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烏老板們的世界杯

《中國經濟周刊》記者 楊琳｜北京報道

義烏制造占世界杯周邊市場份額70%

伴隨世界杯戰鼓敲響，義烏的商家暫時松了一口氣。早在開賽前，小商品出口熱持續升溫，從這里生產的旗幟、喇叭、哨子、足球、球衣、圍巾，擺件、抱枕……各種世界杯周邊都已漂洋過海抵達終點。

從南非到俄羅斯再到卡塔爾，“義烏制造”從未缺席，其強大的生產能力驚艷世界。據義烏體育用品協會估算，“義烏制造”幾乎占整個世界杯周邊商品市場份額的70%。

不過，今年世界杯帶給義烏商家們的感受與以往不太相同，在疫情大背景下，低迷許久的行業迎來爆發增長。商家感嘆：“終于回到疫情前了！”

需求大爆發

今年10月，義烏國際商貿城的一位商戶說，今年銷售比往年增長了10%～20%；還有商戶說，光是老客戶的訂單就排到了11月，新客人來下單的話，如果沒有現貨，基本就不接單了；一家工廠接了45000 個發往巴拿馬的助威棒訂單，為了追趕發貨時間，把每天的生產時間延長了3 個小時，今年以來，訂單源源不斷……

在義烏，世界杯生產商和經營者，一直在和時間賽跑。

從1995年入行至今，經營足球生意的義烏奧凱體育用品有限公司創始人吳曉明已先后經歷了6 屆世界杯。其中，2014年巴西世界杯，他賣出了150 多萬個足球。

今年，吳曉明公司的世界杯相關訂單集中爆發，開賽前夕，他的工廠出口紀念品足球已達到30 萬只，價值約500 萬元。“我們6—9月本來是淡季，因為世界杯，現在變成了旺季。和去年同期相比，我們訂單增加了70%”。按他的話講，世界杯舉辦年為義烏商戶帶來的訂單收益，基本一年能頂兩年。

他向《中國經濟周刊》記者介紹，今年不確定因素很多，因疫情的原因，招工受影響，再加上俄烏沖突、匯率等因素，今年沒辦法提前作出預判。訂單也來得比較晚，直到今年5月才陸續有詢單，之前一直在觀望和等待。

今年，吳曉明的客戶主要來自中東、南美洲地區。此前，一位得到卡塔爾世界杯官方授權的客戶找到他，計劃生產10 萬個紀念足球，希望由他接單。公司產能大概為3500 個/天，其間遇到了疫情，這10 萬個足球本來能30 天完成，最終用了50 天。

世界杯給像吳曉明這樣的足球生產商打了一針強心劑。“我們是一個‘不倒翁’行業，靠賽事拉動的影響非常明顯，一下子成績就起來了。”吳曉明對記者說。

和吳曉明一樣，義烏市金尊文體用品公司負責人葉德模也是世界杯的“常客”。公司生產紀念獎杯、獎牌、掛件、鑰匙鏈、擺件等周邊產品，若從父輩開始算，葉德模家庭從事這個行業已經40 多年。從2004年至今，他本人也經歷了多屆世界杯訂單生產的盛況。今年，他的公司光是生產紀念獎杯就有大概40 萬個，生產獎牌大約60 萬塊。

“今年4月份左右，我們陸陸續續接到一些訂單，7月之后進入高峰期，到10月份基本就把貨全部出完了，客戶主要來自南美、中東、東南亞等地區。”葉德模對《中國經濟周刊》記者說，“往年，世界杯多在夏季，基本6月就要把貨出完，今年舉辦時間晚，我們的生產周期跨度也長了，有了充足的時間去備貨、生產、出貨，這給了我們一個緩沖，時間比較充裕。”

以生產獎杯為例，葉德模公司的工人對產品質量的把控很熟練，產能大概是4000 套/天。為了覆蓋世界杯訂單，公司將生產時間延長，產能可達到每天五六千個，高峰期八九千個。從4月份開始到10月，工廠每天都是滿負荷運轉。

葉德模粗算，今年上半年，公司業績就已經超過了去年和前年的總和，終于恢復到了疫情前的狀態，今年業績比去年至少增長50%。他調侃道：“國外這波訂單就像是報復性操作。”

目前，世界杯訂單的生產進入尾聲。隨著比賽推進，強隊陸續晉級，這些國家的相關訂單還會陸續補充。他估算，公司大概會迎來整體10%左右體量的增加。

“這幾年，疫情對行業的影響非常大，我們生產獎杯獎牌，其中很大一個前提是有大型活動舉辦，而且我們的生產也是人群聚集性活動。之前國內外管控都很緊的時候，我們下降得很厲害，今年整體回到了比較正常的狀態，我們也就迎來了增長。”葉德模對記者說，“今年原材料價格比較平穩。對生產來說，我們最怕的是原材料價格忽上忽下，只要不大波動，基本沒有太大問題。而且，今年物流情況整體比較好，去年擁堵最高峰的時候，一個柜發到國外大概要1 萬美金，今年才2500 美金、3000 美金左右。”

吳曉明和葉德模都在義烏扎根多年，見證了義烏生產銷售能力的變遷。二人的一個共同感受就是，同行間競爭激烈，“卷”得厲害。

義烏外貿有多強？天眼查數據顯示，中國外貿企業集中分布在東部沿海省份，浙江省位列全國第二，其中，義烏市外貿企業數量位列浙江省第一，超過12 萬家企業從義烏走向世界。目前義烏有體育用品相關企業15.5 萬余家，其中今年1 ～10月新增注冊企業5.1 萬家，月平均增速達42.6%，高于全國同期5 個百分點。

“現在行業碎片化了，以前一個客戶可以拿5 個柜、10 個柜，現在很多客戶就拿50 件、60 件貨。”吳曉明說。他至今對2002年韓日世界杯印象深刻，這是離中國很近，也是中國唯一一次出線的世界杯，其帶來的需求火爆可想而知，“那時是供不應求，貨物短缺，倉庫都賣空了，毫不夸張，根本不夠賣。”

值得一提的是，義烏的世界杯周邊，絕不僅僅是簡單的、低附加值的生產。為獲得更高質量的訂單，義烏商家們不僅研發出自己的品牌和外觀專利，還根據來自不同國家球迷的需求來設計周邊產品，擴容用戶。天眼查數據顯示，僅“圍巾”這一單獨品類，義烏企業就擁有1965 項各類專利，這一數字還在增加之中。

伴隨供給上升，商品價格也在下降。吳曉明介紹說，一個足球的價格從過去的十五六塊，降到了現在的五六塊錢。“原材料漲價，工人工資也在漲，什么都漲價的情況下，商品還在跌價。”

“義烏的小商品確實‘卷’得厲害，它不屬于技術性很強、壁壘性很高的項目，主要考驗公司的供應鏈、客戶群。要想樹立優勢，就要從這些方面一點一滴去積累。不過，能做好自己的業務、能在義烏生存下來的人，也都不是那么輕易就能被其他人‘卷’掉的。”葉德模說。

義烏和世界杯“情牽多年”

中國制造的這張名片有多響？2014年巴西世界杯期間，有德國媒體曾報道稱，雖然中國隊依舊未能進軍世界杯，但若沒有中國制造的商品，這場賽事將無法舉行。該報道稱，巴西世界杯的比賽用球售價約160歐元，由與阿迪達斯合作的臺灣龍偉實業股份有限公司位于深圳的一家子公司生產。大多數體育紀念品也來自中國，生產中心就是浙江義烏。這里是“禮品和紀念品生產的世界之都”。

據義烏海關統計，2014年一季度，經義烏海關出口巴西共計6422 萬美元，同比增長15.8%。其中，體育用品出口巴西125 萬美元，同比增長41.7%，遠高于一季度經義烏海關出口的平均增速（5.4%）；2014年上半年，小商品經義烏海關出口拉美四國（巴西、阿根廷、委內瑞拉、古巴）15.4億元，同比增長17.3%。從當年3月開始，義烏出口拉美四國連續4 個月保持20%以上的高增長。

2018年俄羅斯世界杯再度點燃了義烏小商品出口的熱情。

據義烏海關統計，2018年前4 個月，義烏對俄羅斯出口額超過10 億元，同比增長4.6%。而在義烏出口的商品中，體育用品銷售增速達到16.9%。在義烏購網站的商品銷量（30 天）排行榜中，“2018 俄羅斯世界杯串旗14×21cm”“旗幟 國旗 8 號世界各國國旗熱銷”“旗 國旗 8 號世界各國國旗熱銷”的商品銷量總和超過9700 萬件。

今年，義烏再次搭上世界杯的列車，并努力把握住這次增長契機。為了保障足球周邊產品順利抵達目的地，義烏開通了“世界杯專線”，產品由寧波港和上海港出發，最快20 天即可抵達卡塔爾。而在專線開通之前，從義烏出口至中東地區，需要一個多月時間。

據義烏海關統計，今年前8 個月，義烏出口體育用品38.2 億元，出口玩具96.6 億元。按出口地區劃分，對巴西出口75.8 億元，和去年同期相比增長56.7%；對阿根廷出口13.9 億元，增長67.2%；對西班牙出口42.9 億元，增長95.8%。

據義烏體育用品協會估算，從卡塔爾世界杯32 強的旗幟到加油鼓勁的喇叭、哨子，從足球到球衣、圍巾，到大力神杯的擺件和抱枕，義烏制造幾乎占到整個世界杯周邊商品市場份額的70%。

近日，國內跨境出口B2C 平臺速賣通公布了“世界杯經濟”六大趨勢，穿、玩、看等多個世界杯周邊領域的增長數據亮眼，比如義烏生產的世界杯旗幟在阿聯酋銷售額增長了300%，在西班牙增長了160%，沙特玩具銷售額增長了580%，舒適型沙發的銷售額在巴西同比增長1156%等。

為什么世界杯如此鐘愛“義烏制造”？

葉德模說，若不考慮這兩年疫情的意外沖擊，義烏的體量逐年都在擴大。中國制造的產品在世界的影響力越來越大，義烏各方面都占上風，比如物流的便利、產品豐富性等方面的優勢巨大。“外國人來到義烏，只有他想不到的，沒有他買不到的，在這里可以實現‘一站式采購’。這樣的話，他還能不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