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萍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人口流動逐漸日?;ň映鞘械拈T檻逐步降低,人口的流動模式漸漸地從單人流動模式轉變為家庭化流動模式。2017年11月,國家衛健委發布《中國流動人口發展報告2017》,數據顯示,已婚新生代流動人口中屬于夫妻共同流動的接近九成,超過一半的家庭在流入地有3個人及以上共同居住,并且流動人口與配偶、子女一起流動的約占六成。我國城鄉之間的教育水平有著巨大的差異,流動人口外出將會對子女的教育以及心理等帶來消極的影響,因為留守兒童長期不在父母身邊,父母不能照顧到他們的身心健康,也不能督促他們認真完成學業等。流動人口家庭遷移的重點是流動人口的子女是否隨遷,子女是否隨遷將通過影響流動人口定居進而影響流動人口市民化。
子女隨遷會對隨遷家庭的經濟產生影響[1-7]。原因之一是因為子女隨遷模式的家庭化遷移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幫助提升市民化水平,而市民化意愿提高在一定程度上會推動消費需求增長的趨勢。原因之二是因為子女隨遷能夠幫助隨遷子女積累人力資本,在一定程度上提高未來收入和福利水平。原因之三是因為子女隨遷更有可能提高流動人口家庭務工地消費,因為子女隨遷的流動人口家庭教育支出比子女不隨遷時占比更高,耐用消費品和其他雜項方面的支出比子女不隨遷時占比變低了。原因之四是因為子女隨遷行為能夠提高隨遷家庭的消費水平,增加在城市的消費行為,降低預防性儲蓄動機。
許多文獻注意到子女隨遷行為可以增加農民工的城市融入感[8-10]。原因之一是因為和子女生活在一起,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從對子女的消費中得到滿足,使得農民工父母比非子女隨遷時更有動力和主觀的意愿選擇融入流入地,進而更傾向于在流入地定居生活。原因之二是因為子女隨遷在一定程度上會提高流入地農民工家庭的幸福程度,從而真正實現從遷出地到流入地的長期穩定遷居。
隨遷子女的教育對農民工流動具有顯著的影響[11-14]。原因之一是有研究表明為了讓子女順利在流入地的公辦學校入學,農民工父母向往教育資源較好的城市,并且希望搬到教育資源較好的地區,寧愿以犧牲部分工資收入為代價來換取一份相對穩定的工作,所以子女教育在一定程度上影響流動人口的定居意愿。原因之二是隨遷子女的教育與升學是農民工愿意轉戶的主要原因。原因之三是對隨遷子女入學的門檻要求越低、升學的限制條件越小,但是教學條件越好的城市,對流動人口及其子女的吸引力就越大。原因之四是流動人口愿意在自己的接受范圍內承受更高的房價是為了子女能夠享受城市中的教育資源,故而隨遷子女的教育問題影響流動人口的定居意愿。
上述對子女隨遷影響的研究各有側重,子女隨遷行為對流動人口定居意愿的影響不是單一維度的,一般是情感和經濟共同作用導致的。從情感層面來看,子女隨遷能夠滿足農民工的家庭情感需求,從而提升他們的居留意愿。子女是家庭照料的中心,是農民工長期居留的主要動力,子女隨遷能夠使得農民工更加能夠融入遷入地。子女隨遷通過增加農民工的社會融入感影響農民工的居留意愿[9]。從經濟層面來看,子女隨遷會影響隨遷家庭的流動成本和居留收益,進而改變農民工及其家庭的居留意愿。子女隨遷會提高農民工再次流動的成本,但是子女隨遷能夠享受到較多的城市公共服務特別是教育資源。勞動力遷移是流動人口對人力資本的一種投資,是具有潛在收益的人力資本投資。子女隨遷通過增加繼續居留的收益影響農民工的居留意愿[14-15]。
在實行計劃生育政策以后,我國獨生子女的家庭增加了很多,子女隨遷的現象越來越普遍,子女對父母的影響越來越大,所以子女隨遷成為影響流動人口定居意愿的重要因素。子女隨遷在家庭經濟消費、就業創業、城市融入感、教育、公共服務等方面對于流動人口定居意愿具有直接影響。
本文所使用的數據來源于國家衛健委2017年全國流動人口衛生計生動態監測調查(China Migrants Dynamic Survey,簡稱CMDS)。該數據庫對流動人口的定義是在流入地居住一個月及以上、非流入地戶口的人口。本文主要關注子女隨遷對勞動力就業收入的影響,所以刪除16歲以下、60歲以上的樣本,最終得到有效樣本數為164188。
本文的被解釋變量為流動人口的定居意愿。根據調查問卷中的問題“如果您符合本地落戶條件,您是否愿意把戶口遷入本地”,將結果分為愿意、不愿意和沒想好三類。1=愿意把戶口遷入本地;0=不愿意把戶口遷入本地或者沒想好。根據調查問卷中的問題“如果您打算留在本地,您預計自己將在本地留多久?”將結果分為長期定居和非長期定居,1=10年以上和長期定居;0=其他。
核心解釋變量是子女隨遷。篩選出與被訪者的關系為兒子或女兒且一同遷移的樣本,得到為子女隨遷的流動人口樣本。0=非子女隨遷,1=子女隨遷。本文在模型中加入的控制變量主要包括流動人口的個體特征(年齡以及年齡的平方、心理融入程度按照10個等級劃分、性別、受教育程度劃分為七個種類、戶口性質)、家庭特征(家庭規模、子女數量、家庭月收入、家庭住房支出、戶籍地老家是否有承包地、戶籍地老家是否有宅基地)、流動特征(本次流動范圍、本次流動時長)和地區固定效應。變量釋義和統計描述見表1。
表1 變量釋義和統計描述
對子女隨遷和落戶意愿進行Logic模型的回歸,結果呈現在表2。通過逐步加入控制變量的方式來考察子女隨遷對流動人口定居意愿的影響效果。列(1)—(4)為子女隨遷對流動人口定居意愿的回歸結果,在回歸(2)—(4)中逐步加入其他特征、個體特征以及流動特征的控制因素。子女隨遷的回歸系數均顯著為正。在控制了變量之后,子女隨遷的幾率比為1.221,且在1%的水平顯著,子女隨遷行為每增加1單位,子女隨遷的情況下定居意愿比不隨遷的定居意愿的概率提高22.1%。
表2 子女隨遷對定居意愿的影響
本文將“留居本地意愿”變量作為“定居意愿”的代理變量。重新進行Logic估計,結果如表2的第(5)和第(6)列所示,子女隨遷行為對流動人口的長期居留本地意愿的影響系數顯著為正,該結論在控制了相關特征變量后仍然穩健。采用OLS估計子女隨遷對流動人口定居意愿的影響效應,系數估計和顯著性檢驗均證實,子女隨遷對流動人口定居意愿的回歸系數為正,且通過了1%顯著性檢驗,子女隨遷對流動人口的定居意愿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
子女隨遷能夠滿足農民工家庭情感需求,從而提升農民工的居留意愿。子女是家庭照料的中心,是農民工長期居留的主要動力,子女隨遷能夠使得農民工更加能夠融入遷入地。子女隨遷通過增加農民工的社會融入感影響農民工的居留意愿[9]。從經濟收益的角度考慮,子女隨遷會影響遷移流動成本和在新城市居留的收益來影響隨遷家庭的居留意愿。子女隨遷會提高農民工再次流動的成本,但是子女隨遷也能夠享受到較多的城市公共服務和城市教育資源。子女隨遷通過增加繼續居留的收益影響農民工的居留意愿[14-15]。因為外出務工的父母在工作以及生活中的經歷使其發現教育的回報較高,基于工作經歷和學歷比較,流動家庭的父母會提高對子女的教育期望以及增加子女的教育投資。我國戶籍制度等因素導致的城鄉分割也體現在教育中,教育資源(包括學校數量、教師數量和學籍數量等)被更多地集中在城市,尤其是大城市。隨遷子女跟隨父母從農村到城市,比較大的可能是能夠享受到城市中更好的教育資源[10]。
首先,考察子女隨遷對流動人口定居意愿的影響是否存在代際差異。將1980年的出生年份作為劃分界限,在此之前出生的移民視為老一代移民,在此之后出生的個體視為新生代移民,代際變量為0—1變量,0=老一代,1=新生代。新生代移民占60.43%,是流動人口的主力軍。生成子女隨遷和代際變量的交互項加入模型中,回歸結果如表3列(1)所示,交互項系數顯著為正。與第一代的流動人口相比,子女隨遷對新生代移民定居意愿的正向影響更大。其次,考察子女隨遷是否對不同戶口性質流動人口的定居意愿產生異質性影響。將戶口性質分為非農業戶口=1,農業戶口=0,設置0—1虛擬變量?;貧w結果如表3列(2)所示,交互項系數顯著為正。在不同戶口類型中,子女隨遷產生的影響效應有差異。與農業戶口相比,子女隨遷對非農業戶口流動人口的定居意愿的正向影響更大。把所有樣本按照學歷劃分,初中及以下視為低受教育水平流動人口,賦值為1,學歷為高中及以上視為高受教育水平流動人口,賦值為0,設置0—1虛擬變量。其中,低受教育水平流動人口占67.27%。回歸結果如表3列(3)所示,交互項系數顯著為正。在不同學歷的群體比較中,子女隨遷對低受教育水平的流動人口的定居意愿影響更大。
表3 異質性分析
本文采用Logic模型探究子女隨遷對流動人口定居意愿的影響,得出的結論如下:第一,子女隨遷對流動人口定居意愿具有顯著正向影響。子女隨遷使得流動人口的定居意愿提高,并通過了一系列的穩健性檢驗。第二,通過異質性檢驗發現,子女隨遷對新生代移民、低受教育水平流動人口和農村戶口的流動人口定居意愿的正向影響更大。
子女隨遷能夠提高流動人口定居意愿的最主要原因是為了子女能夠得到更好的教育機會。給流動人口的隨遷子女提供與當地戶籍人口相同的受教育機會,在一定程度上減輕家庭在流入地照料子女的成本。通過公平的學校教育,深化戶籍制度改革,降低異地入學、升學的門檻,幫助流動人口融入城市。本地戶口的人要接受流動人口并與他們一起參加社區活動,這種做法能夠在一定程度上積極幫助流動人口融入當地社會。流動人口也要打開自己的心扉,積極地和本地人互動和交流,主動地融入所在城市。政府宜以家庭為單位制定針對流動人口的公共服務規劃,尤其是入學、就醫、社會保障等方面的公共服務,切實解決農民工子女在遷入地的入學以及其他各項福利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