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隨機前沿模型的中國水產品進口貿易影響因素分析和潛力估算

楊衛,趙丹

(上海海洋大學經濟管理學院 上海 201306)

0 引言

近年來,隨著中國經濟的增長,中國已成為全球水產品生產、消費和進口大國[1]。根據聯合國貿易數據庫2010—2018年數據,中國成為世界上最大的水產品生產國和出口國,并且是僅次于美國的全球第二大水產品進口大國,同時每年的進口額也在逐年增加。2021年“十四五”規劃中提出堅持陸海統籌,發展海洋經濟,建設海洋強國。這對全球水產品出口大國擴大中國市場來說,是重要契機。但是,隨著新冠肺炎疫情對全球貿易的沖擊以及近年來中美貿易戰等多種貿易保護主義、貿易摩擦等影響各國水產品貿易的形勢的出現,對華出口水產品具有巨大下行壓力。因此,對于全球水產品出口大國來說,如何降低出口中國水產品貿易阻力、提高出口貿易效率以及挖掘貿易潛力是各國面臨的重要課題。本研究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上,運用隨機前沿引力模型,測算貿易伙伴國對華出口水產品的主要影響因素以及貿易效率,并進一步估計貿易伙伴國的對華出口潛力,旨在為貿易伙伴國對華出口水產品、擴大中國水產品市場提供參考建議。

在研究貿易影響因素和潛力測算的領域中,以往學者測算貿易伙伴國貿易潛力時,多采用傳統貿易引力模型方法。Aigner等[2]于1977年首次提出隨機前沿模型,Nilsson[3]于2000年在國際貿易研究中納入引力模型,以此來分析歐盟經濟體各成員國的國際貿易潛力。胡求光等[4]通過引力模型測算了中國對外出口水產品的潛力,發現中國經濟發展水平GDP、貿易運輸成本以及加入APEC組織帶來的效應對于中國水產品出口具有明顯增強作用。李焱等[5]利用引力模型探討中國水產品出口貿易的影響因素,研究發現水產品出口結構集中化、中國漁業經濟總產值、人民幣匯率、水產品出口價格及伙伴國國內生產總值對中國水產品出口貿易具有極大促進作用。但是傳統引力模型存在3個重大缺點:①將貿易成本用無摩擦貿易替代;②綜合各種貿易影響因素的加權平均值作為貿易潛力;③貿易阻力并未解決。而隨機前沿模型方法,在一定程度上解決了此問題,它將引力模型中的隨機干擾項拆分成隨機誤差項和非效率項兩部分,將引力模型中所忽略的阻力因素歸入到非效率項[6],而非效率項通常是由于人為因素所導致的阻力,這樣能夠使實證結果更加貼近現實、更加可靠。

在國際貿易研究中,國內外相關學者從隨機前沿模型角度出發對貿易雙方國家的貿易潛力和效率進行了測算。Armstrong[7-8]通過對比傳統引力模型和隨機前沿引力模型,指出后者可明顯改善前者的3個缺點,可用于衡量貿易伙伴國的出口貿易和貿易阻力。王月[9]運用隨機前沿引力模型分解中國、美國、俄羅斯等國家在中東地區的貿易潛在比較優勢,結果表明各國貿易效率較低,中國貿易主導地位顯現。李金鍇等[10]使用隨機前沿引力模型對中國“一帶一路”國家的農產品出口進行研究,得出經濟規模、人口規模對中國出口農產品具有正向作用,而地理距離具有反向作用,同樣關稅水平等制度性因素也發揮了作用。郭連成等[11]利用時變隨機前沿引力模型分析中國和歐亞經濟聯盟國家貿易流量的影響因素并測算相關貿易效率和貿易潛力,結果得出貿易流量與各國GDP呈正相關,與人口和距離呈負相關。

綜上,隨機前沿引力模型在國際貿易領域中得到廣泛運用,但是現有文獻在中國對外出口貿易研究中較多,而利用此模型對國際貿易中水產品主要出口國對中國出口水產品進行影響因素分析、貿易效率和貿易潛力測算研究較少。故本研究利用隨機前沿引力模型對全球主要水產品出口國對華出口影響因素分析和貿易潛力測算,為各國對華出口、擴大中國水產品市場份額提供合理的建議。

1 中國水產品進口現狀分析

1.1 中國水產品進口量及進口額現狀

根據中國從全球進口水產品的數據,發現2008—2019年中國從全球水產品進口呈上升趨勢,進口額平均年增速12.75%。其中2017—2018年增速最大,高達31.21%,2008—2009年增速最小,為-3.35%。除了2009年和2015年為負增長外,其他年份均為正增長,平均年增速達12.75%。中國水產品進口總額2019年達185.18億美元,同比增長24.61%。2009—2019年中國水產品進口額和進口額增長率如圖1和圖2所示。

圖1 中國從全球進口水產品進口額(2008—2019年)

圖2 中國從全球進口水產品年均增長率

1.2 中國水產品進口市場及主要國家

中國水產品進口來源國中俄羅斯一直保持在第一位,但進口份額卻從2008年的24.73%下降到2019年的12.36%。厄瓜多爾、印度和越南變化最大。2008年,厄瓜多爾的水產品只占中國進口份額的0.02%,位于第63名,到2019年厄瓜多爾已超過美國和秘魯,成為中國第二大進口來源國,進口份額占10.41%。印度和越南的進口份額分別位居第四和第五位。中國從這些國家進口的市場份額和排名變化情況詳見表1。美國作為中國水產品進口貿易伙伴,長久以來一直位于前三名,但2019年首次跌到第7位,進口市場份額逐年下降,只有之前年份的大約一半。韓國進口的水產品在中國水產品進口的份額從2008年的3.15%下降到2019年的1.53%,排名也從2008年的第9名下降到2019年的第16名,位次下降較多。

表1 中國水產品主要進口國

續表

2 變量選擇和模型分析

2.1 模型變量選擇

該研究借鑒前文學者研究基礎,選取相關變量如表2所示。其中,中國人口數量反映中國對外水產品的需求能力;各國與中國之間的地理距離直接影響著伙伴國對中國出口水產品的成本;各國清關效率反映出各伙伴國在國際貿易中的便捷程度;貿易伙伴國與中國以外國家簽訂自由貿易協定數量直接影響著該國對中國出口水產品的替代效應;各國的物流效率反映各國自己內部消費水產品的便捷程度。

表2 引力模型變量解釋

續表

2.2 數據來源

本研究選取2008—2018年中國和主要進口來源國的相關數據作為研究對象,記錄2008—2018年中國進口水產品前14個國家(除美國和秘魯外)共154組觀察數據統計情況。中國水產品進口額數據來源于聯合國貨物貿易數據庫;中國人口數量、各國清關效率和各國的物流效率數據來源于世界銀行數據庫;各國到中國的距離數據來源于CEPII;各國漁業總產量數據來源于聯合國糧農組織漁業數據庫;貿易伙伴國與中國以外國家簽訂自由貿易協定數量數據來自世界貿易組織數據庫。

2.3 數據分析

2.3.1 描述性統計分析

對研究對象進行描述性統計,繪制表格3。

表3 觀察數據情況

為保證結果有效性,對所有參數進行多重共線性檢驗,結果如表4所示。除各國清關效率Cuse,各國的物流效率Loge具有一定的共線性以外,其余的參數都在1附近。從回歸的結果看系數的符號與顯著性并未受影響,因此并不將這兩個變量排除出模型。

表4 變量多重共線性檢驗

2.3.2 模型適用性檢驗

為保證模型的適用性,需對模型進行適用性檢驗。本模型主要進行貿易非效率項的存在性與時變性檢驗,檢驗方法為似然比檢驗。為此構建原假設為:在隨機前沿引力模型中不存在非效率項、貿易非效率不隨時間變化。似然比檢驗結果如表5所示。

表5 模型適用性檢驗

由結果可知,非效率項通過了1%的似然比檢驗,說明模型中貿易非效率項存在;非效率項時變檢驗也通過了1%的似然比檢驗,說明模型中存在隨時間變化的貿易非效率項。因此,適用時變隨機前沿模型。

故隨機前沿引力模型為:

式中:Impijt作為因變量,表示在t時期中國對國家j的水產品進口額;Popit表示t時期中國人口數量,反映中國的水產品進口潛力;Dis表示各國與中國之間的距離,反映運輸成本;Productjt表示t時期國家j的漁業總產量,反映貿易伙伴國供應能力。

2.3.3 穩定性檢驗和結果分析

為了檢驗模型的穩定性,對觀察結果使用線性回歸、時不變隨機前沿模型、時變前沿模型3種方法進行計算,結果如表6所示。對比這3個模型的結果發現,核心解釋變量的各系數符號保持一致;從參數估計的顯著性角度看,時變隨機前沿模型效果最好,各系數估計都能通過5%顯著性水平,時不變隨機前沿模型效果次之,線性回歸模型效果較差。此外,時不變與時變隨機前沿模型都通過1%顯著性水平的似然比檢驗,表明模型具有良好的穩定性。

表6 模型穩定性檢驗與系數估計

2.3.4 非效率模型

根據進口非效率因素的特點,本研究使用fta、Cuse和loge這3個變量構建非效率模型,因此本研究的非效率模型設定為:

式中:u為非效率模型的因變量;fta為貿易伙伴國與中國以外國家簽訂自由貿易協定數量,反映貿易伙伴國與中國水產品交易替代能力;Cuse為各國的清關效率,反映貿易伙伴國供給能力;Loge為各國的物流效率,反映貿易伙伴國國內運輸能力。引入非效率項后,隨機前沿引力模型變為:

式(3)中變量含義與式(1)和式(2)中含義一致。

使用該模型,對觀察數據進行計算,可得貿易非效率模型結果如表7所示。

表7 貿易非效率模型回歸結果

(3)各國漁業產量。lnProduct通過1%顯著性水平檢驗,且系數符號符合預期理論設定,與被解釋變量中國進口額呈正相關。說明伙伴國漁業總產量越大,中國水產品進口就越多。各國漁業總產量增加1個百分點,中國水產品進口額是原來的(1+1%)β3倍即1.010.392倍。

(4)伙伴國貿易協定數量。fta通過1%顯著性水平的檢驗,估計值為負,可以理解為外國貿易伙伴簽訂的自由貿易協定越多,這些國家向中國出口的就越少。伙伴國自由貿易協定數量每增加1個,中國水產品進口額是原來的e?1倍,即

從回歸結果中可以看出γ值為0.813,并且在1%顯著性水平上通過檢驗,說明模型有較強的非效率因素。由回歸結果可以看出各解釋變量對被解釋變量中國水產品進口額的影響。

(1)中國人口。lnPop通過1%顯著性水平檢驗,且系數符號符合預期理論設定,與被解釋變量中國進口額呈正相關。這說明中國人口數量越大,中國對水產品需求越大,中國水產品進口額也越多。中國人口增加1個百分點,中國水產品進口額是原來的(1+1%)β1倍即1.011.061倍。

(2)各國與中國之間的距離。lnDis通過1%顯著性水平檢驗,與被解釋變量中國水產品進口額呈正相關,這與通常的預期相反,即伙伴國距離中國越遠,中國進口額越多。可能是因為水產品作為地域特點明顯的產品,中國對距離較遠的他國互補性水產品需求較大,而中國作為養殖大國,若相似產品不具備價格優勢,那么對其進口需求較弱。進一步地,距離變長1個百分點,中國水產品進口額是原來的(1+1%)β2倍即1.010.320倍。

(5)各國海關通關效率。Cuse系統通過5%的顯著性水平檢驗,說明各國的海關通關效率顯著影響中國對該國的進口,該國通關效率越高,中國水產品進口越多。通關效率增加1,中國水產品進口額是原來的e?2倍,即e5.397倍。

(6)貿易伙伴國國內的物流效率。Loge系數估值為負,且通過1%顯著性水平檢驗,說明各國國內的物流效率與中國水產品進口負相關,各國國內物流效率越高,越容易促使其水產品在國內流通,而不是出口。各國物流效率增加1,中國水產品進口額是原來的e?3倍,即

2.3.5 貿易效率

由非效率模型回歸分析可得各國的對中國出口貿易效率如表8所示:澳大利亞出口效率最高,新西蘭其次,加拿大第三,厄瓜多爾變化最大,而印度最低。韓國的出口效率為0.805,在亞洲僅次于日本,處于較高水平,且在2016年達到極大值后,又開始下降,可能與韓國跟其他國家簽訂了更多貿易協定有關系。各國對中國水產品出口平均水平呈總體上升趨勢,如圖3所示。

圖3 中國從水產品進口主要來源國進口水產品的進口效率變化

表8 各國進口貿易效率

續表

2.3.6 潛力估算

根據貿易潛力計算公式,可以計算各國向中國出口水產品的貿易潛力。

式中:TEijt表示t時期i國對j國的貿易效率,即實際貿易量(TRAijt)與貿易潛力(TRA*ijt)之比。

各國水產品出口中國潛力如表9和圖4所示。所選國家中,俄羅斯、加拿大和印度尼西亞位居前三位。各國出口水產品到中國的貿易潛力在增加,如圖5所示。

圖4 各國水產品出口中國潛力

圖5 各國向中國出口水產品總潛力

表9 各國水產品出口中國貿易潛力

3 主要結論

本研究利用2008—2018年全球主要對華出口水產品貿易國的數據,通過構建隨機前沿引力模型對全球主要對華出口水產品國家的貿易影響因素進行分析,并測算各國對華出口的貿易效率和貿易潛力,主要得出以下結論。

實證分析結果表明,對華出口水產品國家的漁業總產量、各伙伴貿易國與中國之間的距離、各國海關的通關效率以及中國人口規模因素對貿易伙伴國對華出口水產品貿易具有促進作用,而貿易伙伴國與別國簽訂自由貿易協定數量、貿易伙伴國國內的流通效率則阻礙對華出口水產品貿易。其中,在促進水產品對華出口方面中,各貿易國的通關效率具有決定性影響,在貿易出口中具有決定性優勢。而反觀各國與中國的距離這一因素影響程度最低,但估計結果為正,表明雖然距離在國際貿易中具有阻礙貿易的作用,但在對華出口水產品中收入效應大于替代效應,最終呈現結果為正。在阻礙對華出口水產品的因素中,主要是貿易伙伴國與其他國簽訂的自由貿易協定數量、各國國內的物流效率。前者相比于后者的影響程度略低。

通過貿易效率測定,各主要對華水產品出口國的貿易效率整體平均水平在2008—2018年具有上升趨勢,但并未突破0.7平均水平,最高的澳大利亞出口效率也為0.882,表明各伙伴國對華出口水產品的貿易潛力有巨大的上升空間,中國水產品市場有待進一步發掘。印度、厄瓜多爾和阿根廷對華出口水產品貿易效率最低,表明這幾個國家對華出口水產品潛力巨大,具有進一步開拓中國市場的能力。通過貿易潛力估算,各國對華出口潛力在2008—2018年呈指數型增長,這與貿易效率測定結果具有一致性,貿易潛力增長近3倍。其中,俄羅斯、加拿大、印度尼西亞、智利和越南對華出口水產品貿易潛力最大,進一步占領中國水產品市場具有明顯優勢,未來我國仍是全球水產品重要的國際市場。

4 對策建議

本研究基于上述研究結果,從貿易合作、水產品出口結構和本國國情3個方面出發,對各主要水產品對華出口國提出以下建議。

(1)調整出口貿易政策,優化貿易環境,改善與中國經濟和政治大氛圍,從水產品出口效率層面提高中國的市場份額。通過隨機前沿引力模型分析可知,貿易伙伴國的通關效率每增加1,向中國水產品出口額增加到原來的e5.397倍。這對于印度、厄瓜多爾和阿根廷等對華出口貿易效率較低的國家來說,可以通過一系列措施減少水產品貿易物流時間,進而提高對華貿易效率,例如優化自身的水產品出口貿易程序、與中國建立水產品快速檢驗綠色通道、提高產品質量讓中國接受其質量認證。同樣,盡管澳大利亞等國對華出口效率較高,但貿易潛力較低,這對于澳大利亞來說增強與中國的經濟合作,減少政治上與中國摩擦來鞏固中國市場份額尤為關鍵。包括加拿大、印度來說也是如此,減少與中國貿易摩擦,增進自身發展。

(2)優化水產品對華出口結構,發揮優質產品優勢。通過前文分析可知,地理因素在水產品出口貿易中具有正向作用,這一結果表明遠距離水產品在生產上具有地域特點優勢,中國對于距離較遠的別國互補性水產品需求較大。對于遠在大西洋、南美洲、北美洲和歐洲的水產品出口國來說,把握自身水產品獨特優勢,利用中國市場上緊缺的“少、廉、精”產品占領市場,具有重大意義。

(3)立足本國國情,充分發掘本國漁業資源,轉換自由貿易協定重要市場,充分利用本國優渥的物流效率優勢來提高中國市場份額。隨機前沿引力模型研究指出,各國漁業產量同樣是影響對華出口水產品的重要因素,因此提升本國漁業產量是占領中國市場的前提條件。同時,與別國簽訂自由貿易協定必然影響到對華出口份額,所以各個國家在考慮中國市場和別國市場時,首先考量的是中國水產品市場和別國水產品市場在貿易重要程度、份額、數量等方面的差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