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世紀英國女性教育發展探討

徐 東 亮

(太原學院馬克思主義學院， 山西太原 030032)

在工業革命以前，由于英國男女地位的差距，“男尊女卑”的觀念深入人心。自工業革命后，英國社會發展迅速，工業化和現代化的需要促使婦女離開家門，接觸到外面的世界，由此女性獨立意識覺醒，女性教育開始被重視[1]。現代化促進了19世紀后期英國女子高等教育的興起，通過女子高等教育，女權意識得以傳播；女性的公共地位提高，徹底改變了婦女依附家庭的情況。女性教育是英國教育史的重要組成部分，而對19世紀英國女性教育的發展則是英國教育史上的重要一環。基于此，通過對英國女性教育的發展研究，可以透析英國女性社會地位的變化。

一、19世紀英國女性教育發展狀況

1.19世紀中前期：教育形式多元化

以1870年初等教育法的頒布為分界點，19世紀中前期英國女性教育發展即1870之前。19世紀中葉以前，英國的女性接受系統教育的很少，能夠接受教育的女性大都家庭富裕，并不包括下層的勞動婦女。她們接受教育的方式一般是聘請家庭教師，或者是被送到寄宿學校，目的是培養合格的妻子與母親。因此，她們所學習的內容都是圍繞家庭進行的。課程的主要內容也只有基本的讀寫知識、鋼琴繪畫等社交才藝和家務管理。大學、具有頒發律師資格職權的法學協會和文法學校，都是只為男人服務的。

除了性別的因素，女性受教育的情況還與階級有關。在中世紀，英國根據職業、財產和身份等因素大致將人分為三個階層，這種劃分方式沿用了幾個世紀，對英國的方方面面都有所滲透[2]。受這種階級的劃分，兒童基本是按照他們的社會地位接受教育的。因此，貴族的子女接受教育的程度與農民的子女是完全不一樣的。在19世紀中葉以前，女性接受教育的途徑大致分為家庭教育、修女院、主日學校和寄宿學校。

第一，家庭教育。所謂的家庭教育，是一種為貴族兒童舉辦的教育模式，主要是請老師到家中為子女上課。王室對子女的教育是十分關注的，所以王室的家庭教育是十分出色的，對女性教育也不例外。例如在都鐸女王執政時期，積極鼓勵女性教育的發展，在18世紀之前也確實出現過接受高等教育的貴族女孩，但是這類女孩較少。

第二，主日學校。主日學校又稱為周日學校，是由教會創辦的免費為英國下層家庭的孩子提供教育的學校。英國第一個主日學校是由傳教士羅伯特·瑞克斯于1781年創辦的，隨后主日學校在18世紀80年代迅速發展。主日學校開設于周日，由兼課老師對兒童和幾乎沒有受到教育的成人進行基礎的文化教育，教育的主要內容是宗教、道德教育和簡單的讀寫，女生還會額外學習縫紉。

第三，修女院。修女院教育也是一種宗教色彩濃厚的教育方式，但是與主日學校有所區別的是修女院的學生大部分還是王室和貴族的學生，女孩在修女院可以學習拉丁文，以便更好地研讀圣經，學習基督教的教義等，但是她們學習的主要內容還是音樂和繪畫。而與家庭教育相比，修女院有著豐富的藏書，為學生提供更多的閱讀藏書。當然由于英國傳統的觀念，縫紉作為衡量女孩品德的重要標尺，女孩仍需要學習縫紉、針織。

第四，寄宿學校。寄宿學校起源于18世紀，類似家庭式教育，女性為貼補家用，招收學生在家中教導。到了19世紀，寄宿學校快速發展，成為主流的教育模式。寄宿學校的招生對象是中產階級，根據調查，18世紀中產階級選擇讓女兒上寄宿學校的比例達到20%，而到19世紀60年代，這個比例已達到50%[3]。由于寄宿學校的投資成本高，風險大，所以寄宿學校采取的是聯合辦學。隨著寄宿學校規模的擴大，班級授課制等先進的教學模式也被引進，考試也逐漸成為考核學生的主要方法。寄宿學校對女性教育，特別是中產階級的女性教育的發展起到了重要作用，女性接受教育的重要性逐漸被認同，由此女性教育的發展進入了新的階段。

在1870年以前的英國教育有著濃厚的宗教色彩。女性在這一時期雖然接受教育的途徑多元化，但是受到傳統觀念的影響，女性教育不被主流所認可，女性教育也沒有形成體系，教育的內容大多也是為家庭服務。直到1870年初等教育法的頒布，女性教育才真正形成體系。

2.19世紀中后期：教育層次擴大

其一，女子初等教育。1870年《初等教育法》的頒布，是英國普及初等教育的開始[4]。現代意義的初等教育是指社會所有適齡兒童的初級教育，而這時期的英國女子初等教育“只是指對工人階級和廣大勞動群眾子女中的適齡女童的教育”。到1871年底，117個地方委員會立法要求實行某種程度上的強制就學，這促使新的初等學校快速發展，僅1872年成立的初等學校就有近萬所；到1876年，學校數量增加了兩倍，5年后又翻了一番。此外，成人女子技校也提供基礎教育。工業革命后期，為了滿足工人階級婦女學習的需求，工人技校也向女性開放。例如約克郡公會要求技校為女生提供閱讀、寫作、平板縫制等課程，培養女生發展的方向主要是職員或從事與商業有關的工作。

其二，女子中等教育。隨著女子初等教育的發展，教師的需求急劇上升，為了適應初等教育的發展，女子中等教育發展起來，例如女王學院和貝德福德學院中等教育的開展。女王學院是英國第一所實施的正規女子職業教育的機構。除了全日制教學外，學院還開設夜校。這所學校在開設初期的目的是為了培養女教師和女家庭教師，學校開設的課程主要是現代語言、神學、歷史、地理、自然哲學、天文學、教學原理及方法、繪畫和音樂。貝德福德學院則參照女王學院的教學模式進行辦學，在1869年該學院成為劍橋大學的一個學院。

其三，女子高等教育。在19世紀前期，女子高等教育還是處于萌芽狀態。現實中，女性接受高等教育的機會十分難得。英國最出名的高等學院是劍橋大學與牛津大學,而女子獲取高等教育的平等權的主戰場也是在這兩所大學，尤其是隸屬于劍橋大學的格頓學院和紐納姆學院是女性高等教育的發端[5]。在教育發展期間，女性追求高等教育的努力從未停止，劍橋大學兩所女子學院之一的格頓學院創始人艾米麗·戴維斯，曾提出希望女性能夠與男性獲得同等的教育權，包括參加學位考試與獲得學位。1881年，劍橋大學通過表決，同意女學生參加非正式學士榮譽考試。在19世紀的大學中，一個學生獲得學士學位就意味著他獲得大學的選舉權，參與學校的管理。若是把學位授予女性，則意味女性獲得和男性同等的選舉權和管理權，這在女性被邊緣化的19世紀是無法被容忍的。因此，女性在獲得參加學位考試資格后，就為爭取獲得大學學位而進行不懈的斗爭，女性追求高等教育的平等仍有很長一段路要走。可以說，女性爭奪學位的斗爭可以看作是女性爭取國家選舉權的一個縮影。

二、19世紀英國女性教育發展原因

1.經濟原因：工業革命的影響

工業革命的發展是推動女子教育發展的重要原因。經濟結構明顯變化，導致階級結構變動、人口迅速增加，使英國最先進入工業社會。工業革命的實質是大機器生產，英國的工業尤其是紡織業需要更多的人力，下層女性作為社會的勞動力從家庭生產中走出來，進入工廠工作。工人婦女進入礦場、進入工廠，與男性干同樣的活[6]。而對于中產階級的女性而言，工業革命同樣增加了她們就業的機會,也增強了她們的經濟獨立性。首先在維多利亞時代前期，只有少數家庭困難的女性會從事教師或者給富豪太太和小姐當陪護。但隨著工業革命的深入發展，婦女受教育的機會增加，愈來愈多的職業中出現了女性的身影，她們在教師、護士、專職作家、醫生、科學家、打字員、接線員等工作崗位都干得有聲有色。隨著女性越來越多地走上工作崗位，由于社會對勞動者的勞動素質要求不斷提高，女性對提高自身素質的需求越發迫切。同時，由于女性加入社會生產，她們便有了一定的經濟支配權，女工除了將工資投入在日常的花銷上，多余的錢也很樂意用于教育上。

總之，工業革命促進社會的發展和轉型，使女性作為獨立的經濟個體加入社會勞動，這在經濟上為女性初等教育的發展提供了必要的準備。

2.政治原因：政府對教育的重視

19世紀，英國逐漸向資本主義社會過渡，在這不穩定的社會轉型期內，產生了一系列的社會矛盾。學校作為道德培養的重要場所，有必要承擔穩定社會的責任，解決社會矛盾。因此，教育在這一時期特別受到重視。當代歷史學家瓊·貝莉米甚至說“教育在維多利亞時期變成萬能之策”。在工業革命之前英國國會也頒布過一系列規定,例如1649年規定在威爾士設立免費學校，但是由于戰亂等原因，辦學效果并不明顯[7]。

一方面，隨著工業革命的發展，教育對經濟的促進作用被越來越多的人意識到，因此政府擴大其職能，開始規范教育事業的管理。如1802年至1833年政府陸續出臺法案，限制童工的工作時間、要求工廠負責兒童的教育，但是因為政府沒有撥款，所以工廠教育的效果較差。到了1833年，政府開始以立法的形式干預教育，強制要求家長送孩子上學，并撥款建學校。直至1870年，政府頒布了《初等教育法》，又稱為《福斯特教育法》。在這部法案中，最大的特點是強制就學，政府規定5歲—12歲的兒童必須接受義務教育，并擴大學校的建立，由此，英國普及了小學教育。

另一方面，政府為確保普及教育的實施，1833年成立了樞密院教育委員會對小學的教育質量進行定期的檢查。這些法案和措施在客觀上促進了女性教育的發展，初等教育法要求無論男孩女孩都要接受教育，實質上是發展了女性初等教育。據統計，18世紀中期英國具備讀寫能力的女性占當時女性總人口的40%，而到了19世紀末，這個數據已達到97%，這與1870年政府《初等教育法》的頒布是分不開的。19世紀的英國女性教育發展對后續英國教育起到了推動作用，1902年政府頒布了《巴爾福教育法》，規定“地方教育局有興辦和資助中等學校、中等專科學校和職業學校，并提供地方稅款的職權”，這實際上促進了英國中等教育的發展。

3.思想原因：女性自我意識的覺醒

隨著工業革命的不斷深入，在維多利亞中期，英國達到強盛的頂峰，英國的生產力和生產關系有了重大的轉變，人們的思想也有所進步。在此之前，一些思想先進的教育家對女性教育就有所關注。17世紀的教育學家們，如夸美紐斯，提出把女童納入普及教育的計劃。到了18世紀，法國的啟蒙思想傳入英國，法國啟蒙思想家所倡導的平等自由的思想對當時的英國女性產生了重大影響。孟德斯鳩提出了男女平等的主張，盧梭則提出“人人生而平等”。這些主張平等的思想激起女性對于自身地位的思考[8]。

馬克思和恩格斯在《共產黨宣言》中對無產階級的評價是：“隨著工業的發展，無產階級不僅認識增加了，而且……它愈來愈感覺到自己的力量。”這句話在女性意識覺醒上也同樣適用。受到啟蒙思想的影響，越來越多的女性對男女不平等感到不滿，這其中也包括教育的不平等，瑪麗·沃斯通克拉夫特是杰出的代表。她在《女權辯護》中指出女性被剝奪與男性同等的法律和政治權利，又不給婦女教育和獨立的自由。她認為女孩應該和男孩一樣接受教育，“在女性獲得更多的理智以前，是無法希望她們具有家庭趣味的”，可見女性的自我意識逐漸覺醒，開始了一系列行動改變自身命運。

三、19世紀英國女性教育發展評價

1.女性受教育比例增高，但教育權利不平等

19世紀英國女性教育發展背景下，雖然初等教育的基礎內容仍是讀、寫、算和家政課程，但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女性的文化總體水平，使女性更好地融入社會生活中[9]。而這一時期的中等教育的發展以女子學院的開辦為主要特點，而女性高等教育的發展主要是體現在對學位考試和學位獲得的斗爭之上。與之前相比，女性教育中的中等教育和高等教育的門檻放低了，開始面向更多階層的女性。因此，女性教育無論是受教育的比例上還是學習程度上都有所進步。

這個時期的女子教育在受教育的權利上還是與男性有一定的差距，例如家庭會優先男性的教育，女性在家中仍需要承擔更多的家務[10]。而與男性相比，女性就算從大學畢業，也無法參加榮譽學位考試，獲得學士學位。以劍橋大學為例，1887年倫敦委員會希望劍橋大學同意頒發女性學位證書，以減少女性因缺少學位證書而帶來的找工作的不便。雖然委員會的這個提議引起了社會的反響，但是一直無法得到支持，隨后進步人士又經歷了四次斗爭，直至1949年，劍橋大學才授予了第一個女子學位。除此之外，19世紀男女的教育內容也并不平等。這個時期的女子教育雖然增加了寫作、算術、文學、地理、自然科學和歷史等課程，但是遠沒有為男生開設的課程豐富，類似機械學、心理學、拉丁文、政治學、代數、幾何等課程女性是無法學習的。并且，由于傳統觀念的影響，女性學習的方向還是在繪畫音樂這類熏陶自身修養以及縫紉等與家務有關的課程上，女性總體的教育水平還是無法與男性相比。

2.整體辦學水平提高，各地區教育發展不平衡

政府也注重學校的辦學條件以及教師的教學水平,英國整體的辦學水平提高。1862年，教育委員會頒布了“修改法”，規定政府檢查辦學是否合格，教師是否稱職的標準不僅包括學生的成績，校舍的硬件設施，還包括學生的出勤率以及三門主課的及格率。1870年教育法規定，學校校長必須由獲得教師資格的人擔任，而這個時期擔任教師的大部分都是女性，政府對教教學水平的要求不斷提高，也使女性為維持教師這一工作而有了進一步學習的需求。這時，為培養教師建立的女子學院紛紛成立，促進了女性中等教育的發展。

19世紀中葉女子教育有了一定的發展，但是由于各個地區經濟發展水平不同，因此女子教育在不同地區的學校數量以及質量上是不均衡的。例如在英國的西部和西北地區，在啟蒙思想和女性主義的影響下，女子教育發展較快，女子入學率也較高；而在英國的北部和東部地區，人們的思想仍偏傳統，女性入學的可能性很低[11]。

3.教育層次劃分明確，各階段發展速度不平衡

由上文可知，19世紀英國女性教育發展的教育層次逐步劃分明確，女子初等、中等及高等教育都有相應發展。雖然這些教育的不平等阻礙了女子教育的進一步發展，但這一時期英國的女性教育的突破很大，為20世紀中期女性教育的進一步發展打下了基礎。然而，不同層次的教育發展速度及深度并不平衡。相較于高等教育，女子初等、中等教育的起步較早，發展完善的速度和深度也遠高于高等教育。高等教育作為上層階級的專屬，在18世紀中葉以前是貴族的地位象征，不向平民開放。盡管經過女權主義者的斗爭，高等教育在19世紀開始有所發展，但高等教育的發展緩慢，高等教育受到的阻力比初等教育和中等教育多。盡管19世紀英國女性教育的發展有了很大的進步，但是社會仍對女性教育有一定偏見。即便是開明的維多利亞女王，也并不贊成婦女學習高深的學問，她的理由同當時社會上大多數人一樣，認為婦女生來嬌弱，承受不了學習壓力。在此社會背景下，學習程度較深、難度較大的高等教育發展也相對緩慢。

19世紀是英國女性教育的變革時期，英國女性教育在初等、中等及高等教育上有重大轉變。受到教育的女性地位提高了，她們對選舉權、工作權利、離婚權等都有了更高的追求，男女平等的思想也逐漸被主流社會認可。工業革命為女性獲得教育權利提供了有利的條件，而政府對于教育事業的扶持與幫助為女性教育的發展提供了政策上的幫助，女性思想的解放與各種提倡發展女性教育的進步思想，促使女性為獲得更平等的教育權而斗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