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寫體字體設計與使用的現存問題與發展趨勢評述

摘要：手寫體不同于遵循書法的結字原理和藝術審美的書寫體，也不同于機械且冰冷的印刷字體，其更多地保留了不同造字者的書寫特征和個性，極具靈動性且傳遞著能夠打動人心的獨特情感，因而具備情感交流的功能。在互聯網經濟和數字技術的發展進程中，市場需求呈現出定制化和個性化的新趨勢。在此背景下，手寫體逐漸成為影視綜藝海報、品牌形象、公益教育和網絡電商推廣等領域中廣泛使用的熱門字體。文章主要從手寫字體設計當前存在的問題出發，探討其發展現狀以及未來發展趨勢，以期引發廣大手寫體的使用者、設計者的反思，共同促進字體設計行業的健康發展。

關鍵詞：手寫體字體設計手寫體字庫字體行業

一、現狀分析：手寫體發展中的問題

在計算機和互聯網技術的不斷升級中，字體開發技術也已逐漸發展成熟。國內一些大型字庫公司不僅具備完善的字體研發體系和核心技術，同時正在積極引入人工智能科技，為手寫體字庫發展創建更多可能。然而，手寫字體設計在發展中也面臨各種問題，這主要體現在字體的設計和使用方面。在手寫字體的設計上，一些字體設計者為追逐利益、博取眼球而不顧字體本身的美感、規范，設計出了一些“怪”體字、快銷字體等；在手寫字體的使用上，行業內的一些人因版權意識薄弱、濫用手寫體等，造成了傷害原創力、破壞原創作品等問題。

承載著中華傳統文化和思想的漢字不僅具有符號功能，而且是表達和傳遞民族美感的一門藝術，往往能夠形成潤物無聲的社會美學影響。如今，人工智能技術的進步，使字體行業無論是在滿足市場的個性化發展方面，還是在提升漢字字體設計效率方面都有了較大的進步。同時，這種技術的進步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設計門檻，即不再對設計師是否掌握漢字的用筆、結構、章法等基礎技藝有過高的要求。但就是因為字體設計效率的提升和門檻的降低，使大量迎合市場的低質量字體產生，導致“怪體字”泛濫的現象頻發。比如，近年來國潮風格的盛行使國內各大字庫公司以市場利益為目的，發行各種手寫書法字庫產品，而其中一些字體無論在用筆上還是在結構上都存在不少硬傷，與之類似的還有很多造型夸張且制作低劣的美術字體。［1］然而，這些字體的產生是以破壞字庫市場和犧牲社會美育為代價的，尤其嚴重干擾了人們的審美情趣。因為當手寫體存在硬傷或美感不足的狀況時，其美育功能也自然會大大消減，一旦這些字體產品在互聯網平臺發布并被廣泛傳播和大量使用，就會對社會審美教育產生一定的負面影響。

漢字是中華民族重要的文化符號，其基本的標準和規范是不能被打破的。隨著近年來業內不斷加強對字庫產品規范化的重視，以及相關部門和各字庫公司就加強漢字規范管理進行的深化討論，規范漢字字庫建設和使用模式已取得初步成果。但中國的部分字庫公司為迎合個性化需求和追逐市場利益最大化，設計了許多不符合漢字規范的手寫字體，比如筆畫缺失、難以辨識、結構雜亂等。筆者以為，脫離漢字的標準和規范的所謂創新只是為了“求新”而“求新”，非但不算真正意義上的創新，而且也嚴重忽視了字體的實用性、接受者的接受度甚至字體的美感。只有在遵循漢字的標準和規范的基礎上進行創新和突破，才能形成高質量的字庫生態圈。

在經濟和社會高速發展的大環境下，人們的物質生活已經得到滿足，開始追求自我價值體現和多元的精神消費品，這導致很多產品開發者著手創造迎合大眾精神欲望的商品，其中就包括字庫公司。字庫公司為滿足大眾的個性化需求，通過人工智能（Artificial Intelligence，簡稱“AI”）等當代最新技術讓用戶可在手機上隨時隨地做出具有個人風格的字庫。但也正因如此，字體設計的規則被輕視，逐漸使手寫字庫成為為了娛樂而娛樂的快消產品。如今，在娛樂明星產業帶動下產生的明星IP（Internet Protocol，知識產權）字體，也存在只關注經濟效益而弱化字庫質量的快消字體，其主要原因是創作時投入較少且書寫功底不夠。

在手寫體的使用方面，最突出的問題是使用者的版權意識薄弱。目前，國內字體市場不成熟，整體法律意識淡薄，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字體也有版權，法律對于字體設計侵權的評判標準也較為模糊，導致字體侵權使用的現象屢見不鮮，這也成為字體行業一直以來發展滯后的主要原因。針對這種情況，字庫公司和字體設計師只能依據著作權法中對美術作品的相關規定來保護字庫產品，但收效甚微。2010年末發行的“康熙字典體”是國內較早出現的古籍刻本字體，該字體源于清代武英殿刻印的漢字辭書《康熙字典》。這款融合了古典和小清新風格的繁體字庫，自發行之后一度受到市場的狂熱追捧和廣泛應用。為了追趕熱度，很多人非法使用這種字體，導致在字體發布的近三年內，該字體的設計師要不斷地在互聯網上搜索未獲得版權就擅自將該字體商用的品牌和廠家，以此進行自我維權。而這樣的問題在一定程度上會嚴重打擊原創的積極性，減弱中國手寫體設計與創作的活力。近年來，在國家、社會和字體行業等各個層面對字體版權問題的重視下，版權環境得到了明顯改善，但上述問題依舊存在。如在2015年上映的某電影中出現的一些漢字被原作者訴訟侵害了其作品復制權、署名權，并要求索賠50萬元，最終判決被告向原告公開道歉并賠償其經濟損失14萬元。

手寫體的使用者除版權意識薄弱之外，還存在一些濫用字體的現象，筆者認為這主要體現為隨便使用和篡改他人的字庫作品。隨便地、不予辨析地使用他人的字庫作品，往往會造成使用場景不合理的問題。比如，盡管一些手寫體確有其獨特的美感，但將這些字體應用于移動設備之中，可能會因設計中筆畫結構過于纖細、行間距的設置考慮欠缺等問題而產生識別性差以及誤看、誤讀的現象，因此盲目地在移動設備中使用一些看似形式優美的字體，其實也并不一定合適。篡改他人手寫體主要是指一些設計師在使用某種手寫體時，因為其不同的審美認知和設計原則，往往會按照自己的想法改變字體內部結構、筆畫等，使其與原字體產生一定的偏差，從而打破整套字體的規范，造成字體設計行業中的混亂現象。而如果隨意改動他人的手寫體，不僅會生產或創造出許多不盡如人意的產品或作品，而且也會對原創手寫體作品造成破壞。

筆者認為，一些設計師或者商家隨便使用受大眾歡迎的手寫字體，看似是一種在不了解版權法的情況下使用優秀設計元素的行為，實則只是盲目追求熱度而忽視了設計本身，以至于在并未真正理解某些手寫體的本質特性和適用范圍的情況下，盲目使用和篡改字體。正如2010年的“康熙字典體”，設計師們對這款字體狂熱追捧，使該字體被廣泛應用在書籍封面與內文、劇院宣傳海報、小店招牌、文藝書店和美術館標志等各個領域，而某餐飲廣告欄為了使用該字體，甚至用其他字體代替此字庫中沒有的文字。因此，使用了“康熙字典體”設計的這些表面呈現國潮風格的海報、招牌、封面等，實則只是對于這種手寫體元素的堆砌，卻缺少“國潮”本身的文化內涵，所帶來的后果很可能會使大眾的審美產生偏差和異化。2021年，隨著《知識產權強國建設綱要（2021—2035年）》《“十四五”國家知識產權保護和運用規劃》等文件的發布，進一步加強了對字體版權的保護和重視。字庫作為計算機產品也越來越受到市場的關注，手寫體的版權也得到了一定的保護。然而，筆者認為針對手寫體字庫產品被侵權的這一問題，并非要求各大字庫公司提升對于字庫產品的維權意識和使用規則就能得到解決，設計師、商家等一些手寫體的使用者能自覺提高版權意識，減少對字庫字體的隨意使用和肆意修改，才能更有效地杜絕侵權的問題產生，也能更好地保護原創字庫字體。同時，如若每一位手寫體的使用者都能做到對字體原創設計師及其作品的尊重，無形中也能提高社會對漢字字體的審美認知能力。

二、未來展望：手寫體的發展趨勢

即便手寫體在當下的發展中存在各種不成熟、不規范的問題，但據已有研究顯示，目前國內手寫體發展依舊呈上升趨勢。這主要集中表現在AI技術的使用、IP手寫體的流行、字體應用模式的創新等方面。人工智能技術是未來字體研發的熱點技術，目前很多字庫公司已經開始探索人工智能與設計師協作開發字體的方案。［2］比如，“手跡造字”軟件就使用了北京大學王選計算機研究所提供的人工智能輔助字體生成技術。軟件可通過AI技術分析用戶書寫特征，在進行計算機算法的學習后，20分鐘即可快速計算生成符合GB2312標準[3]的個人字庫。2021年，AI造字應用程序發布。該程序能夠使用解耦算法精準還原用戶手寫體風格特征，用戶僅需書寫12個字便可生成整套字體，極大降低了字庫生成的成本，也使字體生成技術有了重大突破。綜合來看，未來的智能化技術與字庫行業將進行高度生態融合，設計師僅需提出設計理念，使計算機深度學習漢字結構和筆形兩者的內在邏輯以及技術優化組合流程，將設計師從重復性的工作中解放出來，投入到更具創意性的工作中，進而提高精品字庫的制作效率。在未來，IP手寫體[4]將得到較大發展，它是一種跨行業、跨媒體的文創產品，是字庫行業以市場需求為導向的產業模式升級。IP手寫體的產生和發展使手寫體在更大范圍內成為社會性的文化傳播載體。依據流量形成類型的不同，IP手寫體可分為明星IP手寫體和聯名IP手寫體兩種。明星IP手寫體是由粉絲經濟帶動的字體產品，而聯名IP手寫體是電影、電視綜藝、動漫和圖書等在營銷推廣中定制的字體。傳統字庫的用戶群體以印刷、出版、設計等相關行業的從業者為主，但目前及以后字庫的使用群體將向多樣化發展，除專業設計師外還包括了商業品牌、手機運營商、應用程序以及社會普通用戶。針對用戶群體多樣化的狀況，字庫公司將不斷提出細分授權模式、定制字體和手機主題字體等應用模式的創新方案，用以適應不同用戶群體的需求。

三、結語

手寫體是字庫字體中與社會和人的關系最為緊密的字體，其開發者主要有字體設計師、影視明星、文化名人和社會大眾群體，是數字媒體時代中最具文字人文性的載體之一。手寫體字庫制作與應用的距離在人工智能技術的輔助下被無限拉近，大量的新字體被創造出來，獲得了極大的社會影響力，但如何提升手寫體的文化傳播以及美育的功能，如何保證手寫體本身的質量、美感以及結構的規范性、使用的合理性等都是當前亟須面對的問題。如今，字庫公司、字體設計師和社會大眾共同推動著手寫體的發展，字體設計的理論、審美觀念、研發技術和行業規范都在不斷升級，因此筆者相信未來會有更多熱愛漢字書寫的設計者參與到手寫體字庫的建設中，以匠人精神傳承中國字體文化。

注釋：

[1]李少波，周曦.內化于心、外化于形——當代漢字的美育功能初探[J].裝飾，2021（7）：26-29.

[2]宮永豪.字體設計中自書體的藝術性與實用性研究[D].中央美術學院，2020：34.

[3]字庫編碼標準是字體開發技術的重要組成部分，國內正版字庫研發普遍以國家標準總局1980年發布的GB2312-1980《信息交換用漢字編碼字符集》為參照，其中規定了一套字庫中必須包含6736個字符的最低標準，以保證字庫的平穩運行。參見：孫明遠.中國字體行業的歷史、現狀、問題點及展望[J].印刷文化（中英文），2021（3）：14-24.

[4]IP手寫體屬于文化IP，而文化IP是新媒體時代具有代表性的產物，通過高辨識度的標簽符號吸引大批用戶追捧，其所形成的流量能夠轉化為消費行為。參見：魯元珍.文化IP如何實現高質量發展[N].光明日報，2018-11-07（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