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新集聚及其知識溢出對產業價值鏈攀升的影響

■郭小婷

一、引言

當前全球產業鏈出現新動向，使得我國產業價值鏈攀升戰略的實施環境更加復雜。為快速推進產業全面升級，跑贏新一輪產業革命和技術競賽，國家設定了“促進我國產業邁向全球價值鏈中高端”和“建設創新型國家”的戰略目標，“自主創新”被上升到國家戰略高度。實施國家創新戰略的主要政策手段之一是通過建設高新技術開發區、高新技術創業服務中心、大學科技園、創業園、眾創空間等各類創新平臺，促進創新企業的集聚，加速其發展壯大。

從全球范圍看，創新集聚是歐美科技創新中心形成的關鍵，是發達國家不斷推進產業技術前沿、推高技術壁壘、把持價值鏈頂端的重要手段。

創新集聚及其知識溢出的積極作用在20 世紀早期就受到經濟學家的重視。知識溢出、創新集聚與地區發展之間的關系，就如同杠桿原理、撬杠與巨石之間的關系。知識溢出的本質是知識的正外部性，即以最大經濟性發揮以點帶面、推動技術傳播與創新應用的作用，加速創新價值鏈形成，撬動地區整體技術進步，實現經濟發展。

基于以上背景，本文擬對我國創新集聚及其知識溢出的現狀特征進行實證分析，探索創新集聚杠桿作用的實際表現，具體包括：（1）創新要素集聚對產業價值鏈攀升的影響特征分析；（2）知識溢出對不同地區、規模和所有制企業的產業價值鏈攀升的影響效應分析；（3）創新集聚相關政策和實施路徑。

本文為產業價值鏈攀升的研究提供了新的視角，并對創新集聚和知識溢出研究進行了補充。第一，整體上創新集聚與產業價值鏈攀升顯著相關，本文為尋找產業價值鏈攀升路徑的研究提供了新視角。第二，本文將創新集聚與產業集聚的進行區分，論證了創新集聚研究的特殊性、重要性和必要性，為進一步研究創新集聚的地域分布特征、聚集結構、知識溢出等方面提供了參考和依據。第三，本文研究表明知識溢出是復雜的、間接的和戰略性的，地區差異、企業異質性都會影響知識溢出在產業價值鏈攀升中的作用。這為進一步探索知識溢出在產業鏈創新鏈融合、產學研用貫通中的宏微觀機制提供參考。

二、文獻綜述

（一）價值鏈攀升及其度量

“價值鏈”概念源于Porter[1]的企業競爭優勢理論，最初用于分析企業內部的部門分工，之后用于分析產業鏈分工及價值分配。

價值鏈攀升的本質是附加值增加，表現形式有四種：流程升級、產品升級、功能升級和跨行業升級[2]。流程升級指生產制造流程改造及效率的提升。產品升級指產品核心技術出現質的升級。功能升級指企業在由低附加值環節向高附加值環節的攀升，如加工生產環節向研發設計、品牌營銷等價值鏈高端環節攀升。跨行業升級指企業脫離原來低技術含量產品價值鏈并加入新的高新技術產品價值鏈中。

根據分析對象和研究目的，價值鏈攀升的度量方法有兩大類：

第一類用于國際貿易主體在全球產業價值鏈中所處地位的測算。常用方法有：

第一，出口復雜度[3]。在李嘉圖“相對優勢”理論基礎上構建的出口復雜度計算公式，測算產品、產業和國家三個相關層面中的技術含量。

第二，全球價值鏈（GVC）參與指數和地位指數[4]。依據投入產出理論，任何價值鏈主體都扮演著供給者和需求者兩個角色。供給者角色的比重更高，說明該主體處于價值鏈上游；反之，則更趨近下游。GVC 參與指數表示全球價值鏈的參與程度。GVC地位指數為正，表示主體處于全球價值鏈偏上游的高附加值位置；GVC 地位指數為負，表明主體處于全球價值鏈中偏下游的低附加值位置。

第三，上游度[5]。上游度依據投入產出原理，計算一國某部門產品在達到最終需求之前還需要經歷的生產階段數。如果產品直接進入消費，則該產品的上游度指數為1；如果被作為中間品，則上游度指數大于1。上游度指數越高，指該產品離最終需求越遠，越偏向為中間投入品，其部門在全球價值鏈中所處位置也越高。

第二類理論建立在價值鏈的核心概念“產品附加值”上。該類方法主要用于測算區域內企業的價值創造能力。國內研究采用的方法包括：

第一，單一指標法。采用該地區企業利稅作為衡量指標[6]測算價值鏈攀升程度。理論依據來自美國管理學家彼得·德魯克。德魯克認為企業銷售額與生產成本之間的差值代表企業創造附加值的能力[7]。

第二，DEA 指標法[8]。產業價值鏈（VC）攀升的本質為價值創造能力的提高。DEA-Malmquist指數測算要素投入與產出之間的全要素生產率（TFP）在t和t+1兩個時間點上的變化，以此來量化價值創造效率的發展趨勢。

（二）創新集聚和產業集聚

創新集聚是特殊的產業集聚，是以科技創新型企業、研發機構和技術中介為主的集聚。創新集聚與產業集聚在空間上并不完全一致，知識密集型產業中的創新集聚與產業集聚之間有顯著相關性，一般性產業中的創新集聚與產業集聚無相關性[9]。知識溢出顯著影響高新技術企業選址決策，企業定位取決于對知識獲取與知識損失的比較[10]。具體如，上海與北京的創新集聚的空間分布特征既有共性也存在明顯差異[11]。也有學者對35 個城市的高新技術企業的選址進行了研究，發現知識溢出對創新集聚具有顯著正向作用[12]。

（三）創新集聚、知識溢出與價值鏈攀升

創新集聚推動要素集聚和分工深化，其知識溢出對產業價值鏈攀升有影響。

1.要素集聚與價值鏈攀升

Marshall[13]較早論述了產業集聚下的勞動力要素集聚，其通過知識溢出效應，推動經濟發展成本下降和市場效率提高。生產要素集聚對價值鏈攀升具有顯著效應。具體而言，郭麗燕等[14]研究證實人才流動伴隨著高新技術產業集聚。人才要素在價值鏈攀升中具有結構效應與中介效應[15]。但是，于斌斌[16]研究發現，集群內缺乏交流與協作，導致人才“集而不聚”，不能產生人才規模效應，造成產業集群與周邊地區之間產生“人才勢差”。

創新資本包含研發資本、風險資本、政策性創新投資和國際研發資本。資本供應充足度和獲得難易度對我國產業價值鏈攀升具有顯著的影響效應[17]。資本推動地區創新，創新為資本帶來更多的投資回報機會[18]。在產業集聚環境下，創新資本配置效率得到進一步提高，更顯著地推動了創新規模的擴大[19]。

2.知識溢出與價值鏈攀升

Romer[20，21]認為以知識溢出為代表的外部經濟性促進報酬遞增是推動經濟持續增長的根本原因。具體而言，同一產業的專業化集聚有利于外部經濟性的產生[22]（MAR 溢出）。不同產業集聚的多樣化溢出[23]（Jacobs 溢出）與地區關聯產業的更迭演化互為表里。

專業化溢出促進制造業產業價值鏈攀升的作用顯著[24]，多樣化溢出對高新技術企業的國際產業價值鏈攀升促進效應顯著[25]。生產性服務業集聚的專業化與多樣化和制造業的產業價值鏈攀升之間有顯著效應[26]。

波特溢出效應研究中，吳延兵[27]對市場競爭壟斷結構與企業創新的相關文獻進行了梳理歸納，認為壟斷與競爭對企業創新的影響效應受市場環境的影響。

國際溢出通過產業前向和后向關聯實現產業價值鏈提升[28]。知識溢出對產業集群嵌入全球產業價值鏈，實現功能升級具有直接和間接作用[29]，也有利于制造業產品升級[30]。市場需求驅動的全球產業價值鏈及其知識溢出幫助東南亞國家實現跨行業升級和工藝升級[31]，這也是目前我國企業轉型升級的關鍵性推動因素[32]。

（四）本文創新點與研究思路

經過文獻梳理發現，現有文獻缺乏對創新集聚及其知識溢出機制在產業價值鏈攀升中的作用的系統性研究，知識溢出的杠桿效應尚未引起重視。基于此，本文將不同區域、不同規模、不同所有制企業的產業價值鏈攀升作為被解釋變量，將各地區創新集聚的要素集聚及知識溢出作為解釋變量，實證分析創新集聚在產業價值鏈攀升中的作用。

三、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一）要素集聚與價值鏈攀升

美國硅谷、波士頓128公路、英國劍橋集群等創新集聚的發展經歷顯示，創新集聚通過資本要素和人才要素的集聚推動技術創新規模提升，加速創新前沿推進。集聚的技術創新為相關產業實現規模報酬遞增提供可持續性支撐基礎，是推動產業加速實現價值鏈攀升的根本動因。

實踐案例說明，創新資本與創新人才的集聚多是圍繞大學和研究機構逐漸衍生而成。吸引創新要素集聚的關鍵因素是鼓勵創新的制度、政策以及良好的科研基礎設施。而市場化的技術創新又是在創新資本投入這一必要條件下，附著于科技人才開展起來。技術創新依靠核心研發人員，不能脫離研發人員而自行產生。技術創新的成果稱為知識產權（Intellectural Property），強調技術創新就是科研人員智力活動的成果。這與一般性勞動力在生產和制造活動中可以被機器代替的情況本質不同。因此，創新要素的集聚與創新集聚相伴而生，互為表里，不可分離。

資本要素具有捕捉創新風向和產業前沿的專業性和敏感度。創新資本的來源有商業銀行、財政資金、證券市場、海外投資等。經驗研究證明，各類創新資本均有利于區域創新。資本推動地區的創新，活躍的創新活動會為資本帶來更多的投資回報機會。產業集聚環境下，資本配置效率得到提高，進一步推動了創新發展和集聚。創新成果的技術溢出通過產業鏈傳遞給參與企業，提升產業技術能力，實現產業價值鏈攀升。

人才要素通過以下三個方面來提升創新活力，促進技術進步，推動產業價值鏈攀升：（1）提供豐富的產業前沿信息、研發資源和技術交流，有利于技術甄別并對引進技術進行實施和管理；（2）促進隱性知識的產生和學習，推動技術的分工合作；（3）為新技術的應用與開發提供人力保障。

技術是創新主體有組織、有目標的研發及其成果。創新要素集聚推動企業研發中心、研發機構、科研院所等關鍵創新主體的完善，促使研發成本下降、研發周期縮短、技術開發成功率提高。隨著技術成果數量與質量不斷提升，產業更容易實現規模報酬遞增，不斷改善其在價值鏈上的分工地位。

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1：創新要素集聚推動產業價值鏈攀升。

（二）知識溢出與價值鏈攀升

知識溢出[33]一般包括：專業化溢出（MAR Spillover）、多樣化溢出（Jacobs Spillover）、波特溢出（Porter Spillover）和國際溢出（International Spillover）。這四類溢出效應并行循環累積，通過提升技術進步效率，推動產業價值鏈攀升。

第一，同類企業集聚產生專業化溢出。空間臨近性便于同行進行專業知識的交流學習，專業化集聚提高該技術領域的發展高度。專業化溢出指該領域的技術知識從技術創新“高地”流向一般企業，從而促進這一技術水平的提高，推動技術高精尖化，為產業價值鏈攀升提供技術支撐。

第二，關聯產業與非關聯產業的空間集聚形成多樣化溢出。多樣化集聚的內在動因是產業發展需要各種技術領域的協同，以推動產業的更迭演進。多樣化形成范圍經濟，降低了技術升級的成本，有利于規模報酬遞增，推動產業價值鏈攀升。

第三，波特溢出描述的是市場競爭結構對技術創新的影響。熊彼得創新理論認為，壟斷與競爭決定企業的創新動機、方式和知識傳播機制。創新集聚則改變市場競爭結構和競爭機制，影響本地區企業價值觀和技術創新模式，是產業價值鏈攀升的重要環境基礎。

第四，國際經濟聯系是企業獲得先進技術和信息的主要渠道。國際經濟投資與貿易是一國獲得國際溢出的重要通道。進出口產品與服務本身是生產國技術與創新的客觀載體。企業通過直接投資（FDI）或者國際貿易、國際商品流通、技術合作、生產協定、市場銷售合作等經濟聯系獲得產業價值鏈攀升所需的技術與創新管理經驗。

第五，知識溢出具有循環累積的特征。知識溢出效應具有空間距離遞減特征，對核心區域有空間粘性，在本地區隨時間發展而循環累積，推動本地區成為創新高地。最早由Myrdal[34]提出的循環累積效應闡釋了地區發展的連貫性和累積性。知識溢出的循環累積特征使各地區的創新發展模式無法被模仿和復制，是產業價值鏈攀升的基礎與保障。

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2：創新集聚的知識溢出推動產業價值鏈攀升。

四、研究方法與數據處理

（一）實證模型說明

本文實證分析模型建立在Griliches—Jaffe“知識生產函數”基礎上：

其中，VC 為產業價值鏈攀升水平；RE 和RH 分別為創新資本和創新人才；知識溢出包括專業化溢出（RM）、多樣化溢出（RJ）、波特溢出（PT）和國際溢出（EX）；知識溢出的循環累積效應由本地區專利申請量（PA）反映；控制變量為制度環境（PR）。

（二）指標選取與數據來源

1.被解釋變量：價值鏈攀升

價值鏈攀升包括多層含義。攀升本質是企業創造附加值能力增強，提高了分工地位，優化了價值分配；攀升的四個實現路徑包括流程升級、產品升級、功能升級和跨行業升級；在國際分工視角下，價值鏈攀升由分工位置改變、價值鏈長度改變等來反映，相應指標有出口復雜度、價值鏈地位指數、上游度等，指標的測算數據通常采用投入產出中的產品附加值。

基于附加值測算的產業鏈分工位置，是企業產出效率變化的外顯，企業創造附加值的能力是價值鏈攀升的內在原因。因此，本文選擇DEAMalmquist 指數測算的企業生產率變化來反映企業實現價值鏈攀升的內在實力的變化。

選取企業的利潤總額以及增值稅來衡量各地區產業價值創造的產出，投入要素包括反映人力資源投入的從業人員數，反映資本投入的資產總額和反映技術投入的管理費用。本文選擇2002—2014 年間30個省份（直轄市）的數據。數據來自《中國工業統計年鑒》（2000—2015）和《中國火炬統計年鑒》（2000—2015）。

2.解釋變量

（1）創新要素集聚

創新要素包含創新資本（RE）和創新人才（RH）。參考王緝慈[35]的研究，本文采用研發經費內部支出和研發人員全時當量分別作為測算資本集聚和人才集聚的指標。

（2）專業化溢出

（3）多樣化溢出

（4）波特溢出

參考Glaeser 等[37]、Feldman[38]的度量方法，其公式為：PT=(EPij/RVij)/(EPi/RVi)。參考彭向等[39]的研究，波特溢出指數采用高新技術企業指標構建。其中，EPtij為j 地區i 產業的企業數，RVij為j 地區i 產業的主營業務收入；EPi為全國i產業的企業數；RVi為全國i產業的主營業務收入。PT指標值等于1，說明該地區的產業競爭程度與全國持平；PT指標值大于1，說明該地區的產業競爭水平高于全國；PT指標值小于1，則說明該地區的產業競爭水平低于全國。指數越高，說明市場競爭越激烈；指數越低，說明地區市場趨近于壟斷。

（5）國際溢出

借鑒李小平等[40]的研究，本文采用進出口貿易數據測算國際溢出效應，以表明該地區接收到的國際溢出程度，具體以地區高新技術產業進出口總值和地區GDP的比值來衡量國際溢出指數EX。

（6）循環累積

溢出效應具有循環累積效應。上一年的創新成果將惠及本地區下一年的創新發展，持續積累產業價值鏈攀升所需的技術基礎和條件。因此，本文采用上一年的專利申請量（PA）作為循環累積效應的指標。

3.控制變量：制度環境

現有關于企業所有制對創新的影響研究主要針對國有與非國有兩類所有制企業之間的對比。Marshall[41]較早提出了政府投資對創新的擠出效用。此后，歐美研究者大多延續了“國有或者政府所有的產權制度不利于創新”這一觀點。我國學者如李春濤等[42]、吳延兵[43]實證研究了企業所有制與創新的關系，發現國有企業與民營企業、外資企業具有不同的創新發展特點。周黎安等[44]研究發現企業規模對創新的影響與企業所有制類型有關。楊洋等[45]研究發現政府補貼的創新激勵效應受到企業所有制的影響。借鑒以上研究，本文選擇了國有企業在本地區企業中的比重作為制度環境指標PR，具體采用國有企業工業銷售額占規模以上工業企業銷售額的比重。PR數值越高，說明國有企業比重越大；PR數值越低，說明國有企業比重越小。

五、實證檢驗與分析

（一）創新集聚及其知識溢出對產業價值鏈攀升作用的實證分析

動態面板數據模型引入被解釋變量的滯后項，從而揭示現象的動態變化。廣義矩估計方法（GMM）用于解決動態面板數據的變量內生性問題和異方差問題，既可消除內生性偏誤，還可對解釋變量系數進行一致性估計。產業價值鏈攀升是一個不斷累積發展的過程，本文采用一階差分廣義矩估計方法來消除截面數據固有效應，采用懷特標準差與協方差進行差分糾正，并選擇滯后一期作為工具變量矯正內生性問題：

其中，LnVCi,t-1為被解釋變量的滯后項，ui和εit分別代表個體效應和異質性沖擊。

對模型（1）進行差分處理后，得到：

其中，Δεit=εit-εi,t-1，其他差分變量亦是類似形式。

最后，本文對回歸殘差進行穩健性檢驗，即對回歸殘差進行單位根檢驗來確認模型的整體有效性。

（二）變量的描述性統計與穩健性檢驗

由于DEA-Malmquist指數反映的是當年相對于上一年度全要素生產效率的變化情況，而非TFP 本身，因此本文基于2001—2014 年數據的測算得出2002—2014 年各年TFP 變化，并在DEA-Malmquist指數的基礎上采用2002—2014 年的數據進行實證檢驗。

1.描述性統計

本文所用數據經過對數化處理后，描述性統計結果如表1所示：

表1 各變量描述性統計

Y為全國企業總體的價值鏈攀升。統計量顯示，全國企業、大中小型企業、國有和私營企業在13 年間均出現過TFP 下降的情況，但是由于各類企業的被解釋變量均值均大于零，說明TFP 的變化仍然以增加為主。同時，各類企業的因變量標準差均小于0.1，說明各年份TFP的變化相對穩定，波動性有限。

解釋變量中，資本集聚、人才集聚以及循環累積指標的標準差較大，說明其在觀察期內數據波動幅度較大；專業化溢出、多樣化溢出、波特溢出以及均值為正且標準差小，說明其差異小，相對穩定；國際溢出均值與標準差水平居中，說明變化幅度相對明顯。產權制度指標均值為負，說明觀察期內各地區國有企業始終保持一定的發展空間，但是其他所有制類型企業的比例也在不斷增加。

2.穩健性檢驗

對于GMM 時間序列數據的穩健性檢驗采用相同根下的LLC檢驗、異根情況下的ADF-Fisher 檢驗和PP-Fisher 檢驗三種方法。被解釋變量的穩健性檢驗結果顯示，各類企業的TFP 變化率值的原序列平穩。如表2所示：

表2 被解釋變量穩健性檢驗結果

對創新集聚各項知識溢出指標的數據進行穩健性檢驗發現，原序列不平穩，經過一階差分處理后，數據在一階差分上單整。解釋變量的穩健性檢驗結果說明，在一階條件下，各解釋變量序列平穩。如表3所示：

表3 解釋變量穩健性檢驗結果

（三）實證檢驗與結果

本文首先分析了創新集聚及知識溢出對產業價值鏈攀升影響的總體效應，然后從三個方面具體分析創新集聚對產業價值鏈攀升影響效應的特征：第一，按地區劃分①，對東部地區、中西部地區企業分別進行實證分析；第二，按企業規模劃分②，對大型企業、中型企業、小型企業分別進行實證分析；第三，按照企業所有制類型劃分，對國有企業和私營企業分別進行實證分析。

表4結果顯示，知識溢出效應因地區、企業規模與所有制差異而有不同特征。具體分析如下：

表4 知識溢出效應的實證檢驗結果

Sargan 檢驗的J 統計量檢驗結果P 值均大于0.1，不能拒絕模型過度約束正確的原假設，說明模型設定正確。

從全國層面來看，創新集聚及其知識溢出對產業價值鏈攀升的影響效應十分顯著。國際溢出、循環累積以及制度環境顯著推動了產業價值鏈攀升；而創新要素集聚和專業化溢出則不利于產業價值鏈攀升；多樣化溢出、波特溢出未產生顯著影響。

分地區研究結果顯示，在東部地區，資本要素對產業價值鏈攀升有較顯著的抑制效應，循環累積則積極促進了產業價值鏈攀升。在中西部地區，資本要素和國際溢出顯著推動了產業價值鏈攀升，而人才要素則有顯著抑制效應。

企業規模研究結果顯示，創新要素集聚與產業集聚的知識溢出作用在不同規模企業的產業價值鏈攀升中影響效應均顯著，但存在差異。小型企業的產業價值鏈攀升受到資本集聚、波特溢出以及國際溢出的積極推動，而人才集聚、專業化溢出、制度環境和循環累積則不利于小型企業的產業價值鏈攀升。中型企業的產業價值鏈攀升，主要受到制度環境、循環累積的推動，人才集聚、專業化溢出則較顯著地抑制了其產業價值鏈攀升。大型企業在產業價值鏈攀升中，推動作用主要來自國際溢出、制度環境、循環累積；資本、人才集聚均顯著抑制了其產業價值鏈攀升。

企業所有制研究結果顯示，創新集聚對私營企業與國有企業的產業價值鏈攀升影響效應顯著，但影響方式不同。對于私營企業的產業價值鏈攀升而言，資本要素具有顯著促進作用，但人才要素則起到了抑制效應；產業集聚的專業化溢出明顯不利于私營企業的發展。對于國有企業的產業價值鏈攀升而言，國際溢出具有顯著推動效應，人才集聚和專業化均有顯著抑制作用。

本文對動態面板數據的估計參數進行穩健性檢驗，采用LLC 與IPS 對面板數據殘差進行單位根檢驗。如表5所示，LLC 與IPS檢驗結果顯示P值均為0，通過了檢驗，殘差穩健性良好。動態及殘差的檢驗結果說明模型整體效果良好，能夠反映解釋變量與被解釋變量之間穩定的影響關系。

表5 穩健性檢驗結果

六、研究結論與啟示建議

（一）研究結論

1.創新要素推動產業價值鏈攀升特征

在資本要素方面，資本集聚顯著推動私營企業和小型企業的產業價值鏈攀升。這符合過去二十年私營科技創新型企業發展迅猛、獨角獸企業數量及影響力在全球僅次于美國的現象。此外，雖然創新資本較顯著地推動了中西部地區的產業價值鏈攀升，但在東部地區產生負向效應，顯示出創新資本對企業規模、企業所有制及區域具有顯著偏好。

在人才要素方面，人才集聚僅在東部地區對產業價值鏈攀升有不顯著的促進效應，對中西部地區企業、對各種規模和所有制企業的產業價值鏈攀升產生顯著的抑制效應，說明科技創新人才不僅在空間布局上不均衡，同時產業間分布也不均衡。創新人才集中流入東部地區，但并未服務于產業價值鏈攀升，而是進入其他領域。

2.專業化與多樣化知識溢出效應特征

專業化集聚水平的提高，顯著地抑制了產業價值鏈攀升，說明專業化集聚并未對一般性產業進行技術“輸出”，反而削弱了產業價值鏈攀升。可能的原因是專業化集聚擠占了本地區其他行業的創新發展資源，比如地區創新發展優惠政策、市場準入、人才計劃、科技金融等扶持性資源傾向于扶持專業化集聚的發展，導致專業化集聚缺乏向外技術溢出的動力和激勵，造成集聚產業與非集聚產業之間的發展失衡，產生阻礙產業價值鏈攀升的負效應。

多樣化集聚包括關聯企業和非關聯企業。盡管在一些具體的高新技術產業里，聯盟網絡[46]、社會資本[47]、政治關聯[48]等有利于小微企業和私營企業在創新發展中獲取重要資源，創新集聚為科技創新型小微企業以及民營企業提供了關鍵的創新網絡[49]，但是，本文研究顯示多樣化整體而言還未產生范圍經濟，知識溢出機制未發揮作用，導致多樣化溢出在產業價值鏈攀升中的效應普遍不顯著。

3.波特溢出效應特征

根據熊彼得效應，壟斷有利于企業創新，競爭只會抑制創新。本文研究則證實了在創新集聚下，波特溢出效應對我國小型企業與私營企業的價值鏈攀升具有顯著的促進效應。究其原因，可能是當前的創新發展模式以政策驅動為主，大型、中型企業易受政府創新鼓勵政策的引導。而小型企業、私營企業申請政府優惠與創新激勵的壁壘較高，因此更加注重市場導向的創新發展，市場競爭程度的提高反而有利于該類企業價值創造能力的提升。

4.國際溢出效應特征

國際溢出對產業價值鏈攀升有顯著且普遍的推動效應，具體包括中西部地區企業、小型企業、大型企業、國有企業、私營企業。國際溢出在東部地區呈現抑制作用，然而效果不顯著，說明東部地區的企業參與國際分工的方式已經有所改進，自主創新程度更高，符合國家鼓勵科技自強自立的戰略發展方向。

5.制度環境效應特征

制度環境與大中型企業以及私營企業的產業價值鏈攀升之間存在顯著的正向關系。由于制度環境反映國有企業的比重，實證結果表明，國有企業比重的增加，發揮了國有企業在穩定當地經濟發展、改善技術進步環境方面的優勢，有力推動了產業價值鏈攀升。

（二）對策建議

第一，針對專業化集聚的負向效應，在制定推行創新扶持政策時應重視本地區創新主體協調發展、發揮專業化創新集聚的引領作用，在引導專業化集聚自我發展的同時，應通過技術市場、產學研用合作、生產分工協作等渠道，讓專業化溢出惠及產業價值鏈攀升。針對多樣化溢出效應不顯著的問題，應通過搭建技術合作平臺、加強知識產權保護體系、培育完善技術市場，降低創新的交易成本和制度風險的方式，打通產業間的知識溢出渠道，釋放多樣化溢出效應推動產業價值鏈攀升的作用。

第二，針對國際溢出效應普遍顯著的特征，應通過政策協調與市場機制兩條路徑，優化創新資源向創新主體的配置效率，激發企業自主創新，加快推進產業鏈與創新鏈融合，有步驟地降低對國際技術的依賴。

第三，針對波特溢出對小型企業和私營企業的顯著影響效應，應繼續探索合理的市場結構，優化競爭秩序，為各類企業提供創新機會。繼續推動政策扶持轉向提供專業化服務，轉向建設公平有序的市場機制，充分釋放各類企業的創新意愿，激發創新活力，提高科研質量，推動產業價值鏈全面攀升。

第四，基于制度環境有利于推動產業價值鏈攀升的研究發現，應繼續深化國有企業的創新體制，釋放國有企業主觀能動性，探索有效的國有企業激勵機制。鼓勵國有企業在涉及經濟發展安全、關鍵核心技術領域深入開展研究，發揮國有企業穩定市場和保障經濟安全的功能。■

注 釋

①東部地區（13個）：北京、天津、河北、遼寧、上海、江蘇、浙江、福建、山東、廣東、海南、黑龍江、吉林。中西部地區（17個）：山西、安徽、江西、河南、湖北、湖南、內蒙古、廣西、重慶、四川、貴州、云南、陜西、甘肅、青海、寧夏、新疆。

②大型企業：營業收入不低于4 億元，且從業人員不少于1000人；中型企業：營業收入不低于2000萬元，且從業人員不低于300人；小型企業：營業收入不低于300萬元，且從業人員不少于20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