但更多是一種宣示性原則，缺乏強制力。所以要實現企業對社會責任的承擔，就必須做好合規管理。農村商業銀行部分管理人員和員工缺乏合規意識，對合規管理的重要性認識不足，忽視操作、流程不規范而帶來的刑事風險隱患；也有極少管理者認為只要經集體形成的決議就不會產生法律風險。理念和意識的落后導致刑事合規管理機制不夠完善，導致刑事風險時有發生。

第二，刑事合規管理機制建設仍不完善。農商銀行雖設有合規部門，但是缺乏專門人才進行刑事合規管理工作，更側重于業務工作上的一般性合規審查。對于刑事合規方面，多數農商銀行還是采取合規檢查、責任追究、整改處罰這一傳統模式。［3］一般來說，合規檢查都是由上級單位發起，制定合規檢查方案計劃，再由下級單位配合自查。但由于自查人是被查主體，所以自查時針對的重點僅限于已經暴露出來的問題，對于一些隱藏的問題即使被檢查出來，也極有可能因為考慮單位自身利益和績效評價而被遮掩下去，直到這些隱藏問題再次被暴露出來。以G農商銀行一起刑事案件為例，其隱藏時間長達5年之久。這些刑事風險若是沒有被重視，問題得不到及時、有效控制和解決，那么就有可能引發刑事案件、重大事故，進而給農商行造成巨大的損失。

三、農商銀行刑事合規管理路徑初探

針對上述問題，筆者從以下兩點提出對農商銀行刑事合規管理路徑探索建議。

（一）建設刑事合規管理隊伍

首先，應當積極開展合規文化建設活動，樹立先進的刑事合規理念，培養刑事合規管理意識。文化建設對商業銀行的重要性毋庸置疑，開展合規文化建設是農商銀行健康發展穩定運行的基礎。在文化建設中尤其要突出刑事合規的宣傳和教育。一方面，通過多渠道進行刑事合規宣傳，定期召開風險提示例會、案件剖析警示會，增強農商銀行內部員工刑事合規意識，避免觸犯《刑法》紅線，筑起堅固的思想防線。另一方面可以構建員工合規交流平臺，引導員工積極相互分享交流，相互討論學習。部門之間應明確分工界定責任，相互協調與配合，共建合規文化健康生態。管理層對刑事合規必須有相當程度的認識并以身作則，為下級員工當好模范，做好榜樣。從高管做起，在各種文化建設活動中主動帶頭，自我審視自我查改，自覺接受員工對高管是否存在違規行為的監督，由此樹立法制權威。其次，加強員工刑事合規管理的培訓與考核。意識的培養光靠文化建設活動很難獲得好的成效，必須在強化文化建設基礎上，同時進行專門的刑事合規管理培訓，持續培育員工合規理念，構建刑事合規長效機制，促使刑事合規意識不斷提高，刑事合規習慣逐漸養成，并貫穿到業務操作全流程。最后，建立科學考核評價制度，以檢驗培訓是否起到預期效果，刑事合規管理的意識是否實質增強，科學運用考核評價結果，并與全員職位評價和薪酬考核掛鉤。

（二）完善刑事合規管理機制

首先，優化合規管理部門職能。根據農商銀行特點，在合規管理部門設置獨立或相對獨立的刑事合規風險分部，配備專門刑事合規管理人員。明確刑事合規分部是進行刑事合規管理的專門部門，并強調其獨立性，實行專人專職，杜絕兼職管理，避免與其他人員產生利益關聯和沖突。切實保障內部合規計劃的有效執行，保證刑事合規分部獨立剛性運行。為確保運行質效，將刑事合規分部履職情況納入農商銀行內部監督與評價。

其次，建立科學的刑事合規管理流程。主要分為三個步驟：第一步是風險定位與防范。刑事合規風險點的定位，是農商銀行進行合規管理工作的重要前提。不同企業面臨的刑事犯罪風險點各有不同。農商銀行面臨的刑事風險主要分為兩類，一是企業共同具有的刑事犯罪風險，比如，職務侵占犯罪風險、挪用資金犯罪風險、合同詐騙犯罪風險等；而另一類是農商銀行基于自身業務特殊性而產生的刑事犯罪風險，比如，違法發放貸款犯罪風險、違規出具金融票證犯罪風險等。換言之，農商銀行的刑事犯罪風險定位不僅要重視一般企業常見的刑事風險，更要兼顧其特殊性，重視與金融犯罪的特殊性管理。在新業務開展、重大經營決策前，合規管理部門綜合分析其刑事合規風險，提供明確合規意見，防患于未然。第二步是風險識別監測與評估報告。農商銀行刑事合規部門要搭建相應的識別體系，系統性地整理各類刑事風險，對性質不明確的行為，應當結合自身規章制度、行業準則和法律法規針對刑事層面的風險進行識別，明確其風險性質。在此基礎上進一步做定性、定量分析，并評估其法律后果。鑒于風險狀況是持續的動態過程，因此需要對風險主動且連續地識別和監測，并采取相應措施，從而使農商銀行能夠適應不斷變化的風險。為了確保農商銀行的合規風險得到及時且有效的處理，避免農商銀行單位或者內部員工不當行為發生刑事后果，針對已經出現的刑事風險，應建立風險報告機制，迅速按報告路徑向上級反饋。第三步是風險應對及處理。當發現違法違規行為并及時報告后，應根據其違法違規程度和造成風險大小，對涉事人員處以相應的懲罰，涉及犯罪的，應及時移交司法機關進行處理。此外，通過相關問題的處理，查找農商銀行日常管理及合規管理制度的漏洞及隱患，并及時改進和完善。出現刑事犯罪的后果就證明了現階段的制度已經有一定程度上的滯后，應當及時改進和完善。

（三）建立刑事合規聯防機制

長遠來看，刑事合規單靠農商銀行內部監督難全其效。國家層面也正在努力構建對商業銀行的刑事合規管理的監督機制。可以借鑒域外從自我監督到行業監督再到政府監管三重監督的先進做法，以確保刑事合規管理在農商銀行體系能起到實際效果。在農商銀行內部，加強前中后臺聯動協防，以內控剛性發展為指引聯防聯控，凝聚風險控制合力，實現協同作業，信息共享，現場檢查與非現場檢查配合的機制。在農商銀行外部，密切與監管當局、公安機關、法院和檢察院等機構的聯系，強化對刑事合規管理的指導、提升和震懾。

四、結語

預防是最好的保護，做好刑事合規管理是預防農商銀行刑事風險的首要任務。作為服務于本地經濟社會發展的商業銀行，農商銀行應當重視刑事合規管理存在的問題，增強領導員工的刑事合規意識，將法治理念納入合規管理中，推進依法自我治理，把握刑事管理風險關鍵點，建設專業刑事合規管理隊伍，優化刑事合規管理機制，加強刑事合規管理聯防聯控，以全面提升農村商業銀行刑事抗風險能力，促進農商銀行的長遠健康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