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燕
(廣州華商學院,廣東廣州 511300)
廣州是一座移民城市,2020年常住人口18 676 605人。截止2021年11月,廣州實名注冊志愿者人數426.17 萬人,占廣州市常住人口百分比約22.82%,占全省實名注冊志愿者總數約30.73%,是一座名副其實的志愿者之城。在廣州實名注冊的志愿者中,35歲以下青年志愿者共346.26 萬人,占比81.25%。青年志愿者是這座城市志愿服務的主力軍。廣州志愿服務的工作領域主要有助老服務、青少年服務、助殘服務、社區便民服務等。早在2010年,廣州就在全國率先提出要以舉辦亞運會為契機,全力打造“志愿者之城”的設想。政府出臺的一系列志愿者相關文件和政策,民間志愿團體和志愿平臺的培育和發展,政府購買PPP 模式,“社工+志愿”模式,社會企業的發展等,為廣州探索志愿服務多種發展形式提供了條件。同時,2010年廣州亞運會、2020年以來新冠疫情等重大事件有力地促進了廣州志愿服務的廣泛發展與不斷創新。中宣部、中央文明辦高度評價廣州的做法,認為其具有示范意義。到目前為止,“志愿者之城” 已現雛形。志愿服務逐漸成為廣州市民參與最廣、影響力最大的公益事業[1],參與志愿成為越來越多廣州人的生活方式。科曼[2]和普特南[3]都認為志愿活動是社會資本的重要形式,丁元竹[4]認為建立志愿服務與社會之間相互信任和互惠互利的合作,無論對于社會融合與穩定, 還是經濟繁榮都有利。該文主要從志愿文化體系建設的角度,闡明廣州志愿服務發展的動因,志愿文化體系的內容及志愿文化的功能,以期對廣州志愿文化建設進行總結。
廣州素以嶺南文化著稱,同時又對外來文化兼容并包,因而呈現出文化的雜糅特征。龐樸認為文化結構包含3 個層面:外層是物的部分,即馬思所說的“第二自然”或對象化了的勞動;中層是心物結合的部分,包括關于自然和社會的理論、 社會組織制度等;核心層是心的部分,包括價值觀念、思維方式、審美趣味、道德情操、宗教情緒、民族性格等。這3 個層面彼此相關,形成一個有機的系統。蘇國勛認為文化是一個價值體系, 它是由理念價值、規范價值、實用價值(即所謂道德理想、典章制度、器物行為)3 個層面共同構成的統一整體[5]。文化自覺是我國著名社會學家費孝通在晚年提出來的一個命題,他認為:“生活在一定文化中的人對其文化有‘自知之明’,明白它的來歷、形成的過程、所具有的特色和它發展的方向,自知之明是為了加強文化轉型的自主能力,適應新環境、 新時代文化選擇的自主地位”[6]。衣俊卿認為:“自在的文化是指以傳統、習俗、經驗、常識、天然情感等自在的因素構成的人的自在的存在方式或活動圖式”[7]。正是這種活動圖式的重復灌輸和重復實踐,以及現實世界生產關系的發展,使得這種人的自在的存在方式的集合成為了一個群體固有的氣質與精神,進而成為一種文化自在的起源與生長點。張祖沖等認為自覺的文化是指以自覺的知識或自覺的思維方式為背景的人的自覺的存在范式或者活動圖示[8]。所以,文化自覺并不是一個簡單的文化建構,而是一個適應外在環境的自我改造過程。
志愿服務的產生,不只是單純的出于人的本性,而且與民族的文化背景、經濟發展程度、社會環境也有著密切聯系。隨著世界經濟的迅速發展,志愿服務也迅速發展并形成了系統的志愿服務體系,而且催生了與之相適應的志愿文化。學界關于志愿文化構建主要有以下幾種看法,張曉紅認為應利用大型志愿活動進行志愿文化的傳播,具體應該遵循品牌、時尚以及制度建構的策略[9]。張澄研究中國志愿文化的行程路徑,認為經過對傳統文化的摒棄和繼承,對外來文化的吸收和學習,西方志愿文化和中國的雷鋒精神經過有機整合后形成了新型的中國志愿文化[10]。張祖沖認為我國志愿者文化建構有倫理道德、 社會功能、文化自覺3 個層面[11]。顏睿認為在中國,志愿文化的興起除具備物質基礎之外,還有兩項重要的條件:一是志愿精神的內在發生,即社會心理方面的動力源;二是社會行動的深層動力源,即社會文化。張靜認為,志愿文化的培育途徑有以下幾種,一是黨和政府改變原有的管理模式以實現管理自主; 二是拓展活動范圍、 加強多渠道多方面合作以實現發展社會化; 三是培育完善志愿文化支撐體系以實現志愿服務保障多樣化; 四是加強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建設以實現精神成熟化[12]。張祖沖認為志愿文化在中國的發展,就是一個西學東漸、重構自我的過程。賀建芹認為志愿文化的建構最終目的是要塑造一種適應現代社會發展的志愿服務體系,而這個體系反過來又促進志愿文化的進一步發展,走出一條以志愿文化建設優化志愿活動管理的新路徑[13]。從學者們關于志愿文化構建的研究來看,志愿文化的構建主要需要解決以下3 個問題:第一,志愿文化的來源和形成原因;第二,志愿文化構建的主體及其關系;第三,志愿文化結構。認識清楚這3 個問題也就回答了廣州志愿文化如何從自在轉變為自覺狀態。
志愿服務起源于19 世紀初西方國家宗教性的慈善服務,在世界上已經存在和發展了100 多年。1979年,第一批聯合國志愿者來到我國偏遠地區,從事環境、衛生、計算機和語言等領域的服務。20 世紀80年代中期,民政部號召推進社區志愿服務,天津和平區新興街是早期開展社區服務的典型。20 世紀90年代初,中國青年志愿者協會成立。社區志愿者和青年志愿者是目前我國最大的兩支志愿隊伍。所以,志愿活動在我國一開始就帶有政府自上而下組織和動員的基因,這是中國志愿服務的典型特征。志愿服務最近幾年越來越成為一種國際潮流。從某種意義上說,志愿者的活躍程度、志愿者組織的發展狀況是一個社會成熟程度的重要標志之一。
廣州志愿服務的興起和發展與廣州市場經濟的發展密不可分。廣州是我國市場經濟發展最活躍的地方。市場經濟發展需要市場主體間平等、公平的契約關系,與之相應,也需要公平、誠信、互助的文化。市場經濟體現的是陌生人之間的交易關系,與我國傳統的熟人社會、關系社會有很大區別。傳統的仁愛思想等一般適用于家庭、熟人社會范圍,而志愿文化調節的是陌生人之間的關系,強調人人平等,關注弱勢群體。市場經濟的發展,需要與之對應的文化環境。市場經濟發展是廣州志愿服務興起的重要土壤,也是廣州志愿文化有別于其他地方的特征。同時,廣州社會力量相對發達,這是志愿服務發展的重要條件,2020年廣州社會組織登記數量8 135 個。在政府和市場之外,社會力量在各個領域起到了補充作用,激發了社會的積極性,調動了社會閑散資源。在微觀層面,丁元竹提出“自我—社會滿足感”這一概念解釋志愿服務形成的機制。他認為人類具有社會性特征,個體的需求必須過共同體和社會生活獲得滿足。“自我”是指志愿行為都有志愿者自身的個人需要,利己或利他、自助或互助、自我或慈善。“社會滿足感” 是指志愿行為最終會使志愿者本人從社會共同體、 公共生活、 人際關系中得到認同而產生興奮、愉悅、歸屬、獲得(知識)、幸福、貢獻和舒適等感覺。個體通過社會生活、精神生活、個體的利己與利他本性、社會分化下的社會福利制度,在共同體和公共生活中獲得“自我—社會滿足感”,形成志愿行為。
廣州志愿文化主要來源于傳統文化、 華僑文化和西方文化。廣州地處大陸南端,廣府文化是中國傳統文化的典型代表。傳統文化中仁愛、互助等思想流傳下來,仍然在當代社會中起到規約作用。同時,廣州在地理區位上臨近港澳,有大量的華僑華人在粵港澳之間流動,這是其吸收、融合外來文化的便利條件。香港和澳門的志愿文化或者義工文化比較盛行,廣州與港澳不僅在經濟上的關聯度高于其他內地城市,在文化交流和發展中也相互影響、相互融合。所以在我國,志愿者有南北兩個叫法:北方稱之為志愿者,南方則叫義工,因為香港、臺灣兩地就叫義工,臺灣還設有專門的“義工法”。也有人將掛靠在政府的互助組織稱為志愿組織,將民間自發形成的草根組織稱為義工組織。兩種組織類型在合法性來源、資源獲取、組織方面有很大區別。廣州存在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兩種類型的組織,民間自發的志愿組織通過志愿資源平臺、政府購買、捐贈等方式也獲得了較好的發展,數量很多。從文化來講,相比其他地區,廣州受到港澳、臺灣文化影響較多,形成了兼容并包的文化模式,一定程度上促進了志愿文化的發生、發展。
志愿服務的發展是廣州市精神文明建設的重要內容。廣州志愿服務的精神內涵在于結合中華傳統的精神氣質、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雷鋒精神以及西方以“公正、包容、責任”為核心的志愿文化要素,兼容并蓄,形成具有廣州特色的奉獻、友愛、互助、進步的志愿文化。通過對志愿者結構的分析發現,非戶籍人口成為志愿組織隊伍的重要部分,表明廣州志愿文化的形成不同于傳統的熟人文化和廣州的“街坊”文化,而是在生產和生活過程中形成的一種陌生人之間守望相助、共同抵御生活風險的文化。這種文化是陌生人之間的粘合劑,增強了社會信任,促進了市場經濟的發展。2020年新冠疫情期間,社區志愿活動、線上志愿活動、民間志愿團體活躍在抗擊新冠疫情的前線,及時滿足了民眾多樣化的需求,通過自組織和自服務,整個社區、社會井然有序,成為抗擊疫情的重要屏障。
志愿者制度是為了激勵志愿參與、 保護志愿者權益而設立的規章制度。志愿文化的制度體系是根據志愿精神文化的核心理念而構建的、 需要志愿者共同學習和遵循的行為規范和準則。廣州目前的志愿者相關規章制度相對完善,《廣州市志愿服務條例》《廣州志愿服務聯合會章程》《廣州市社區志愿服務工作流程和活動項目實施方案》《廣州市科普志愿者登記管理辦法》《廣州青年志愿者協會系列管理規范》《關于推進學生志愿服務工作的實施意見》 等制度,有助于規范、激勵和保障各類志愿活動、促進志愿組織管理和資源整合、保障志愿者權益,利于志愿精神的彰顯和志愿文化的持續發展。志愿制度的制定體現了政府在志愿文化塑造過程中的作用。政府是志愿文化構建的引領者和組織者。同時,廣州也注重志愿創新,從政府層面開展時間銀行、微志愿等創新形式,使志愿服務的參與者范圍不斷擴大,參與形式不斷多樣化,參與的門檻逐漸降低,形成人人志愿的參與氛圍。
志愿物質文化是志愿活動中的物質表現形式。廣州志愿文化體系表現在與城市發展和城市精神相融合的志愿宣傳標語、志愿服飾、志愿活動場館、志愿活動建筑等方面。以廣州亞運會的召開為契機,廣州創造了“一起來,更精彩”等志愿宣傳口號,配合統一的志愿標識,志愿服飾,從內涵到外在表達都達成統一,推動了整個城市精神面貌的提升。同時,廣州注重志愿者活動日等重要節日的宣傳和主題活動,營造濃厚的志愿氛圍。廣州注重志愿者組織建設,政府和社會組織合作成立了專門的志愿者培訓機構、志愿者研究團隊,開展志愿先進表彰活動等,切實提升了志愿者參與志愿的能力、志愿組織建設的能力,增強了志愿者的歸屬感和向心力,培育和深化了“花城有愛 志愿同行”“廣州街坊”“長者心聲熱線”“關愛女童·護苗成長”“紅棉關愛—暖心行動”等志愿服務活動品牌,促進了志愿服務和廣州生活、建設的廣泛深度結合。廣州注重志愿平臺建設和志愿活動交流,以廣州志愿者交流會(志交會)為活動平臺,促進了志愿需求和供給之間的匹配,不僅為志愿組織提供了對接資源的平臺,同時也為志愿需求方提供了更廣闊的的選擇平臺,提升了志愿服務的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截至目前,廣州志交會已經舉辦了十屆,成為堪與廣交會齊名的志愿交流“廣州模式”。廣州志交會上發布《廣州志愿服務組織發展報告》藍皮書,記載和總結廣州每年志愿服務的發展和變化,成為記錄廣州志愿服務的重要載體。
廣州志愿文化是在廣州經濟和社會發展的過程中由廣州本土文化和西方宗教文化、 華僑文化等融會貫通而成的,具有鮮明的廣州特色[14]。筆者將廣州志愿文化的主要特征歸納為陌生人之間的互助文化。這種文化根本上是由廣州經濟社會發展決定的,另一方面又促進了廣州經濟社會的發展。從廣州志愿文化的建構主體來講,主要特征是全員參與,政府、企業、高校、社會組織、公眾都參與到志愿活動中來,成為志愿文化構建的主體。政府制定了志愿制度并成立了各級志愿者社團組織,在志愿發展中起到了引領作用; 企業承擔社會責任; 高校組織志愿活動;社會組織也是志愿活動的主要組織者和平臺;公眾積極參與志愿活動,助人自助,形成了全社會齊參與的廣州志愿模式[15]。從志愿服務領域來講,廣州志愿組織類型多、領域分布廣,涉及生活的方方面面,發揮了其貼近群眾、非盈利、專業性等優勢,調動了多方社會資源,滿足了特殊群體的需要。質言之,廣州志愿文化的構建特征可以歸納為政府引領、 社會協同、民間自主參與。
廣州志愿文化產生于廣州經濟社會發展的大背景下,由中國傳統文化、廣府文化、華僑文化、西方宗教文化等融合而成,有力地調節了這座移民城市中陌生人之間的關系,促進了人與人之間的和諧與信任,一定程度上促進了廣州市場經濟的發展和壯大[16]。同時,廣州社會組織數量、志愿組織數量、志愿者數量在全國都排在前列,體現了廣州社會發展和市場經濟的成熟程度,進一步促進了廣州經濟社會的和諧發展。廣州志愿文化的發展和繁榮與廣州開放包容的精神氣質分不開,志愿文化成為廣州城市文化建設的重要內容。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強調要堅定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自信、理論自信、制度自信和文化自信。文化自信,是更基礎、更廣泛、更深厚的自信;文化自信是更基本、更深沉、更持久的力量。國家、民族、群體、個人失去了文化自信的根基、靈魂,必將無所適從。因此,廣州志愿文化的構建也是社會主義文化建設的重要組成部分,對增強廣州文化自信,制度自信起到了不可或缺的支撐作用[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