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維關系下外賣騎手職業行為的影響因素研究
——基于A市的調查

向春霞 尤志豪

湖北民族大學，湖北 恩施 445000

國家近些年對靈活就業人員出臺多項優惠措施進行幫扶，促進社會和諧穩定發展，而后疫情時代如何使得靈活就業人員進一步得到保障也成為廣泛的社會話題。本文以A市外賣騎手職業行為現狀為例，對其現存的五險一金相關保障、時間分配等問題進行分析探討，并提出相應的解決措施，從而保障行業健康平穩有序發展，為新發展格局中的內循環發展提供動力。

一、研究背景與研究問題

近幾年關于外賣騎手遭受各種侵權而導致的社會問題層出不窮，2020年9月8日《人物》發布的《外賣騎手，困在系統里》［1］文章指出外賣騎手在系統壓迫下受到派送時間不合理、規劃路線含逆行、超時高額罰款等多重問題的困擾，常常與客戶、商家以及平臺深陷利益糾紛之中，這促使社會對外賣行業引起高度關注，與之相伴的是政府對于外賣騎手進一步的權益保障。2021年兩會《政府工作報告》［2］明確指出：“支持和規范發展新就業形態，加快推進職業傷害保障試點。繼續對靈活就業人員給予社保補貼，推動放開在就業地參加社會保險的戶籍限制?！?021年7月22日人社部、國家發展改革委等八部門共同印發《關于維護新就業形態勞動者勞動權益保障的指導意見》，為新就業形態勞動者構筑權益“防護網”。

為響應國家號召與社會期待，通過研究多維關系下外賣騎手職業行為的影響因素，進一步規范行業健康發展，促進多方主體交流與溝通，多方合力推動外賣行業健康有序發展。

在調查中我們發現，外賣騎手月收入基本都在4000元左右，工作較為靈活自由。平臺在高溫和低溫津貼、職業技術培訓、維修補貼方面做得較好，但在政策宣講和五險一金方面有所欠缺，而騎手自己也不會仔細看合同，福利保障細則也不清楚。騎手有時也會因送餐時間太緊而違反交通法規。

二、外賣騎手職業行為的突出特點

（一）騎手送餐規劃與商家、平臺時間安排的沖突性

通過我們的研究發現，平臺與顧客都給予了外賣騎手相對嚴格的時間管理要求，商家有時會面臨訂單較多的情況，如果沒有合理的規劃安排則會影響騎手取餐時間，一旦商家出餐時間變長有可能讓騎手送餐超時，與之而來的是顧客的差評，便會直接影響到騎手收入。這在一定程度上也會造成騎手與顧客之間的矛盾。美團外賣算法是人類自主創新的結果，然而，人類的主體性在取得成就的同時，也面臨著前所未有的窘迫。如今邊界逐漸消融的人機關系類似黑格爾曾提出的“主奴辯證法”，作為工具的算法不再單純地服務于人類，而逐漸反客為主，演化出操縱人類的觸角。這樣的人機沖突在美團外賣騎手所面臨的算法困境中表現得更為具體［3］。冰冷的時間限制與騎手的工資績效直接掛鉤。與此同時，商家如果缺乏合理的時間規劃安排可能會影響騎手送餐的及時性而招致差評，騎手無疑陷入了時間分配的多重困境。

（二）平臺福利保障方面宣傳與具體實施的欠缺

許多外賣騎手表示自己沒有仔細去看合同要求，對公司給予自己的福利保障其實并不清楚，所以在遭遇侵權行為的情況下不知道如何通過正當途徑來解決問題，而且對于勞動仲裁的改進和五險一金的保障呼聲很高。當前普遍存在外賣騎手與平臺企業、人力資源商等勞動（勞務）關系不明確的問題。由于平臺企業對大部分外賣騎手不承擔應有的雇主責任，加之外賣騎手社會保險意識不強及對理賠流程的不了解等情況，往往導致了外賣騎手在發生事故后保險落實上存在保障范圍窄、標準低、理賠難，甚至不能理賠、找不到理賠方等問題。平臺保障的欠缺與騎手維權意識不強的雙向作用使得騎手在權益保障方面更加處于被動地位。

（三）利益驅動下使得安全問題頻發

在調查中我們發現，很多騎手會因為送餐時間的緊迫性不惜違反道路安全法規，發生交通安全事故。總體來看，騎手發生安全事故歸根結底是因為平臺與顧客時間管理要求太嚴格，騎手在這種系統壓力的裹挾之下為了自己的工資收入而不得不做出違反交通規則的行為。騎手在送單過程中因為追求利益最大化而忽視了安全問題，再加上平臺大數據算法的推動，很容易違反相關的交通法規。平臺在交通安全保障和交通規則的宣講上也存在缺位現象。

三、多維關系下外賣騎手職業行為的因素分析

在多維關系外賣騎手職業行為的影響因素中，多方主體間存在不同問題。騎手與平臺之間，會出現平臺福利保障宣講與實施不到位、算法系統下送餐時間安排太緊、獎懲制度過于嚴苛等問題；騎手與商家之間，主要是商家出餐時間有時會與騎手取餐時間產生沖突，會影響到騎手工資收入；騎手與客戶之間，主要是送餐不及時而引發的矛盾。

（一）利益驅動下騎手與多方主體存在時間沖突

針對騎手與多方主體時間沖突問題，我們得知為了吸引更多消費者，平臺對騎手有配套的獎罰制度，例如：如果騎手未在規定時間內完成送餐任務，會面臨扣除工資的懲罰；如果顧客投訴（超時是被投訴的主要原因之一），也會被克扣相應數量的工資收入。而據調查發現騎手一個月的底薪只有4000元左右，一旦遭遇投訴還會有不菲的罰金，所以平臺的獎懲制度是騎手不顧個人安危的原因之一，同時也是騎手人身安全無法得到保障的原因之一。

著名社會學家齊美爾認為社會交往形式，大致可以區分為四種類型：合作、競爭、聯合、秘密等基本的社會互動形式，時間管理方面多個主體利益沖突，從這個角度講，沖突有一定合理性。但是，平臺之間為保障自身對客戶的吸引力紛紛允諾可以在更短時間內完成送餐任務，最終壓力實際上轉嫁給了缺乏話語權的送餐人員——騎手。

布勞認為社會交換是多方主體關系產生的基礎。個體相互交往是因為他們都從交往中通過交換得到了某些需要的東西。而對于這種無情壓榨騎手時間形成的非理性競爭，我們建議平臺能給予騎手較寬松的送餐時間，樹立恰當的價值理念為騎手考慮。針對算法對靈活從業人員服務控制程度的問題，應該尋求工會組織介入算法規則制定過程和范式解釋，目的在于使靈活從業人員個體在技術弱勢地位下得到平等對待。靈活從業人員工會通過與平臺企業進行集體協商，以促進算法決策過程公開透明，使算法開發和形成更多考慮到靈活從業人員的正當利益。同時，工會可邀請專家對算法規則進行評估，進一步提升算法決策的科學性和合理性。以外賣騎手為例，關于考核、獎懲等涉及外賣員切身利益的算法規則應充分聽取外賣員、工會的意見和建議，避免在時長控制、訂單分派、路線推薦等事項上形成“最嚴算法”。平臺企業可通過“算法取中”的方式，合理確定訂單配送時長，優化送餐路線推薦機制，適當降低靈活從業人員的勞動強度。對于商家和騎手之間的時間沖突，要通過技術和算法更新，將商家出餐時間從平臺設置的騎手配送時間中去除。目前的系統設置下，商家出餐時間直接影響騎手配送時間，如果因商家出餐慢導致騎手沒有準時送達，消費者可以通過評價體系對騎手進行差評，但商家卻不用承擔任何責任，這是不合理、不公平的。將商家出餐時間和騎手配送時間分割開，既能幫助消費者做出合理評價，也能減少騎手時間焦慮來源及其引發的不安全行為。

（二）平臺對騎手的福利保障沒有實施到位

從平臺對騎手福利保障的實施這個角度來看，尚有不足之處。韋伯指出影響社會分層的因素主要是權力、地位、聲望，無論從哪個維度進行比較，騎手這一職業相對于社會上的“白領”階層來說是屬于較為底層的，而在“騎手”這一群體中，絕大部分是因學歷程度的欠缺而選擇這份職業。

調查顯示，外賣騎手的用工形式分為三種：第一種是平臺自營配送員，跟平臺簽約，屬于勞動合同工，簽訂五險一金，但比例很少。第二種是商超配送員，跟商超簽約，屬于勞務派遣工，由第三方公司勞務輸出。雖然聲稱的保險標準和自營一樣，但實際上很容易出現權益糾紛。這些商家多為私人企業，利用騎手文化水平、維權意識方面的薄弱，混淆勞務合同和勞動合同，從而產生侵權行為。第三種是眾包配送員，和平臺和勞務公司都沒有關系，相當于平臺下面的個體戶［4］。據悉，自營和商超配送員為全職騎手，眾包配送員不是，所以在設置眾包配送員的保險時，按月來扣是不太合理的，因此采用的是眾包配送員的保險按天結算，保險費強制從送出的第一單工資中扣除，每天扣3塊錢購買意外保險。值得注意的是，由于眾包配送員沒有合同，權益保障被推給了保險公司。而外賣騎手的電動車大多沒有號牌，也沒有行駛證，如果沒有合法的牌照，事故發生之后保險公司會拒賠，那么騎手的合法權益（如：五險一金、勞動所得工資、知情權等權益）就無法得到保障。由此可知，騎手自身文化水平低、平臺福利保障不到位，也是騎手權益受損、相關福利得不到保障的原因之一?；袈沟纳鐣粨Q理論從經濟理性出發揭示了人際交往、社會交換的最終目的是交換的雙方各自獲得最大利益，為了從根本上解決福利保障問題，實現各方利益最大化，平臺應重視長遠利益，加強企業的社會責任感；政府應該完善政策、加強力度、健全機制；騎手也要不斷提升自己的綜合素質［5］。只有多個主體共同努力，“騎手”才能獲得自己創造的價值。

（三）多方主體的緊張關系使騎手面臨安全問題

騎手的安全問題同樣值得全社會關注?！锻赓u騎手，困在系統里》文中提到外賣平臺服務效率提高背后，是系統算法在不斷壓縮配送時間，而騎手為了避免差評、維持收入，不得不選擇逆行、闖紅燈等做法，無形中也為其安全問題埋下隱患。許多騎手為了趕時間而不遵守交通法規，導致生命健康受到威脅，這份為了創造價值而被迫“飛奔”的“代價”實在令人痛心。

美國社會學家默頓根據涂爾干的失范論提出越軌理論，默頓認為越軌行為的許多重要形式（如犯罪）由社會規范本身的職能和社會結構及社會結構發揮作用的方式引起，以文化或規范的方式描述的目標和以結構的方式描述的實現目標的手段在理解越軌行為方面有重要意義。當“騎手”愿意追求社會為其規定的目標并能獲得社會為其規定的手段時，正統的目的和手段處于平衡狀態；當“騎手”不愿追求社會為其規定的目標，或被排斥在正統手段之外，或對正統目標和手段不感興趣時，目標與手段之間即出現不平衡狀態，默頓稱之為“社會失范”，此時，個體會體驗到壓力或失范性緊張，并試圖加以緩解，便產生越軌行為，進而導致了逆行、闖紅燈等失范行為。

因此，平臺應該做好安全保障，要杜絕轉移業務即轉移責任的觀念；加強行業自律，增強企業社會責任意識；制定合理的績效考核、酬薪計算規則。社會學家帕森斯的社會行動理論講述了動機取向與價值取向，那么平臺應該持有理性的取向，不能過于依賴大數據算法來規劃最優路徑，不應該讓“騎手”困于系統里。應完善對配送人員保護的行業及法律規范，加強對侵害行為的監管和打擊力度，宣揚并形成良好的法律及社會共識。

四、結論

以外賣行業為例的新業態新模式，能夠促進供應鏈產業鏈的相互銜接，推動國內產業數字化、智能化水平的提升，促進資源快速有效流動，進一步暢通國內經濟循環。但是，促進外賣騎手職業行為健康發展任重道遠，針對時間分配、福利保障、安全風險三個突出問題需要政府、平臺、騎手個人等多方主體合力解決，加強信息溝通。例如勞動關系判定標準進行革新、將靈活用工納入社保范圍、平臺公司逐步實現用工規范化等舉措都是當前題中應有之義。只有全社會齊心協力，解決外賣行業發展過程中的不足之處，才能推動外賣行業穩健發展，提升外賣騎手的職業獲得感、幸福感和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