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悅 李小敏
(廣州大學,廣東廣州 511400)
近年來,隨國內文創產業的蓬勃發展,大量優秀作品應運而生,它們憑借鮮亮的外表及文化承載的特色,受到了廣大消費者的青睞。廣府地區,處于古代海上絲路的起點,至近現代仍是中國南方地區對外交流的一個重要窗口,作為改革開放的前沿,這里的地區文化體現了現代與傳統、本土與外來的碰撞和融合,具有兼容并蓄的特點。正出于此,廣府文創產品有著特殊的價值,它帶來的不僅僅是給消費者以視覺或趣味方面上的滿足,同時,也是作為傳遞地區精神文化的一個特殊載體而存在。《廣州福禮單肩包》的設計提取了廣府與波斯地毯兩種文化元素,通過同構的方式進行再設計,以波斯地毯紋樣格局為基本骨架,載入廣府視覺元素,包括著名建筑景點及廣州市花木棉等,并將其適形于不同外形的單肩包外輪廓之下,實現了產品形式與內涵、美感與應用功能的統一。
波斯興起于伊朗高原的西南部,1935年后“波斯”在國際上被改稱“伊朗”。由于波斯地毯是該民族在1935年前的產物,故現代還繼續沿用“波斯”一詞。關于波斯地毯的起源,最早是因為高原上的游牧民族為了適應生活和御寒保暖而采用羊毛織成的毯子。后來,波斯地毯的功能也從御寒轉換為裝飾,其高品質與獨特的紋樣享譽全球,深受大眾的喜愛。同時,許多國家的一些藝術品也會受到波斯地毯紋樣的影響,中國也不例外。據考證,中波自古以來文化交流頻繁,其中包括大量產品與技術的進出口活動,文化對撞和交融下,不少國內現存文物中都出現有異域風格影響的裝飾效果。
中國與波斯友好往來的記載最早出現于《史記·大宛列傳》中[1]。據文中記載,漢武帝派出張騫到西域聯合烏孫等國進攻匈奴,并派多名漢使到西域各國,而其中一名漢使前往安息國(即波斯帕提亞王朝),這是中國和波斯之間交流的最早書面歷史記錄。漢朝時期,安息國作為對西域各國出口絲綢的貿易中介,不僅從中賺取了巨額利潤的同時,還向西域各國輸出養蠶和繅絲的技術,到薩珊王朝時期,波斯已具備對外出口絲織品的能力。在古代,中國工匠在本土紋樣的基礎上結合波斯紋樣,創造出新的紋樣組合形式。其中,波斯出口的絲織品紋樣對中國絲織品帶來較大的影響,如貴字孔雀文錦、聯珠對鴨文錦、聯珠騎射文錦等[2],如青海都蘭出土的紅地簇四云珠日神文錦[3],就是中波紋樣結合的典型代表。大小一致的圓形規則排列成聯珠紋圈,對稱的圖案與紋樣置于聯珠圈內,圈內的佛像為太陽神,這些特征都是具有濃厚的波斯藝術風格。
值得注意的是,廣州港在清中期以后成為國內唯一的對外通商口岸,本地現存的許多出口工藝產品中,都能看到不少波斯圖案和紋樣與中國美術元素結合的典范。作為時代歷史的一面鏡子,它也集中反映了中國和波斯廣泛而頻繁交往的歷史圖景。
波斯地毯紋樣具有深厚的人文性,形式上極具秩序美感,題材內容廣泛而生動,真實反映了人們對自然的感知和生活體驗。
波斯地毯紋樣的布局分為三種類型,分別是滿地花式、中心式和單項式[4]。其中,滿地花式是一個或者一種圖案重復出現,有規律性地編織,它適用于填充在地毯主題圖案周圍的空白處,這是波斯地毯描繪圖案最常用的手法。而中心式是由一個圖案在中間作為主體的,中心圖案可稱為葵圓,分徑向和軸對稱兩種類型。還有單向式,此類圖案多為不對稱圖形,內容包括人物故事、靜物和風景等,它們多為裝飾性掛毯,具有裝飾和觀賞的功能。
在圖案方面,波斯地毯既有抽象幾何圖形組合樣式的,也有具象形態樣式的。幾何形態中,形的組合直線和圓形的穿插和切割呈現復雜的層次組合,體現出波斯人對形式美感追求的極致。而具象形態則內容更為豐富,可讀性強,主題內容有風景、花卉和動物的組合,也有人物故事性的場景表現,有連載的,也有單幅的,拼合也十分自由[3],充分體現了波斯地毯紋樣題材世俗化的顯著特征。
在色彩上方面,波斯地毯以深藍、墨綠、桔黃、紅、白、駝色為主,沒有明顯的高純度用色,因而色對比相對較弱。此外,紋樣較多細碎且密集的部件排布,色彩上接近點的空間混合,因而整體視覺效果顯得斑駁而和諧,觀賞之下,讓人產生具有萬花筒般的幻覺特征,同時其色域的合理劃分又讓畫面具有高度的節奏感,不至于落入繚亂與無序中。這些藝術精品中,我們窺見到地毯工匠們高超的色彩把握能力和工藝制作技術,讓人嘆服不已,同時也給當代設計師們提供了寶貴的經驗借鑒。
圖1 19世紀巴羅達珍珠地毯(圖片來源:網絡)
《廣州福禮單肩包》是集合廣府文化元素與波斯地毯紋樣元素的系列單肩包產品,創作者提取廣州地標性建筑和木棉等元素,布局于波斯地毯紋樣的骨架中,通過同構手法進行創新組合,力求呈現新的視覺效果。
廣州作為一座具有豐富文化內涵的歷史名城,有著獨特文化和輝煌的歷史成就。廣府文化作為文創產品的主要提取元素,其設計包含兩種視覺元素,一是具有典型廣州文化特色的地標性建筑,另一個是代表廣州的花卉——木棉。單肩包的中心圓圖案都采用當代插圖形式,內容包括有中山紀念堂、廣州圖書館和石室圣心大教堂等,兼具歷史和現代的特征,讓消費者在觀看中快速了解廣州城市的過去和現在。而畫面繪制中,創作者也做了一定的變形處理,畫風氛圍輕松,色彩鮮艷,明暗對比強烈,避免呆板的表達,增強了大眾的認同感[5]。
單肩包中心圓圖案中,木棉是另一核心元素,作為廣州市花,它也稱作“英雄樹”,是紀念廣州近現代革命歷史的一個重要的印記。木棉樹身挺拔,花冠呈深紅色,春季花期時開滿枝頭,在城市街頭怒放的景象甚為壯觀,體現出某種堅韌、蓬勃向上的精神氣質。這種精神影響創作者對使用裝飾紋樣的元素選擇,從中體現了對廣州革命先人的致敬之情,及對廣府人精神氣質概括的考慮。應用中,圖案保持花瓣原有的形態,并進行多維度的分解組合,增加了造型的變化,其手法在裝飾內容的表達中起著重要的作用。
同構是把不同物形組合一體的一種創意手法,其組合不是簡單的形體相加,而是基于原形的意義升級。它將圖形進行分解和重新組合,達到增強視覺沖擊力,深化內涵,喚起受眾情感的作用。
本作品中,創作者采用同構手法,將具有意義的象征花卉和代表性建筑的圖案組合起來,形成新的視覺規則,并具有形式調和性和內涵統一性。首先,創作者將木棉紋進行分解,提取典型元素進行重組,加減、變形或剖面化,形成既保留花型基本性質,又具有裝飾性的圖案,較好地實現符號象征的功能,又靈活地充實了空間。另外,在畫面的中心圓位置,內容安排了廣州地區最具地標性質的建筑景觀圖案,建筑既有近代的,也有當代的,體現傳統的,也突出高度現代化、科技化的特征,以最為直觀的方式展示出廣州城市的視覺形象。木棉與地標建筑的同構,從視覺本體中引發了觀者的想象力,木棉象征堅強不屈、勇于爭先的精神,而建筑則是城市建設成果的直觀體現,從近代革命到當代現代化建設的過程中,區域人文精神始終貫穿其中,并迸發活力和生機。在這里,形式手法的處理達成了不同內容和風格元素的融合,如花卉的明艷柔美和現代建筑的堅挺與冷峻,其色彩、造型的相互調和及對比下形成既統一又活潑的效果,以此吸引觀者的注意,而形體組合帶來內涵,才得以實現其特殊意義的呈現。
在裝飾紋樣的布局編排過程中,為達到紋樣在同一空間的適當共融的可行性,創作者運用適形處理的手法,保持紋樣的疏密、大小、明暗對比,使之以自身適形的形式出現,配合鄰近的紋樣,有機自然地結合,增強視覺中的力量平衡感和秩序感,產生秩序感和節奏感的視覺效果[6]。
《廣州福禮單肩包》的設計,由于單肩包的外形相異,因此,紋樣的組織也有不同變化,以實現載體空間的合理布局,在此,創作者運用了鄰近適形和組合適形兩種處理手法。鄰近適形體現在中心圓外一圈的花紋與鄰近花紋形態的空間造型,鄰近花紋是由中心圓花紋的負形空間轉化而來的,形形相就,互相配合,不是為填充而堆疊元素,而是根據圓的空間關系進行合理利用。在單肩包的中心圓圖案設計當中,建筑在圓內運用了自身適形式的處理手法。建筑繪制均使用曲線進行組合,呼應了外輪廓圓圈的力量凝聚,避免了直線和外輪廓組合而產生的生硬感,使畫面用線統一,具有渾然一體的感覺。此外,組合適形體現在單肩包的外輪廓與部分紋樣的組合上。在外輪廓中,創作者借鑒波斯地毯四周的裝飾條紋布局,有目的地將花紋有規律地圍繞單肩包外輪廓編排,再次強調外輪廓形,而剩下的負形由鄰近的花紋適當地調整大小進行組合,共同組成帶有秩序感的形態。其余空間的紋樣則是根據剩余空間,進行大小和多少的靈活布置,凸顯畫面層次感與整體關系的和諧感,在豐富內容和深厚內涵的表達中,呈現出和而不同的視覺效應,如圖2、圖3。
圖2 單肩印花挎包平面圖
圖3 單肩印花挎包平面圖
《廣州福禮單肩包》的創作,以中外兼容、現代和傳統結合的方式,營造了讓人耳目一新的視覺感受,促進了大眾的購買欲望,同時從元素的運用中,兼顧了文化傳播的載體功能,傳播廣府特色文化,以此提升地區的軟實力。
從秦漢時期開始,廣州一直是國內海上對外貿易的重要港口,見證了中國外貿活動的興起、發展與繁榮,是當之無愧的南大門。這一特殊地位也造就了廣府人開放包容的國際視野與海納百川的文化胸襟,并從歷史上眾多的藝術創作和實用品設計中投射出這一特殊的文化特色,其影響至今延續不衰。在經濟全球化快速發展的當下,廣府文創產品,表現出更為大膽革新的創作風格,走出了文化包容與多元結合的鮮明路線,包容性體現于本土文化與外來文化的共處,而多元則是多層次組合的結果,既有區域性的,也有時代性的。
在《廣州福禮單肩包》的創作中,波斯地毯紋樣骨架結合本土文化元素,并利用當代元素賦予作品以新的寓意,這一打破固有的創作模式的路線,融合現代設計的組織思維,從而讓作品產生了新的化學反應,當中奇特的混合樣式增添了產品的趣味性,也提升了相應的附加價值,從而大力促進了消費行為的產生。透過人們對單肩包產品的購買和流通行為,其中包含的視覺文化信息得以在不同區域間、人際間順利傳播,促進當中蘊含的精神內涵為大眾所感知和了解,以此實現廣府地區精神文化的延伸和轉化應用。
廣州作為嶺南地區的政治、經濟和文化中心,有著悠久的歷史和深厚的文化背景。隨歷史的變遷,這座城市留下了許多具有標志性的文化景觀,這些景觀代表著廣州本土的文化形象,有傳統的,也有現當代的。其背后記錄了廣府地區眾多的人文歷史事件,表達了人們生活中所熟知的社會情感,也承載了一定的精神寄托。
《廣州福禮單肩包》的紋樣創作,在展示層面上,通過空間線條的描繪、色彩應用的規劃、圖案與紋樣的主次分布,使受眾能快速識別標志元素,突出文化主題,同時也具備吸引觀眾深入欣賞的視覺層次和豐富的內容。購買活動中,消費者透過對產品的觀看,就能了解和識別廣州標志性的景觀,如西方宗教傳入的標志之一圣心教堂、標志羊城傳說的五羊雕塑、紀念革命先導者的中山紀念堂,以及作為新地標建筑的“小蠻腰”。如此畫面整合于實用性兼具的產品中,無疑促生了廣州城市視覺文化流動式的宣傳效果,于本土消費者而言,是情懷的釋放,對外來消費者而言,則屬于旅游活動中對廣州美好城市形象的記憶載體延伸。
在全球一體化的時代,我們認識到一個多元化的世界,而世界的繁榮則有賴于文化的融合和理解。文創產品的設計進步,體現出不同文化碰撞的結果,“美美與共”實質也誕生于和而不同之間。另一方面,民族的傳統和現代的新觀念也在共同影響著人的創造觀念,堅守和開拓往往并肩而行。我們看到,《廣州福禮單肩包》單肩挎包的設計是文化融合的復合體,也是不同歷史維度下文化元素的結合體,它集結了一定的當代創作理念,也繼承了中西傳統視覺效果營造的經典方案,以此對廣府文創進行探索性操作與嘗試并引導出理念上的創新,從而為地方文化的推廣和宣傳提供一條可操作的方案路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