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競行業的七年之癢

文｜《小康》·中國小康網 袁凱

攝影/寧穎

11月6日上午，2022英雄聯盟全球總決賽（S12）冠亞軍決賽在美國舊金山大通中心球館進行，來自韓國LCK賽區的T1戰隊和DRX戰隊會師總決賽，在BO5（五局三勝）的比賽中，DRX 3：2逆襲戰勝T1奪冠。

雖然此次總決賽，中國LPL賽區的隊伍止步四強，但因為DRX的明星選手Deft曾經在中國LPL打過兩年比賽，再加上T1戰隊歷史上已經獲得過三次全球總決賽冠軍，所以即便是韓國隊伍的“內戰”，這場決賽也在國內有著不小熱度。賽后“Deft淚灑賽場”“Deft最后一舞”等關鍵詞霸榜微博熱搜。

如果將英雄聯盟游戲產業看作中國電競的縮影，S12總決賽的熱度與流量似乎訴說著中國電競行業勢頭正勁，但真的是這樣嗎？

7年瘋漲超25倍

10月27日，天眼查數據研究院發布的一組電競企業數據顯示，截至2022年10月21日，我國共有6.2萬家電競相關企業。其中，超過80%的電競相關企業成立于最近3年內。單在2022年1月1日至9月30日期間，我國就注冊了2.8萬家電競相關企業。從2016年的1100余家到2022年前三季度的2.8萬家，最近7年，我國電競相關企業的注冊數量激增超過25倍。

游戲市場研究及數據分析服務商Newzoo發布的《2022全球電競與游戲直播市場報告》預估，全球電子競技產業將在2022年末創造近13.8億美元的營收。中國市場將貢獻全球電競市場收益的近三分之一。該報告還預計2022年末，全球電子競技觀眾人數將達到5.32億人次。同時，核心電競愛好者的數量將達到2.612億人次，偶爾觀看的非核心觀眾人數也將增長至2.709億人次。按照2020年至2025年8%的復合年增長率，預計到2025年末，電子競技觀眾數將達6.408億人次。

宏觀上，電競行業發展迅速，關注度高，觀眾數量已經比肩足球、籃球等傳統體育賽事，但做電競真的賺錢嗎？

電競產業的源頭是“三方”—游戲發行方、游戲運營方和賽事執行方。把這三方串聯起來的，是整個電競產業的核心—賽事產品。作為賽事的承擔者，俱樂部直接映入觀眾眼簾。電競俱樂部的收入主要來自聯盟分成、品牌贊助、電商售賣，此外，擁有明星選手的俱樂部還會有選手轉會費、選手直播合同等相關收益。其中，占大頭的是品牌贊助費。騰訊《2022年亞洲電競運動行業發展報告》顯示，2022年全球電競總收入中，贊助商占比高達60%。

以中國英雄聯盟職業聯賽LPL為例，德系汽車三巨頭“BBA”奔馳、寶馬、一汽·奧迪齊聚贊助席，運動品牌耐克、阿迪達斯、彪馬選擇不同俱樂部各自為戰，電競外設領域更是群雄并起，拯救者、雷蛇、傲風、羅技、七彩虹、金士頓、英特爾、華碩、AMD都不甘人后。但值得注意的是，盡管在LPL聯賽17支隊伍中，共有將近100個贊助商，但這些贊助都集中在頭部少數幾個隊伍上，某些排名靠后的隊伍甚至一個贊助也沒有。頭部俱樂部收獲了最多的贊助商，背后有大量資本輸血，未來發展可期。腰部的俱樂部，收獲少數幾家贊助商，也可收支平衡，蒸蒸日上。更多的是無人知曉的二三線俱樂部，勉強度日。去年7月份，超競集團副總裁、EDG總經理潘逸斌在采訪中稱，目前國內能做到自負盈虧的俱樂部不超過5個。但在人社部2019年發布的報告中，目前我國正在運營的電子競技戰隊（含俱樂部）已有5000余家，電子競技職業選手約10萬人。

TTT俱樂部創建于2017年7月份，王者榮耀職業聯賽（KPL）首個春季賽總決賽誕生之時。TTT擁有自己的陪玩團隊，所以他們和暴雞電競進行了深入合作，還打造了實體電競館作為陪玩空間。這是他們探索的盈利模式。“如果戰隊不能在知名聯賽做到頭部，分紅與贊助根本無從談起。”TTT俱樂部創始人表示。

流量如何變現？

如果說賽事運營與電競俱樂部尚且離普通觀眾太過遙遠，那么下游游戲直播平臺的變動更容易被感知到。

今年英雄聯盟總決賽期間，電競愛好者王飛在朋友中鬧了一個小笑話。由于今年比賽是在美國進行，所以比賽往往是在國內時間凌晨四五點開始。第一場焦點戰時，王飛早早就定好了鬧鐘，打開了游戲直播平臺“斗魚”，希望能夠見證自己喜歡的隊伍的第一場勝利。但等到第二天和朋友們談論時，王飛才發現自己和大家看的比賽并不一樣。

原來，今年斗魚并沒有購買英雄聯盟賽事的轉播權，而為了留住觀眾，斗魚在自己“英雄聯盟賽事”的官方直播間播放往年的同一戰隊對戰視頻。“我當時看著不太對勁，畫面不那么清晰，但我也沒多想，誰能想到是去年相同兩個隊伍的比賽視頻。”王飛撓了撓頭，至今仍覺得斗魚的做法有些過于“取巧”了。

斗魚出此下策，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從去年開始，斗魚就在賽事版權上減少了投入，企圖收窄虧幅。今年8月15日，斗魚公布的二季度財報顯示，二季度凈收入18.33億元，同比下降21.6%；凈虧損為3880萬元，非美國通用會計準則下，經調整Non-GAAP凈利潤為2350萬元。自2020年四季度由盈轉虧后，這是斗魚連續七個季度虧損。

電競行業 電競行業發展迅速，關注度高，觀眾數量已經比肩足球、籃球等傳統體育賽事，但做電競不一定真的賺錢。攝影/寧穎

失去賽事轉播權后，為了留住觀眾，斗魚也下了一番功夫，但成效并不顯著。根植各大游戲主播，斗魚舉辦了多次平臺內對抗賽、中韓主播對抗賽，與其他直播平臺共同舉辦了跨平臺主播對抗賽。并利用“云頂之弈”這一游戲，頻繁舉辦了線上賽、亞洲對抗賽、全球對抗賽等賽事。頻繁的各類賽事并沒有帶來業績上的增長，對于用戶而言，這些賽事完全不具有觀賞價值，只是平臺收割流量的工具。“最開始還有一些看點，但是每隔幾天就有一個新比賽，高頻率作用下，比賽也就不是比賽了。”斗魚資深用戶李天表示。

不僅僅是斗魚，拿下賽事轉播權的“虎牙”同樣不容樂觀。11月15日，虎牙公布了2022年三季度業績。財報顯示，2022年三季度虎牙總收入為23.79億元，去年同期為29.76億元，同比下降20.06%。在非美國通用會計準則下，該季度虎牙凈利潤為1.06億元，去年同期為1.8億元，同比下降41.11%。

和斗魚的策略有所不同，虎牙繼續加大賽事版權的布局，先后拿下了多個大的賽事版權。2021年初，虎牙花費20億元拿下英雄聯盟職業聯賽（LPL）五年（2021年—2025年）獨家直播權，此前已拿下最熱門的英雄聯盟幾大區賽LCK、LCS、LEC的直播權；2021年11月，虎牙ESL公司簽署為期兩年的中文獨家賽事直播版權協議，包含了Dota2、星際爭霸II等游戲獨家賽事直播權。2022年一季度虎牙有80項版權電競賽事，26檔自制賽事及PGC節目。2022年二季度虎牙有90項版權電競賽事、18檔自制賽事及PGC節目。

但以往直播平臺屢試不爽的賽事經營并沒有挽回虎牙直播業績下降的頹勢。據虎牙公告，其三季度直播收入為20.17億元，上年同期為26.02億元；廣告和其他收入為3.61億元，上年同期為3.74億元。直播收入下降明顯。

斗魚與虎牙，一個利用差異化內容取代傳統賽事直播，一個繼續大手筆收攏賽事版權，但都未能解決游戲直播錢難掙的困局。流量如何變現？仍然是游戲直播平臺的第一難題。

電競選手的千萬夢只屬于少數人

很多少年都想要在電競行業找到自己的一片天地，成為職業選手后一戰成名。但電競，是屬于少數人的游戲。

因S12落幕稍有平息的電競圈，近幾日因LPL冬季轉會期的到來再次迎來新一波注目。此時，有關選手們的身價預測也一波又一波地傳來。上個月，有傳言稱明星選手Knight一年的合同簽約費達到4500萬元，且目前有5個選手的工資超過3000萬元，15個選手超過1000萬元。緊跟著，另一明星選手Doinb在直播中表示目前LPL聯賽選手的頂級工資最多為2000萬元。

據了解，與往年有所不同，今年LPL賽區啟用“工資帽”規則。LPL選手被聯盟按照成績分為不同評級，S級選手的合同薪酬可超過1000萬元，但不能超過1500萬元，A級選手的合同薪酬則不得超過1000萬元，B級和C級選手的合同薪酬按標準依次遞減。如若俱樂部對選手開出的合同薪酬高于標準，會被聯盟罰款。

據業內人士透露，面對這一規則，部分俱樂部選擇降低了招納選手的預算，放棄“全明星陣容”，但也有部分似乎已準備好提高預算、繳納罰款從而換取明星選手。其中，WBG的老板曾通過微博在11月13日透露，“如果按照新的工資帽制度，我們今年有一個選手會占滿全隊的工資帽”。

動輒千萬的薪酬，吸引著許多少年跨入電競選手這一行業，但觀眾能看到的只是金字塔頂端的部分選手，更多的人還在為一次上場機會而拼搏。

小超曾經是英雄聯盟次級聯賽（LDL）的青訓隊員，如今閑在家里正為著工作發愁。小超是同學、朋友眼中的游戲天才，各種游戲上手都很快。也正因此，當看見2015年MIS賽場上EDG奪得冠軍后，他便生出來打職業的念頭。幾經輾轉，小超成功加入LDL一青訓隊，開始了職業選手之路。與想象中不同的是，小超曾經引以為傲的游戲天賦在隊里并不管用。“進隊了才發現大家都很強，當時和隊里一個選手訓練對線（英雄聯盟游戲中的基礎操作），幾乎每一局都被他單殺幾次。后來打過幾把訓練賽，就再也沒有上過場。”甚至一把正賽都沒有打過，談及自己的職業選手經歷，小超不知道能不能將自己稱作職業選手。

小李曾經也是LDL青訓選手，和小超不同的是，他算得上是隊里的主力。退役之后，小李在斗魚平臺做游戲主播，也有幾分起色。小李對自己如今的生活比較滿意，但他同樣對電競選手這一行業表示出擔憂：“我算選手里比較突出的，再加上自己性格比較好，所以現在做主播也能賺到錢。但是更多的選手沒有比賽打，退役后也沒有一技之長，找工作比較困難。”

據了解，如今整個電競行業完善度不高，只有明星選手退役后能繼續靠著游戲工作，有的是做主播，有的是加入俱樂部擔任分析師、教練，有的是入駐官方平臺擔任解說。從事游戲相關工作的退役選手終究是少數。更多的是初中、高中輟學后加入電競圈企圖大展宏圖，最后被現實拍醒，退役后重回人生軌道謀生的少年。對于他們來說，電競不是光鮮的外表、算不上長久的工作，只是人生的一條岔路，走過了，再回頭。但是這條路浪費掉他們一年、兩年的光陰，沒有任何報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