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通督扶陽存津”法論太極杵灸在陽虛體質中的應用*

滕春鳳，辛 寶

陜西中醫(yī)藥大學第二附屬醫(yī)院，陜西 咸陽 712000

陽虛體質是因人陽氣不足，以虛寒為主要特征的體質狀態(tài)。依據典籍記載，陽虛屬于“陽氣素虛”“陽虛之質”“陰臟人”“陽氣素弱”“陽虛之體”等范疇。《景岳全書·雜證謨·寒熱》中云：“稟賦素弱，多有陽衰陰盛者，此先天之陽氣不足也；或所喪失太過以致命門火衰者，此后天之陽氣失守也。其證則未冷先寒，或手足青厥，或身為寒栗，或脾胃不健，或肚腹不實，或小水頻數，或陽道不壯，或每多恐畏，或眼耳少神，是皆陽虛生寒也。”[1］現代醫(yī)學家王琦教授[2］提出陽虛體質的特征有：形體多白胖，肌肉多松軟，面色?白，眼瞼晦暗，口唇淡，易脫毛發(fā)，平素畏冷，耐夏不耐冬，飲食喜熱，精神不振，喜睡眠，易出汗，大便稀溏，小便清長，舌質淡胖嫩，邊有齒痕，舌苔潤，脈沉遲。性格多內向、沉靜。發(fā)病多寒證，或易趨寒化。陽虛體質衛(wèi)外功能不足，易感冒、自汗；氣化不利，易患痰飲、水腫；溫煦功能不足，易患泄瀉、痹證、不孕不育；固攝功能不足，易患遺尿、咳喘[3］；運化功能不足，易出現胃脘痛、腹脹等。據統(tǒng)計[4］，陽虛體質常見疾病主要集中在消化系統(tǒng)、泌尿系統(tǒng)、呼吸系統(tǒng)和循環(huán)系統(tǒng)。據研究[5］，陽虛體質的疾病風險與下丘腦-垂體-腎上腺軸及下丘腦-垂體-甲狀腺軸功能減退，交感神經功能減退，環(huán)核苷酸系統(tǒng)及免疫功能紊亂等有一定的關聯性。陽虛體質女性多于男性[6］，老年人群比例高[7］，亞健康人群多[8］。

隨著醫(yī)學模式的轉變，從“以病為中心”“有疾而治”的被動醫(yī)學模式，到“以人為中心”“健康管理”“未病先防”的主動醫(yī)學模式，逐步深化“治未病”健康觀。陽虛體質者機體長期處于陰盛陽衰的狀態(tài)，對風、寒、濕邪易感，且有明顯的疾病趨向，影響疾病的整個發(fā)生發(fā)展過程。以“體質-治法總則”為基礎，研究陽虛體質相關疾病高風險人群的特色療法防治技術具有現實意義。

陽氣不足是陽虛體質的根本原因，“扶陽”則是陽虛質的調治大法，而督脈為陽脈之海。“通督”一可扶陽，二可利于陽氣流通防陽郁生熱毒。然“扶陽”不宜壯火，壯火食氣亦傷津，使陰陽俱損，甚至津虧而陰不維陽。筆者以“通督-扶陽-存津”法探討陽虛體質的治則，同時，以此法為基礎討論“太極杵灸”特色療法在陽虛體質中的應用思路。

1 “通督扶陽存津法”在陽虛體質中的應用

趙浩斌等[9］結合《黃帝內經》扶陽思想提出“養(yǎng)陽如爐灰埋炭，切勿可之過急”。因此，疏通督脈，祛除寒濕瘀阻，使陽氣通路順暢，同時運用“少火”扶助陽氣，保存津液，使陰陽互根，不但可持續(xù)改善陽虛體質，亦可減少疾病產生。

1.1 “通督扶陽”法在陽虛體質中的應用“扶陽”，即扶助陽氣，而“溫陽”即溫助陽氣，實為“扶陽”的一種主要形式。目前，“通督扶陽”法在陽虛體質及相關疾病中的研究多集中于“通督溫陽”法。

吳旭教授[10-12］認為，溫陽并不是一味地使用溫補，或者火灸法，強調通調督脈，加強陽經經氣運行，推動周身氣血運行，恢復陽氣溫運，提高機體正氣，調整代謝紊亂。針刺著重選用督脈穴、背俞穴及夾脊穴。臨床上將此法初用于頸腰椎等脊柱疾病，而后用于諸多臟腑功能失調性疾病，如肥胖、高脂血癥、高血壓病、慢性疲勞綜合征、卵巢儲備功能低下性月經病、頑固性面癱，均收效良好。黃雪琪等[13］認為，腎虛督寒是強直性脊柱炎的根本原因，提出溫陽通督法為其治療大法。《中醫(yī)兒科臨床診療指南》明確指出小兒遺尿癥[14］虛證多，實證少，病位主要在腎與膀胱，治則以溫補下元與固攝膀胱為主。鮑超等[15］運用針灸“通督溫陽”法干預30 例遺尿小兒，發(fā)現該法治療小兒遺尿有較好的療效。秦小永等[16］運用針刺背俞穴、拔罐與長蛇灸相結合，以通督溫陽，對改善陽虛體質諸證具有一定療效。王進東等[17］研究發(fā)現，“通督溫陽灸法”可改善陽虛質亞健康狀態(tài)的臨床癥狀、疲勞狀態(tài)及生活質量，且有較高的安全性。李莉等[18］研究發(fā)現，“溫陽通督法”可有效改善慢性腦供血不足。朱新枝[19］通過臨床研究發(fā)現，通督灸法可改善陽虛型失眠，且副作用小，亦能扶助正氣，改善陽虛體質狀態(tài)。

1.2 論治陽虛體質不忘“存津護陰”張景岳[20］強調“扶陽不忘補陰”，指出“人之大寶，只此一息真陽”，也指出“水為造化之原”“水為萬物之先”，說明萬物生雖依賴陽氣，但還須以水為物質基礎，水即精、血、津液之屬，強調真陰為“陽氣之根”。

陽虛可導致津液損耗或不足，或津隨氣脫，或津液不布。《傷寒雜病論》中以桂枝加附子湯溫陽固攝津液治療陽虛漏汗；以甘草附子湯溫攝表里陽虛自汗出，以四逆湯證溫攝少陰陽虛大汗出；以通脈四逆湯證溫攝陰盛格陽之汗出；以小青龍湯證溫散外寒內飲，輸布津液而渴自除；以五苓散助膀胱氣化，輸布津液而煩自出；以腎氣丸助腎氣化以治男子消渴。李可[21］老中醫(yī)指出，精、血、津液皆屬陰精，陰生于陽，而統(tǒng)于陽，必得先天元陽振奮，陰液方得以蒸化輸布。是故《類經》[22］提出：“津液……是謂氣化則能出矣。”

“扶陽”當防“津虧陽損”，《傷寒論》指出“陽虛”不宜“汗之”，“無陽”不可“發(fā)汗”，如第23 條論及“脈微而惡寒者，此陰陽俱虛，不可更汗、更下、更吐也”[23］；第286 條論及“不可發(fā)汗，亡陽故也”，當以四逆輩溫陽回陰存津液。可見張仲景“扶陽”且重視“存津護陰”的重要思想。是故《素問·生氣通天論篇》強調：“凡陰陽之要，陽密乃固。”[24］可見，“陽氣”與“陰津”互根互用，不可偏廢。

2 太極杵灸療法在陽虛體質中的應用思路

太極杵針療法[25-26］是李仲愚教授世代家傳并應用于臨床的特種針法，由鐘樞才教授系統(tǒng)整理為《杵針學》。杵針源于指針，亦可說是指針的顯像與表達[27］，有獨立的操作體系。杵針兼具針刺與按摩特色，但不透皮，可避免傳統(tǒng)針刺操作中可能出現的懼針心理與暈針反應，更為安全。杵針施治過程中，往往調動經絡與氣血運行，起到補虛瀉實、協調陰陽的作用。杵針操作時重視任督脈穴位八陣與河車路，可良性刺激任督脈氣血周天運行，從而使陽化氣，陰成形，可以調理陽虛體質與亞健康諸證。

督灸[28］是基于中醫(yī)傳統(tǒng)外治理論在督脈脊柱段進行隔藥灸治，達到扶正祛病防病的方法，具有嚴格的組方及配伍工藝，具有固定的操作規(guī)范及流程，并非隨意在督脈灸之，具有明確的施灸前后宜忌及護理標準。它通過經絡腧穴、艾灸與藥物發(fā)泡等多因素綜合優(yōu)勢，激發(fā)督脈經氣，從而起到溫陽散寒、益腎通督、破瘀散結、壯骨透肌、通痹止痛、調和陰陽的作用。主要應用于陽虛為本的虛寒性疾病、脊柱性督脈疾病的治療與體質調理。

2.1 太極杵針在陽虛體質中的應用蔣運蘭等[29］首次運用系統(tǒng)評價/Meta 分析法對有關杵針療法的所有RCT 系統(tǒng)性評價進行研究，定性分析結果提示杵針在頸椎病、腰腿痛、失眠癥、亞健康狀態(tài)、中風后抑郁癥、心腦血管疾病、偏頭痛、面部美容問題等方面具備臨床有效性與安全性。定量分析結果提示用杵針干預亞健康狀態(tài)人群臨床療效好于推拿。對全國亞健康人群流行病學的調查結果提示，陽虛型體質占總亞健康人群的19.61%[30］，而杵針療法干預亞健康狀態(tài)的臨床療效確切[31］，因此施治過程中應注重督脈與膀胱經，在通督的同時借助膀胱經背俞穴調達五臟六腑，發(fā)揮推動、衛(wèi)外、溫煦等功能，從而整體調節(jié)亞健康狀態(tài)，其根本機理與杵針“通督扶陽”有關。

2.2 督灸療法在陽虛體質中的應用督灸療法[32］在內科、婦科、外科、兒科、男科、疫病、亞健康等領域的防治方面均有應用，對陽虛型強直性脊柱炎[33］及慢性阻塞性肺病[34］具有明顯治療優(yōu)勢。臨床研究[35］發(fā)現，督灸集督脈、生姜、中藥與艾灸的綜合作用于一體，具有益氣溫陽、補腎通督、協調陰陽的作用，可有效改善陽虛體質狀態(tài)。劉驍[36］研究發(fā)現，督灸可有效改善患者的陽虛體質狀態(tài)，并提升人體血清補體C3、C4 水平。進一步研究[37］發(fā)現，督灸在改善陽虛體質狀態(tài)的同時還可提升免疫球蛋白IgA 水平。陽虛之體是陽虛型腰痛、陽虛血瘀型子宮肌瘤、脾腎陽虛型多囊卵巢綜合征、腎陽虛型衰老、寒凝血瘀型原發(fā)性痛經等的體質基礎。王俊英等[38］運用三伏督灸干預陽虛型腰痛，發(fā)現此法可有效降低腰痛的復發(fā)率并改善患者體質狀態(tài)。蔡紹杰等[39］運用督灸干預陽虛血瘀型子宮肌瘤患者，發(fā)現可在促進子宮肌瘤萎縮的同時良性調節(jié)性激素紊亂。王毅等[40］運用督灸干預脾腎陽虛型多囊卵巢綜合征，發(fā)現該法有助于規(guī)律月經周期并改善胰島素抵抗、提高胰島素敏感性。林海波等[41］發(fā)現，運用督灸可有效改善脾腎陽虛型絕經后骨質疏松癥腰背痛。潘亞輝[42］研究發(fā)現，督灸可有效延緩腎陽虛型衰老并改善疲勞癥狀。張星[43］研究發(fā)現，督灸可有效干預寒凝血瘀型原發(fā)性痛經。楊思敏等[44］認為，新冠肺炎病例多夾雜寒濕之氣，從五運六氣角度分析屬寒濕疫，陽虛者易生寒濕，加之寒濕疫毒致病力強，傳變快，極傷陽氣，陽虛體質者相對易感，且與病情進展及預后相關。同時，指出督脈灸可有效提升人體陽氣，預防新冠肺炎。

2.3 太極杵灸在陽虛體質中的應用特色督脈總督一身之陽氣，為陽脈之海，又絡陰經，溝通陰陽，總攝諸經。《莊子·養(yǎng)生》記載：“緣督以為經，可以保身，可以全生，可以盡年。”高度概括了調理督脈祛病延年的保健作用。傳統(tǒng)杵針重于“疏通”而少于“溫補”，傳統(tǒng)督灸重于“溫補”而少于“疏通”。陽虛體質的干預重點在于“通督扶陽”，太極杵灸療法由杵針與督灸結合，先運用杵針最大程度通暢督脈經絡，再施以督灸溫補氣血，從而使陽氣生化流通，不致盲目溫補，致氣血瘀堵而陽郁生熱，即杵灸通過“通督”與“溫陽”雙效結合，激發(fā)督脈經氣，達到改善陽虛體質的最佳調理目的。

3 太極杵灸“通督扶陽”且“存津護陰”的操作規(guī)范及要點

3.1 注意力度，重瀉耗氣目前杵針常采用質重的銅質器具，在操作時強調重瀉輕補，干預陽虛體質時，當以穩(wěn)、準、輕、柔為主，使患者產生舒適放松愉悅感，并囑患者有意識地呼吸深長均勻，逐步放松身體各部位，以助氣機調達，從而導引經絡氣血。頻率以輕快，刺激皮膚潮紅、局部溫熱感為度。

3.2 控制灸量，存津護陰督灸屬于人體大灸，且施灸面積廣、持久深透、火力大，加之使用辛熱藥物，在陽虛體質的干預應用中，尤當注重把握灸量，一旦灸過量，則汗出，甚至漏汗。如同《傷寒論》記載的因桂枝湯發(fā)汗太過導致漏汗不止、惡風、小便難等桂枝加附子湯證，實為過汗傷及表陽，使衛(wèi)外不固，津液亡失產生陰陽兩虛的變證。同時，少火屬生理之火，可輔助強壯人體正氣，而壯火則消耗人體正氣而使機體衰弱[45］。需注重“少火”施灸助“生氣扶陽”，避免“壯火”猛力施灸而“食氣損陽”。因此，需“扶陽以配陰”“育陰以涵陽。”[46］

3.3 把握時間，臥久耗氣杵針與督灸操作均需俯臥位，舒適感相較平臥位差，應嚴格把握時間，防止臥久耗氣，施治后反而疲倦乏力，不利于扶陽。杵針操作時可于督脈施予河車路手法，可診查督脈瘀堵節(jié)段，從而重點選穴施治，節(jié)約時間。督灸亦強調護理，把握灸溫，問詢是否有出汗跡象，從而及時調整或停灸，避免汗出失治。同時，督灸扶陽強調選時，一般四時晴好皆可，三伏最佳。

3.4 體質兼夾，灸粉可變“督灸粉”主要以肉桂、麝香、丁香、川芎、斑蝥、冰片、附子、桂枝等為主，因病有輕重，體質有兼夾，陽虛體質可根據體質兼夾類型而辨證選方用藥，不當拘泥，隨證加減，謹守病機，以藥強灸，以灸促藥。同時，陽虛質選用灸藥可考慮在辛溫諸藥中適當配伍白芍、甘草、五味子一類，一散一收，以防溫燥太過。

4 小結

總之，調理陽虛體質重在“通督扶陽”，在此基礎上不忘“存津護陰”，使陰陽互生才能化生無窮。太極杵灸療法結合無透皮的針刺與按摩兼具的杵針療法與藥、灸結合的督灸療法，“通督”與“扶陽”施治并重，操作時強調“輕補”“防汗”“適時”“辨證選藥”，以保證“扶陽護陰”。太極杵灸療法是陽虛體質調理干預的新思路，可發(fā)揮“未病先防、既病防變、瘥后防復”的重要“治未病”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