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 婷,蘇維詞,2,張 進
(1.重慶師范大學 地理與旅游學院,重慶 401331;2.貴州省山地資源研究所,貴陽 550002)
旅游業與城鎮化都是社會經濟發展的產物,也是人們生活質量提高的重要標志,旅游業與城鎮化耦合協調發展是后工業化時代實現區域高質量發展的有效途徑。一方面,旅游是一項涉及面很廣的長鏈產業,旅游發展通過促推產業結構優化、吸納人口就業、改善環境、傳播文化等措施帶動當地城鎮化質量的提升;另一方面,城鎮化建設通過旅游節點支撐、接待服務、交通設施、智力保障等措施促進旅游業發展。重慶作為我國中西部地區唯一的直轄市和旅游熱點城市、網紅旅游城市,近年來城鎮化和旅游業均得到長足發展:全市城鎮化率由1997年直轄時的31%增加到2018年的65.5%,提高了1.11倍;接待旅游人次由1997年的1 876萬人次增長到2018年的5.97億人次,旅游收入由73.4億元增長到4 344.15億元[1],分別增長了31.82、59.18倍,但也存在兩者協調發展程度較低、區縣發展不平衡、旅游效益有待提高等問題,如何實現旅游與城鎮化的耦合協調高質量發展,實現旅游與城鎮化的“雙贏”是政府管理部門和學術界共同關注的問題。
Mullins于1991年最早提出旅游城市化概念[2],Allen等[3]論述了旅游城市化造成的影響,Pearce等[4]、Augustyn和Knowles[5]根據區域實況提出了巴黎、約克郡兩地旅游城市化管理方法與路徑等,目前國外側重研究旅游對城市造成的影響[6]。國內學者對旅游業與城鎮化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幾個方面:從研究內容上來看,主要是旅游城鎮化的內涵、影響、模式、動力機制[7-10],近期開始從旅游業與城鎮化耦合協調關系評價[11-15]、耦合協調模式[16]、動態協調關系[17]等方面進行實證研究;從研究方法上來看,多采用耦合協調度模型[13]、時間序列分析法[15]、灰色關聯模型[18]、小波分析[17]、響應測度模型[19]等方法對旅游業與城鎮化之間的協調關系進行測度、評價;從研究尺度看,多以國家、省域、市域或地區為研究區域[20-23],或集中于縣市單元在時間序列上的演變[24-26]等。
對重慶市的相關研究主要集中在:定性闡釋旅游業與城鎮化之間的關系[26];以重慶市整體或個別區縣作為研究單位,對旅游業和城鎮化的關聯要素[18,27]及其時序演變特征[28]進行有益探討,但是缺乏對重慶市各個區縣旅游業與城鎮化耦合協調發展的研判。總體看,一是指標體系方面缺乏共識;二是缺乏對全市各區縣旅游與城鎮化協調發展的空間耦合性特征、動態變化及地域差異的研究。基于此,本文以重慶38個區縣為研究對象,通過構建旅游業與城鎮化耦合協調發展評價指標體系,探討重慶縣域旅游業與城鎮化耦合協調發展的時空耦合特征及其地域差異性,為促進重慶市旅游業與城鎮化的協調發展提供參考。
重慶市地處中國西南內陸腹地,面積8.42萬km2,共38個區縣。2018年底常住人口3 101.79萬人,城鎮化率65.5%,人均GDP 6.59萬元;地形以山地丘陵為主,占76%;有長江、嘉陵江、烏江流經,素稱山水之城,是自然風光與民族文化、巴渝文化、陪都文化、紅巖文化相交錯的歷史文化名城。全市擁有國家A級景區239個,其中世界自然和文化遺產3個,國家重點風景名勝區7處,3A級及以上景區178個,豐富多樣的旅游資源促使重慶近年來旅游業井噴式發展。2018年全市接待國內游客59 335.69萬人次,入境旅游人數388.02萬人次,實現旅游總收入4 344.15億元,占GDP的21.33%。旅游業已成為重慶市重要的支柱產業之一,重慶旅游業和城鎮化發展水平均處于我國中西部省市區的前列。
借鑒前人研究成果[15,26],結合重慶實際,根據科學性、系統性、資料可獲得性等原則,構建重慶旅游業與城鎮化耦合協調發展評價指標體系,從人口城鎮化、土地城鎮化、經濟城鎮化、社會城鎮化4個方面建立城鎮化評價指標體系,從旅游效益、旅游市場、旅游經濟3個方面建立旅游業發展評價指標體系(表1)。數據來源于2008—2019年《重慶統計年鑒》《重慶年鑒》和38個區縣統計年鑒,2008—2018年38個區縣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公報,以及相關統計信息網站,少部分區縣個別數據缺失,根據相近年份數據插值得出。

表1 旅游業與城鎮化耦合協調指標體系及權重
1.3.1 熵權TOPSIS
采用極差法對數據進行標準化處理,熵值法確定各項指標權重,熵權TOPSIS模型測度評價對象的發展水平,通過對評價對象與理想解的接近程度進行排序,確定評價結果[29]。
1.3.2 耦合協調度模型
旅游業發展與城鎮化發展相互影響、相互作用,為反映旅游業與城鎮化發展的協調性,引入耦合協調度模型,具體計算公式為:
式中:D為耦合協調度值,C為耦合度值,C1為旅游業綜合評價值,C2為城鎮化綜合評價值,T為旅游業與城鎮化綜合發展指數,α、β為旅游業和城鎮化的貢獻程度。考慮到我國大城市多是旅游熱點城市,旅游總體收入較高,如成都、杭州、西安、重慶等,而純旅游景區一般只能發展成中小城市或旅游小鎮,如黃山、張家界、麗江、桂林等,因此此處α取0.4,β取0.6。根據D值的大小,結合重慶市實況將旅游業與城鎮化的協調類型分為5級(表2)[30]。

表2 耦合協調度類型及其等級劃分
1.3.3 探索性空間數據分析
探索性空間數據分析已經在縣域經濟、城鎮化、空間分析等方面得到了廣泛的利用[30-31],常用全局和局部空間自相關分析。
全局空間自相關指數通常用莫蘭指數(Moran’sI)來表現,它反映的是空間鄰接或相鄰區域屬性值的相似程度[32],本文采用鄰接矩陣中的queen contiguity確定。I的取值范圍介于[-1,1],I>0時,表示呈空間正相關,值越大空間相關性越明顯;I<0時,表示呈空間負相關,值越小空間差異越大;I=0時,空間呈隨機性。
局部空間自相關指數(Ii),采用LISA測度。
通過熵權TOPSIS法計算得到2007—2017年重慶市38個區縣旅游業與城鎮化發展指數(圖1、表3)。


表3 2007、2012、2017年旅游業與城鎮化發展水平評價值
從圖1可知,重慶市旅游業發展整體呈逐年增長態勢,旅游業發展指數平均值從2007年的0.15增加到2017年的0.28,總體增長了12.8%。由表3可知,各區縣旅游業發展水平呈現波動上升特征,2007年僅主城的渝中、北碚、南岸及三峽庫區的巫山等4個區縣旅游業發展水平值高于0.30,2012年主城的渝中、九龍坡、南岸、北碚及世界自然遺產地武隆等5個區縣處于較高水平;2017年主城的渝中、九龍坡、南岸、江北,渝東北的豐都、云陽、巫山及渝東南的彭水、武隆、南川、石柱、黔江、酉陽等13個區縣高于0.30。顯見,旅游發展水平較高的區縣由主城及渝東北(巫山)向渝東南(彭水、武隆、黔江、酉陽)及主城周邊區縣(南川、江津)擴展,武隆、彭水、酉陽三地旅游業發展速度快,目前處于較高水平,生態旅游、鄉村旅游、民族旅游逐漸成為熱點。石柱、云陽、豐都、黔江、南川5個區縣旅游發展水平得到了較大幅度的提升,目前處于中等發展水平。而以渝西走廊為主的傳統農耕區如梁平、墊江、璧山、榮昌、合川,及工業重鎮大渡口與最偏遠的城口等區縣一直處于較低發展水平。
城鎮化發展水平指數從2007年的0.28波動增長到2017年的0.31(圖1)。2007—2017年主城的渝中、沙坪壩、九龍坡、江北、南岸、大渡口城鎮化發展水平指數均大于0.4,城鎮化水平較高,偏遠山區和民族地區如酉陽、巫溪、彭水、石柱、巫山、秀山城鎮化發展指數均小于0.2,城鎮化一直處于較低水平,而距離傳統主城六區較近的銅梁、北碚、璧山城鎮化發展速度較快,目前處于中等城鎮化水平(表3)。
總體上來看,2007—2017年重慶市的旅游業和城鎮化發展水平整體有所提高,城鎮化發展水平始終高于旅游業發展水平,而旅游業發展速度明顯快于城鎮化發展速度。比較38個區縣的城鎮化與旅游業綜合發展水平,除少數區縣個別年份旅游業發展水平優于城鎮化發展水平,其余區縣大多數時段城鎮化發展水平優于旅游業發展水平,主要是由于受旅游資源稟賦、旅游發展歷史、旅游交通等因素影響,加之重慶市作為西部地區唯一的直轄市,城鎮化發展水平較高,因此大部分區縣旅游業發展滯后于城鎮化發展水平。
2.2.1 耦合協調度的整體特征分析
從市域尺度看(圖1):2007—2017年,重慶市旅游業與城鎮化耦合協調度平均值由0.25提升到0.33,但結合表2可知,兩者仍處于輕度失調階段,相互促進作用不強。同時,不同時段有差異:2007—2013年旅游業與城鎮化耦合協調度在0.25~0.30,旅游業和城鎮化發展均處于較低水平,二者耦合協調水平也較低,缺少互動和促進作用;2014—2017年旅游業與城鎮化耦合協調度在0.30~0.33,居民生活水平的提高、旅游業的快速發展促進了城鄉面貌和以交通為代表的城鄉基礎設施的大幅改善,使二者之間的耦合協調度得以優化,但提升潛力仍然較大,二者協調發展的空間大。
從區縣尺度看(圖2):(1)極度失調區縣大幅減少,由2007年的18個(占47.36%)減少到2016年的0個;(2)輕度失調區縣數量大幅增加,占比由2007年的44.74%,大幅升至2017年的84.21%;(3)基本協調區縣數量有所增加,由2007年2個增加到2017年的6個。此外,渝中在2007—2010、2013—2015共7個年度進入優良協調區,其余4個年度為基本協調區,其主要原因是渝中作為重慶母城的核心,發展歷史悠久,城鎮化發展水平較高、旅游吸引力強,二者協調發展屬重慶市各區縣中的高水平區。

2.2.2 縣域耦合協調度的時空格局演化特征
2007—2017年重慶各區縣旅游業與城鎮化耦合協調度空間演變格局如圖3所示:(1)極度失調區在2007—2008年范圍較廣,除主城區及庫區旅游資源富集的幾個傳統熱點旅游區縣外,廣布在全市各區域,共18個區縣,到2012年僅分布在渝東南的黔江、酉陽、秀山三縣及梁平和潼南兩區,2013年后極度失調區減少到9個,2016年完全消失。這些極度失調區縣初期交通不便,旅游開發起步晚,開發程度低,但旅游資源豐富,潛力大;后來隨著交通條件等基礎設施的改善、城鎮化的推進,旅游業迅速發展,與城鎮化互動增強,因此極度失調區大幅減少。(2)輕度失調區在2007—2008年主要分布在主城及周圍區縣和渝東北以“三峽與三國系列”為主打的旅游資源富集的部分區縣,后先向渝東北其他地區擴展,再進一步向渝東南地區擴展,并于2016年后成為除少數良好協調區分布外的主要分布類型,這些區域是重慶旅游發展的次重點區域,需在發展旅游業的基礎上推進城鎮化建設。(3)基本協調區在2007年僅有沙坪壩、南岸,2009年擴展至主城四區(增加江北、九龍坡),2010年增加武隆,巴南僅在2014年成為基本協調區。(4)渝中區是全市旅游與城鎮化協調度最高的區域,除2011、2012、2016、2017年外,渝中區均處于良好協調區。總體上,重慶市各區縣旅游業與城鎮化耦合協調度呈上升態勢,整體呈主城較高,兩翼及周邊較低的空間分布格局,協調類型以輕度失調為主,尚未出現優質協調以上級別。

2.3.1 全局空間自相關分析
從圖4可看出,2007—2017年,I>0.49,Z>0.05,P<1.96,表現出較強正空間自相關,空間集聚程度較顯著,表明旅游業與城鎮化耦合協調度高的地區,其周邊地區也較高,耦合協調度低的地區其周邊地區也較低,隨時間推移空間集聚程度波動加強;2016年I達到最大值,2017年有所降低,總體上呈增強態勢。

2.3.2 局部空間自相關分析
基于GeoDA軟件運算得到2007—2017年的重慶市旅游業與城鎮化耦合協調度局部空間自相關指數,將具有顯著局部空間自相關特征的區縣單元劃分為4個基本象限(表4)。第一象限(高高集聚類型)代表自身及周邊耦合協調度值均屬高值,第二象限(低高集聚類型)代表自身耦合協調度值低周邊高,第三象限(低低集聚類型)代表自身及周邊耦合協調度值均屬低值,第四象限(高低集聚類型)代表自身耦合協調度值高周邊低。
從表4可見,高高集聚類型,即耦合協調度高值集聚區,熱點主要分布在主城5區縣,部分年份增加巴南、渝北兩區,總體來說,高值集聚區縣變化小,總量趨于穩定;低低集聚類型,即耦合協調度低值集聚區,冷點集中分布在渝東南和渝東北部分區縣,2010年后低值集聚區由渝東南向渝東北地區轉移,總體來說,低值集聚區縣變化較大,總量先減少后增多;高低集聚類型區數量少,僅部分年份表現為萬州區;低高集聚類型的區縣在研究時段內沒有出現。

表4 2007—2017年縣域耦合協調度Moran散點圖具體分布情況
以上結果表明:(1)耦合協調度兩極分化明顯。重慶市旅游業與城鎮化耦合協調度空間格局的“俱樂部”趨同和極化趨勢顯著,但程度有所下降。高高集聚區的數量由2007年5個升至2016年的6個,低低集聚區的數量由2007年的3個升至2016年的8個。(2)耦合協調度呈典型的“核心-邊緣”結構。主城是重慶市的政治、經濟中心,交通發達,發展歷史悠久,區位優勢突出,為城鎮化與旅游業發達區,因此屬于耦合協調度高值集聚區;而渝東北、渝東南等邊緣地區,受地形地貌及發展歷史影響,大部分縣域城鎮化發展水平低,旅游業發展速度慢,成為旅游業與城鎮化耦合協調發展的低值區,即外圍地區。11年間,這種耦合協調度“核心-邊緣”模式并未發生大的變化,只是邊緣地區由渝東南向渝東南轉移,表明這種模式具有穩定性。
城鎮化和旅游業具有相互促進、相互作用的關系,城鎮化與旅游業協調發展具有重要意義。研究結論如下:
1)2007—2017年,重慶市各區縣旅游發展和城鎮化水平總體上不斷提升,城鎮化發展水平始終高于旅游業發展水平,但旅游業發展速度快于城鎮化發展速度,二者發展水平在空間上差異顯著。
2)2007—2017年,重慶市旅游業與城鎮化耦合協調度整體逐步上升,但仍處于較低水平的基本協調階段。從研究時段內各協調區縣數量占比來看,極度失調區急劇減少直至2016年消失,輕度失調區快速增加,基本協調區緩慢增加后趨于穩定,良好協調區變化較小,未出現優質協調區。重慶市旅游業與城鎮化耦合協調度呈主城較高,其余地區較低的空間分布格局,這反映了城鎮化水平較高的地區,基礎設施較好,居民也有更多的條件和意愿參與旅游,說明了城鎮化對旅游的拉動作用。
3)重慶市旅游業與城鎮化耦合協調度值表現出較強正空間自相關特征,隨時間推移空間集聚程度波動加強,具有一定規律性,高高聚集區域主要為主城六區,低低聚集區域主要分布在渝東北、渝東南部分區縣,高低聚集分布區縣為萬州區和永川區,低高聚集未有區縣分布,重慶市旅游業與城鎮化的耦合協調度兩極分化明顯,呈典型的“核心-邊緣”結構。
本文構建了旅游業與城鎮化綜合評價體系,但由于旅游業是一個由多要素構成的復雜系統,涉及指標較多,受數據的可獲得性所限,未形成較完整的研究評價指標體系,今后應進一步研究構建科學、合理、全面的指標體系。此外受篇幅所限,未分析不同協調程度地區耦合協調發展的作用機制、耦合協調發展模式、路徑等,因此需要加強針對不同協調類型地區旅游業與城鎮化耦合協調發展的驅動機制及發展模式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