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慧蓮,康成文
(1.哈爾濱商業大學,黑龍江 哈爾濱 150000;2.哈爾濱金融學院,黑龍江 哈爾濱 150028)
在全球貨物貿易和服務貿易受新冠肺炎疫情沖擊急速下降的背景下,數字貿易展現出極強的韌性。聯合國貿易和發展會議(UNCTAD)統計數據顯示,2020年世界可數字化交付的服務貿易額為31 676 億美元,較2019年僅下降了1.78%[1]。隨著全球數字化進程加快,數字貿易不受時空限制的優勢日益凸顯,為世界經貿發展注入了新動能,在全球價值鏈重構中發揮著更積極的獨特作用。各國特別是發達國家都把數字貿易提高到貿易競爭的新戰略點和國際貿易優先發展的地位,世界各國紛紛出臺相關措施對本國數字貿易進行規劃布局,加快數字貿易的擴張和升級。但在這場數字貿易的國際競爭中,我國數字貿易發展與發達國家相比差距明顯,如何推動數字貿易高質量發展、提高數字貿易國際競爭力,將是我國面臨的一個重要而且非常緊迫的任務和課題。本文結合對數字貿易相關研究的梳理和對數字貿易發展的描述性分析,實證研究我國數字貿易的國際競爭力地位及其影響因素,并深入探討提高我國數字貿易國際競爭力的對策。本研究的邊際貢獻是能夠準確測度和評價當前我國數字貿易國際競爭力,有助于深入挖掘其背后潛在的優勢或不足,對我國不斷提升數字貿易國際競爭力具有理論及現實意義。
從數字貿易相關成果分布來看,數字貿易的提法始于20世紀90年代末,相關研究成果主要集中于2008年以后,尤其是2018年至今。學術界對數字貿易定義的理解有寬窄兩種口徑。早期出現的數字貿易定義屬于窄口徑,即數字貿易的標的僅包括數字產品與服務。韋伯(Weber)[2]將數字貿易視為利用互聯網等電子化方式傳送有價值產品或服務的商業活動。2013年,美國國際貿易委員會(USITC)在其《美國與全球經濟中的數字貿易(Ⅰ)》報告中對數字貿易的對象范圍進行了界定。根據該界定,數字貿易僅局限于數字產品和服務的范疇,不包括實體商品[3]。但是在2014年8月發布的《美國與全球經濟中的數字貿易(Ⅱ)》報告中強調了互聯網的作用,將其修改為“依托于互聯網技術建立起來的國內商業和國際貿易”[4],數字貿易的對象范圍得以擴大。2017年8月,為了適應數字貿易的發展,USITC 再一次做出新的界定,著重提出“數字交付”應為數字貿易的交付模式[5],至此,大多數實物商品貿易已被剔除。為應對日益增長的數字貿易定義的一致性和可比性數據的需求,2019年3月,由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世界貿易組織(WTO)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共同發布了《數字貿易測度手冊》(Handbook on Measuring Digital Trade),從而產生了數字貿易的寬口徑內涵。該手冊定義了數字貿易的概念框架,提出數字貿易由“以數字方式訂購”和“以數字方式交付”兩大模式組成[6]。與“窄口徑”相比,該定義涵蓋了通過信息和通信技術(ICT)與數字方式交易的實體貨物或商品。國內最早提出“數字貿易”概念的是熊勵等[7]人,他們將數字貿易概括為一種基于互聯網的數字交換技術,為供求雙方提供交互所需的信息,實現以數字化信息為貿易對象的商業模式。隨著對數字貿易認識的加深,國內學者開始從寬泛視角理解和闡述數字貿易的內涵[8-9],2019年,中國信息通信研究院(CAICT)在其發表的《數字貿易發展與影響白皮書(2019)》中定義了數字貿易[10]。雖然國際上尚未形成統一的數字貿易概念界定及其相關分類標準,但這些定義的提出為數字貿易的發展及其研究提供了理論基礎和統計依據。
數字貿易統計測度一直備受各國政策制定者和相關領域研究人員的關注。數字貿易測度的主要障礙是缺少國際公認的數字貿易概念框架。隨著數字貿易內涵和外延的豐富,也形成了與數字貿易內涵的寬窄口徑相對應的兩種數字貿易的測度方法:一種是基于數字貿易“窄口徑”概念、由美國商務專家格立姆(A.N.Grimm)[11]提出的“格立姆測度法”;另一種來自OECD、WTO和IMF共同發布的《數字貿易測度手冊》,其中根據寬口徑概念框架提出了目前比較可行的測度數字貿易的一般方法,被稱為“OECD-WTO-IMF 測度法”。我國學者賈懷勤等[12]也提出了數字貿易的“二元三環”概念架構,構建了測度數字貿易規模的指標體系,并開發了以“實際數字交付比率”為關鍵的數字貿易測度法。目前,關于數字貿易測度的研究仍然處于起步階段,但隨著新的貿易當事國和國際數字經濟測度經驗的不斷積累,數字貿易測度方法也將不斷更新和細化。
在尚無統一的數字貿易概念界定和相關分類標準以及相關統計數據的情況下,研究學者一方面針對某一產業如數字音樂、軟件產業、數字出版等領域的數字貿易競爭力進行分析[13-15],另一方面通過構建數字貿易指標體系或與美國等發達國家的競爭力進行比較分析的方法進行更加科學深入的研究[16-18]。同時,運用改進的引力模型、兩步系統GMM方法以及結合一些區域貿易協定(RTA)關于數字貿易的(異質性)規則,實證分析數字貿易競爭力影響因素[19-20],并指出數字貿易規則對信息通信技術產品貿易流量以及數字貿易高質量發展具有推進作用[21-23]。此外,石紅蓮等[24]通過對OECD和非OECD國家分組回歸分析發現,知識產權保護水平的提升對數字產品出口具有顯著影響。
綜上,隨著數字貿易在全球價值鏈中地位的凸顯,關于數字貿易的研究日趨多樣化,其研究成果豐富了國際貿易理論并為促進數字貿易的擴大發展提供了重要的理論及實踐依據。但是,國際上尚無統一的數字貿易概念及相關統計標準,制約了一些現有數字貿易的相關研究,也制約著今后關于不同國家、地區之間的數字貿易發展比較等相關研究。鑒于數據的不可得性,本文參考CAICT發布的《全球數字經濟新圖景(2020年)》[25],選取UNCTAD 數據庫公布的“中國可數字化交付的服務貿易出口額”替代數字貿易出口額,對我國數字貿易發展進行描述性分析和國際競爭力測度與評價,并運用“鉆石”模型相關指標構建模型,實證分析我國數字貿易國際競爭力的影響因素,以期為數字貿易的研究以及我國數字貿易國際競爭力不斷提升和發展發揮作用。
數字貿易源于數字經濟國際化。伴隨著數字經濟的快速發展,數字技術與傳統國際貿易深入融合,在傳統服務領域、金融領域、商務領域、制造領域等多領域涌現出各種數字貿易新業態,貿易數字化轉型已成趨勢。我國高度重視數字貿易的發展,中共中央、國務院已印發2 個重要意見①以加快構建數字貿易頂層設計和提升數字貿易開放水平。2021年10月商務部等24 部門印發的《“十四五”服務貿易發展規劃》首次將“數字貿易”列入發展規劃,使數字貿易成為引領我國對外貿易和國民經濟發展的新引擎。在政府相關政策戰略的指引下,我國貿易數字化進程加快,數字化已成為“雙循環”新發展格局下暢通國際循環的重要支撐和引領服務貿易蓬勃發展的強勁動力。如表1所示,2008年以來我國可數字化交付的數字服務貿易進出口額總體上保持穩步擴大態勢,可數字化交付的數字服務貿易進出口總額由2008年的1 169億美元增加到2020年的2 940 億美元,增加了約1.52 倍,其2009—2020年的年均增長率達到了8.5%,而同期的出口額年均增長率達到了10.5%;2018年開始,可數字化交付的數字服務貿易進出口收支由逆差轉為順差。總體上看,我國的數字貿易發展具有出口和進口規模大、出口增長快、貿易順差趨勢明顯等特點。

表1 2008—2020年我國可數字化交付的數字服務貿易額 億美元
我國數字貿易雖然出口和進口規模大、出口增長快,但是與世界數字貿易領先國家相比,仍然有一定的差距。為了把握我國數字貿易的國際競爭力地位和差距,本文利用UNCTAD 數據庫2008—2020年可數字化交付的數字服務貿易進出口統計數據,以及國際市場占有率、貿易競爭優勢指數、Michaely 指數、顯示性比較優勢指數四個指標,對2020年全球GDP排名前10位的國家(美國、中國、日本、德國、英國、印度、法國、意大利、加拿大和韓國)的數字貿易進行測度和比較。
1.國際市場占有率
即MS(International Market share)指數,用于衡量一國某產業或產品的國際競爭力或競爭地位及其變化,MS 指數值越高,表明其國際競爭力越強。從表2可以看出,2008—2020年的13年間,所選10個國家的數字貿易國際市場占有率達50%以上,數字貿易代表性較強。這些國家中,國際市場占有率最高的國家是美國,其數字貿易出口額占世界數字貿易總出口額的0.16以上。而我國數字貿易的國際市場占有率指數在逐年提升,由2008年的0.03 上升至2020年的0.05,國際市場占有率13年間增長了66.7%,增速位居前列,意味著我國數字貿易的出口競爭力在增強。

表2 2008—2020年中國等十國數字貿易MS指數
2.貿易競爭優勢指數
即TC(Trade Competitive Index)指數,衡量一國某一產業部門在國際市場競爭中是否具有競爭優勢的指標。該指數值越大,表明其國際競爭優勢越大,而指數值在0以下且越小,表明處于競爭劣勢且無競爭力。從表3可以看出,我國數字貿易的TC指數在2015年以前一直為負值,說明我國數字貿易國際競爭力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處于劣勢地位,2015年TC 指數值上升為正數后又有所下降,但2018年開始又轉為正數,說明我國的數字貿易國際競爭力具有一定的優勢。雖然和英國、印度、美國相比仍有較大差距,但我國的數字貿易國際競爭力整體上處于穩步上升的態勢,前景較樂觀。

表3 2008—2020年中國等十國數字貿易TC指數
3.Michaely指數
亦稱MI 指數或Michaely 波動指數,表示某國某產品或服務的出口和進口值在其總出口值和總進口值中所占的比例之差(即凈出口比重),用來衡量一國某產品或服務的比較優勢和國際競爭力水平或經濟波動程度。MI 指數的取值范圍為[-1,1],MI指數值>0,表示該產品或服務在國際市場上具有比較優勢和競爭力,且數值越大,優勢和競爭力越顯著;MI指數值<0,則說明該產品或服務在國際市場上處于劣勢地位和競爭力弱,且其值越小,劣勢越明顯從而無競爭力。如表4所示,2008—2010年,我國數字貿易的MI指數均為負值,表明我國數字貿易在國際市場上處于劣勢地位,但是從2011年開始轉為正值,并呈現出快速增長態勢。這種變化與同時期MI指數值總體上趨降的印度、英國和加拿大三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2020年由于新冠肺炎疫情全球蔓延,絕大多數國家數字貿易的MI指數驟降,我國也同比下降28%。但是,隨著數字經濟的蓬勃發展,數字貿易也將隨之壯大,我國數字貿易的國際競爭力將進一步得到提升。

表4 2008—2020年中國等十國數字貿易MI指數
4.顯示性比較優勢指數
即RCA(Revealed Comparative Advantage Index)指數,指一國某產品或服務的出口值占該國總出口值的比重與世界該類產品或服務的出口值占世界總出口值的比重之比,用來衡量一國某產品或服務的出口與世界該類產品或服務的平均出口水平相比較的相對優勢和競爭力水平。RCA指數的取值范圍為[0,+∞],一般認為,當RCA值大于2.5時,表明該國該類產品或服務具有極強的競爭力;RCA值在1.25至2.5之間,表明該國該類產品或服務具有較強的國際競爭力;RCA值在0.8至1.25之間,則表明該國該類產品或服務具有中度的國際競爭力;RCA 值小于0.8,則表明該國該類產品或服務的國際競爭力弱。
從表5中可以看出,英國、印度是具有較強數字貿易國際競爭力的國家,其RCA 指數值始終保持在1.25 以上(受新冠肺炎疫情全球蔓延影響的2020年除外)。美國、加拿大、日本、法國、意大利的RCA 指數值均保持在0.8~1.25 的水平,具有中度的國際競爭力。2013年以前,我國的數字貿易RCA 指數值均小于0.8,表明國際競爭力較弱;2013年開始,我國的數字貿易實力整體上得到了大幅度提升并已達到中度的國際競爭力水平。雖然我國與主要數字貿易強國尚存在一些差距,但我國的數字貿易國際競爭力在總體上呈上升趨勢,這說明我國數字貿易的發展潛力巨大。這一結論與數字貿易競爭優勢指數變化趨勢反映的結論一致。

表5 2008—2020年中國等十國數字貿易RCA指數
上述MS、TC、MI 以及RCA 指數各有其側重點且僅表示某一個方面的貿易競爭力狀況,因此存在一定的片面性和局限性,故無法體現一國的綜合貿易競爭力。為了更為準確客觀地衡量各國數字貿易競爭力,結合上述四個指數指標并運用熵權法,綜合衡量和評價中國等10國的數字貿易國際競爭力。
1.基于熵權法賦權
熵權法是以評價對象指標數據的變異程度為依據計算指標權重的客觀賦權法。熵權法根據熵值來判斷某指標的離散程度,某指標的熵值越小、其離散程度越大(數據越多越分散),因而其權重,即對綜合評價的影響就越大;反之,則相反。基于熵權法求權重的具體步驟如下:
(1)指標的可比性處理
綜合評價是將復雜的多個指標匯總歸納為單一指標的統計分析過程,在匯總歸納之前需要將各分量指標通過標準化計算進行可比化技術性處理。

式(1)和式(2)中,λij為第i個國家第j個指標的指標得分,Yij是某年第i個國家第j個指標的原始數據,max(Yj)是10 個國家第j個指標當年數據中最大的數值,min(Yj)則是最小的數值。正向指標是數值越大越好,逆向指標是數值越小越好。
由于上述4 個指數指標均與綜合國際競爭力水平正相關,因此在構建熵權重中取正向指標,利用式(1)計算得到的各類指標值為λij,形成指標矩陣(λij)n×m,n表示樣本國家的個數,m表示評價指標的個數。
(2)測算客觀權重Wj:

式(3)中,Ej為第j項指標的熵值:

式(4)中,Pij為第j項指標在各國間的比重分布:

式(4)中,當出現Pij為0時,指定ln(0)=0。
(3)計算各國在不同年份的指數Ui:

經過上述步驟計算得出2008—2020年中國等十國數字貿易MS、TC、MI、RCA四項競爭力指標的權重,如表6所示。從表6中可以看出,MS 指數所占權重最大,達30%以上,其次依次為TC 指數、RCA指數和MI指數。

表6 2008—2020年中國等十國數字貿易四個競爭力指標的權重
2.我國數字貿易競爭力指標綜合分析
運用熵權法賦權計算得出2008—2020年美國、英國、印度、德國、加拿大、中國、日本、法國、意大利、韓國的數字貿易競爭力綜合指數及其排名,如表7所示。從表7可知,2008—2020年,英國、美國和印度始終占據全球數字貿易領域的前3位,其數字貿易綜合國際競爭力強。我國的數字貿易綜合國際競爭力由2008年的第八位提升至2013年的第七位,2015年躍升至第四位,2017—2020年穩居全球第四位,在較短時間內超越了德國、日本、加拿大等發達國家。我國數字貿易競爭力綜合評價指標得分及排名的提升,意味著我國數字貿易實力及綜合國際競爭力的提升。

表7 2008—2020年中國等十國數字貿易競爭力綜合指數及排名
我國數字貿易競爭力地位之所以能夠快速提升,主要是由于多方面因素綜合作用。一方面,我國電子商務、跨境電商、大數據產業快速發展,為數字貿易發展奠定了基礎,已建立先發優勢;另一方面,我國對于5G、云計算、人工智能等數字技術的開發及應用已處于世界領先地位,進一步利好我國數字貿易行業,加之我國不斷提高對數字貿易的重視程度,出臺相關支持政策的舉措也積極促進了我國數字貿易的發展。從上述分析可以看出,我國數字貿易國際競爭力與領先國家相比仍有一定差距,因此,只有從長遠角度統籌推進數字貿易高質量發展,加快數字貿易發展步伐,才能在全球競爭中處于有利地位。
衡量一國數字貿易國際競爭力的最佳指標是數字貿易出口額,但是世界上尚無統一標準的數字貿易出口額統計。因此,本文參考CAICT 發布的《全球數字經濟新圖景(2020年)》,選取UNCTAD數據庫公布的“中國可數字化交付的服務貿易出口額”替代數字貿易出口額,記為DX作為被解釋變量。
同時,為了更加全面地探究我國數字貿易國際競爭力的影響因素,本文從波特(Michael E.Porter)[26]鉆石模型的四大基本要素和兩大輔助要素角度,選取10 個解釋變量作為可能影響我國數字貿易國際競爭力的因素進行實證分析。該10個解釋變量及其數據來源如下:
1.生產要素:根據波特鉆石模型,生產要素包括勞動力、耕地、自然資源、資本和基礎設施等要素。其中最活躍的要素當屬以(熟練)勞動力為核心的人力資源。根據數字貿易的特點,數字貿易更加需要高素質技能人才和不可或缺的光纜光電、通信網絡等基礎設施。因此,本文選取高素質技能人才和數字經濟與貿易基礎設施相關統計數據作為實證依據,即選取“科學研究與開發人員”數據反映高素質技能人才數量,記為RD;通過計算“國內專利獲申比例”反映相關技術水平,記為PA;選取“科研經費占國內生產總值比”反映一國對科技開發的投入水平,記為TL;選取“互聯網接入端口數量”反映信息化基礎設施建設,記為IAP。以上四個解釋變量的數據均來自《中國統計年鑒》。
2.需求因素:波特十分強調國內需求在刺激和提高國家競爭優勢中的作用,他認為國內需求條件是產業發展的動力。若國內市場的需求大于國際市場,則會產生規模經濟,進而增加國際競爭優勢;若國內有成熟復雜和苛刻的消費者,也會促使企業為了滿足消費者的高要求提升產品質量和創新。由于目前無法衡量對數字貿易的消費者需求層次,本文選用《中國統計年鑒》中的“我國居民消費水平平均數”反映國內需求條件,記為AC。
3.相關及支持產業:USITC 于2014年發布的《美國與全球經濟中的數字貿易(Ⅱ)》報告指出,第二產業和第三產業是數字貿易主要關聯產業[4]。因此,本文將第二產業和第三產業對國內生產總值增長的拉動百分比作為相關及支持產業的解釋變量,其中拉動是由GDP 增長速度分別與第二產業和第三產業貢獻率乘積所得,變量分別記為IND2和IND3,數據均來自《中國統計年鑒》。
4.企業戰略與同業競爭:企業的戰略及競爭程度難以量化。數字貿易的開放程度可以反映本國數字貿易受國內外市場的影響程度,而衡量開放程度的一個常用指標是進出口額與國內生產總值之比。因此,本文選用UNCTAD 數據庫中關于中國可數字化交付的服務貿易進出口額占中國GDP的比重作為解釋變量,記為DTO。
5.機遇:機遇主要指有利的條件和環境,可以影響以上四大基本要素。我國只有以更加開放的姿態融入全球數字貿易發展,才能激活源源不斷的創新力,享受到有利環境帶來的數字紅利。因此本文選取蘇黎世理工學院經濟研究所(KOF)數據庫中公布的KOF全球化指數來反映我國全球化程度,記為KOF。
6.政府:數字貿易的發展離不開政府的支持,我國政府相繼出臺政策促進數字貿易的發展,其中2016年較為集中。2016年舉行的G20 峰會上,我國作為“數字經濟”的議題國,同G20成員國、國際組織以及業界專家共同發布了《G20數字經濟發展與合作倡議》,同年我國還公布了《國家信息化發展戰略綱要》和《“十三五”國家信息化規劃》,這些政策極大地推動了數字貿易持續發展。由于政策績效往往有一定的滯后期,因此本文以2018年為分界點,引入政府虛擬變量GOV,2018年以前記為0,2018—2020年則記為1。
上述10個可能影響我國數字貿易的解釋變量的名稱與含義、數據來源、與鉆石模型六要素的對應關系如表8所示。

表8 解釋變量的名稱與含義、數據來源、與鉆石模型六要素的對應關系
由于數據類型為2008—2020年的時間序列數據,為了盡可能地減少異方差出現的可能性以及消除量綱的影響,從而使模型變得更合理,需要對上述各變量進行對數化處理(GOV虛擬變量除外),對數化處理后的變量依次記為lnDX、lnRD、lnPA、lnTL、lnIAP、lnAC、lnIND2、lnIND3、lnDTO、lnKOF。根據上述指標和變量構建的模型如下:

1.變量的描述性統計
為了更好地進行實證分析,首先描述及總結變量的基本情況,計算數據的方差、標準差、中值、均值、最大值和最小值,反映數據的集中趨勢和數據之間的離散程度,統計結果如表9所示。據統計可知,各變量的方差都比較小,表示數據集比較集中,除此之外沒有發現異常值存在,可以進行下一步分析。

表9 描述性統計
2.相關性分析
相關性分析結果如表10所示。被解釋變量lnDX與lnRD、lnTL、lnIAP、lnAC、lnKOF相關系數比較高,相關系數均在0.9 以上,與lnPA、lnDTO相關系數相對較低,同時一些被解釋變量與解釋變量呈負相關關系,與其經濟邏輯不符,其原因是指標之間存在著共線性問題。共線性問題會使OLS 失去有效性、參數估計量不符合經濟理論等問題。因此,后續主要采用逐步回歸的方式來解決共線性問題。

表10 相關分析結果
3.回歸分析與檢驗
(1)變量篩選。為了更好地過濾并消除引起多重共線性的變量,使用R 語言對模型進行逐步回歸,將上述可能影響數字貿易競爭力的10 個解釋變量逐個引入回歸方程中,逐一判斷其對被解釋變量的影響程度,剔除不顯著變量。經過逐步回歸,最終保留效應顯著的自變量包括lnTL、lnDTO、lnIND2、GOV,如表11所示。

表11 逐步回歸結果
(2)殘差項檢驗。殘差項檢驗從以下四個方面進行:
1)分布特征檢驗:運用夏皮羅和威爾克[27]提出的SW統計量的正態檢驗法,判斷樣本是否來自于正態分布總體的假設。運用R語言正態檢驗的結果為:W=0.961 69,p=0.779 6,概率高于0.05的顯著性水平,因此,接受原假設,遵循正態分布。
2)平穩性檢驗:時間序列數據在回歸分析時面臨的另外一個問題就是單位根,存在單位根,說明時間序列是不平穩的,從而造成“偽回歸”。為避免“偽回歸”現象,本文使用R語言對模型的殘差進行PP 檢驗,檢驗結果為:統計量Dickey-Fuller=-9.115 8,滯后階數Truncation lag parameter=2,概率p=0.01,單位根檢驗的概率小于0.05,可以否定存在單位根的原假設。因此,該模型的時間序列是平穩的,沒有“偽回歸”現象。
3)同方差檢驗:為保證參數估計量的無偏性,避免存在“偽回歸”問題,應對殘差進行異方差檢驗,主要采用布勞殊-培甘(Breusch-Pagan)以參數約束等方式進行假設檢驗,檢驗結果為:BP= 6.830 9,df=4,p=0.145 1。該結論的概率大于0.05,表明方程的殘差不存在異方差現象。
4)無自相關檢驗:如果序列為自相關模型,仍采用OLS法估計模型參數,會產生與異方差性一樣的嚴重后果。為了使參數估計量無偏且有效,變量的顯著性檢驗具有意義,因此進行殘差無自相關檢驗。本文采用Q統計量測算法,檢驗的結果為χ2=2.553 9,df=1,p=0.11。p值大于0.05,意味著對應95%的顯著性水平下不能拒絕無自相關假設,也就是說,不存在顯著的自相關關系。
4.最終回歸結果
經逐步回歸最終保留的自變量包括lnTL、lnDTO、lnIND2、GOV。這四個變量通過了t檢驗和F檢驗,方程整體的F值為129.1,說明模型總體是顯著的,另外,調整后的R2為0.977 1,模型的擬合度也很高,排除顯著變量可能存在的平穩性和同方差等問題后,最終得到一個可靠的回歸模型:

通過最終回歸結果發現科技投入水平、第二產業對國內生產總值增長的拉動百分比、數字貿易開放度和政府因素對我國數字貿易國際競爭力具有顯著的正向作用。具體結果如下:
1.科技投入水平是數字貿易國際競爭力的重要影響因素。通過最終回歸結果發現,反映一國對科技投入水平的“科研經費占國內生產總值比”每提高1%,將提升可數字化交付的服務貿易出口額4.56%。數字技術是數字貿易的基石,數字貿易競爭力的提升主要依賴于基于數字技術投入的數字技術水平的提高。
2.第二產業的發展是影響數字貿易國際影響力的主要因素。根據回歸結果得出,第二產業對GDP 增長的拉動百分比每提高1%,可數字化交付的服務貿易出口額將增加0.39%。
3.數字貿易開放度對提升數字貿易國際競爭力的作用較為顯著,根據回歸結果得出,數字貿易開放度每提高1%,可數字化交付的服務貿易出口額就會提升1.76%。數字貿易的開放度與國際競爭力息息相關。
4.政府政策有助于數字貿易國際競爭力的提升。回歸結果顯示,政府出臺數字貿易相關政策可以提升0.22%的可數字化交付的服務貿易出口額,我國數字貿易的發展離不開政府的支持。
通過對我國數字貿易國際競爭力及其影響因素的研究發現,我國數字貿易的發展正處于初期階段,國際競爭力僅有微弱優勢地位,國際市場占有率并不高;整體呈現出穩步上升的態勢,國際市場份額增速位居世界前列,在較短時間內超越了德國、日本、加拿大等發達國家,前景較樂觀,有很大的發展空間。國際競爭力水平與領先國家相比仍有一定差距,貿易總額不及具有知識技術要素稟賦優勢的美國和英國,甚至不及同為發展中國家的印度。究其原因,主要是因為我國數字貿易產業發展起步晚,而印度已成為先進技術服務領域內的先行者,信息技術是印度的重要行業之一,并在計算機服務行業優勢地位明顯,其國際競爭力水平遠高于我國。結合實證結果可知,科技投入水平、第二產業對國內生產總值增長的拉動百分比、數字貿易開放度和政府的政策引導是提升我國數字貿易國際競爭力的主要影響因素。其中,影響力最為顯著的是科技投入水平,數字貿易是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的重要產物,數字技術創新已成為數字貿易的核心驅動力;第二產業的發展成為影響數字貿易國際競爭力的主要因素,數字貿易是信息通信技術發揮重要作用的貿易形式,而新一代信息通信技術與工業經濟深度融合成工業互聯網,并廣泛延伸到國民經濟的主要行業。然而,一國的數字貿易開放程度高,一方面可以吸引外資,產生外資技術和知識溢出效應;另一方面,數字跨國企業或數字產品的進入,也會增加本國同行業之間的競爭壓力,這兩方面都能推動該國國內數字經濟的創新發展,進而增強數字企業的國際競爭力。我國數字貿易正處于初期階段,更需要政府的政策扶持,政府應充分發揮其經濟社會發展中的引導作用,為數字經濟與貿易的發展提供良好的政策制度環境。
為縮小與世界數字貿易國際競爭力領先國家的差距,可以根據影響我國數字貿易國際競爭力的主要因素進一步完善相關發展政策及對策,從而推動數字經濟及數字貿易國際競爭力的穩步快速增長。
第一,加大數字技術研發投入,注重數字技術人才培育。各國數字貿易國際競爭力主要表現為數字技術的競爭。首先,應重視數字技術對貿易的賦能作用,加大數字技術研發投入。政府在充分發揮發展數字經濟與貿易引導作用的同時,對于科研機構及企業的研發工作應給予政策和資金支持。其次,政府應將數字技術人才的需求上升為國家的戰略需求,注重技術人才隊伍建設,依托校企合作設置數字貿易產業學院,深化產教融合,搭建與數字貿易同步發展的數字技術人才培養體系。此外,應積極完善人才引進機制,注重引入國外優秀高端數字技術等相關科技人才。總之,只有保持數字技術和核心科學技術的穩步提升和不斷創新,才能有效地破解“卡脖子”難題,使我國數字貿易在國際競爭中立于不敗之地。
第二,加快工業互聯網建設,推動數字貿易產業發展。數字貿易的發展得益于工業互聯網的支撐,工業互聯網可以重構產業鏈和供應鏈。因此,政府應根據工業互聯網的特征,從網絡、平臺、數據、安全四個維度推動工業和信息通信領域深度融合。一是增強網絡設備、通信技術、網絡優化、網絡管理等方面的基礎能力,加快推進網絡技術演進升級;二是打造世界最具價值的工業互聯網平臺,發揮中樞作用,提高“端—云—用”一體化數字化能力;三是發揮數據要素的基礎作用,實現數據的廣泛匯聚、集成優化和價值挖掘;四是進一步提升工業互聯網安全保障能力,制定合理的保護數據隱私等相關規定,保障用戶合法權益。總之,我國需要多維度重塑工業生產制造與服務體系,加快數字技術與實體經濟融合,從而提升數字貿易產業競爭力,占據全球產業鏈價值鏈的上游和頂端,獲取更多市場份額和利潤。
第三,提升數字貿易開放度,擴大對外數字貿易。數字貿易的開放程度對數字貿易國際競爭力的提升具有積極正向效應。我國要進一步拓展數字貿易開放的深度和廣度、優化開放結構、提高開放質量,為數字貿易發展創造良好條件。第一,適度放寬數字領域市場準入標準以及相關限制措施,降低數字貿易壁壘,吸引更多數字跨國企業或數字產品的進入;第二,強化與發達國家的數字貿易合作與交流,打造數字貿易開放大舞臺;第三,營造良好的數字貿易營商環境,向數字貿易有關企業提供優惠政策,激發其創新能力和潛力,推動企業發展,使更多企業駛入數字貿易的“快車道”。
第四,加強和完善頂層戰略設計,促進數字貿易科學發展。發展數字貿易離不開政府支持,政府應加強和完善頂層戰略設計[28],深入研究數字貿易內部要素之間的關聯、匹配與有機銜接,做出科學合理和可行性強的頂層設計。一方面,加速完善符合中國國情的數字貿易相關立法體系,對數字貿易界限、跨境數據傳輸、個人敏感數據的使用等現實性問題給出明確規定,增加數據使用與審查的透明度,對數據泄露等網絡犯罪行為的打擊做到有法可依,改善國內數字貿易治理環境。另一方面,為數字貿易國際規則制定貢獻中國智慧,積極參與國際談判[29],以發展中國家數字貿易利益為關切點進行平等對話,探索更廣泛的數字貿易規則共識,爭取全球數字貿易規則制定的主動權,為我國數字貿易創造良好的國際環境。
注釋:
①即2019年11月印發的《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推進貿易高質量發展的指導意見》;2020年11月出臺的《國務院辦公廳關于推進對外貿易創新發展的實施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