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民專業合作社發展模式研究
——以新奇士為例

王 通，林冬生

(四川省社會科學院農村發展研究所，成都 610000)

1 引 言

合作社類型和發展模式眾多，但其發展目的和宗旨是相似的。《中華人民共和國農民專業合作社法》規定，農民專業合作社應以農民為主體，實行民主的管理機制，以服務成員為宗旨，實行公平惠益原則。德國《合作社法》規定，為更好體現合作社為成員服務，降低合作社設立和成員入社門檻，完善并簡化治理機構，強化成員知情權和合作社公平性，在經濟目標之外，合作社應滿足成員的社會和文化需求[1]。美國《合作社法》規定，以互利互助為基礎[2]，最大限度地保障社員的權益[3]。由此，農民專業合作社的主流發展模式應是以“農民主體”“自主自愿”“公平惠益”為發展理念。在新奇士合作社模式下，農民共享組織集體的技術創新成果，應用于提高種植的效率及效益。農民得到集體力量形成蔽護，緩解市場波動、意外事件帶來的負面影響，分化風險。合作社集體在與市場博弈中，農民成員合作意識、協同精神得到磨礪，在農民協作之中提高集體內部凝聚力。合作社成員的多重受益是新奇士模式優勢的呈現，結合新奇士模式的優勢與合作社發展的初衷和發展中存在的問題，得出合作社發展的啟示：合作社在成員管理和盈余分配方面要注重公平惠益。合作社在產業選擇時要因地制宜和綜合考慮，注重環境保護。合作社的設立只是開始，要注重資源投入和發展模式的可持續性。推動聯合社的發展可以緩解合作社體量小、發展難的問題，促進規模發展和共同富裕。合作社在發揮經濟功能的基礎上應充分發揮社會功能。

2 農民專業合作社發展基礎和發展模式

2.1 發展基礎

2.1.1 組織形式 農民專業合作社屬于合法正式組織，謂依平等原則，在組織內集體互動互助基礎上，以共同經營的方法，謀求社員經濟利益。合作社設立應向所在地主管機關進行登記，非有七人以上不得設立。成立之后，其社員人數及股金總額均可變動。

2.1.2 從屬關系 合作社和農戶的關系中，農戶既是合作社的所有者、管理者，又是合作社所提供服務的惠顧者，這樣避免了社員業務所占比例被侵占，所受惠益逐漸被吞沒，同時避免成為一種松散的公益組織。但合作社成員與合作社間應有清晰且嚴格的權利義務關系，形成契約，避免頻繁出現“搭便車”現象[4]。

2.1.3 盈余分配和決策權 盈余應是以按惠顧額分配，或以惠顧額分配為主，促進合作社交易量提高，避免股金分配式的公司模式，而使得盈余和決策權歸資本要素所有者。同時大部分成員都應擁有對合作社內相關事務的決策權力，避免真正受益的只是少數成員[5]。

2.2 發展模式

2.2.1 虛設空殼合作社 該模式下經濟并非為合作社發展的主導理念，合作社的設立意義大于其發展意義，在地方區域設立掛牌批量的農民合作社，彰顯地方的業績量。合作社發展中的管理者角色并不善于組織合作社自營自足，合作社依靠的是地方性政府補貼。甚至合作社的管理者通過政治身份，套取合作社補貼，而非將政府補貼作用于農民成員。由此，合作社成員并沒有通過合作社獲得明顯盈余，合作社更多的是形式意義，合作社沒有發揮組織帶動功能和服務功能，屬于是虛設空殼合作社。

2.2.2 合作設立合作社 該模式下以企業領辦為代表，以追求較高利潤為主要目的，合作社的事務主要依托企業。雖是合作社與企業合作的發展模式，但企業的負責人占據合作社管理的主導位置，或直接由企業派遣或指定負責人出任合作社管理層，合作社的管理層沒有太多的政治身份。這種模式下，依托企業豐富的市場信息資源、良好的盈利能力和經驗以及扎實的原始積累，合作社在資金問題上能夠自給自足，對于政府補貼依賴性較低。但同時，合作社充當的角色，更像是“代工廠”，無法脫離企業與市場自由交易，而且交易獲利，農戶所獲份額會較低。

2.2.3 自發成立合作社 該模式下合作社的組織化程度高、市場交易能力強。一般由村內同時具有企業家才能、號召能力、行政能力的復合型人才帶領村民自發成立并發展。該類合作社與其他合作社相比，在合作社管理層集政治身份和企業家身份于一體的情況下，合作社所需政府補貼可以更好的申請，而政府補貼投入至生產經營能獲得良好收益的概率更大。同時，由于鄉村是熟人社會，合作社的成員會受到管理者聲譽的影響，自動形成誠信機制。在合作社日常事務的協調、農業經濟活動的組織、國家政策的落實方面，都能夠更好的開展。這類合作社集合了政治邏輯和經濟邏輯，推動合作社成員獲得實質性的受益，同時發揮了經濟功能和社會功能。

3 新奇士合作社發展模式分析

新奇士合作社本質符合農民專業合作社的主要規定，其模式類似于上述第三種強政治-強經濟邏輯的發展模式。在農民成員為合作社的擁有者的基礎下，新奇士的運營采用企業化的模式，在尋求利潤的同時，注重成員綜合素養的提升。同時成員與合作社簽訂契約，提高成員的責任感。

3.1 合作社概況

新奇士農民專業合作社于1893年，由部分處于劣勢地位的水果種植個體戶自發形成的互助集體組織(100余位水果種植戶代表發起在洛杉磯成立南加利福尼亞水果銷售協會)[6]。成立后，新奇士合作社前后提供包括檸檬、柑、橘、橙、葡萄柚等40多種品類的品質水果產品。1908年確定商標，每年在水果交易中有600萬箱柑桔和100萬箱檸檬[7]。1914年，協會進入加工領域，生產桔子醬、桔子汁等產品。1952年，協會更名為新奇士桔農協會[8]。20世紀60年代，新奇士桔農協會開始擴展海外市場，1966年出口柑桔達1240萬箱[9]。1934年，新奇士合作社全球戰略在中國上海設立辦事處，銷售橙類。但在1950年，美國相關橙類退出中國市場。1980年，中國相關部門因衛生果蠅防疫，停止進口新奇士橙。該節點后，中國市場所出現的新奇士橙是非正式渠道運輸來的。新奇士橙亞洲市場的中國香港銷量僅次于日本，香港相當一部分新奇士橙走私到大陸。1999年，因加入世貿組織WTO，中國取消對美國柑橘、小麥、肉類的進口限制，同時新奇士橙重新進入中國市場。2003年，新奇士合作社推出商標授權計劃，授權全世界各地有能力的合作伙伴使用其商標。在53個國家有45家總代理[10]。

3.2 發展模式

首先，新奇士合作社是水果種植者合作形成的集體共有的正式組織，農民是合作社的所有者和使用者(惠顧者)。而新奇士管理層是聘請的專業人員，對于生產環節、銷售環節進行規劃和指導。關于決策的權力，合作社的管理層無權利干預種植選擇，可以根據市場走向提供一些規避風險的建議，管理層是服務于合作社成員的。合作社管理層有職責和權力對生產環節進行現代化、信息化的管理和指導，以保證生產效率、產品本質、合作社持續運轉，并統一對產品銷售負責。

二是合作社運作資金主要來自政府的退稅和農業預算補貼，以及成員入社的手續費用。盈余分配是根據成員當年與新奇士之間的業務交易額分配，拋開各個環節成本費用，剩余盈利歸種植者所有。新奇士農民專業合作社實行“合同制”，水果種植戶、果園管理公司、包裝及加工廠等自愿加入成為合作方，將產前、產中和產后各環節形成嚴格的合同制利益分配機制。合作社運營中使用統一的種植標準、統一的商標、統一的零售價格。

三是針對全球業務，建立產銷信息系統，面向目標零售商、餐飲業經營者、批發商等，涉獵范圍很廣?？蛻粝聠魏笙扔蓞f會駐世界各地的代表處將訂單傳回總部，總部根據需求將訂單分散到各區域合作組織，組織根據情況向果農收購產品。

3.3 合作社優勢

首先，新奇士的主打產品柑橘，相比不同區域的柑橘有最長的生長季，加州柑橘收獲季長達30周。通過新技術加持下的品種改良,可以調節果實成熟期,分別形成了4～10月成熟的夏橙和10月至次年4月成熟的臍橙。相較于日、韓等亞洲國家擁有更長的季節覆蓋，因此有更強的競爭力。同時，將同類型不同特性的產品進行功能劃分。比如根據橙子和葡萄柚的生長環境及果皮厚度，將佛羅里達州的橙子和葡萄柚主要應用于加工果汁，加州的供于新鮮果蔬市場。此外，新奇士在技術方面不斷進行研究創新，研究出了依靠風機和灌溉來防止花芽霜凍的方法，使很多成員共享受益。技術是其核心競爭力之一。

二是新奇士建立起了本土區域以及全球范圍的銷售網絡信息體系、客戶管理系統，以及果樹信息檔案管理系統。根據銷售管理系統，針對不同地區推出不同主打產品。根據果樹生長信息檔案管理系統，對每株果樹的品種、品質特性及成熟期進行記錄，其中成熟期能夠精確到周，提高了供需對接的效率，對于訂單的反應速度從接到訂單到裝箱運輸只需2～3d。

三是新奇士的品牌本身就具有極高的商業價值，品牌市值超過 70億美元，2003年新奇士合作社在全球范圍內推出商標授權計劃，授權全世界各地有能力的合作伙伴使用其商標，在53個國家有45家總代理。新奇士在品牌建設和營銷方面，具有多元性、創新性和針對性。新奇士贊助美國知名的橄欖球冠軍錦標賽，向青少年球隊無償提供水果。每年還舉辦“柑橘小姐”評選活動，優勝者直接作為產品的代言人。在新奇士的網頁上，還開設有“檸檬小姐”專題，介紹各種用柑橘、檸檬加工制成的食品。合作社的市場開發研究人員在全球范圍內研究各國的飲食風格和習俗，針對喜歡吃魚的日本，主要出口能緩解魚腥的檸檬。針對中國有很大喜歡甜味的群體，將旗下最甜的臍橙和柑橘銷往中國。

4 案例分析啟示

4.1 成員管理與公平惠益

合作社與成員之間是存在矛盾的，新奇士及其他合作社都不例外。首先，通過上述分析，合作社對于成員入社的要求是比較寬松的，這固然是良好的初衷。但是對于成員入社規定要有適當設置，將貧困戶納入首要篩選成員之一，并降低合作社對于貧困戶入社的門檻，以確保貧困戶一定的優先權，使貧困戶享受到公平惠益。比如貧困戶的入社股金緩繳、設置幫扶對象代繳等。一是規定最低與最高入股資金額，避免入社不入股以及一支獨大等亂象。二是合作社在成員入社時，要尊重性別平等，對于各個成員是公平的，并且允許且鼓勵女性加入合作社管理層。三是對于合作社成員數的限定，合作社法規定非有七人以上不得設立，但同時在特殊情況下要篩選合適的社員以適度控制社員的規模，以防出現過高程度的“邊緣戶”和“搭便車”行為。第四，發放入社證書，提升農戶對于自身合作社成員身份的認知感，避免很多農戶對于是自身否為成員身份的認知不清。

4.2 產業選擇與環境保護

新奇士的產品發展選擇由成員自行決定，但生產標準由合作社統一管理，產品質量高、污染少。發展的產業選擇方向很重要，同時合作社在發展種植業和養殖業時要注重控制對于水源、土壤、空氣的污染。比如發展養殖場時的選址要提前規劃，環保設施要齊全，避免建成之后污染不符合規定。合作社發展在產業選擇時，一定要因地制宜，全方位考察，不能僅根據海拔、光照等淺顯因素就盲目確定種植品類，完全不考慮周邊市場是否飽和，和未來市場交易趨勢。不能僅根據相關肉類市場需求增長，不考慮環境污染，大肆擴建低標準養殖場。

4.3 資源投入與持續發展

新奇士的發展模式中，專業的管理和技術指導貫穿合作社發展始終。而目前很多合作社的發展，在設立之初籌得資金支持之后，后續的技術指導、市場分析、產業升級等發展活動缺失資本，而且面臨風險時沒有備用資金，相當于只獲得了基礎設施建設資金。因此，在政府補貼和其他項目投資時，應考慮合作社的長期發展，資源投入應兼顧技術設備、人才顧問，而不只是一筆啟動資金，如此合作社發展的可持續性更強。

4.4 聯合社與共同富裕

新奇士合作社由初期一步步發展經歷了很多變化，形成了一定體量，規?；彩瞧涑晒Φ囊粭l經驗。而在縣域等區域進行批量合作社設立時，難以避免某一個村的地域優勢差而導致合作社發展舉步維艱。農民合作社聯合社能夠引起組織帶動效應[11]，可以緩解部分農民專業合作社體量小、起色難等問題，通過合作機制將分散的農民專業合作社聯結起來，統籌區域內資源，促進農民合作社規模發展，帶動片區合作社共同富裕[12]。

4.5 經濟功能和社會功能

根據新奇士的發展模式和不同合作社法規定可以看出，合作社是一個經濟組織。而其中“經濟”表明合作社應發揮的經濟功能，“組織”是合作社應有的社會功能。經濟功能和社會功能是相輔相成的，往往合作社的組織功能發揮有待提高。合作社應培育農民樂于合作、主動參與的思維，激發農民脫貧致富的內生動力，充分發揮組織功能。部分合作社是在政府主導下設立起來的,如果不組織松散的成員，帶動成員積極參與，很可能會因為缺乏凝聚力和共識而無法持續良性發展。此外，發揮合作社社會功能本身也可以減少退社、內部競爭現象的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