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振濤,夏詩園
(1.中國社會科學院 金融研究所, 北京 100710;2.中華人民共和國審計署 審計科研所,北京 100086)
作為綠色經濟的重要支持,綠色金融通過將社會資金匯集于綠色產業,實現資源的合理優化配置、經濟結構的優化升級以及生態文明建設的協調發展。在碳達峰、碳中和元年,研究探討我國綠色金融發展內涵、現狀、積極效應、面臨挑戰以及如何充分發揮綠色金融在支持綠色發展方面的巨大發展潛力,使其更好地服務實體經濟、促進經濟高質量發展,具有重要現實意義。
早在20世紀70年代,國際市場便對綠色金融進行了探索,但關于綠色金融概念仍未達成國際共識[1]。金融危機發生后,人們普遍對金融市場和金融機構失去信心,導致量化寬松和極低的利率水平,但同時也促使投資者尋找新的更具吸引力的投資機會,被貼上綠色標簽的綠色金融投資和氣候融資大幅增加,以環境保護為中心的綠色金融成為一種發展趨勢,綠色金融領域日益擴大[2]。
綠色融資是實現綠色增長的基本活動[3],和非綠色經濟活動相比,綠色融資主要追求經濟增長、環境改善和金融產業發展,是綠色經濟活動的重要支持[4]。綠色金融是一個更寬泛的術語,包括從貸款和債券到股權融資和點對點貸款的一系列金融資產類別,是在更廣泛環境可持續發展背景下提供環境效益的投資融資[5],綠色資金、綠色投資、綠色技術和更多的綠色倡議都可整合稱為綠色金融[6]。綠色金融是一種將金融和商業世界與環境友好行為相結合的現象,是包括個人和企業消費者、生產者、投資者和金融貸款人在內的許多參與者的競技場[5],根據參與者的不同綠色金融可有不同表述,如Al-sheryani等認為綠色金融是一個將業務流程的使用與對環境問題的敏感性結合起來,由參與貨物和服務供應鏈的各方行為界定的概念,包括但不限于金融資源提供者、貨物和服務的生產者以及貨物和服務的消費者[7]。
與傳統金融活動不同,綠色金融是低碳綠色增長的核心部分[8],通過綠色金融債券、綠色銀行、碳市場工具、財政政策、金融科技、社區綠色基金等金融工具和政策,擴大或提供環境效益投資等融資活動可統稱為“綠色金融”[9-10]。綠色金融旨在產生積極的環境外部效應[11],減少毀林、運輸和工業污染,促進清潔能源、自然資源保護、生物多樣性和廢物管理計劃的實施,引導資金流向,支持實現可持續發展目標的行業減輕環境損害和風險,以可持續的方式促進經濟增長和發展[12]。
1.綠色金融助力構建“雙循環”新發展格局,促進經濟高質量發展
其一,綠色金融緩解經濟下行壓力。當前世界金融市場不確定不穩定因素增多,國內經濟結構性矛盾依然突出。綠色金融引導公共部門、私營和非營利部門的資金流動[13],促使綠色產業成為新經濟增長點,緩解經濟下行壓力,推動落實“六穩”“六保”工作,增強經濟發展韌性,促進經濟復蘇;其二,綠色金融加快新舊動能轉化。從產業角度來說,綠色金融可積極發揮資本杠桿和資源配置作用,引導錯配資源置換,助力傳統產業綠色轉型升級。加快淘汰市場上的重污染、落后能源企業,發展綠色產業等新興產業。同時還能通過“彌補資本劣勢”,充分發揮信息優勢,幫助形成區域規模經濟,提升新動能;其三,綠色金融促進金融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提升企業收益。供給側結構性改革與綠色金融發展之間存在雙向互動,金融要素供給側推動綠色金融加速發展,而綠色金融也是深化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重要推動力。從企業角度來說,各類綠色債券、綠色信貸等業務可拓寬企業融資渠道,為企業生產能力、規模擴大和技術創新提供資金支持,降低企業投資風險和融資成本,減少不良資產規模,提升企業收益;其四,綠色金融緩釋風險。生態環境資源跨期、跨區域乃至全球配置的信息不對稱程度高于一級市場交易,不確定性更強,導致交易風險更高。綠色金融通過期貨、期權等方式解決生態環境資源供需雙方的信息不對稱問題,完善環境信息披露和共享機制。同時,各種綠色金融衍生品創新可有效對沖風險,實現生態環境資源的跨期配置功能,降低跨時期、跨區域生態環境資源配置的交易風險。
2.綠色金融推動生態文明建設,加快鄉村振興步伐
從外部環境來看,全球氣候變化脆弱性增強、經濟形勢重構疊加新冠疫情的影響給農業生產帶來的不確定性日益增強,綠色金融能顯著減少溫室氣體排放,節約能源,保持健康環境[14],改善空氣和水污染、減少工業醫療和家庭廢棄物等不當處理導致的環境退化問題,促進生物多樣性,減輕貧困[15]。從國內環境來看,我國重視生態文明建設,其核心是改變只注重經濟增長而忽視生態環境資源枯竭的發展模式,把生態環境資源納入整個社會經濟發展的資源配置范疇。當前,我國農村經濟發展面臨的資源環境約束日益明顯,為實現農村經濟的可持續發展和產業繁榮,建立綠色、低碳、循環的農村產業體系尤為必要,具體來說:其一,綠色金融拓展農村金融產業資金渠道。鄉村振興和農村特色產業的發展離不開大量資金投入支持,但農業資本因長期面臨投資渠道狹窄、總量小等問題而難以滿足綠色產業日益增長的融資需求,這就迫切需要金融資本進入到農業領域。發展綠色金融有利于拓寬農村金融產業特別是綠色產業的資金來源,緩解農業資金投入不足困境。其二,綠色金融提升我國農產品國際競爭力。當前,一些發達國家為打擊我國產業鏈供應鏈發展,在國際貿易的相關領域設置綠色非關稅壁壘。綠色金融可推進農產品“綠色化”,提高我國農產品國際競爭力,推動農業綠色產業鏈供應鏈全鏈條發展,促進現代農業專業分工和適度經營,提升農業經濟效益。其三,綠色金融加強農村生態環境治理。隨著城市生態環境建設的持續推進,“兩高一過剩”產業向農村轉移,加劇了部分農村地區的環境污染程度。發展綠色金融可提升農村生態環境治理設施建設水平,促進農業生態保護、恢復和建設,提升對生態和經濟環保效益以及環保產業的重視,是一種實現經濟與環境和諧的良藥[16],可達到振興農村生態環境資源、科學開發和合理利用農村自然資源的目的。其四,綠色金融有助于農村生態和宜居性。綠色金融通過參與農村環境治理與保護、農產品和副產品資源利用等綠色項目,建設鄉村田園綜合體、鄉村風景名勝區和旅游小鎮,將村莊建設成美麗的生態宜居家園,促進農民增加收入,提升農村居民幸福感,并力求在減少環境風險和改善生態完整性的同時,改善居民福祉和社會公平[17]。
3.綠色金融提升我國國際形象
近年來,中國積極參與國際減排活動,如在二十國集團財長和央行行長會議上大力推動成立“二十國集團綠色金融研究小組”。特別是,新冠病毒肺炎在世界各地依然肆虐,構建綠色金融體系有利于中國勇敢承擔起在后疫情時代培育新經濟增長源泉、應對世界氣候變化的大國責任,維護中國負責任的大國形象,也有利于推動建立全球資本參與生態文明建設新機制,提升中國在全球環境治理體系中的話語權等。
1.綠色金融政策框架逐步完善,綠色金融體系建設初步形成
近年來,我國綠色金融政策框架逐步完善,2005年《關于落實科學發展觀和加強環境保護的決定》是我國首個綠色信貸文件,自此我國綠色金融拉開發展序幕,但早期綠色金融發展較為簡單和籠統,政策意見也以鼓勵性為主,缺乏明確實施準則。隨后,《節能減排授信工作的指導意見》《關于環境污染責任保險工作的指導意見》《關于加強上市公司環境保護監督管理工作的指導意見》《綠色信貸指引》《綠色信貸統計制度》《綠色債券發行指引》等制度文件的陸續發布,標志著我國綠色金融開始進入快車道,初步形成綠色金融制度體系。2016年,在官方文件《關于構建綠色金融體系的指導意見》中,首次提出了綠色金融的概念,明確了綠色金融的發展方向。黨的十九大報告進一步提出要大力發展綠色金融,綠色金融逐漸成為推動實體經濟發展的重要手段。2020年度中央經濟工作會議首次明確提出要加大金融對綠色發展的支持,這對促進我國綠色金融的發展起到了關鍵性指導作用,為金融業發展綠色產業提出了方向指引和政策遵循。2020年《深圳經濟特區綠色金融條例》是我國第一部綠色金融法律法規,也是全球首部規范綠色金融的綜合性法案。“十四五”規劃的開局之年,中國人民銀行工作會議將“落實碳達峰碳中和重大決策部署,完善綠色金融政策框架和激勵機制”作為工作之一。《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2035年遠景目標》更是提出要將綠色金融作為國家戰略目標的重要發展支柱。2021年2月,《關于加快建立健全綠色低碳循環發展經濟體系的指導意見》提出要大力發展綠色金融,并對綠色金融績效評價提出了相關要求。隨著碳達峰碳中和目標的推進,包括碳金融在內的綠色金融業務將迎來巨大發展機遇,推進實現以雙碳目標為基準的綠色金融發展體系成為我國未來金融發展政策的重中之重。此外,綠色金融改革創新試驗區和部分地方政府還因地制宜推出了貼息、獎勵、補貼等政策,綠色金融改革創新體制逐漸完善,綠色金融激勵約束機制不斷明確,信息披露要求和對金融機構的監管力度持續加強,第三方評估和認證加快發展,為全球其他國家發展綠色金融提供了中國經驗。
2.綠色金融產品初具規模,碳交易市場建設加快推進
我國現已形成多層次的綠色金融產品體系和市場體系:其一,綠色信貸規模增長迅速。綠色信貸是我國綠色金融最重要的市場,自從2012年綠色信貸開展以來,綠色信貸市場發展迅速。據央行《2021年金融機構貸款投向統計報告》數據顯示,2021年末,我國本外幣綠色貸款余額15.9萬億元,同比增長33%,比上年末高12.7個百分點,高于各項貸款增速21.7個百分點,全年增加3.86萬億元。其二,綠色債券發行勢頭強勁。綠色債券現已成為除綠色信貸之外最重要的綠色金融產品,據央行統計數據顯示,2021年,我國境內綠色債券發行量超過6 000億元,同比增長180%,余額達1.1萬億元。同時,綠色債券期限搭配更為合理,成本優勢逐步顯現。其三,綠色保險具有巨大發展潛力。總體而言,我國綠色保險產品的種類和發展規模仍處于初級發展階段,在保險種類、保險資金投入上仍有較大發展潛力。其四,碳金融交易市場不斷擴容。自2011年我國啟動碳排放權交易試點以來,我國碳市場覆蓋行業和企業范圍不斷擴大。碳金融品種不斷豐富,現已有碳質押、碳回購、碳期貨、碳遠期、碳基金等20多個碳金融創新產品[18]。截至2021年12月31日,全國碳排放權交易市場第一個履約周期順利結束,全年碳排放配額成交量累計1.79億噸。中國金融學會綠色金融專業委員會在《碳中和愿景下的綠色金融路線圖研究》中預測,按央行口徑,到2050年,我國未來的綠色低碳投資累計需求將達487萬億元,碳市場交易未來發展空間潛力巨大。
3.金融科技技術手段與綠色金融業務深度融合,應用場景不斷豐富
隨著數字技術發展和推廣,金融科技在綠色金融領域應用場景不斷豐富,據《金融科技推動中國綠色金融發展:案例與展望》報告顯示:2020年,根植于綠色金融領域的活躍金融科技公司約為59家,涉及ESG投融資、全國碳市場交易、綠色消費、綠色農業等多個領域,如湖州市通過使用金融科技打造了“擔保集市”“智慧法院”,升級綠色融資主體ESG評價模型等,可實現對轄區內所有銀行進行精準信息統計、全面信息管理和業績評價,并計劃將相關技術下一步在湖州下轄各地市以及長三角地區進行廣泛推廣及應用。從技術手段的使用角度來說,目前大數據、AI和云計算是我國綠色金融發展使用最為頻繁的三項重要技術,如通過數字技術、AI模型等方法可提高綠色識別認證和綠色效益評估,區塊鏈可用來支持綠色資產交易,對綠色信貸資產投向進行跟蹤,還可通過數字技術構建環境風險信息基礎數據庫、提升客戶綠色評級、完善信用體系、開展環境風險壓力測試等。
碳達峰、碳中和目標和綠色金融發展政策融合發展、相互依存,雙碳戰略目標為綠色金融發展提供新一波發展機遇,綠色金融的快速發展將促進雙碳目標的實現。
1.碳達峰、碳中和目標和綠色金融關系
碳達峰、碳中和目標和綠色金融相輔相成,互相促進。一方面,雙碳目標的實現需要綠色金融的支持。雙碳目標要求在實現經濟增長的同時構建綠色低碳經濟發展模式,這將促進經濟結構的深刻變革,重塑生產體系、流通體系和消費體系,升級基礎設施建設和設備,加快形成綠色生產和生活方式,而這些目標的實現需要大量資金的支撐。單靠財政資金顯然無法完全滿足投資需求,經濟低碳轉型急需一種更高標準、更透明的新投資模式相匹配。綠色金融借助市場化手段不斷推進碳減排,能有效滿足能源、環保等相關產業的投資需求,最終實現企業發展與環境生態、社會演進相結合的可持續發展新局面,促進人與自然的和諧共處。另一方面,綠色金融包括環境保護和碳減排兩方面內容,對雙碳目標的實現具有引導和服務雙重作用。其中環境保護不僅需要減少碳排放,同時還要處理其他環境污染,加強污染治理、生態保護和恢復,改善生態環境。也就是說,綠色金融需要把著眼點同時放在碳排放的存量和增量上,環境保護更多的是通過調整產業結構減少存量,雙碳目標更關注增量,即碳減排。雙碳目標的實現為加快綠色發展提供引導,而綠色金融能正確處理好發展與減排的關系,推進經濟低碳發展。
2.碳達峰、碳中和目標和綠色金融融合發展
雙碳目標下,綠色和低碳產業的發展催生對金融服務的新需求。雙碳目標要求高能耗的能源行業實現大幅度減排,發展低碳產業。而低碳產業的發展需要技術研發的支撐,但技術創新所具有的周期長、投資大、風險高等特點,使其對投融資配套體系提出更高要求。與此同時,綠色經濟轉型要求金融機構整合銀行、保險、證券、金融管理、資產管理、融資租賃等資源,發展碳資產托管機構和業務,并且提供多元化的金融產品和服務,以市場化的激勵約束機制促進碳減排。
綠色金融是高耗能產業和企業綠色低碳轉型的重要融資手段。其一,除傳統信貸業務外,許多高耗能、高排放企業需要通過金融市場拓寬融資渠道,通過碳金融創新增加企業多元化的融資來源,金融產品的開發和碳金融業務的創新也吸引更多民間資本和外資積極參與能源企業投資,降低企業低碳轉型的融資成本;其二,商業銀行等金融機構可借此機遇積極開展產品和服務創新,努力探索創新發行碳中和債券等更多的綠色信貸產品品種,進一步升級基金、信托、融資租賃等綠色金融產品和服務,滿足綠色金融市場需求,推動企業深入參與碳市場建設和交易,推動碳市場基礎設施和交易機制不斷完善;其三,借助金融市場可積極引導企業綠色低碳融資行為,規范高耗能企業節能減排行為,防范化解因過度淘汰高碳產業而形成的貸款違約、資產減值等金融風險。
1.綠色金融政策機制、標準規范、風險管理等和雙碳目標要求仍有差距
一是,綠色金融發展政策機制有待完善。綠色金融現有政策文件立法層次較低,多為規范性文件,如《綠色信貸指引》《綠色貸款專項統計制度》等。在法律法規上,雖然2021年3月深圳頒布了《深圳經濟特區綠色金融條例》,成為全球首部規范綠色金融的綜合性法案,但此條例是地方制定的綠色金融條例,仍缺乏全國性綠色金融法律約束。二是,綠色金融相關制度標準不健全、綠色金融中介服務體系發展滯后。如當前銀行是綠色金融項目的主要融資主體,綠色金融缺乏項目識別政策指引,缺乏權威獨立第三方評估機構,將加劇綠色金融市場上的信息不對稱問題,會使銀行無法有效識別綠色金融“偽綠”“漂綠”項目,綠色金融項目資金效率也難以保證。三是,綠色金融風險管理水平不足。當前,有些綠色項目初期投入成本大、還款周期和貸款期限較長,存在流動性風險隱患。但金融機構對綠色金融產品只做局部創新,缺乏業務開展的安全、經營風險等硬性制度章程,環境風險管理水平有限,無法有效應對和防范風險。
2.綠色金融區域發展不平衡,綠色金融配套基礎設施薄弱
其一,從地域角度來說,綠色金融區域發展不平衡。總體來說,東部發達地區的綠色金融環保意識更強,對綠色金融更加重視,綠色投資和減排技術研發投入力度較大,綠色金融的整體發展水平高,而中西部地區綠色金融發展水平則相對較低[19],而且,綠色金融改革試點地區在促進我國綠色金融發展的同時,也產生了其綠色金融業務發展勢頭明顯高于其他非試點地區的困境。其二,從綠色業務分布角度看,綠色信貸業務在銀行間分布不均。根據《中國上市銀行可持續發展分析(2020)》研究發現,當前,我國總體綠色信貸規模可喜,但國有商業銀行仍是發展綠色信貸的主力,諸多區域性銀行發展綠色金融條件較為落后,股份制銀行、城商行和農商行綠色信貸業務規模仍較小。其三,缺乏綠色金融配套基礎設施和信息共享平臺。目前,除中國綠色金融改革試驗區配套設施建設良好外,大部分省份僅建立了省級環保稅涉稅信息共享平臺,缺乏全國性綠色金融信息共享平臺,不利于市場參與者獲取和共享相關信息與數據。
3.綠色產品創新不足,疫情影響綠色產品的市場化運作
其一,綠色金融產品類型單一,供需不匹配,創新不足。從融資結構來看,綠色信貸仍占據絕對地位,占綠色金融融資規模的90%以上。但綠色債券、綠色股權融資、綠色資產證券化、綠色證券指數化相關產品數量和投資規模仍很小,符合ESG要求的資管類產品占比相對較低,遠低于發達國家水平。同時,國內節能減排產品大多涉及中下游環節,綠色金融業務中的綠色信貸中間環節及相關環保金融產品仍處于未充分開發狀態,難以滿足多樣化消費需求。其二,疫情影響綠色產品的市場化運作。從供給角度來看,疫情導致生產流通速度受限,一大批抗風險能力較弱的小微企業面臨利息結算困難、融資成本高、產品滯銷等問題,生產經營容易陷入困境。從需求角度來看,疫情導致部分消費者失業或收入下降,服務型產品消費需求大幅減少,綠色金融市場的需求結構和消費模式由線下轉向線上,綠色消費理念強化對綠色金融產品提出更高要求。
4.綠色理念有待提升,地方官員行為扭曲化不利于綠色金融發展
從政府角度來說,地方官員行為扭曲化不利于綠色金融發展。地方政府官員為追求短期政績,招商引資時金融機構會通過放寬對企業的貸款審核以及上市融資限制等手段,同時也更為關注那些為GDP增長作出較大貢獻的企業。但這些企業通常資源能耗和環境污染較高、缺乏長期投資規劃,違背了綠色發展的初衷。與此同時,綠色金融業務未納入政績指標體系,部分地方政府執行綠色金融政策缺乏剛性約束,導致綠色金融業務發展停滯不前。
5.金融機構發展綠色項目動力不足,金融科技領域專業能力有待進一步提升
金融機構發展綠色項目動力不足受到主客觀方面因素影響:一方面,主觀意識缺乏。大多數金融機構由于認知能力局限或環境責任感的缺乏對綠色金融風險規律、來源認識不夠全面和客觀,導致金融行為產生錯誤和偏差。另一方面,客觀發展環境受限。從外部支持環境來看,生態環保領域的項目公益性強,項目收入較難覆蓋貸款本息,生態補償資金主要來源于轉移支付、財政補貼和財政激勵,激勵和補貼機制不到位。同時,開展綠色金融業務的金融機構主要集中在大型金融機構,而中小金融機構業務量范圍較小,社會資本參與不足;從內部支撐環境來說,綠色金融的發展涉及多個學科和行業,專業知識要求較高,但金融機構特別是中小機構內部缺乏探索實現綠色識別、智能評級定價和自動預警處理相關的科創人才;另外,金融科技領域專業能力有待進一步提升。隨著我國綠色金融的快速發展,新產品、新服務、新業態不斷涌現,對金融科技的應用需求快速增加。但由于缺乏明確的監管標準和要求,金融技術應用存在一定的不確定性和風險;此外,綠色金融的國際交流與合作主要停留在傳統綠色金融產品和政策激勵層面,在金融科技應用相關的案例、技術和產品的交流與合作等方面仍有待深入。
1.完善相關法律法規,構建自上而下的綠色金融發展框架
其一,加強組織建設。歐盟通過歐盟委員會統籌,成立高級別專家組和技術專家組協助制定綠色金融具體政策,由三大金融監管機構即歐洲銀行管理局、歐洲證券和市場管理局以及歐洲保險和職業養老金管理局協同推進。英國成立綠色金融專家組,加拿大成立可持續金融專家團,澳大利亞成立可持續金融倡議組織推動綠色金融發展。其二,完善綠色金融發展的法律法規體系,加強綠色金融鼓勵措施。1969年,美國國會通過第一部綜合性環境成文法《國家環境政策法》,標志其環境保護由注重治理向注重預防轉變、由單一預防污染向保護整體生態系統轉變。此后,更是先后頒布了《超級基金法案》《清潔空氣法案修正案》《環境與金融:金融部門在建設低碳社會中的新作用》《21世紀金融行動原則》等政策措施,進一步明確了企業在環境保護中的責任,注重金融業環境責任和市場經濟導向。歐盟發布了《可持續金融分類方案》《綠色債券標準》,英國《氣候變化法》首次把溫室氣體減排目標明確寫入到法律之中。韓國發布的《綠色貸款原則》一系列文件,補充了相關認定標準,細化了基準,其中《低碳綠色增長戰略》提出要提高能源使用效率、降低能源消耗量,促進經濟發展方式從能源消耗量大的粗放式制造經濟向能源消耗量小的服務經濟轉變。其三,通過貼息、減稅降低綠色項目投資成本,征收碳排放稅,規范企業行為。如德國政府通過對復興信貸銀行進行貼息,再通過商業銀行以優惠利率信貸支持綠色項目發展。韓國設立多種綠色環保基金,部分國家退休金基金也可用于社會責任投資;另外,政府通過綠色公共采購積極引導綠色消費。如歐盟頒布《歐盟公共采購指令》,特別規定了在公共采購合同的授予過程中如何落實環保要求,助推綠色金融發展。
2.完善可持續金融分類標準和工具,提升環境相關信息披露和報送要求的兼容性
一方面,完善可持續金融分類標準和工具。2019年,歐盟連續發布《歐盟可持續金融分類方案》《歐盟綠色債券標準》以及《自愿性低碳基準》等多個報告,頒布了《歐洲綠色協議》,明確了相關技術篩選標準,以應對氣候變化、推動可持續發展。另一方面,強化信息披露,提高環境相關信息披露和報送要求的兼容性。如美國強化公司在綠色證券中的環境信息披露責任,規定其須按SEC發布的《S-K規則》披露包括年度環保重要資本支出以及涉及環保行政或司法訴訟和潛在環境負債等有關信息。日本《環境報告書指南》及其細則要求上市公司以獨立環境報告書公開環境信息,主要包括環境保護措施和管理狀況、減輕環境負荷等措施,環保歷史信息與未來的機會和對策等內容。
3.綠色金融產品創新性較強,積極推出綠色信貸工具
其一,綠色債券現已成為促進綠色金融發展的重要手段。歐盟綠色金融發展經驗較為豐富,自2007年歐洲投資銀行發行了第一只“綠色債券”以來,綠色債券迅速發展[20],2021年發行了全球最大規模、首只15年期綠色債券,市場認購熱情高漲。其二,綠色信貸工具是撬動社會資金參與綠色環保項目的關鍵推手。英國早在2012年就設立了綠色投資銀行,是全球最早設立綠色銀行的國家。自其成立以來,綠色投資銀行利用融資杠桿有效撬動了社會資金參與綠色環保項目,綠色項目發展迅速。美國先后設立了4家州立綠色銀行促進公共資本和私人資本之間的合作,為能源市場提供足夠的金融支持。荷蘭銀行依托綠色信貸的商機,積極開發多項環保金融產品,不僅獲得了投資收益,也促使投資者履行環保責任。日本瑞惠銀行針對環保型企業創新了“瑞惠環保助手”等環保融資產品。其三,綠色保險是助推綠色經濟發展的必要措施。美國早在20世紀60年代就推行了強制責任保險,20世紀80年代成立了第一家專業的環境保險公司。近年來,不斷擴大保險產品的受險范圍,保險產品的覆蓋面不斷擴大,綠色保險產品品種不斷增加,如加州消防基金保險公司發布的綠色建筑置換更新險,開辟了綠色可持續建筑項目保險的新領域等。其四,碳交易市場是提升國家話語權和競爭力的重要領域。歐盟是配額交易市場最發達的地區,碳交易量占全球總量的四分之三以上,韓國頒布《低碳綠色增長基本法》,公布了碳排放交易制度,并在2015年正式建立了碳排放交易市場。
4.金融機構主動踐行綠色金融理念,社會組織廣泛參與
其一,金融機構主動踐行綠色金融理念,積極參與、推廣和普及全球性的綠色標準制定,加強國家間合作。如荷蘭銀行、匯豐銀行和花旗銀行等1 000多家金融機構簽署了ISO26000標準等綠色發展協議;美國銀行、瑞士信貸集團和摩根大通等近200家金融機構參與簽署了環境規劃署金融倡議部提出的《可持續保險原則》;高盛投資公司、美林證券和摩根士丹利投資公司等500多家金融機構簽署了《聯合國氣候變化框架公約》和《赤道原則》;荷蘭銀行建立了“綠色貸款排除清單”;英國渣打銀行參考特定行業的環保的實踐標準、IFC績效標準以及赤道原則,明確了融資企業應遵守的環保細則標準;日本瑞惠銀行作為亞洲首家赤道銀行,根據赤道原則制定了“行業環境影響篩選表”。其二,社會組織廣泛參與,成為綠色金融領域的推動力量。如2021年9月正式成立的世界14所知名院校“國際可持續金融研究聯盟”,旨在推進綠色、可持續金融的跨學科、高質量研究,促進高校國際交流合作、培養年輕學術人才,實現經濟社會綠色可持續發展目標。其三,政府監管和行業自律并重。西方國家對環境違法行為法律懲處嚴苛,為此企業不得不高度重視環保問題,并積極尋求行業協會以及專業人士幫助。如美國1980年制定《超級基金法案》要求商業銀行對發放的信貸資金項目承擔永久環境保護責任,若項目產生環境污染則需承擔連帶責任。英國法律規定商業銀行若向環境污染項目提供信貸將面臨嚴厲懲罰,巴克萊銀行依據環境風險評級制定了一套完善的信貸審批辦法,匯豐銀行也具有相應的信貸環境評估制度,嚴格控制環境污染項目貸款。
1.構建綠色金融發展政策體系,加強綠色金融風險管理,優化部門間協作
其一,建立健全綠色產業發展和監管在內的規范化、法制化政策體系,完善具體辦法和細則。加快綠色金融法律環境建設,明確綠色金融和各主體權利義務,將綠色信貸納入宏觀審慎評估體系。建立綠色債券專業評級公司,對涉及環保、能源等方面的企業或項目展開評級,制定一套統一明確的綠色投資標準,搭建跨部門的信息共享與溝通平臺,防止由于政策體制不完善導致“洗綠”現象。加快調整現有產業政策,逐步引入“綠色”要素,以產業發展、企業綠色轉型、綠色工程實施為基礎,注重綠色金融政策與產業轉型升級政策的銜接,形成對“兩高一剩”產業的約束,推動各產業向“綠色”方向發展。充分發揮政府在綠色金融投資產業轉型升級中的引導作用,加大對一些前景廣闊、回報周期較長的綠色環保項目給予政策補貼、稅收減免、專項獎勵等優惠政策。其二,成立“綠色基金”專業部門,牽頭推動綠色金融資本投資,加強部門分工和協調機制。同時,充分發揮國家政策性銀行的職能和職責,在其內部建立負責統籌協調的跨部門綠色金融領導小組,建立以中國人民銀行、金融監管部門為主的多部門共同協調機制,加強部門分工、合作與協調。其三,盡快完善與綠色金融相關的監督、評估和激勵機制。加強綠色金融風險管理,強化環境保護和能源主管部門的執法權力,加強各部門的執法力度,依法有效地將污染和能源消耗成本的環境風險責任落實到各責任方。其四,降低綠色資本跨境流動的交易成本和監管壁壘。鼓勵同世界銀行、保爾森基金會、國際金融公司、氣候債券倡議組織等國際機構和組織定期開展深入交流,降低綠色資本跨境流動交易成本、出臺各種優惠政策吸引國外機構投資中國綠色金融項目,提升我國綠色金融產品在國際市場的影響力和競爭力。
2.完善綠色金融配套基礎設施建設,加強綠色金融技術支撐,提高綠色金融實踐能力
支持綠色技術研發和推廣,加強綠色金融與科技金融聯動,促進金融科技在綠色金融中的應用。完善互聯網金融系統和平臺的防火墻設計,提升生物識別技術水平,升級綠色金融在線服務系統,提高客戶識別準確度和市場滲透能力。利用大數據、人工智能和云計算實現綠色金融業務數據報送管理,統計分析、績效評估和風險監控自動化,修補潛在技術漏洞,確保用戶的個人信息安全,降低金融系統和平臺的信用風險。
3.加快綠色金融產品創新步伐,拓寬融資渠道,形成對綠色金融發展的長期需求
一方面,創新綠色信貸產品,加快發展節能減排相關的金融產品。推進綠色債券、碳基金、碳配額托管等業務的發展,充分借鑒歐洲、美國等發達經濟體綠色金融市場方面的經驗,支持大型金融機構開展綠色金融綜合運營,積極創新多元化綠色金融產品和衍生品,研究市場內互換、掉期、對沖等多種形式風險管理產品,并根據客戶需求及時加快產品創新和迭代,拓展綠色金融機構業務[21]。另一方面,引導社會資本和金融機構投資綠色金融市場[20]。構建綠色技術成果轉讓和產權融資平臺,拓寬綠色技術創新融資渠道,鼓勵開展空氣、水和土壤污染定價機制和創新融資機制研究,進一步發展綠色金融實驗區,推動“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在中國碳市場上交易。
4.加強綠色金融宣傳,加大綠色金融專業人才培養,提升市場發展綠色金融的動力
一方面,加強綠色金融知識宣傳,提升公眾綠色金融參與意識。充分利用互聯網技術帶來的信息傳播優勢,通過微信公眾號等在線宣傳平臺以公眾喜聞樂見的方式向客戶推廣綠色金融產品,擴大宣傳廣度和深度,多方式、全方面地宣傳綠色理念,提升傳播效率。另一方面,依托綠色金融領域各級協會和組織定期開展綠色金融從業人員培訓,加強與高校、科研機構等合作,組建綠色金融創新發展研究室,建立綠色金融人才培養機制,為綠色金融發展提供智力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