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民族聲樂到中國聲樂
——道路·現狀·未來

□田 楊 李 珺

（田楊，李珺/江西財經大學藝術學院）

長期以來，關于民族聲樂本身的定義有各種各樣的詮釋，我們通常可從廣義和狹義的角度來進行說明。廣義上說，民族聲樂是戲曲、民歌、曲藝和部分創作歌曲在演唱上所運用的方法，部分創作歌曲是指具有前三類傳統演唱藝術風格的歌曲。狹義上說，民族聲樂指的是“民族民間唱法”“中西結合唱法”這兩種演唱方法的總稱，其概念多指聲樂作品演繹時演唱者采用的方法及技術規律。目前，我國的民族聲樂以音樂學院及藝術院校的民族聲樂為主要代表，不僅很好地傳承和弘揚了我國傳統演唱藝術的精華，還極富創新意識地對國外美聲唱法的科學理論及優點進行了充分的吸收與借鑒，構成民族性、時代性、藝術性和科學性四種特性兼備的新的民族聲樂藝術。

一、我國的民族聲樂發展歷程和現狀

（一）我國的民族聲樂發展歷程

追溯我國民族聲樂的形成及發展歷程會發現，其跨越將近百年時間，對時代的貢獻是不容小覷的。西洋唱法于20 世紀初傳入我國，民族聲樂深受其影響并開始發展。我國的聲樂教育在初步發展階段不太追求發聲方法的多樣性，還是以自然發聲為基礎的發聲方法進行教學。后來，一批專業的音樂教育機構開始在全國各地逐步建立并初具規模，使外國歌唱方法在我國得以廣泛傳播，其中以美聲唱法為代表。上海音樂學院的前身——國立音樂院于1927 年創立，使我國的音樂院校在聲樂課程中正式加入美聲唱法的教學，同時對人們實際的音樂生活帶來積極影響。這時我國出現了第一批出國留學的聲樂人才，他們學成歸國后開始從事美聲唱法的教學和演出事項。其中就有我們非常熟悉的應尚能、黃友葵、周小燕、沈湘等優秀的歌唱家和教育家。

到20 世紀40 年代初期，毛澤東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發表了重要講話，中國民族新歌劇《白毛女》的誕生和演出，標志著民族聲樂開始進入初級發展階段，也為“土唱法”流派的產生和發展打下了一定基礎。這一時期，王昆、郭蘭英等歌唱家取得了耀眼的成就。王昆參演了我國首部新歌劇《白毛女》并飾喜兒一角。此外，許多經典的秧歌劇作品中也有她精彩的演唱，如《夫妻識字》《兄妹開荒》等。她的聲音明亮大氣，表演生動形象，感情淳樸自然，具有濃郁的地域特色，廣受好評；值得一提的還有郭蘭英老師，她最初是山西梆子的演員，但她以傳統演唱藝術為基礎，不斷增強演唱實力，突出個人風格，提高藝術修養及審美能力，對中國聲樂界有著重要影響。在這之后，越來越多同類型的歌唱家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中，如黃虹、郭頌、王玉珍等，他們為我國民族聲樂的發展奠定了堅實基礎。與此同時，我國建校時間較早的音樂學院為了完善、發展聲樂教育開始設立民族聲樂的專業。例如，1956年，沈陽音樂學院和上海音樂學院先后設立民族聲樂的專業，前者是首個開設該專業的音樂院校。1958 年的“土洋之爭”是中國聲樂界發生的一件大事，一批教師在教學中將傳統唱法作為聲樂基礎，而另一批擁有國外留學經驗的教師在教學中將西洋唱法作為聲樂基礎，他們的爭論沒有決出勝負，卻也認清一個現實：兩者無法互相取代。至此，這一時期的民族聲樂上升到了一定的高度，出現了南北兩大陣地，使我國的專業音樂院校的民族聲樂得到了較大的發展。

改革開放后，我國的政治、經濟實力突飛猛進，在聲樂文化方面的國際交流合作也隨著全球化的發展逐漸加強，民族聲樂的發展呈現快速上升的趨勢，許多優秀的青年歌手逐漸在國際比賽中嶄露頭角，涌現出一大批像郭淑珍、李光羲、馬玉濤、劉秉義、吳雁澤、楊洪基、關牧村、殷秀梅、迪里拜爾、袁晨野、廖昌永、戴玉強這樣卓越的歌唱家和聲樂教育家。李谷一是其中的佼佼者。著名歌唱家李谷一的演唱風格、方法和技巧等除了對后來的歌唱家產生極大影響，更促進了我國的民族聲樂及流行音樂的蓬勃發展，開創了一代歌風，使我國的民族聲樂邁入嶄新的發展階段。她演唱的不少歌曲，如《難忘今宵》《鄉戀》《邊疆的泉水清又純》等，數次摘獲國家級獎項。

隨后，“金氏聲樂教學體系”在我國聲樂教育界中出現，自此成為最富影響力的一大流派。中國音樂學院金鐵霖教授對中西方聲樂藝術進行了深入的綜合對比分析及研究，在戲曲、民歌、曲藝這些中國傳統聲樂藝術的基礎上，對西方的聲樂訓練方法進行了科學的吸收與借鑒，最終成功摸索出一條新型聲樂藝術的道路，開創了既具有中國特色，又能體現出本民族語言、氣韻和時代特征的教學方法與理論。

（二）我國民族聲樂發展的現狀

聲樂藝術是人類社會發展和衍變過程中與其保持著緊密聯系的，在人類精神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具有豐富的藝術審美價值的一種意識形態。如今，我國的民族聲樂進入了百家爭鳴、百花齊放的發展階段，各種演唱形式和演唱方法的出現極大地豐富了民族聲樂的內容，但同時也帶來了新的問題和困惑，催生了一些與以往不同的命題和思考，這具體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1.民族聲樂發展中存在的問題

（1）演唱方法上忽視民族差異。具有漢族特色的演唱形式是當前我國民族聲樂體系的基礎，占據主要地位。長期以來，由于富有其他少數民族特色的演唱形式幾乎不被重視，我國的民族聲樂遭受嚴重打擊，無法從整體上得到發展。

（2）民族聲樂在各地發展不均衡，這是資源配置的不合理性、地域限制的不可變更性及招生計劃的逐年擴增趨勢等各方面因素造成的。這種地域性的不平衡性出現在師資的配置過程中，使我國的民族聲樂在廣度和深度上難以進一步發展。

（3）當前，我國的民族聲樂在實際表演過程中出現了“千人一面、千人一聲”的問題，這是由于演唱者在演繹作品時，過分強調聲樂技巧的豐富性和難度，從而忽略甚至偏離了歌曲本身所具備的情感。這個問題之所以產生，主要是因為演唱者欠缺理論知識，音樂表現手段不足，認知的聲音種類貧乏，繼而導致演唱過于雷同，沒有個性，沒有形成自己的風格。眾所周知，歌唱是演唱者根據作品本身進行二度創作的過程。在歌唱時，如果要對作品的內涵進行恰到好處的詮釋，演唱者需要對作品中蘊含的豐富情感進行具體剖析和深度理解，并設身處地融入其中，體會這份情感，再飽含真情實感地去演唱，不僅是自我感動，還要將情感傳遞給他人，令聽者動容，如此才能引發共情，這便是聲樂表演中要求的“聲情并茂”。要想達到這一高度，演唱者就要以積極的態度學習民族民間藝術，汲取豐富的理論知識和實踐經驗并將其靈活運用，形成個人見解和風格。

（4）民族聲樂中極其豐富的民歌資源正在大量流失。民族語言的逐漸喪失是其主要表現，并且在少數民族語言中遺失的情況更為突出。由于“斷代”“青黃不接”等一系列問題的出現，我國的民族聲樂在風格種類的多樣性上有所匱乏。假設所有的民族歌曲在演唱時都運用單一的語言和同樣的風格，那么多樣性就會不復存在，這將是一件多么令人害怕的事情。中國有56 個民族并分布在全國各地，因此，各個地域的民歌在種類和數量上十分可觀。據統計，我國現存民歌約有4 萬首。這些地域不同、風格各異的民歌對我們積累珍貴聲樂資料有著極大幫助，同時，它們作為重要的非物質文化資源是民族聲樂強有力的支撐。一個民族若是不重視保護本民族文化，那么他的創新道路無疑是荊棘叢生、舉步維艱的。

（5）在傳播媒介上，浮躁、利益至上的不良風氣使我國傳統的民族聲樂藝術遭到破壞。許多電視臺和主辦方翻新以往的各種手段和花樣，無所不用其極，僅僅是為了追求曝光率和收視率的大幅度提高。而一些功利心過重的歌手在參加比賽或節目時，為了追求歌曲形式上的完美，不尊重原創隨意改編，任意升高曲調，增加過多的裝飾音，忽略了作品原本的內涵、情感和應有的表現力，對觀眾產生誤導，在無形中給我國民族聲樂的發展帶來了不小的負面影響。

2.民族聲樂發展中出現的新情況

（1）新的演唱方法層出不窮。“民美”“新民歌”“民通”等的出現，大大豐富了民族聲樂的內容及形式，以譚晶、王麗達、張燕、李丹陽、廖昌永、吳碧霞等為代表的優秀跨界歌手出現了，他們演唱了很多具有特色而又不失傳統的歌曲，像譚晶的《在那東山頂上》、王麗達的《五百里》、廖昌永的《鄉愁》等。此外，龔琳娜的“神曲”《忐忑》更是顛覆了以往的民族歌唱形式，通過夸張的表情、“神秘的”歌詞和獨特的風格，讓“神曲”的魅力深入人心。

（2）中外文化之間產生較為激烈的摩擦和碰撞。改革開放以來，各國在文化上的合作交流逐漸增強。人們就如何看待外來文化這一問題存在著不同的意見，如音樂劇在我國相當于新興的藝術表演形式，而在國外已經發展了上百年，它和中國傳統的歌劇有很大區別，里面融入了很多的流行元素，在唱法要求上也與民族和美聲唱法有所不同。2012年國家大劇院中文版的《貓》在公演后也是褒貶不一。如何立足本土，打造帶有中國元素的經典作品是我們面臨的共同課題。

二、構建“中國聲樂”的意義

在第五屆全國民族聲樂論壇會上，“中國聲樂”這一命題由金鐵霖首次提出。男中音歌唱家、上海音樂學院院長廖昌永對金鐵霖的觀點表示贊同，他提出“中國聲樂”必須在中國傳統的民族文化沃土中生根發芽，再結合時代的眼光不斷創新和發展，這樣才能在國際舞臺上綻放更獨特、更閃耀的光芒。那么怎樣將現在的民族聲樂發展至中國聲樂藝術新階段，是我們應該深刻思考的。

金鐵霖提出，我們既要建立具有中國特色、代表中國形象的聲樂學派，促進中國聲樂藝術蓬勃發展，又要以包容的姿態做到百家爭鳴、百花齊放，堅持科學發展的理念，使中國聲樂藝術以嶄新的面貌走出國門，走向世界。金鐵霖認為，中國聲樂藝術在不斷發展的過程中大體上會出現三個方面的發展趨勢，需要引起注意。第一，要注意美聲唱法民族化。在演唱時，對美聲唱法的運用應符合中國人民的大眾審美，這樣才能建立廣泛的群眾基礎，被更多人接受。當前，在聲樂比賽中，美聲唱法的選曲以外國作品為主，大多數中國人聽不懂，自然也無法欣賞，這極易造成曲高和寡的尷尬場面，因此，民族化是最好的選擇。第二，要注意民族唱法科學化。演唱方法從本質上來說是為了更好演唱作品而服務的工具。第三，要注意時代流行唱法藝術化。流行唱法在演唱時應該追求更高的藝術價值，在為觀眾提供視覺、聽覺沖擊的同時，增強其精神上的滿足感。

在這個新的階段，我們只有不斷提高和突破，才能共同為中國聲樂構建美好藍圖，創造更輝煌的成績。基于這種情況，我們開啟了新一輪對中國聲樂命題的思考。這是一次全新理論的提出，具有前所未有的創新性。這一理論指出中國民族聲樂藝術是統一體，由各種形式、唱法有機整合而成，強調了整體意識的重要性，毫無疑問，這是極富創造性的。同時，這也豐富了我國民族聲樂藝術的內涵。中國聲樂包括了多種聲樂藝術形式及唱法，如民族唱法、美聲唱法、流行唱法、戲曲、原生態、曲藝、流行唱法等，極具科學性和包容性。

從民族聲樂到中國聲樂，這是一次意識形態的跨越，它依托于時代的進步與發展，受到我國經濟發展的影響，是“中國民族聲樂”理論體系的繼承、發展和創新。當前中國的聲樂正在走一條多元整合的道路，一花獨放不是春，百花齊放春滿園。作為文藝的一種形式，民族聲樂為偉大祖國和美好社會主義而高歌，它從傳統聲樂中發源，又經過民歌、戲曲、曲藝的發展演變得以基本成型，其獨特魅力正是因為扎根于民族民間音樂的沃土之中，感情是中國的，風格是中國的，這也是民族聲樂吸引著無數人的原因。民族聲樂發展到今天可謂百花齊放、精彩紛呈，讓我們共同憧憬民族聲樂發展的未來——中國聲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