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然否定重復頻率語塊“不再VP”和“再不VP”比較

王秋萍

（沈陽師范大學 國際教育學院，遼寧 沈陽 110034）

一、引言

語言由語法化的詞匯組成。漢語中同樣存在詞匯程式現象，這些成串的語言結構稱為“語塊”，它們具有特定的話語功能[1]。由否定副詞“不”，表示將要重復的動作或持續的狀態意義的頻度副詞“再”與VP 共同組成將然否定重復頻率語塊“不再VP”和“再不VP”。兩個語塊中“再”的數量義有所弱化，語塊表達事件過程、頻度、狀態、結果的否定性改變，有時同時表達出言者主觀性的觀點、立場、決心，以及告別過去的心理狀態變化與情感變化。但“不再VP”和“再不VP”均存在同形結構，均具有終止動作重復或狀態持續的功能，使用中容易產生混淆。本文將首先從語塊意義出發，分化二者的同形結構，再對意義相近，均表達將然否定重復頻率話語功能的語塊在終止時間域大小、終止時效性長短，終止語氣輕重，終止重復語義指向時間域方向，終止動作、狀態轉變或情感轉變的表達側重等方面做對比分析。

二、“不再VP”和“再不VP”語塊同形結構分化

在《現代漢語詞典》中，副詞“再1”有 6個義項，“再2”是書面語詞，釋義分別為[2]1628-1629：

再1a：表示又一次（有時專指第二次），表示將要重復的動作。

再1b：表示更加。

再1c：表示如果繼續下去就會怎樣。

再1d：表示即使繼續下去也不會怎樣。

再1e：表示一個動作發生在另一個動作結束之后。

再1f：表示另外有所補充。

再2：〈書〉再繼續；再出現。

它們與否定副詞“不”組合時，可分別組成“不再VP”和“再不VP”的同形語塊，產生不同表達功能。

（一）“不再VP”語塊同形結構分化

通過對“不再VP”語塊進行語料①本文語料如未注明出處，則主要來源于北京大學CCL 現代漢語語料庫和北京語言大學語言資源高精尖創新中心BCC 語料庫，部分用例有刪節。檢索發現，“不再”可分化為：

“不再1a”后常與謂詞性短語VP 組合，表示已經進行了某種動作或存在某種狀態，將來終止重復之前的動作或持續之前的狀態。“不再1a”句末通常有語氣助詞“了”，表達終止性變化。例如：

1）我在大海灘上游蕩，不再上學，無心做任何事。

2）她的態度也變了，點頭不再親切了，而是變成僵硬的頷首。

VP 可以是光桿動詞、形容詞或謂詞性短語，也可有諸如指示代詞“這么”“那么”“這樣”“那樣”等含有與之前狀態相對比的成分，語塊表達過去的行為動作、狀態從陳述時點開始或者在將來，發生一定程度或完全地改變，并且這種改變通常將會持續一段時間。例如：

3）企業建成以后政府并不再撥款，企業運行完全走市場化道路。

4）對巴勒斯坦平民而言，“家和聯合國庇護所都不再安全”。

5）其他所有獲得提名資格的歌手不再以本年度是否有專輯為依據，只要曾有單曲在“中歌榜”上打榜，就有入圍的可能。

6）因為人生的意義有所變化，過去已經得到的東西變得不再那么讓人滿意，在尋找新意義時，就會感到困惑。

7）三天假期，今天的天氣為最好，明天次之，而后天云彩比較多且氣溫有所下降，大氣也變得不再像今天和明天那樣透亮。

“不再1a”也可用于疑問句中，表達試探性的疑問語氣[3]，表達說者對與期望相悖的結果的確認或對言者的勸誡，感情上帶有意外、惋惜、同情、不滿等情緒；或者表達對與期望相符的結果的請求與期待。例如：

8）什么時候你一下子就不再唱歌了？

9）如果我不抱怨了，你可以不再那樣經常郁悶嗎？

類似這個，表示一個動作發生在另一個動作結束之后。“不再1eVP”表達一個動作結束之后沒有發生另一個動作，與“不再1aVP”不同的是，“不再1eVP”中VP 是之前沒有發生過的新動作。例如：

10）未中標企業不再另行通知。

11）顧名思義，無償獻血就是獻完血后不再領取營養補助費。

此外，補充說明一下“不再”組成的另一個相關語塊?！霸?”是書面語，意思是再繼續，再出現。“不再2”前常出現 NP，組成“NP 不再2”四字格式，具有書面語色彩，表示所描述對象或情狀的改變或消失。一般用于報刊文章、影視解說詞、文學作品等相對正式文體中。例如：

12）豈料甲B 球隊不怕虎，打得遼寧隊威風不再。

13）一位家住雅法的警官是20 多歲時離開家鄉的，如今他已經兩鬢染霜，青春不再。

（二）“再不VP”語塊同形結構分化

“再不”后與VP 組合形成的語塊也是一組同形結構，可分化為“再1a不 VP”“再1b不VP”“再1c不 VP”“再1d不 VP”“再1e不 VP”“再3不VP”。

“再1a不 VP”較“不再1aVP”語氣更強，有“永遠不”的意思?！霸?a不”與VP 組合時，有時中間還可加“也”，形成“再1a（也）不VP”[4]642-644。例如：

14）今年農民再不敢折騰了，想來想去，還是覺得種糧食保險。

15）他再也不來了。

“再1a不VP”與“不再1aVP”的語法性質和基本含義相同，表示本來已經進行了某種活動，現在或將來不重復和（或）繼續進行了。只是“再1a不VP”多了一個“決然”的語義成分，相當于“堅決不再VP”[3]。例如：

16）自從他父親慘遭殺害以后，他就再不唱歌了。

17）我慢不下來，好像是和時間有仇，玩兒速度，再不讓自己有一分鐘遺憾。

16）句中“再不唱歌了”相當于“堅決不再唱歌了”。17）句中“再不讓自己有一分鐘遺憾”相當于“堅決不再讓自己有一分鐘遺憾”。

“再1b不VP”表示更加不呈現某種狀態，VP 一般為形容詞或心理動詞短語，例如：

18）其實沒有什么工作是冷的——哪怕你的專業再不好，比如，學歷史。

19）我的產品再不好，還是有人買，我的貨比外國的便宜。

20）再不懂愛情的人聽了，都會被愛情的米酒灌得暈乎乎的。

21）再沒文化，再不浪漫蒂克，對明天也有追求和幻想。

“更加不……”的情況一般是說話者的假設，該語塊具有通過讓步性、比較性假設得出某種觀點、結論的作用。

“再1c不VP”指本來就未曾進行過某種活動或沒呈現某種狀態，將來仍然不進行這種活動或不呈現這種狀態。例如：

22）老李明天就要走了，（如果）你再不去看看，以后恐怕沒有機會了。

22）句中隱含截至言說的時間，“一直沒去”的意思。又如：

23）每周一次例會，大家觀點都很難一致，到我們那兒的觀點再不一致一定是大事了。

23）句中過去就沒呈現“觀點一致”的狀態，說話時間以后仍然不會呈現該狀態。同時，“再1c不VP”表達功能含有根據過去不曾進行的動作或沒呈現的狀態來推測將來仍然不進行該動作或不呈現該狀態，否定效果的積累將產生更加嚴重的后果，因此，“再1c不VP”常出現在假設復句表達假設的句子中，引導結果分句的表達。再如：

24）再不恢復正常，大家怕要在高速路上過夜了！

25）再不努力，就讓你上職業學校！

26）這位村民動情地說：“袁書記，我再不搬遷，情理上都說不過去?！?/p>

27）再看看他的樣子，如果再不抱的話，他馬上就要使出他的殺手锏——哭鬧了。

28）你要是再不來，我就打算把腳指甲也啃了。

其實，“再不VP”提出的假設分為兩種情況：一是由“再1c不VP”提出與前句語義傾向一致的假設，多與“如果”“要是”共現，強調提出假設后產生的結果；二是由“再1d不VP”提出與前句語義傾向相反或相對的假設，多與“即使”“就算”“那怕”“即便”共現，用于承認某種事實，暫且讓步。例如：

29）只要是反映了一定歷史時期人們生活的特點、帶有某種時代印記，物品、文獻、衣食住行，甚至觀念、信仰、習俗、娛樂以及生存環境，即使再不惹人矚目，也都具有一定的文化、文物意義，具有收藏和研究的價值，都是值得保護的。

30）另一種則是大膽議政、無所顧忌，因為即便話說得再不中聽，選民、各界也不至于把代表、委員“怎么樣”——很多時候也的確不能把他們“怎么樣”。

31）成人演員不對路的話可以換掉，但為了不打擊孩子，演得再不好也不能換人，而且還要多多鼓勵。

32）哎呀，光喝湯怎么行呢。再不餓，也得吃點菜。

“再1e不VP”表示一個動作或狀態結束之后引出的結果是將不進行另一個動作或不呈現另一種狀態。例如：

33）我也知道不當也行，可當了十來年，一下再不當，還過不慣哩！

34）要對他們進行教育，教育過來，既往不咎，再不轉變，嚴肅處理。

35）經濟欠發達地區已經比發達地區落后幾十年，如果再不趕不追，無疑要加大差距，影響全局的發展。

“再1f不VP”表示另外有所補充。補充表達不進行的動作或不存在的狀態。例如：

36）企業效益不好，給員工交的養老保險數額也較低，如果再不計算之前的農齡，他十分擔心自己退休以后的生活能否得到保障。

37）如果廉租房建設在遠郊或偏遠地帶，公交、醫院、學校等公共服務設施再不配套，實際上等于加重了他們的生活負擔。

38）本來就人多地少，入不敷出，再不知愛惜，那種“緊迫性”將隨之而即。

39）大姐多個器官的功能都不好，如心功能再不好，治療將更困難。

“再3不VP”中，“再不”是一個連詞，一般用于口語中，表示“要不然”的意思。例如：

40）我打算讓老吳去一趟，再不讓小王也去，倆人好商量。

41）“這個茶真難喝。”再不就是“你這張名片真老土！”“活著不如死了值錢！”

三、將然否定重復頻率語塊“不再VP”和“再不VP”終止功能比較

“不再1a”和“再1a不”均可與謂詞性短語VP 組合，形成將然否定重復頻率語塊“不再1aVP”和“再1a不VP”，均具有從說話的時刻開始，終止動作重復或狀態持續的功能，但二者的終止功能有所區別。

（一）終止時間域大小、終止時效性長短不同

“不再1aVP”“再1a不VP”均表示將來的時間里，終止重復或持續前邊已經進行的某種動作或存在的某種狀態，但是終止的時間域大小、終止時效性長短不同。與“再1a不VP”相較，“不再1aVP”終止的時間域小、終止的時效性短。例如：

42）不同的文化背景令兩人感情最終破裂，巨大的生活壓力令她右耳失聰，從此不再唱歌。但當我們再次看見娜姆時，她不僅帶來了新作《中國紅遇見挪威藍》，還帶來了與挪威外交官石丹梧的愛情。

*43）他精神不好，看了兩頁就再不看了。他打算睡醒了覺再看[5]。42）句中，終止的時間域是起于說話的時間，而止于“再次看見”的時間?！皫砹诵伦鳌贝蚱啤安辉俪琛眲幼鞯慕K止時限?？梢姡安辉?aVP”語塊終止的時間域小，時效性短，不久的將來，再VP 的可能性較大。而43）句的不當正是在短時效性的終止表達中，使用了“再1a不VP”語塊所致。因此，當“不再1aVP”需要延長終止時效性時，句中常共現“大時間域”的詞語。例如：

44）俺這一去，很可能終身不再回來，咱們之間的友誼，只等來世續吧！

44）句中，“終身”這一大時間域詞，延長了“不再1aVP”語塊固有的終止時效性，使后句“咱們之間的友誼，只等來世續吧！”句意合理化。

此外，當表達側重終止變化的結果，不強調變化時效性時，也使用“不再1aVP”。例如：

45）那條蜿蜒流過古城的韓江，碧藍透明的江波幾乎可以照見他不再挺拔的身影。

46）羅斯?？偨y對宋美齡的印象不再是“嬌小脆弱”，而是“心狠如鐵”。

45）句“不再挺拔”和 46）句“不再是‘嬌小脆弱’”表達已有狀態發生終止性改變的結果，對改變的時效性并不過多關注。

而“再1a不VP”語塊側重終止的時效性，且終止時間域大、時效性長。在句子層面體現出語塊所在小句中難以與“永遠”等大時間域詞語共現[6]405-422。例如：

*47）他這樣對我，我永遠再不理他。

47）句不當由于“再1a不 VP”語塊已有時間域大，時效性長的特點，在與“永遠”共現時，需將“再不”換成“不再”。

最后，時效性有客觀時效性與主觀時效性之別。前者相對準確，體現共性衡量標準；后者受主觀立場、心態影響，體現個體特征，時效性長短具有不穩定性?！安辉?aVP”和“再1a不VP”兩個語塊均既能夠表達客觀時效性，又能夠表達主觀時效性。例如：

48）我們假定地面是完全平坦和堅硬的，并且不論在向下還是在反彈的過程中，球始終以固定速度運動，完全不考慮當球不再與球拍接觸后促使其運動的力，也不考慮任何重量、大小或形狀的影響。

49）她感到有些受人冷落，決定不再東張西望。

50）一個最顯著的變化是，大部分人再不為吃飯而熬煎了。

51）我想告別這里的一切，我想下到洞里再不上來了，聽憑事情自行發展，我已沒有興致通過毫無用處的觀察來阻止它們。

48）句“不再與球拍接觸”描述客觀情況，具有客觀時效性；49）句“不再東張西望”是“她”的決定，體現主觀時效性；50）句表達客觀變化，“再不為吃飯而熬煎了”具有客觀時效性；51）句表達“我”的主觀想法，“再不上來了”表達主觀時效性。

受到兩種時效性特點限制，當“不再1aVP”“再1a不VP”語塊表達客觀時效性時，“不再”與“再不”的互換也受到限制，替換以后，或句意與客觀事實不符，形成錯誤表達，或終止時間域大小，時效性長短均發生改變。例如：

*48）’我們假定地面是完全平坦和堅硬的，并且不論在向下還是在反彈的過程中，球始終以固定速度運動，完全不考慮當球再不與球拍接觸后促使其運動的力，也不考慮任何重量、大小或形狀的影響。

50）’一個最顯著的變化是，大部分人不再為吃飯而熬煎了。

48）’句“完全不考慮當球再不與球拍接觸后促使其運動的力”中“不再”換成“再不”后，形成不符合事實的錯誤表達。50）’句“不再為吃飯而熬煎了”終止時間域變小，終止時效性變短。

當“不再1aVP”“再1a不 VP”語塊表達主觀時效性時，“不再”與“再不”的互換相對自由靈活，例如：

49）’她感到有些受人冷落，決定再不東張西望。

51）’我想告別這里的一切，我想下到洞里不再上來了，聽憑事情自行發展，我已沒有興致通過毫無用處的觀察來阻止它們。

49）’句“再不東張西望”，51）’句“不再上來了”的表達同樣成立。并且，由于主觀時效性長短的衡量標準具有個體特征，因此，替換前后，語塊在時效性表達方面，并沒有產生顯著的表意差異，而只略顯語氣輕重的分別。

（二）語氣輕重不同

“不再1aVP”“再1a不VP”終止語氣的輕重有所不同?！安辉?aVP”是有保留的否定，“再1a不VP”則一點余地也不保留，含有“堅決”的意思，還可以寫作“再1a（也）不VP”，“也”具有加強語氣的作用。例如：

52）秘書到臺上對那已經五十多歲的縣耙耬調劇團的團長說，縣長喝了姜湯了，又來看這場彩排了，說柳縣長說他鼻子有些齉，就不再上臺講話了。

53）每到第二年春天，面對著剩下的幾根小棍棍，小林和小林老婆都發誓，等秋天再不買大白菜。

52）句因為“縣長的鼻子有些齉”，所以“不再上臺講話了”，終止的語氣輕，有所保留，恢復動作比較容易，可能性也比較大。53）句“發誓”一詞與“再不買大白菜”的終止行為相呼應，語氣堅決，表達出終止后不輕易更改的決心。

當語境中出現終止變化的時間起點表達，終止原因、條件、假設等預置信息時，“不再1aVP”語塊終止的語氣將被加強，強化至“決絕”時，語氣輕重程度與“再1a不VP”“再1a也不VP”相近。例如：

54）從今日開始，俺不再下城，決心與大家一起同吃、同住同守衛。

55）今天的中國人，終于不再掩飾他們對財富的向往。

56）他們不把俺當人看，俺也不再為他們賣命了。

54）句中，“從今日開始”，提供終止始期，多用于誓言式表達，加強終止性改變的語氣。55）句中，頻率副詞“終于”強化終止性改變的結果。56）句中，“他們不把俺當人看”提供終止性改變的原因，因果關系的存在，體現終止性改變更加強烈的必然性。

“再1a不VP”語塊具有“永遠不VP”“決不VP”的意思，否定重復的語氣極強，因此，形式上“再1a不VP”語塊不能受到副詞“絕”“絕對”修飾[7]。而“不再1aVP”語塊需要增加否定重復語氣時，則可以在前面加上述詞語。例如：

57）從市區到風景區的路不好走，不少路段還是土路，坑坑洼洼，一般人去過一次就再不去了。

*57）’從市區到風景區的路不好走，不少路段還是土路，坑坑洼洼，一般人去過一次就絕對再不去了。

58）今天，艾滋病問題絕不再是一個單純的醫學問題，其危害已經觸及各國生存與發展的各個方面。

57）句“去過一次就再不去了”強烈表達出“從市區到風景區的路不好走”產生的結果，57）’句“絕對”與表達堅決、不留余地否定重復的“再不去了”語塊意義重疊，故產生不當表達。58）句中，“絕”加強“不再是”語塊的否定重復語氣，用更加強烈的語氣表達出客觀情況的改變。

（三）將然否定重復語義指向時間域方向不同

“不再1aVP”語塊和“再1a不VP”語塊均表達將然否定重復語義，但否定性改變的語義所指向的時間域方向不同。以“言說時間”為參照，“不再1aVP”否定語義指向言說時間之前，已然的動作或狀態從言說之刻起，已經終止或打算終止。因此，在形式上，可與過去、現在、將來時間詞共現[8]，語義上側重通過否定重復的改變，形成“將來”與“過去”的對照?！霸?a不VP”否定語義指向言說時間之后，表達已然的動作或狀態將來不會再重復。因此，在形式上，不可與表示過去完成體的詞語“早已”“早就”“已經”等在同一小句共現，語義上側重對已然動作或狀態堅決地終止。由于“將來”相對“過去”“現在”具有更多不確定性，因此“再1a不VP”語塊的主觀性也更強一些。例如：

59）至于街道上招搖而過的官員，不用說早已不再是烏紗圓領的打扮，而是清一色的花翎暖帽、馬褂和開衩袍了。

*59）’至于街道上招搖而過的官員，不用說早已再不是烏紗圓領的打扮，而是清一色的花翎暖帽、馬褂和開衩袍了。

60）愿從今以后再不會出現這樣重大的惡事。

59）句“招搖而過的官員”，在言說時間之前，打扮已經改變，因而使用“不再1aVP”語塊表達。59）’句“再1a 不VP”語塊否定語義指向“將來”，與此句句意不符，且“早已再不VP”的表達也不正確。60）句“從今以后”指向言說時間之后，“愿”表達長效終止重復的強烈主觀性愿望。

此外，“不再1aVP”將然否定重復語塊的語義指向言說時間之前，表達動作或狀態的終止性改變。一般后句常提示新動作或新狀態的出現，使全句的信息焦點伴隨將然否定重復功能的實現而轉移到后句出現的新信息上面。例如：

61）當我不再“猜想”，欣然接受各種結論時，最終得到的結果也只能是錯上加錯。

62）他不再一步一步地走，他在奔跑。

61）句“猜想”的動作在言說時已終止，被“接受”這一新動作取代。62）句“走”的動作終止后，出現“奔跑”的新動作。

“再1a不VP”語塊將然否定重復語塊的語義指向言說時間以后的將來，語義側重已然動作或狀態的堅決終止，全句信息焦點在終止性改變本身，一般不接續新的動作或狀態。例如：

63）你騙得了別人，可再不會使我上當。

64）從結論說來，我再不會同他見面了。

63）句“上當”的情況發生終止改變，64）句“見面”的情況終止重復，句子的信息焦點在終止重復的情況本身，否定句后面一般不出現新情況。

（四）動作、狀態轉變或情感轉變表達側重點不同

“不再1aVP”語塊語義側重言說前動作或狀態的終止改變，后句表達出或者語境暗指新情況的出現?！霸?a不VP”語塊語義側重言說后情感的表達，語氣堅決。針對動作或狀態終止性改變，產生欣喜、遺憾、失望、哀傷、抱怨、氣憤等情感轉變，進而對終止后的新情況期待感弱，因而一般不交代新情況。例如：

65）四個朋友不再為未來擔憂，就大吃大喝起來。

66）愛的活力支配著它，它活著不再僅僅是吃東西，讓自己長得肥胖些。

67）我由著丈夫數落，只要他再不動手就成，從小到大，兒子沒挨過打。

68）我也再不去看畫展：所有線條和色彩看起來都是些亂七八糟的涂抹。

65）句“擔憂”的狀態已然結束，取而代之的是“大吃大喝”的新情況。66）句在終止“僅僅吃東西”的情況以后，語境暗指生活將變得更加豐富。67）句在表達“動手”的動作終止的同時，傳遞出強烈的委屈和抱怨。68）句終止“看畫展”的動作，同時產生失望煩悶情感的轉變。

其實，不同種類的副詞做狀語時所遵循的優先順序規律為：語氣＞時間/總括＞限定＞程度＞否定＞協同＞重復＞方式。副詞是否會發生語序變化，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其本身蘊含的意義[9]43-50。當頻率副詞“再”表示“重復”意義時，否定副詞“不”在前面，使用“不再VP”語塊表達；當使用“再不VP”語塊時，“再”的語義側重表達“堅決”“決絕”語氣。“不再VP”比“再不VP”使用頻次高得多。頻次明顯差異，體現人們在表達中更加傾向選擇非決絕的表達形式，使表意留有余地。

四、結語

語塊“不再VP”和“再不VP”都是同形結構。“不再VP”可以分化為“不再1aVP”“不再1eVP”“再不 VP”可以分化為“再1a不 VP”“再1b不VP”“再1c不VP”“再1d不VP”“再1e不VP”“再3 不VP”。其中，將然否定重復頻率語塊“不再1aVP”“再1a不VP”均具有表達將來終止動作重復或狀態持續的功能。但二者也存在一些差異，主要表現在：第一，終止時間域大小、終止時效性長短不同；第二，語氣輕重不同；第三，將然否定重復語義指向時間域方向不同；第四，動作、狀態轉變或情感轉變的表達側重點不同。最后，調查所見，“不再1aVP”更常出現在客觀陳述的敘述體中，而較少用于對話體?！霸?a不VP”用于對話體的頻次遠遠高于“不再1aVP”，更多呈現主觀性表述與情感的表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