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嘉峪關關城中井亭的保護

劉穎

［嘉峪關絲路（長城）文化研究院，甘肅 嘉峪關 735100］

中國古代人民的取水方式除了從江河湖泊中打水外，就是挖井取水。中國古建筑群中普遍存官井，官井的修建為人們的日常生活用水提供了便利。一般的官井井口上都有木蓋板、石蓋板或者形狀不規則的蓋井石，有的甚至加了鐵鏈鎖，而井亭就是為了保護官井，有的井亭三周會設有長條凳子，方便百姓休息。早在漢代就有井亭，漢代的井亭普遍是一種類似兩廳的建筑；宋代的井亭是一廳的小木作，只用木構件，不用石材和瓦件；明清時期的井亭開始精致起來，開始有條石臺基，亭頂有脊獸角獸，木構件上開始油飾彩畫，如故宮中有28個井亭，井亭的建材和工藝都非常精致。

嘉峪關關城中的井亭位于內城中心略偏西北方向，游擊將軍府大門外西南處，是當時必不可少的建筑。井亭中有官井一眼，是明代建關時開挖的官井，供戍守官兵及軍馬飲用。井上建有井亭，裝有轆轤。后來官井逐漸干涸，20世紀60年代當地百姓要在官井里打井取水，為方便作業，井亭被拆除，只留下了井。現存井亭是1986年9月按照已毀井亭式樣進行重建的，掏挖井內積沙，深15米，磚拱井壁，裝置轆轤和井蓋，修建木制四角柱井亭一座，上蓋灰瓦，裝脊獸，最后油飾彩繪，小巧玲瓏，構筑精致（圖1、圖2）。嘉峪關關城整體布局合理，建筑得法，結構形式多樣，適合戰爭和防御的需要。作為關城附屬建筑的游擊將軍府、井亭等建筑的規劃設計也體現出很高的科學價值，主次分明，是目前甘肅省內建筑規模最宏偉、保存最完整的一組古建筑群之一。井亭因已失去了它原有的實用價值，又因本身占地面積較小，所以在維修前也常常被忽略失去觀賞價值。如今，維修后的井亭重新進入人們的視野（圖3～圖5）。

圖1 維修施工前

圖2 維修施工前

圖3 維修施工后

圖4 維修施工后

圖5 加裝保護圍欄

長城的修筑不僅考慮地面的地形因素，通過實地考察和監測會發現，長城的修筑與地下水線的走勢也是相輔相成的，選擇建關或建堡的位置總是相對有充足的水源，明顯的有河流、湖泊和泉水，隱蔽的便是豐富的地下水資源。官井的存在就說明地下水很豐富，這一點在當今嘉峪關關城東面茂盛的綠植和周邊作業機井的修建得以體現。嘉峪關關城的選址建關位置總被夸贊，不僅是對所選取的兩山之間最狹窄的咽喉之處的地形的夸贊，還是對利用了關城腳下的九眼泉湖的水資源的夸贊：地形上是選擇了南北走向的兩山之間最狹窄的地段，那么九眼泉湖的存在就是確定了東西走向的選址區域，兩個區域相交的交點就是關城的位置。從整體布局來看，關城是將九眼泉湖劃進“關內”，隔絕了“關外”的“入侵者”的水源；從關城內部來看，將九眼泉湖劃在“城外”，方便了城外的百姓生活用水，而在城內的游擊將軍府旁邊開挖的官井就解決了城內軍官及其家眷的生活用水問題。

1 嘉峪關關城中的井亭保護維修前的基本情況

1.1 殘損的基本情況

2017年對嘉峪關關城內游擊將軍府、井亭等現有建筑的保護維修工程，雖說不是完全意義上的古建筑保護維修，但為與關城的古遺址保護效果相匹配，游擊將軍府、井亭等關城的附屬建筑都是按照古建筑的維修材料和工藝實施保護維修的。

從現場勘查來看，井亭面寬1間，進深1間，單檐攢尖頂，灰陶筒瓦屋面。井亭平面方形，東西長3.95米，南北深3.95米，臺明為條磚上下錯縫淌白砌筑，共2層，地面為條磚十字縫鋪墁。前后檐各列柱2根，四根檐柱柱頭上均施箍頭枋，形成圈梁式圍合結構。箍頭枋之上安裝墊板，其上是搭交檐檁；在檐檁之上與面寬、進身各成45度角的位置裝抹角梁，其上安裝金枋、金檁；四角沿45度方向安裝角梁，角梁以上安裝由戧，四根由戧共同交在雷公柱上，上端包于寶頂中，下端懸在亭內做垂頭花飾。屋頂檁上釘設桷椽，椽出60厘米，其上鋪釘望板。屋面為筒板布瓦覆頂，四側每坡筒瓦各23壟，筒瓦立面制成獸頭，滴水立面為花卉。各脊獸均為灰陶質地，四條垂脊相交于寶頂之下，寶頂為后人水泥新制。

修繕工程量：屋面揭瓦翻修7.5平方米；屋脊附件添配2平方米；屋面瓦件添配5平方米；屋面望板制安7.5平方米；屋面苫背7.5平方米；屋面脊獸安裝6.4米；臺明整修15米；木構件剔補整修3.5平方米；地面整修15.6平方米。

井亭的屋面瓦件大面積出現脫節、崩裂，且瓦壟歪閃錯位，脊飾連接處灰縫脫落、檐口勾滴所剩無幾，翼角套獸全部缺失，寶頂為后人水泥制，殘損面積達7.2平方米。四周坐凳楣子部分棱條缺失，出現歪閃、松動現象。地面墁磚全部風化，面積達15.6平方米，邊角處墁磚棱角全部破損、磚面斷裂。椽頭彩畫層嚴重開裂、脫落。木基層部位有鳥糞污染，顏料層龜裂，風化嚴重。外檐檁枋彩畫局部龜裂、卷起、掉落。內檐保存較好，僅有浮灰現象，外檐總殘損面積達70%。

井亭梁架彩畫形制為蘇式彩畫，包袱內畫山水、花卉等，煙云呈回紋狀，共3層。綠煙云配紅托子，兩側為找頭花、卡子（上部為硬卡子，下部為軟卡子，上下均為顏色卡子）、箍頭（連珠帶回紋萬字拐顏色箍頭）。前檐包袱位置處懸掛“井亭”小牌匾一塊，文字施綠色油飾。井亭外檐柱身及檐口椽望木基層油漆大面積脫落，地仗白灰層外露。坐凳面及楣子油漆脫落。內檐構件彩畫浮灰嚴重，局部出現細小裂縫。井亭彩畫整體保存較好，將內檐構件彩畫浮灰全部清理后發現裂縫部位須進行補繪。

1.2 簡要分析殘損成因

因為井亭在嘉峪關關城內比較不起眼，所以保護力度欠佳。特殊的地理位置所引起的冬季凍融、風雨侵蝕等自然破壞，加上年久失修以及材料本身的收縮和工藝的差異，導致井亭屋面殘損較為嚴重；井亭上的脊獸曾有缺失，又經后人改制而成的殘余部分形制不統一；因為年久失修，客流量較大，人為踩踏而致地面墁磚殘損相對嚴重；井亭坐凳楣子主要也是由于人為破壞導致的棱條缺失而松動。

2 嘉峪關關城中的井亭的保護維修紀實

嘉峪關關城內的井亭的維修嚴格遵守“不改變文物原狀”的原則，盡最大可能利用原材料，保存原構件，使用原工藝，盡可能真實完整地保存井亭的原貌和建筑形制。堅持“安全為主，搶救第一”的原則，以治理威脅井亭木結構建筑本體穩定性的病害為重點，兼顧耐久性防護進行維修保護。

2.1 井亭的木結構部分的保護維修情況

對井亭的屋面解體，瓦件、苫背全部拆除，重新苫背瓦，更換殘損瓦件，補配寶頂及翼角套獸；更換部分殘損椽望木基層；更換地面殘損墁磚；補配加固周檐廊凳。

首先實施苫背工藝。木基層望板上先后抹制護板灰、泥背、青灰背三道。護板灰用過篩后的水潑灰由上而下用力抹壓至望板上，平均度為20毫米，材料配比是白灰∶麻刀為100∶5。泥背平均厚度為50毫米，材料配比是白灰∶黃土為1∶1，每100千克黃土摻入麥秸8～9千克，黃土用水浸泡1～2天后，將黃土與白灰攪和均勻，再分層摻入麥秸，將和好的泥坯上頂后，用木槌在腰部和脊部拍打，出漿后用木抹子壓實平整，完成后晾背。青灰背是在泥背晾干到六成時實施，青灰背厚度為15～20毫米，材料配比是白灰∶氧化鐵∶麻刀為100∶2∶5，抹壓嚴實平整即可。

然后實施瓦瓦工藝。瓦瓦前，掛設檐口線、中線、正脊升起線和瓦刀線各1道，并隨時復核準確度及標準度。瓦瓦時每壟筒瓦尾部上皮與線相切，每壟先瓦板瓦，再瓦筒瓦，保證弧度均勻，杜絕死彎。檐口板瓦略稀，可作壓五漏五，再上為壓六漏四，再上為壓七漏三，具體弧度排列，不能出現“倒吃水”現象。各瓦下摻灰泥坐底，再抹青灰坐瓦，灰漿飽滿，不得放空心瓦。兩壟板瓦之間筒瓦下用白灰、黃土比例為3∶7的略硬一些的泥，先壓抹成形后，再用平尺板檢查平整度及垂吊瓦中線是否偏移，然后用膠錘擊實筒瓦。以此向上瓦瓦。瓦瓦后要在檐口逐壟垂吊檢查瓦壟是否直順，用平尺板檢查相鄰五至六壟筒瓦上沿是否平整，不平整的地方要及時調整。有些筒瓦直徑略異，但每個瓦的中線必須與壟中吻合，不能出現“一邊倒”的情況。隨翼角的升起、斜出依次瓦瓦，靠近角部的瓦件要設瓦釘來穩固。

捉節夾壟時清除壟間殘泥、殘灰，用水洇濕清除，將筒瓦與板瓦之間切出一個略向內凹的槽，然后用自制小摸子將灰青（摻麻刀）用力擠壓進去，外側瓦肋齊整勾抿，之后清掃瓦面至凈。待捉節夾壟灰到七八成干時，對屋面整體尤其是瓦壟之間的灰漿等雜物進行清掃，最后把筒瓦上的灰跡擦掉就完成了。

脊飾構件及安裝位置嚴格依拆除構件編號進行。調正脊前，先在正脊兩端安裝正吻，吻內設脊柱、填過半灰漿穩固，外表用白灰勾縫。正脊下部在當勾瓦上安放合包筒瓦，上筑脊身，脊身收線圓和適度。脊身灌滿灰漿，上扣扣脊筒瓦。垂脊內側先扣半磚與外側當勾取平，然后依照正脊方法砌筑垂脊脊身。

屋面瓦件、脊飾灰縫勾抿時，步驟同于捉節夾壟工藝。勾抿使用麻刀白灰，配比為麻刀∶白灰為1∶2。之后對灰縫進行做舊處理，用糯米汁摻黃土將其涂刷一遍，使其與瓦件顏色保持協調。

屋面瓦件、脊飾的局部更換。筒瓦的更換，用瓦刀將殘損的筒瓦撬除，之后對其底部灰泥及上下相鄰筒瓦灑水洇濕，重新安放新制筒瓦。板瓦更換，用瓦刀將板瓦左右兩側相鄰筒瓦撬除，將殘損板瓦拆除，之后對其底部灰泥灑水洇濕，重新安放板瓦。檐口勾滴更換，掛設檐口線2道（勾頭上皮、滴水底皮），將殘損的勾滴拆除，底部灰泥灑水洇濕，重新更換。脊飾、吻獸更換，先釘設脊柱，底部鋪滿灰泥，之后安放吻獸，填過半灰漿穩固，外表用白灰勾縫，所用灰泥材料配比是白灰∶黃土為8∶2；更換瓦件、脊飾均依現存屋面瓦件、脊飾形制進行補配。

2.2 井亭的油飾彩畫部分的保護維修情況

井亭所用顏料大多采用天然礦物顏料，紅色顏料為朱砂，綠色顏料為酞菁綠。所有大木構件及椽望木基層、坐凳重做地仗，進行油漆。外檐彩畫重繪，內檐彩畫進行修補、清理、補繪。外檐柱身及椽望木基層、坐凳全部重做地仗后油漆，外檐上架構件重做地仗油漆彩畫。井亭梁架彩畫形制為蘇式彩畫，包袱內畫山水、花卉等，內、外檐檐部煙云呈回紋狀，共3層。綠煙云配紅托子，兩側為找頭花（西番蓮形制）、卡子（上部為硬卡子，下部為軟卡子，上下均為顏色卡子）、箍頭（上部為回紋萬字拐顏色箍頭，下部為西番蓮顏色箍頭）。內檐脊部托子呈煙云狀，無找頭、卡子。椽頭彩繪形制為黃色“卐”字紋。

重做地仗，地仗因年久會出現表層碎裂、灰麻層空鼓開裂的現象，會造成面層油漆大面積龜裂，大片掉落。需全部鏟除重做。斷白做舊，在新舊木構件上通刷桐油2～3道，使用材料以紅土、細膩子、桐油為主。首先在木構件表面涂刷桐油一道，之后縫隙處刮細膩子，干后刷紅色。

油漆修補，先將殘毀油皮全部刮去，用磁漆與顏料調配原色，重新油漆，之后刷色油，罩光油。不需亮光部位，干后用青粉擦拭退光，以防灰塵污染。油漆部分采用油色傳統工藝。結合原材料與工藝做法，重新油漆仍依原制，采用光油，朱紅色顏料為赭石、鉛丹、朱砂，藍色為群青、酞青藍，綠色為酞青綠，黃色為鉛鉻黃。

彩畫維修根據殘毀情況分別處理。原有彩畫地仗剝落、褪色、變色的，可重新按原規制繪畫。彩畫部分經過記錄、描稿、做譜子等準備工作，先用棕毛刷及尖嘴吹風機將殘損彩畫表面的浮灰清理干凈后，等地仗干后，依原制修補、補繪，進行過稿、描線、填色，遇有瀝粉貼金時，描線后先做瀝粉、填色，然后在瀝粉線上貼金、罩油。如舊彩畫地仗平整無損，只是年久褪色晦暗不清，可在舊彩畫上按原色重新刷色。重新補繪的彩畫，應適當做舊，同現存完好的彩畫色調保持協調一致。最后在外檐彩畫表面罩光油一道，從而避免彩畫因風吹、日曬、雨淋等自然因素的影響而褪色（圖6、圖7）。

圖6 施工前井亭北面彩畫

圖7 施工后井亭北面彩畫

3 結語

井亭的修建是對井的保護和限制使用的體現，階級制度的產生使統治階級不容許普通老百姓和自己使用同一口水井，“官井”一詞也就開始出現。由地理位置和建筑形式來看，嘉峪關關城內的井亭建筑就是當時駐守關城內的官員及其家眷使用的。而越來越精細的井亭木結構工藝及越來越精美的井亭上的彩畫，也是社會不斷發展、中華文明不斷發展的縮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