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大傳染病疫情應對中個人的倫理責任*
——以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疫情為例

陳第華 陳芳妹 邱麗芳 張 忠

重大傳染病疫情防控深度考驗著一個國家的治理能力和民眾的協同配合能力。公共健康是一種公共產品，它由全社會共同協調促進來實現[1]。防控重大傳染病疫情、守護公共健康既需要國家科學治理，也需要廣大民眾積極響應號召，各盡其職。實際上，重大疫情防控公共政策的落實要求每個人主動擔當與配合，否則科學的政策就無法轉化為治理效能。因此，在重大傳染病疫情防控中，既要關注政府的倫理責任，也要深入研究個人的倫理責任[2]，尤其要解決好個人為什么要承擔倫理責任、承擔什么樣的倫理責任、如何承擔倫理責任等重大認識問題，通過統一思想，凝聚社會共識，提升重大傳染病疫情的治理效能。

1 正當性：為什么強調個人的倫理責任

重大傳染病疫情應對，檢疫與隔離是最直接有效的方法。為做好檢疫和隔離工作，防疫部門通常采取病例通報，密切接觸者追蹤，強制檢疫，患者、密切接觸者及疑似病例隔離，旅行禁令，地區封鎖等措施。這些舉措以防止疫情擴散為目的，但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個體自由，由此產生個體權利與公共利益的沖突[3]。在對公共健康的威脅特別嚴重的情況下，公共健康保護的重要性比其他情況下更有可能超過保護或尊重個人權利和自由的重要性。在這種緊急情況下，可能更有必要采取侵犯個人自由的措施以保護公共衛生。在重視保護個人權利的現代社會，如何協調好個人權利與公共利益的關系是一個廣泛被討論的議題。這個議題不僅關注社會如何增進和維護個人權利，也關注個體權利在何種情況下應當為了公共利益而受到限制、受到什么樣的限制。重大傳染病疫情應對是具有效益外溢性的公共產品，自我為中心、搭便車等自私行為都無助于疫情防控。

1.1 個人主義的不合時宜

個人主義是西方啟蒙運動的重要思想資源，但近代以來所推崇的個人主義正在逐步瓦解“作為整體的社會”，使個人與家庭、社會脫離，演變為公共威脅。個人主義教育出來的人，沒有“他者”意識，總以為集體是對個人利益、個人自由的剝奪，無法理解集體與個人關系的真諦。集體主義認為個人與群體的目標密切聯系在一起，但在個人主義看來，兩種目標完全無關。在個人與他人、個人與集體、個人與社會關系上，個人主義看到的只有“個人利益”，自己的利益是目的，個人利益是最高原則，其他人、社會、集體只是手段，他人、集體利益服從于自己的利益是天經地義的。在政治倫理關系上，個人主義認為個人權利、個人自由是目的，自己的權利、自由至高無上，國家、集體有義務保障個人權利與自由。個人主義無視自己對集體、社會和他者應負擔的義務和責任，集體、社會犧牲個人的自由、權利是難以想象和無法容忍的。個人主義實際上割裂了個人與他人、與社會、與國家的聯系，片面強調個人權利，而忽視了個人應承擔的責任。

在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疫情應對中，社會成員對個人權利與公共利益關系的處理，反映了人們對個人與集體的關系的不同見解。總體來看，新型冠狀病毒全球大流行，從反面印證了整體意識、集體主義的珍貴，也暴露個人主義的弊端。法國總統宣布要禁止不必要的出行，他的父親便要求行使自由權利、要旅游；澳大利亞呼吁民眾居家防疫，卻有成百上千居民集結海濱浴場；美國政府建議不要去人多的地方，人們依然聚會；西方國家不少民眾對出門戴口罩的規定置若罔聞。截至2022年5月10日，全球累計新冠確診病例超過5.15億例[4]，且每天仍以數十萬人的速度增長，這雖然與一些發展中國家落后的醫療衛生條件有關，但崇尚“自由”、追求自我為中心的個人主義顯然使疫情雪上加霜。

個人主義者高舉個人自由神圣不可侵犯的旗幟，有意忽視集體利益的正當性，最終將包括他們自己在內的全體社會成員共同推向了飽受病毒威脅的危險境地。高喊著個人權利不可侵犯的人士可能沒有意識到，在他們反對隔離、拒絕聚會禁令、抵制戴口罩之時，把他們推向絕境的正是打著“人權”幌子的自己。我們更要警惕那些別有用心之人的陰暗伎倆，他們一邊享受著集全國之力構建的健康保障網，一邊高呼行動自由不可侵犯，甚至通過想象文學批判舉國抗疫。

1.2 限制個人權利的正當性

新型冠狀病毒肺炎作為一種傳染性強、致病率高、致死率較高、可能引起大面積暴發的傳染性疾病，快速控制病毒傳播是疫情防控的重中之重。傳染性疾病與非傳染性疾病的重要區別，在于疾病所致的生物性損害的界限不同，后者以個體為限，而前者可以通過病毒傳播使他人患病。于是，重大傳染病疫情暴發后，產生了一種新型社會關系，一個人的行動自由與他人的身體健康之間具有因果關系，個人不是孤立的自我存在，對他人負有直接的道德責任。“任何人的行為，只有涉及他人的那部分才須對社會負責。”[5]易言之，一個人的自由邊界是他人的權益，一旦可能危及他人權益，對個人自由的適度限制就具備合理性。

在我國，基于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疫情防控的需要，全國各地都采取了不同程度的隔離和出行限制，并積極開展廣泛的社會檢疫措施。從法理視角觀之，《中華人民共和國傳染病防治法》賦予了醫療機構和政府部門采取隔離檢疫措施的權力。從倫理視角觀之，生命安全和行動自由雖然都是可貴的價值，檢疫和隔離不可避免地引發道德價值沖突，但這些臨時性強制措施可以得到倫理辯護。在緊急情況下，可能比在其他情況下更有必要采取侵犯自由的措施。如在嚴重傳染病的情況下，隔離和檢疫等社會防控措施可能是合理的，盡管它們干擾了最基本的人權之一，即行動自由[6]。現代社會，個體權利不斷豐富，自由空間持續擴展。在權利譜系中，當出現權利沖突而無法協調時，理性且正當的做法往往是通過犧牲較小法益以保護較大法益免受傷害。在重大傳染病疫情管理中，保障公眾生命安全的重要性勝過尊重個體權利的重要性。也就是說，從優先性排序看，保護群體的生命安全優先于個人行動權利。這種優先性考慮的不僅是保護對象的多寡，還因為生命安全權與身體健康權比諸如出行自由等權利更加重要。公共利益優先于個人利益是應對傳染病疫情的特殊要求，不滿足這一要求，重大傳染病疫情應對必定低效率，這從我國高效控制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疫情與全球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疫情大流行的反差可見一斑。

1.3 對過度干預個人權利的約束

政府及相關部門應當時刻警惕過度使用或濫用限制個人權利的措施所導致的踐踏個人權利、浪費公共資源和影響正常生產生活等后果。公共衛生應急處理措施必須是必要的和對個體權利限制最少的。也有觀點強調將政府及相關部門的相互義務作為限制性措施倫理正當性的基礎，即政府及相關部門必須向受限制和干預的個人提供足夠的支持與補償，如為被隔離者提供基本的生活必需品、醫療服務和心理支持，并補償其經濟上的損失[7]。實際上，由于重大傳染病疫情應對經驗有限，限制性措施的必要性和有效性難以衡量，政府及相關部門無法預先劃定限制個體權利的客觀邊界；同時，盡管個人在物質層面的損失可以得到補償，但自由、隱私、尊嚴等內在價值的減損可能無法獲得修復[8]。這些客觀因素提高了協調個人權利與公共利益的難度，但公共權力非必要不干預個人權利、最小限度限制個人權利始終是重大傳染病疫情應對中應當恪守的準則。

在重大傳染病疫情應對中，確定隔離和檢疫措施的范圍與程度不僅涉及公民個人的行動自由權利，還涉及社會秩序的穩定與社會運行的成本[9]。在評判此類措施是否適度的時候，必須意識到特定時空下做出行政決策的復雜性、困難性以及隨之可能發生的各種不確定性結果。對此，理想的方式是先進行有效性評估，倘若無法開展準確評估，則應當及時發現措施的不當之處并進行適時調整，同時還要輔之以相應的救濟性措施。個人權利不應凌駕于公共利益之上，公共利益也不能肆意干涉個人行使權利，這是重大傳染病疫情應對中全體社會成員和公共部門必須共同恪守的倫理默契。

2 內容：個人亟需承擔的倫理責任

在重大傳染病疫情應對中，所有主體必須通力協作，才能最大程度提升治理成效。因此，協調個人權利與公共利益的關系是提高重大傳染病疫情應對效率的前提。政府肩負著保障個人生命安全與身體健康，尊重個人主體地位并滿足其需要的職責；個人也必須積極配合，遵守社會規則，不能只強調自我而忽視其他社會成員、忽視社會整體利益[10]。個人與社會的互動是人的社會屬性的內在要求。個人承擔的倫理責任，既來源于個體道德意識，又是一種外在的社會規定。在重大傳染病疫情應對中擔負倫理責任是維護個人利益與社會利益的共同要求。發生重大傳染病疫情時，所有人都面臨被感染的危險，如果我們不能有效約束自己的行為，主動承擔倫理責任，很可能就把自己暴露在病毒之中或者進一步擴散病毒，加劇疫情。

2.1 適度讓渡個人權利

重大傳染病疫情來臨時，保障每個人的生命安全和身體健康是最重要的社會目標。實現這一目標，公權力必須深度參與，根據疫情防控需要優化配置社會資源，集全國之力提高疫情防控效率。為提高疫情防控效率，公權力不僅要求所有人高度配合，確保防疫任務落實到人，而且還可能突破公共領域與私人領域的邊界，延伸到私人領域，干預個人權利。在這過程中，整體化的社會行動勢必約束個人出行自由、交往自由等權利，公共權力與個人權利的沖突難以避免[11]。在科學限制公權力干預的同時，個人要服從防疫大局的需要，適度約束自己的權利。

重大傳染病疫情應對中，個人的很多私人行為被賦予了社會性意義。衛生習慣、出行偏好、人際交往方式，原本都屬于私人生活范疇，可以自由選擇，但在疫情應對中，這些行為可能給其他人帶來健康風險，個人就需要約束自己的行為，承擔特殊時期社會施加的特殊責任。我們對于責任的想象總是與我們的共同體義務相關，共同體認知在責任行為和義務中都扮演著重要角色[12]。

在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疫情防控中，我國采取了封鎖城市、取消航班、禁止訪友、關閉商場、推遲年假、佩戴口罩、查驗健康碼等限制個人自由的舉措。不可否認，人身自由權是重要的個人權利，在社會常態化運行中，侵犯他人人身自由的行為將會受到法律制裁。但是，人身自由權作為一種私人領域的權利，它不受干預的前提是不危及他人權利和公共利益。在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疫情防控中，人身自由權已經超越了個人領域的范疇，給他人帶來潛在風險[13]。在疫情防控中，根據防范疫情需要調適自己的行為，保持良好個人衛生，減少人員聚集，主動配合防疫部門的行動，為公共利益適度約束個人權利，是個人作為社會一份子必須承擔的責任。

2.2 參與疫情防控

重大傳染病疫情應對固然要有堅強的組織領導和科學的頂層設計，但是防控任務最終要落實到每個人。面對新型冠狀病毒肺炎這樣的重大疫情，政府不可能以一己之力成功應對，必須最廣泛調動社會力量參與。為應對疫情，我國政府提出了“聯防聯控、群防群控”的防疫方針，不僅要求各級政府、各個政府部門圍繞疫情協同合作，而且強調必須動員群眾廣泛參與，密切配合政府的防疫部署，各盡所能[14]。

個人參與疫情防控的責任大致分為兩個方面，一是積極主動地作為，二是配合部署。積極主動作為強調的是個人根據自己的能力與技能優勢，主動參與疫情防控工作，為防疫貢獻自己的力量。醫務人員、公職人員、各類志愿者、慈善人士都屬于在防疫中主動作為的群體，他們是防疫的中堅力量。與此同時，每個人都是自己的“健康第一責任人”，疫情防控需要每個人的參與。所有人都要配合政府的部署、遵循醫療機構的健康建議，保持良好衛生習慣，根據疫情防控需要調整自己的交往方式和生活方式。保持自己個人衛生和減少群體聚集同樣是對防疫做貢獻。

2.3 平等對待患者和疫區同胞

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疫情已持續近三年，但全球疫情還未得到有效控制，感染人數還在持續上升。病毒是我們共同的敵人，但卻有人在全民抗疫之時歧視患者和來自疫區的同胞，人為地給他們貼上不平等的標簽。

疫情發生以來，基于疫情而出現的種族歧視、地區歧視、個體歧視屢見不鮮，給原本緊張的防疫局面增加了不和諧因素[15]。在社會交往中，一視同仁對待所有人必須體現在每個人的交往中。患者自身作為疫情受害者，他們在防疫中備受身心煎熬；來自疫區的同胞比其他人承受著更高的感染風險，面臨更大的心理壓力，他們更需要被關心。在遭遇不幸時，每個人都希望得到安慰和幫扶，而不是冷漠的眼光，更不是歧視。歧視是一種根源于無知和怯懦的心病。患者和來自疫區的同胞比其他人承受了更多痛苦，他們戰勝了病毒，不應當被當作病毒。人類社會一直存在著用罪惡或過錯來解釋疾病起源的現象，這無疑會產生一種否定性評價傳染病患者、疑似者等的文化傾向。這種毫無科學依據的陰暗心態無益于疫情防控。戰勝重大傳染病疫情是所有人共同的戰役，平等對待患者和疫區同胞，不讓歧視和偏見帶來二次傷害，才能營造寬松的社會氛圍，激勵康復者通過捐獻血漿等方式深化對病毒的認識，提高抗疫成效。

2.4 合理約束健康需求

健康是美好生活的基本需要，是患者渴求的資本，是健康人群擁有的財富，我們既有公平獲得健康的權利，也有主動保持健康的義務[16]。關心自己的身體狀況，預防常見的臨床疾病，增強自身體質等行為，任何時候都是對的。然而，由于重大傳染病疫情應對的特殊性，有限的醫療資源必須優先滿足疫情防控需要，這便會在特定的時空形成醫療物資用于抗疫與維持正常人群健康的矛盾。

在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疫情防控初期，一些尚無感染癥狀的人想要通過核酸檢測以確定自己是否被感染，但當時檢測能力有限，尚不能滿足疑似病人篩查需要，更不可能為其他人群提供檢測服務。因此，社會成員必須根據實際情況合理表達和追求自己的健康需求，放松心理，強身健體，不擠兌醫療資源，為救治患者營造良好環境[17]。從對疫情無知無畏到擠兌醫療資源，背后是恐慌心理作祟。減少被感染的恐懼，一方面要積極響應政府號召，做好個人防護，另一方面要關注權威信息，深化對疫情的認識，減少知識落差，提高自我辨別能力。合理約束自己的健康需求，并不是否定個體的生命安全和身體健康的重要性，而是在醫療資源捉襟見肘時將有限的資源用于最亟需的群體，優先滿足他們的生存需要。當然，在常態化疫情防控中，衛生健康主管部門要平衡好疫情防控和滿足群眾健康需求的關系。尤其是急診、搶救室、手術室，事關群眾生命安全，不能以防疫為理由拒絕收治患者，切實保障群眾的就醫權和治療權。這并非與防疫政策沖突，相反，恰是與保障人民生命安全和身體健康的防疫要求相一致。否則，機械化地執行防疫政策，無視群眾的基本治療需求，最終難免激發群眾反感而削弱防疫的群眾基礎。

3 路徑：確保個人承擔倫理責任的舉措

“新冠肺炎疫情是百年來全球發生的最嚴重的傳染病大流行，是新中國成立以來我國遭遇的傳播速度最快、感染范圍最廣、防控難度最大的重大突發公共衛生事件。”[18]我國在不到一年的時間里，取得抗擊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疫情斗爭重大戰略成果，其成功的關鍵在于在黨的堅強領導下，全國各族人民風雨同舟、眾志成城，多措并舉，最廣泛調動每個人參與疫情防控，這為重大傳染病疫情應對中確保個人承擔倫理責任提供了有益借鑒。

3.1 制定倫理指南

環視全球，大部分國家都存在獨立的公共衛生應對倫理指南，而非被整合入公共衛生應對體系之中[19]。公共衛生應對缺少倫理指南導致它可能在追求技術目標時背離倫理原則。這種隱憂提醒我們在制定倫理指南時必須將它與應對機制深度融合，確保倫理考量貫穿于公共衛生應對的全過程，尋求組織和專家的幫助來理順個人權利與公共利益的關系。

不同疫情對民眾的行為要求有所差異，對個人利益的限制也不同，這就要求專業組織和專家介入，針對不同疫情的防疫要求，為防疫相關決策和行動提供倫理指導、監督和審查[20]，在個人利益和公共利益之間尋求一個合理的平衡點。各國應根據國情，建立符合本國文化的公共衛生應對倫理委員會，為重大傳染病疫情應對提供倫理指導，就公權力何時、以何種形式干預個人權利，個人權利如何讓渡、以何種方式讓渡等關鍵問題提供價值引導，協調好個人利益和公共利益的關系。倫理指南不僅要有指導性，更要具備可操作性，確保一旦發生重大傳染病疫情，職能部門能根據倫理指南的引導，快速開展工作。當然，公眾是倫理指南的利益相關者，在制定倫理指南的全過程，要加強與公眾的溝通，認真回應公眾的訴求與困惑，做好解釋工作，提高公眾的配合水平。

3.2 培育共同體意識

一個良性運行的社會就是一個道德共同體，它由社會規范和規范意識所建構。規范意識是遵守規范的意識，它建基于行為主體對規范的道德心理認同和道德行為實踐。如果僅有規范而沒有規范意識，規范也就形同虛設[21]。規范只有與融入行為主體的意識和行為實踐，才能發揮調節作用。因此，在一定意義上，人類生活共同體是所有社會成員的道德意識或規范意識所建構的道德共同體。人是理性動物，也是規范動物，人們理性審思后通過共同遵守規范以確保社會正常運行。

在重大傳染病疫情應對中，每個人的行動都可能將他人置于感染的風險中，人們必須樹立共同體意識，認識到自己與他人利益攸關，主動遵守疫情防控規則，遵照規則行事。社會共同體根據不同社會情境為社會成員制定了不同規范，其目標在于協調好個體間、個體與集體、個體與社會的利益關系，確保社會正常運行。重大傳染病疫情應對中，要求人人遵守疫情防控要求，以最高效率控制疫情，這不僅是維護了社會共同利益，也降低了個人感染風險。因此，宣傳和教育部門要加強對全民的共同體意識教育，通過觀念普及、參與集體活動、優化社會服務等方式增強全民的共同體意識，確保出現重大傳染病疫情時民眾能聽從應對部門的指揮[22]。

3.3 健全法律法規

法律法規與倫理規范是兩套作用機制不同的規范體系，其中法律為社會生活提供了底線規則，它以制裁性手段為主要方式，通過處罰違規者，敦促社會成員遵守規則；倫理主要通過社會輿論、傳統習俗和人們的內心信念來調節社會關系，其重點在于喚醒人的道德良知，以確保行為的適宜性[23]。

重大傳染病疫情暴發初期，社會因為突破常態可能在短時間內出現一定程度的失序。此時，法律在處理違反規范行為時的效率往往比倫理高。因此，必須完善重大傳染病疫情應對的相關法律法規，加強公民在重大疫情中行為的法律規范與制裁，強化每個人的規則意識[24]。當出現突發公共衛生事件，而既有的法律法規又無力調節時，政府可以通過臨時性的行政禁令約束公眾行為，確保應對舉措的高效率。當然，法律法規是確保個人承擔倫理責任的保障，雖然它有一定滯后性，但因其強制性能以較低的成本確保所有人配合防疫整體部署，形成防疫合力，也能通過宣傳教育和懲戒警示更快速而廣泛地喚醒人們的道德良知。當然，為更好地爭取群眾對抗擊重大傳染病疫情的支持，法律法規也要加強規范醫療衛生機構，保障疫情防控中群眾基本的就醫權和治療權。

3.4 優化溝通解釋工作

重大傳染病疫情應對必須集中全社會力量，動員社會各界積極參與，以優化資源配置，提高抗疫效率[25]。在重大疫情應對中，個人權利和公共利益的沖突在所難免，這就需要做好與民眾的溝通工作，傾聽民眾心聲，耐心交流想法，讓社會認識到疫情應對的緊迫性和艱巨性、認識到他們在疫情應對中的重要性，樹立疫情防控意識。尤其對利益直接受損的群體，更要通過個性化的溝通化解他們的疑慮，并制定相應的補償政策，減少疫情防控對他們利益的損害。

重大傳染病疫情的高傳染性要求在溝通和解釋時盡量減少面對面的交流，此時，就需要根據不同對象選擇不同的溝通載體和溝通方式，提高溝通解釋效率[26]。在疫情防控中，存在許多身份不同的利益群體，他們對同一突發事件、同一信息資源或同一突發事件的不同階段，都有著不同的關注點和切入點，有著不同的互動傾向和表達偏好。相關職能部門可以借助網絡和電視直播、官方微博、微信公眾號等載體普及防疫相關知識，傾聽民眾心聲，解答民眾困惑，緩解民眾恐慌心理，回應民眾訴求，爭取民眾的理解與支持，還可以通過廣告、宣傳等方式普及防疫知識，提高個人健康意識，確保每個人盡到對自己的健康義務，減少疫情應對壓力。

4 結語

社會應該尊重個人自由，但自由不是為所欲為，它有邊界。自由的邊界在于不能傷害他人與社會的利益，不能損害他人享有自由的權利。如果自由建立在傷害他人自由和社會風險之上，這種自由就缺乏合法性基礎。重大傳染病疫情應對中，為了保障全體社會成員的身體健康與生命安全，公共權力會或多或少地限制個人權利，這是為了較大法益而暫時犧牲較小法益的權宜之計，可以得到倫理辯護。作為社會一份子，個人應當服從疫情應對的統一部署，主動承擔對社會的倫理責任，通過行為調整，盡到自己應盡的防疫義務。當然，公共權力對個人權利的暫時擠占不是無限制的，它必須基于防疫的需要，將限度減少到最小，在疫情得到有效控制之時，恢復公共權力與個人權力的界限[27]。重大傳染病疫情防控與保障群眾的基本就醫需求并不矛盾，二者都服務于保障群眾的生命安全與身體健康。因此，在強調個人的倫理責任之時，醫療機構也要嚴格落實首診負責制和急危重癥搶救制度，不得以防控疫情為由，推諉卸責、延誤治療。醫療機構盡其所能保障人民群眾的生命安全與身體健康，才能更充分激發每個人承擔防疫倫理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