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珊珊
國家知識產權局專利局專利審查協作北京中心,北京 100071
2021年1月1日《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以下簡稱《民法典》)的施行對于我國的意義不言而喻,它的誕生標志著我國進入了“民法典時代”,它具有時代鮮明的特點和非常重大的現實意義,它共設7編共1260條,具體包括:總則編、物權編、合同編、人格權編、婚姻家庭編、繼承編、侵權責任編。但筆者發現,《民法典》并沒有將知識產權獨立地作為一編,所以本文據此進行了進一步探討,結合國內外的情況來尋覓一下其背后的原因。
(一)目前國外知識產權與民法的關系大致可以概括為以下四類:第一種是分離式:典型代表國家是法國和德國,《法國民法典》與《德國民法典》中并未涉及知識產權,但后來單獨編纂了知識產權法典,當然這也是因為法國和德國沿用的是羅馬法,而羅馬法并未涉及知識產權。而《荷蘭民法典》在其法典中空出一編,想將知識產權法納入其中,但也并未實施。第二種是納入式。即將知識產權整體納入民法典中,使其與其他民事權利等平行。第三種是糅合式,典型代表國家是蒙古國,即將知識產權糅進《蒙古國民法典》之中,并未進行單獨分編或單獨立法。第四種是鏈接式。即是將知識產權與民法典鏈接在一起,它的其中一個代表國家是意大利,即在其民法典中對知識產權作出非常具有概括性和具有原則性的一些規定,最后再將知識產權編撰成單獨設立的法典。
(二)我國其實也相當于采用了此種鏈接式的做法。即我國《民法典》是對知識產權給出統領式、概括性的相應規定,以便于對各個單行知識產權法律法規進行統領。我國《民法典》中有5編都直接對知識產權相關條款進行了規定。
《民法典》第一百二十三條規定,民事主體依法享有知識產權,它也就是法律界所說的“知識產權條款”。它以“列舉式”規定再加上“兜底”規定的方式,對什么是知識產權進行了定義性描述,它是基于知識產權的客體的角度,知識產權條款實際上是《民法典》對知識產權進行一定的統領性和一般性的具體規定,它在一定意義上表明了構成民事權利的具體情況和知識產權的歸屬情況等。一是規定民事主體自身享有知識產權,強調了權利人等私人主體屬性,消除了原《民法通則》中一些關于商標注冊主體資格的限制。二是如列舉加兜底形式這種客體的規定,它給知識產權在一定時間內的發展留下了一定的制度空間。三是將知識產權定性為專有的權利,以區別于所有權和債權,它其實是相當于表明了無形財產權的特有的品性。
1.《民法典》中的第一千一百八十五條具體規定了關于“懲罰性賠償”相關的內容,如果是故意侵害他人知識產權,最后導致情節嚴重的情況,被侵權人則有權且需主動請求一定數額的懲罰性賠償。即實際上相當于已經引入了懲罰性賠償的具體制度,它充分體現了法律在懲罰特定的某些侵權行為和侵權行為人上的力度之大,也就是要通過適用這個懲罰性賠償,進而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侵權行為的相應成本,進而更加避免這些侵權行為的產生,另外,懲罰性賠償實際上也是鼓勵被侵權人要敢于站出來制止侵權行為,其實也屬于它在客觀上在國家機關為制止侵權的行為上起到一種輔助的作用。[1]
2.該懲罰性賠償的構成要件具體包括以下幾個方面:(1)時間要件:建議遵守“不告不理”原則,原告不提出請求,法院不宜主動適用;(2)主觀要件:主觀故意;(3)客觀要件:情節嚴重,最高院的司法解釋還列舉了7種可以認定為情節嚴重的情形:侵權獲利或者權利人受到的相應損失巨大;法院裁判侵權并且承擔責任后,再一次或者多次不斷重復實施與前次相同的或相似的侵權行為;對保全裁定不進行履行的;對相應的侵權證據進行毀壞、偽造或者是進行隱匿的;作出一些可能會對國家安全進行危害、公共利益會受到影響或者對人身健康產生一定的危害的侵權行為;將對知識產權進行侵害為業;其他可以認為屬于情節嚴重的情形。
3.下面以一個適用懲罰性賠償的案例進行分析:在2011年的4月份,小米科技公司對其“小米”商標在商標局進行了注冊,它最后被核定、允許使用該商標的商品具體包括很多種類,例如手提電話、可視電話等;后2011年的11月份,中山公司在商標局對其“小米生活”商標進行了注冊,并且注冊時間是2015年,具體可使用該商標的商品種類有:電壓力鍋以及熱水器和電炊具等等;2017年10月,小米公司對“小米生活”商標提出無效宣告請求;2018年8月,商標評審委員會裁定涉案商標構成不正當手段取得注冊,認定“小米生活”商標無效;裁定生效后,小米公司發現,某些網站仍然在生產、銷售具有“小米生活”標識的產品,甚至注冊了“小米生活”官方賬號,其中麥某亮還注冊和使用“xiaomishenghuodianqi.com”等域名,同時該品牌的電磁爐等部分產品被市場監督總局認定不合格;2018年11月,小米公司將中山公司和麥某亮等訴至南京中級人民法院,請求進行懲罰性賠償,共主張賠償損失5000萬元。
經法院一審認定,在中山公司申請“小米生活”商標之前(2011年11月23日),小米公司的“小米”注冊商標已經是馳名商標;中山公司等在經營場所、網站、被控侵權商品等處突出使用其注冊商標“小米生活”,不正當利用了小米公司“小米”馳名商標的市場聲譽,誤導公眾,構成商標侵權行為;中山公司等在涉案經營行為中從多方面如宣傳用語、商標、顏色搭配及粉絲昵稱等進行全方位的模仿,刻意制造與小米公司及其相應的同類的商品之間的模糊連接,讓消費者誤認為其為小米商標的產品,進而不正當地影響了小米公司的商業信譽,違反誠實信用原則,已經明顯構成不正當競爭行為;因此一審判決中山公司等在補償性賠償的基礎上實施加倍的懲罰性賠償,即賠償小米公司經濟損失5000萬元,具有充分的事實與法律依據。二審維持了原判,判決中山公司等侵權故意,情節嚴重,應該適用三倍懲罰性賠償,共判賠5000萬元。案件判決結果公示以后,部分網友認為原告主張數額少了,但如果不適用懲罰性賠償,那么可能最多就判賠2000多萬元,所以本案也是一起明確適用懲罰性賠償的典型案例,是近幾年國內已公開知識產權侵權生效判決中的最高賠償額。本案判決也體現了當今全面強化知識產權保護大趨勢下,保護市場經營者合法權益的決心與力度。[2]
《民法典》第一千零六十二條規定,在夫妻婚姻關系存續期間,獲得的知識產權收益屬于夫妻二人的共同財產。對于該法條的適用,以案例說明:結婚前李某寫了一本小說,而且已經針對該小說是否出版的相應事宜與某出版社協商好,且簽訂了書面合同,還對稿酬進行了約定,后來依據合同的規定出版了該小說,但李某結婚后,這個小說才出版,而且也是結婚后才取得稿酬的,那么這個稿酬屬于誰呢?通過《民法典》第一千零六十二條規定可知,該小說的稿酬屬于李某一人,因為雖然是結婚后取得了稿酬,但是在李某結婚前,其實已經明確可以取得該稿酬了,說明這個稿酬是李某結婚前的個人行為已明確會產生的財產。如果是李某結婚以后寫的小說,而且是在結婚期間,他與出版社簽了合同且約定了稿酬,那么即使李某離婚后稿酬才拿到手,那么該小說的稿酬仍然是李某夫妻的共同財產。另一種情況下如果李某結婚以后才寫的小說,但是在結婚期間,李某沒有跟出版社簽合同,也沒有確定什么時候出版或者是否能夠出版,也就是說不知道李某能不能拿到這筆稿酬,那么,李某如果離婚后這個小說才出版,出版后也簽了合同,并且也取得了收益,那這個小說的稿酬屬于誰呢?當然還是李某的個人財產,不屬于婚姻存續期間確定的共同財產。[3]
《民法典》關于技術合同這章,更精細和優化,以及更明確和科學地對技術合同進行了詳盡的規定。合同編里共47條都對知識產權進行了規定,對植物新品種、集成電路布圖等類的相應專有權設計、計算機軟著等其他知識產權類型的許可和轉讓都進行了特殊的規定,還區分了技術轉讓合同和技術許可合同,其實是更有利于促進科技和知識產權成果實現有效轉化,更加有利于保護創新知識產權。
1.本編主要涉及知識產權質權,主要規定于《民法典》第四百四十和四百四十四條,知識產權質權相對于其他權利質權而言產生稍微晚一些,因此知識產權質權的相關理論的相關立法研究顯得滯后,我國知識產權質權制度相對發展也較為緩慢,但是《民法典》出臺以后,在一定程度上完善了知識產權質權制度,作為一種特殊的權利即質權,它可以具有質權的固有屬性,但又具有自身的特殊性,主要也是在于知識產權它具有一定的時間上的限制,且在知識產權被侵犯后,取證救濟都很難。但是隨著科學技術一天天的發展進步,知識產權制度的不斷完善和金融產業飛速發展,質權也出現迅猛發展的大好趨勢,知識產權質權的擔保功能也得以凸顯,尤其是對于標的物無須轉移占用的規定,知識產權經確定質權后,經質權人同意出質人還可以許可或轉讓從而獲得額外的收益,也就是說對于知識產權有二次利用的機會,這種擔保物權制度,能夠充分發揮物之效益的價值目標,因此在業內也得到了一定的認可。
2.但知識產權質權也具有一定的風險性,即假設我們在對知識產權設定質權之后,也就是說在其進行擔保期間內,相對于其他權利來說更具風險性,因為知識產權穩定性較弱,所以由于知識產權的變動容易引發質權,存在難以實現的風險,所以,知識產權質權其實相對于別的類型的質權,它存在更高的風險性。所以,知識產權質權的這些風險性也主要體現在質押擔保的價值無法準確估計方面,而且知識產權價值非常容易隨著經濟發展發生浮動,造成知識產權的質權客體本身非常難以保護。以我國的專利權舉個例子,如果想獲得專利權,首先,需要進行專利申請,最終獲得授權后,才能有機會得到保護,但即使獲得專利權了,仍然存在很多問題,例如它的保護期限時間有限,它的保護范圍也很有限;其次,如果選擇將某專利權出質,那么當有人提出異議,這個專利權上所具有的相應質權很容易無法實現擔保債務,因此這就需要對出質人進行相應的規制。
(一)當然在《民法典》起草的時候,很多知識產權界學者也主張將知識產權納入《民法典》獨立成編,如認為知識產權是私權,不僅是保證知識產權私法屬性的需要,也是保證《民法典》關于民事權利立法完整性的需要,因此若知識產權能夠獨立編入《民法典》,以彰顯知識產權的私權地位,很大程度上關系到它是不是我國經濟生活基本制度的組成部分,關系到知識產權法的法律層級和權威性。特別是當今社會中知識產權已經成為人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在民事體系中,知識產權和物權、債權一樣,是一種重要的財產權利。此外,將知識產權納入《民法典》獨立成編有利于克服將知識產權法作為特殊法或者管理法的錯誤思想或觀念,在《民法典》設置知識產權編,可能會關系到《民法典》是否現代化和科學化,筆者認為21世紀的《民法典》應當是信息社會的《民法典》,知識產權法作為調整以信息為對象的社會關系的基本法律,有編入《民法典》獨立成編的必要性,但也有其弊端,在知識產權領域,其實不斷有新的規則涌現,被修訂頻率較高,但是《民法典》成典有其權威性和穩定性,也不能隨意更改,以此角度來看知識產權的整體不適合放在《民法典》中。
(二)在國家戰略層面來看,知識產權與高新技術密不可分,在《民法典》中已經有很多對知識產權作出的專門規定,特別是很多法條都是和知識產權緊密相關的,如今我國的知識產權法和《民法典》是特別法和一般法的關系,在適用時知識產權法里面有特殊規定,那么就適用知識產權法,如果其沒有特殊規定,那么就適用《民法典》。
(三)我國知識產權立法一直采用的是民事特別法的立法方式,例如《著作權法》《商標法》乃至反不正當競爭等單行法,以及一些行政法規,包括對于新品種植物和集成電路等細致方面的規章制度等。我國的知識產權對相應的民事行為進行了具體規定,也完美地預留了與國際銜接的條款,但是關于行政方面的一些條款,其實是很難歸入到《民法典》中進行具體限定的,所以知識產權的行政方面的條款就不適于加入到《民法典》中,因此《民法典》的各編就像人體的腦系統、神經系統與肌肉,通過總則和具體的各編確認了知識產權的保護對象,及其性質的私權和主體的歸屬情況、規則的行使和責任制度,把民法的內涵、宗旨、統領思想、法律準則等系統地折射和穿透到知識產權法律的每項規則制度之中。知識產權已經被《民法典》鏈接式地納入其中,自洽而又和諧。《民法典》促進了知識產權制度的飛速發展和不斷完善,并且做了基礎性和指引性的規定,也通過不斷地廓清思想,進而為知識產權保護更加明確了方向,清楚地界定了范圍,《民法典》是知識產權各單行法的精神家園和食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