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明堂 李春紅
滕明堂:天津科技大學藝術設計學院副教授
李春紅:天津科技大學藝術設計學院碩士研究生
天津民間藝術是天津地區寶貴的文化資源,承載著天津的文化底蘊和天津人民的審美意識。近年來,在經濟全球化和文化多元化的強烈沖擊下,天津民間藝術發展腳步受到阻礙。同時,由于天津民間藝術沒有形成完整的手工藝生產體系化模式,脫離現代社會經濟發展的軌道,慢慢淡出大眾的消費領域,因此順應時代潮流成為天津民間藝術長足發展的必然之舉。將藝術與人工智能相融合,使藝術創作和藝術產業智能化,對于當代藝術資源的整合以及新的產業發展模式的形成將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也必將為天津民間藝術走出尷尬處境、成功實現轉型,促進天津民間藝術的可持續性發展發揮重要作用。
“人工智能”這一概念早在1956年就被提出,但在近二十年才真正有了突破性的進展,助推了各種傳統行業的升級轉型。設計也一樣,在經歷手工業時代、工業時代、后工業時代之后進入現在的信息時代,區別于傳統設計的形式開始出現,比如App的設計、數字媒體藝術等。它不再集中于某個具體的設計對象,而更多面向的是移動端和信息的交流互動。隨著人工智能的發展,設計也即將迎來再一次升級轉型,即智能設計時代的來臨。此次設計領域的升級,對于保護和開發存在已久、富有魅力但失去現代活力的民間藝術資源來說具有重要的意義。
“智能設計”的提出為人工智能的發展增添了研究活力。它不僅擴展了人工智能的研究領域,也豐富了人工智能的應用場景。設計與人工智能的新思想、新技術相融合,可以改變傳統設計模式,提高設計效率。但由于學科之間相關性的差異,智能設計雖歸屬于人工智能,但在研究過程中還存在著工科理性的計算邏輯無法傳達人類所特有的邏輯、情感、想象力、創造力等設計藝術所必備的感性要素的難題。而這也正是如何使用人工智能技術整合民間藝術資源進行保護與開發所關注的重點和難點。
在目前關于人工智能與設計藝術學科之間相關性的研究中,大部分學者把注意力集中在人工智能與哲學倫理的關系上。2020年,于雪、李倫發表《人工智能的設計倫理探析》一文,提出人工智能的設計倫理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方面,人工智能技術應用于設計之中蘊含著人類福祉,具有驅動創新和保障環境可持續性等倫理價值;另一方面,將倫理反思前置到設計階段,由此可以盡早地處理人機矛盾,避免由人工智能技術引發的人機之間的倫理沖突,進而從設計層面實現人工智能的“向善”發展。[1]研究表明,在人工智能技術的基礎之上,設計與人的關系、與環境的關系將更加合理化。然而這些研究只是將人工智能放在輔助完成藝術設計的層面上,或者說把哲學倫理價值通過人工智能這項技術嵌入藝術設計,讓藝術與社會結合得更加緊密。不可否認,這些研究對于藝術設計和文化產業可持續性發展有著至關重要的引導作用,但不足之處是依然將藝術的發展置于理性邏輯基礎之上。也有少部分學者對人工智能與藝術創作從美學的角度進行思考,并且提出了“人工智能美學”的概念。南開大學教師陶鋒曾經在波恩大學舉辦的兩次關于人工智能美學的講座中提出“人工智能美學”(The Aesthetics of Artificial Intelligence)[2]的概念。他認為:“人工智能美學研究的是在人工智能技術發展過程中所出現的與美學有關的一些問題,其主要內容包括人工智能對人類感性(包括情感)和藝術的模擬、人工智能藝術的風格與鑒賞、人工智能視野下人類情感和藝術本質問題等,其方法主要是哲學、美學的,并需要結合諸多跨學科如腦科學、神經科學、生物進化等理論以及人工智能領域最新進展來進行研究。”[3]隨著這一領域的發展,“人工智能美學”的概念可能會有變化。但是,其基本的兩大內容,即對人類感性特別是情感的表達,以及對人類藝術行為的模擬,應該在相當長的時間之內是人工智能美學研究的對象。“人工智能美學”概念的出現說明計算機也可能會擁有審美能力,并能夠不斷對其進行算法的完善。計算機可以思考,而且還可以產生出人所特有的七情六欲——雖然這只是概念性的,還有待于驗證,且人工智能作為理性邏輯學科與更偏感性學科的設計美學在研究方法、研究內容、研究術語、研究領域等方面有較大差距,但“人工智能美學”概念的提出對于設計智能化的實現和智能設計的長足發展有著極其重要的作用。
天津地處華北平原,有“河海要沖”和“畿輔門戶”之稱,文化底蘊深厚,擁有豐富的民間藝術資源和彩塑、烙畫、年畫、木雕、根雕等多種多樣的民間藝術形式。這些都是中華民族優秀文化遺產的重要組成部分。其中楊柳青年畫、泥人張彩塑、風箏魏被稱為“天津三絕”,是天津民間藝術的典型代表。
獨特的制作過程、精心的藝術造型、人文氣息濃厚的藝術題材等構成了天津民間藝術燦爛而悠久的歷史。天津的民間藝術在中國民間藝術中占據重要位置,是不可多得的文化瑰寶。天津民間藝術也是我們民族文化的載體,更是天津的文化符號。其藝術種類和表現形式多種多樣,具有十分重要的研究意義。
著名民藝專家張道一在其著作《張道一論民藝》中寫道:“民間藝術是勞動者心里長出的花,是民族文化的一塊重要基石,是心靈之表,是藝術之根。”他認為民間藝術是本元文化,屬于母性藝術。[4]天津民間藝術不僅具有人文價值和科學價值,還有廣泛的經濟價值與藝術價值。例如,泥人張彩塑在制作過程中要選用上好的膠泥,經風干、打漿、脫水、加入棉絮、揉泥等過程制成“熟泥”,然后自然風干再入窯烘焙,出窯后還要進行精心打磨,之后進行彩繪。有時還會以竹木、鉛絲、紙張、絹花等材料為輔助,以便達到特定的藝術效果。其中所蘊含的知識結構和科學原理不僅體現了天津人民的智慧,而且也給現代藝術提供了諸多啟示和借鑒。天津民間藝術的形式是根據時代需求而產生的。年畫、風箏、彩塑等所具有的明亮的色彩、別致的塑造方式以及豐富的題材內容,蘊含著天津人民真摯淳樸的思想感情。天津的民間藝術對于追溯天津不同歷史階段的風土人情和精神文明有著無可替代的參考價值。同時作為地方特色產業,它還能帶來更多的就業機會,促進區域經濟的可持續性發展。
近年來,天津民間藝術在市場的沖擊下暴露出一系列問題,比如缺乏藝術形式創新意識、缺乏可發展的人才以及產業化運營、管理和保護模式單一等,甚至部分民間藝術形式開始走下文化舞臺。要更好地傳承和發展天津民間文化,就必須思考與時代的銜接。文化創意產業的投入,是天津民間藝術為走出困境而邁出的有效一步。
文化創意產業,是指借用現代技術手段對文化資源、文化用品進行創造與設計,從而產出高附加值的文化產品。這一概念始于20世紀末,對于藝術運營模式及成熟產業鏈的形成具有重要意義。
當前,國內整體文化創意產業處于起步階段,創意形式已延伸到文具、化妝品、家裝、服裝等多個領域。其中取得較大突破的是故宮博物院的文創產品。在進行充分的市場調查后,他們設計并推出了迎合現代社會人群所需的各種文創產品,且價格都控制在普通大眾能接受的范圍之內,產品銷售額已超過10億元人民幣。這一舉措在宣傳故宮文化的同時還實現了文化創意產業化,帶動了經濟發展。不過,較之國外,我們的文化創意產業形式還是缺少一些活力。現在很多國家推出了線上文化創意設計平臺,如美國的Society6網絡平臺就是其中之一。設計師和創意者在平臺上可以自己進行產品制作,也可以進行創意交流并共同制作;產品可以由個人收藏,也可以進行批量生產。[5]線上互動交流制作的形式提高了人們主動參與的積極性,擴大了大眾對于文化創意產品的認知,文化的傳承和創新在這一過程中得以實現。除了線上平臺,國外各大博物館的文化創意產品也銷量驚人,且發展趨勢穩定。如名畫《蒙娜麗莎》中的形象出現在魔方、杯子等各種產品之上,日本東京國立博物館的陶俑形象被創制成“呆萌”無比、深受觀眾喜愛的“陶俑襪”。
隨著認識的不斷深入,在國家非遺政策、天津市政府以及各界有識之士的幫助扶持下,天津部分民間藝術開始跳出傳統的發展模式,主動去適應時代的變遷。例如在2012第三屆天津民間藝術展上,我們看到,藝術作品的題材不再局限于繁衍、吉祥等帶有寓意性的傳統形式,現代動畫形象以及展現人類社會情懷的作品開始出現,[6]更加貼近時代發展和大眾審美。再如從2003年開始,天津楊柳青年畫借助傳統與現代的工藝技巧,推出畫壺、折扇、拼圖等蘊含創新理念的一系列產品。此外,天津楊柳青年畫還積極參加國際手工業博覽會、國家非物質遺產展覽會等大型展銷活動,在一定程度上引導了天津民間藝術的轉型發展。天津市的文化創意產業占總GDP值近幾年有上升趨勢,但總體來說占比較小,并未形成完整的產業鏈。天津學界目前對本土民間藝術產業化的研究尚缺乏活力。
從長遠發展來看,天津民間藝術要傳承下去,實現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的融合,當下所做出的努力是遠遠不夠的。目前,天津傳統民間藝術產業化模式尚未形成。我們看到,市場中仍存在不少粗制濫造的、沒有鮮明地方特色的文化創意產品。為傳統民間藝術賦予新的內涵,形成新的時代特征;通過創意思維和創新產品,傳承和發展傳統民間藝術——在這些方面,天津傳統民間藝術還有不短的路要走。人工智能的介入,可以引領天津民間藝術走上新道路。借助人工智能技術創建新型的交流平臺、傳播平臺,將會給產品創新發展帶來更多可能。
人工智能時代已經到來,設計學科也相應提出了“智能設計”這一命題。與之前我們所熟知的計算機輔助設計這一弱智能應用相比,我們現在所面對的是一個更加成熟有效、無限接近人類思維的強智能設計。在保護文化資源的前提下,借助“智能設計”,天津民間藝術可重新定義文化產業的運營模式,進行相關商業品牌的創建,打造文化創意數字平臺,創新文化創意設計方法,積極借鑒成功案例,[7]實現天津文化創意產業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的融合。
民間藝術最重要的特征就是地域性、本土性強,這也是天津民間藝術所具有的天然的文化差異性。這種差異性是天津文化實力和產業競爭力的重要組成部分。然而這張區域地理名片在當前的天津民間藝術文化創意產業發展中并未得到完全的保護。由于極力想要去適應新的市場傳播模式,出現了一些違背民間藝術本體屬性的文化產品。這種現象并不是個例,也不只是天津民間藝術如此,全國各地的民間藝術在進行產業化調整中都不同程度地存在這種情況。
一項民間藝術的發展一旦失去正宗味,即便可以帶來短暫的經濟效益,但從長期發展的角度看,也是不可取的:這項民間藝術會逐漸失去差異性,無法塑造標志性品牌,不利于可持續性發展。所以,天津民間藝術在產業化道路中,無論技術發展到哪種程度,都應在適應技術發展的模式下永久保持藝術資源的地域性、原創性和原汁原味,要在保護藝術資源不變味的前提下進行文化產業化開拓。只有這樣,天津民間藝術才能形成長久的文化競爭力,才能確保天津民間藝術文化創意產業發展的可持續性。
2018年阿里巴巴公司在UCAN會議上推出“魯班”人工智能海報設計系統。此系統能充分分析買家需求、商品詳情以及設計樣式需求等,實現了海報設計的智能化,提升了美工設計師的工作效率。[8]此外,在其他一些藝術領域,人工智能也漸漸發揮作用,如利用深度學習算法完成繪畫作品的創作、利用人工智能完成廣告樂曲的創作等。人工智能對藝術設計的影響不僅僅表現在藝術設計工具的優化、設計效率的提高,同時還使得藝術設計方式更加多樣化,促使藝術設計理念在新技術的影響下得到新突破。[9]由此可以預見,人工智能將在未來的藝術設計領域發揮重要作用,藝術家可以借助人工智能將自己腦海中的想法與創意更加有效地呈現出來。
設計的最終目的是服務于人,這也決定了大部分設計是與經濟相關聯的。設計服務于人的方式往往體現為被人所消費。大部分設計需要強大品牌的支撐。這種支撐關鍵并不在經濟上,而在于品牌在消費者心中的地位,也就是所謂的品牌影響力與品牌歸屬感。天津民間藝術的傳承以及產品化、商品化同樣需要品牌的支撐,需要有新的、強大的平臺去展現這種地道的“天津味兒”。天津民間藝術與文化創意產業的進一步發展需要更大的舞臺。這一舞臺要能展現消費者對于藝術的需求、展現天津民間藝術的本質特征。人工智能技術日益發達的時代背景為這一舞臺的搭建提供了更多可能性。人工智能條件下所建立的文化創意數字平臺,比之前任何一種民間藝術發展模式都更加具備競爭實力和創建新型經濟發展模式的可能性。藝術的可持續性發展需要與時代融合,無關門類,無關歷史是否悠久。天津民間藝術數字文化創意平臺的建立有助于提升居民對于本地區民間藝術文化的認同感和優越感,有助于樹立更加明確的天津形象。
人工智能時代下的天津民間藝術資源與文化產業發展屬于全新的藝術發展產業模式,是當前最新科技與民間藝術文化交叉結合的產物。這種新興科技為天津民間藝術和天津文化產業鏈的形成提供了技術支持,拓寬了藝術文化創意內涵,催生了新的文化創意產業路徑。[10]
天津相應人工智能數字平臺的建立,在增強當地居民對本土文化認同感的同時,還可以實現天津民間藝術資源的共享。例如通過智能數字平臺虛擬體驗,人們可以了解“泥人張”彩塑的制作過程、藝術魅力等。這種方式既可以提升天津民間藝術信息的傳播力,又能提高資源的更新速度。采用現代科技實現交互,可以為解決民間藝術與文化創意產業之間的矛盾提供更有效的方法,同時也可以促進天津文化創意產業經濟的發展。
運用人工智能還可以簡化傳統的交流模式,為企業、民間藝人、社會、消費者建立便捷的交流窗口,能讓天津民間藝術將更生動、更完整的形象展現給大眾。在這一過程中,還可以搜集市場需求,然后通過信息的綜合,經由智能系統設計出更受歡迎的產品。這樣既能優化產業鏈,又有利于提升天津民間藝術的影響力。
人工智能與藝術的融合需要強大的技術后盾和藝術底蘊。天津人工智能文化創意產業建設以及品牌創建為天津民間藝術傳承人和高新科技人才培養提供了研究空間。人工智能的介入無疑會拓寬天津文化創意產業的藝術內涵,相關藝術產品將逐漸從二維平面發展到三維動畫、虛擬體驗等。具有代表性的民間藝術品牌的智能化發展可為民間藝術和人工智能技術方面的人才提供更多就業機會,在一定程度上能夠優化天津的就業模式。
作為新興科技的人工智能和相對傳統的天津民間藝術的結合,必然會催生出新型的文化產業,新的媒介也必然會推動藝術設計的轉變。人工智能時代下的天津民間藝術資源保護與開發的策略研究為天津民間藝術資源規劃了新的發展方向。在充分認識民間藝術基本特征,把握其基本內涵的前提下,人工智能將使得這些藝術資源以可持續的方式繼續發展下去。人工智能和其所涵蓋的智能美學為藝術設計、藝術的產業化以及傳統藝術資源的生生不息帶來了新的突破點,對于拉動區域經濟協調發展、提高城市就業率、傳承和弘揚民間文化和民族精神、強化本土藝術形象都具有重要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