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天奇
遼寧省凌源市人民檢察院,遼寧 凌源 122500
雖然最高檢、最高法近幾年相繼出臺相關司法解釋,但對相關減刑條件的描述依舊比較抽象,難以具體量化標準,自由裁量權較大。例如湖南省沅陵縣人民檢察院所屬轄區五所監獄,對罪犯在服刑期間的表現采用記功和表揚作為考核依據,但卻沒有統一的量化指標,對獲得多少個記功和表揚可參與減刑、能夠減多少的規定不盡相同。有的監獄規定,獲得3個記功和4個表揚就可以減刑,但有的監獄規定4個記功和3個表揚可以減刑。5所監獄5個考核標準,考核標準的差異必將導致減刑的不公。[1]又例如遼寧省監獄管理局制定的《監獄計分考核罪犯工作規定實施細則》中規定,發明創造被投入生產應用的可以記功1次。對于投入什么樣規模的生產算是符合條件?應用到什么程度算是投入生產應用?這些規定都很模糊,自由裁量的幅度很大。這便使得執行檢察部門對減刑、假釋提請所依據的計分考核材料的內容是否合理難以準確判斷。
最高法《關于辦理減刑、假釋具體應用法律的規定》第三條規定:確有悔改表現是指同時具備以下條件:1.認罪悔罪;2.遵守法律法規及監視,接受教育改造;3.積極參加思想、文化、職業技術教育;4.積極參加勞動,努力完成勞動任務。這4點中后3點比較好掌握標準,但對于第1點中如何認定罪犯以及悔罪?在實踐中,監獄、看守所等刑罰執行機關,為了方便量化考核標準,普遍采用計分考核制度,該制度將罪犯改造表現、悔改程度等量化為直觀且便于比較的考核數據,計分考核制度是經過多年實踐摸索而建立的一套行之有效的考核標準。但凡事有利有弊,計分制度雖然便于操作,但是容易矯枉過正,使刑罰執行機關過于重視分數,造成機械化的審查考核數據,而忽視考核罪犯主觀上是否真正的認罪悔罪。很多罪犯在服刑期間獲得減刑、假釋,但出獄后又再次犯罪,例如社會影響非常惡劣的2021年3月20日云南省大理市某縣的謝某出獄后再殺人案。謝某因犯故意傷害罪于1999年6月被判處有期徒刑3年,緩刑4年,2005年11月11日又因故意傷害罪被判處有期徒刑一年,緩刑兩年。2006年在緩刑考驗期內行兇殺人,被判有期徒刑15年。服刑期間因確有悔罪表現,在計分考核中獲記表揚3次,符合減刑條件而被予以減刑。減刑出獄后,2021年3月20日,謝某當街連砍一名女子14刀,致其死亡。該案既嚴重影響了司法公信力,又違背了減刑、假釋制度對罪犯實行教育改造的初衷。
“減刑、假釋裁決的非司法化程序,其設計的宗旨沒有考慮到檢察機關的參與和介入。由于檢察機關在減刑、假釋程序中不再享有訴訟主體的資格,缺乏了解案情和陳述的機會,完全淪為程序之外的第三者。”[2]在實踐中,相較于批捕起訴刑事檢察業務,執行檢察部門僅僅書面審查相關材料,且不像批捕起訴等刑事檢察業務有完整的案件參與過程,減刑、假釋案件與其說“審理”,不如說更像“審批”,檢察機關似乎淪為案外人,沒有完整、全面地融入到減刑、假釋案件的全過程中去,這嚴重阻礙了檢察機關監督作用的有效發揮。
近幾年,中央政法機關為了規范減刑、假釋案件辦理工作,相繼出臺不少司法解釋及規范性制度文件,對減刑、假釋案件辦理進行了一定程度的訴訟化改造,但減刑、假釋案件庭審走過場、案件審理流于形式的問題仍然存在。不少案件的庭審都是走形式,往往查明不了關鍵事實,也不能解決根本問題,形式上看轟轟烈烈,但實際效果不佳。[3]在司法實踐中,對于罪犯是否予以減刑、假釋,仍然主要以監獄、看守所報送的書面材料為裁判依據,審批機關僅僅是走過場,沒有深入考察罪犯是否符合減刑、假釋的實質性條件,基本都是以刑罰執行機關的報請為準,缺乏對抗性,在某種程度上仍然是變相的審批制,而非辦理案件的審理制,形式化審理現象非常普遍。
當權力的行使受限,其監督必然形同虛設。而權力則來源于法律的授權。嚴謹、完善的法律制度是減刑、假釋制度要解決的首要問題。在實踐中,刑罰執行機關提請減刑、假釋所依據的規定往往都是其內部自行制定的規范性法律文件,并沒有相應的法律法規可以依據,且規定模糊,這便給司法人員徇私舞弊為服刑人員違規辦理減刑、假釋提供了法律漏洞。而檢察監督方面的立法更是具有滯后性。在檢察院辦理司法人員瀆職案件中,很多瀆職司法人員辯稱自己是依據刑罰執行機關內部的規定合規履職,而上位法律法規又無明確的禁止性規定,這便導致減刑、假釋提請中存在諸多打擦邊球的違規情形。沒有法律的授權,監督權便無法充分發揮。所以要繼續完善立法,通過細化法律規定,強化檢察權力行使范圍,提升檢察監督執行力,為檢察監督權的充分行使提供有力法律保障。
1.在辦理減刑、假釋案件中要堅持全面依法審查,堅持主客觀改造表現并重
要全面審查刑罰執行機關報送的材料,既要著重審查罪犯在交付執行后的一貫表現,同時也要注重審查罪犯犯罪的性質、具體情節、社會危害程度、原判刑罰及生效裁判中財產性判項的履行情況等,切實防止將考核分數作為減刑、假釋的唯一依據。既要注重審查罪犯勞動改造、監管改造等客觀方面的表現,也要著重審查罪犯思想改造等主觀方面的表現,綜合評判罪犯是否確有悔改表現。進而有效降低減刑后罪犯再犯罪風險。
2.切實強化減刑、假釋案件辦理程序機制
“檢察權的有效行使依賴于充足而清晰的執行信息和行之有效的程序機制,一旦遇到實體權的抵制,加上程序機制不完善,監督權很容易被隔阻在外。”[4]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理念要求我們要充分發揮庭審功能,檢察院派員出庭要充分履行出庭職責,圍繞罪犯實際的服刑表現來發表意見,突出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理念,有效發揮庭審在查明事實、公正審判中的作用。還要健全證人出庭作證制度,以便更全面地了解被報請減刑、假釋罪犯在服刑期間的改造表現。有效地行使庭外調查核實權,完善財產性判項執行銜接機制,以履行財產性判項的情況的方式綜合判斷罪犯主觀上是否具有確有悔改表現的法定情節。同時也要提高信息化運用能力,利用好信息化協同辦案平臺,不斷深化信息化運用的廣度和深度,提升現代化辦案能力。
3.進一步明確檢察機關職能定位,凸顯以審判為中心的作用,提升對抗性
“減刑、假釋本質上是一種對罪犯改造良好予以提前獲得自由的特權,是授權性行為,而非剝權性抗爭。”[5]雖然我國通過相關司法解釋及規范性法律文件將減刑、假釋案件進行了一定程度的訴訟化改造,由“審批”向“審理”轉變,但減刑、假釋案件和普通刑事案件相比,先天便缺乏兩造的對抗性。立法上無論在參與人員的配置上,抑或是舉證質證程序上均缺乏對抗性的設計。以審判為中心的刑事訴訟制度改革,更要凸顯庭審的作用,實質化審理的一個關鍵點便是庭審的實質化,要強化減刑、假釋案件的實質化審理,便需要進一步強化刑罰執行機關的舉證責任,加強檢察機關的質證履職,進一步明確檢察機關的職能定位,在庭審中檢察官要更加注重質證,更加注重訴訟對抗,杜絕走過場,走形式,轉變辦案理念,充分發揮好法律賦予的監督作用。
自從司法體制改革后,貪污賄賂和瀆職犯罪偵查權轉移,檢察院僅保留與司法人員有關的14種瀆職犯罪偵查權,監察機關的設立雖然未對憲法中賦予的檢察院作為國家法律監督機關這一定位有所變動,但仍對檢察機關的監督職能產生了一定的影響。在整體失去職務犯罪的偵查權后,檢察機關的監督職能勢必將面臨有所弱化的風險。面對這種挑戰,檢察機關要上下合力,加強協作,強化保留的自偵權,增強自偵權與監督權之間的銜接,以自偵權支撐監督權,用監督權補充自偵權,加快推進一體化制度建設,增強一體化辦案理念,有效提升檢察監督質效。
1.增加上下級檢察院的協作合力,適當下放自偵權
司法體制改革后,監察委員會成立,反貪、瀆職部門轉隸至監察機關,《刑事訴訟法》進行相應修訂。最高人民檢察院發布了《關于人民檢察院立案偵查司法工作人員相關職務犯罪案件若干問題的規定》,規定了檢察院自偵權的級別管轄,由設區的市級人民檢察院立案偵查。基層人民檢察院發現犯罪線索的,應當報設區的市級人民檢察院決定立案偵查。設區的市級人民檢察院也可以將案件交由基層人民檢察院立案偵查,或者由基層人民檢察院協助偵查。在司法實踐中,自偵權掌控在市級檢察院,基層檢察院大多是發現犯罪線索進行上報,由市級檢察院進行立案偵查。而監獄、看守所等刑罰執行機關,大多建設在區、縣級,相對應的區、縣級檢察院缺乏相應的自偵權,在對刑罰執行機關因徇私舞弊作出的減刑、假釋提請不當的違法情形便缺少一定的監督力度。近期來看刑罰執行機關仍會接受基層檢察院的監督,但在長遠來看,對基層檢察院的刑罰執行監督震懾力將有所影響,亦將對檢察監督權有所弱化。所以上級檢察院可以適當地將自偵權下放,這樣既能減輕上級檢察院執行檢察部門的工作壓力,又能強化基層檢察院執行檢察部門的檢察監督權的行使,提升基層檢察院執行檢察部門的監督質效。
2.強化檢察院執行檢察部門與批捕、起訴刑事檢察部門的配合協作
雖然偵、捕、訴各部門都統一在檢察院一個整體之中,但各個部門之間各負其責,分口把關,溝通配合不夠,互相推諉扯皮,造成立案少、結案慢、訴不出的現象屢見不鮮。在捕訴合一制度改革之后,原來批捕、起訴是兩個部門辦理,現在統一到一個部門,由一名員額檢察官辦理,有效地減少了案件退回偵查機關補充偵查的比率,大大提升了辦案效率,顯著提升了辦案質效,取得了令人矚目的效果。可見加強部門之間的配合協作,能夠有效地提升辦案質效。且捕訴刑事檢察部門和執行檢察部門在業務上本來就有所交集,執行檢察部門的訊問合法性監督,減刑、假釋案件涉及司法工作人員瀆職犯罪的,都需要刑事檢察部門的配合。所以要進一步加深部門間的協作,推進檢察一體化建設。
為適應實質化審理帶來的新要求,最高人民檢察院應當適時下發指導性案例,為下級人民檢察院依法辦案提供專業指導。人民法院、人民檢察院、刑罰執行機關要相互配合,加強溝通協作,充分利用好減刑、假釋一體化協同信息平臺,使用好信息化技術。基層一線檢察院要強化業務培訓,深入推進政法隊伍專業化建設,提升員額檢察官的辦案能力和辦案水平,配足配強辦案人員,增加辦案編制,提升辦案人員綜合能力素質,建立健全配套制度機制,確保減刑、假釋案件實質化審理公正、高效展開。
檢察機關在辦理減刑、假釋案件過程中,只要不斷增強自身的責任感和使命感,樹立辦案思維,轉變辦案理念,進一步完善執法辦案機構,配齊配強辦案力量,切實發揮好檢察監督職能,有效提升檢察機關法律監督質效,定會為實現第二個百年奮斗目標作出更大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