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雙減”的理性商談者和教育責任主體

■ 湖北省教育科學研究院 劉合榮

中小學生的學業負擔問題，包括校內作業負擔和校外輔導學習負擔等，顯然是越來越嚴重，越來越復雜化了。一九四九年前就有人說當時參加會考的考生被“堆得如山似海的試題”壓在身上，已分不清是“被鍛煉還是被摧殘”。一九四九年后毛主席號召減輕學生的負擔，培養德智體全面發展的生動活潑的新人；上世紀八九十年代，被片面追求升學率問題遮蓋著的學生負擔重問題被看作是損害學生身心健康的一種教育弊端而受到嚴肅批評和抵制。新世紀以來，倡導以人為本，為了未成年人的健康和諧發展，這個問題受到一次更比一次的高度重視，黨和國家甚至將其看作群眾急難愁盼的國計民生問題，涉及公平正義的現實社會問題，當然也是關涉社會和人的發展的價值觀念的嚴肅問題。為未成年人創造健康發展的教育生態，這確實是一種歷史責任和社會道義的擔當，雖然問題非常復雜嚴重，難于立即湊效，但雙減行動無疑是一次歷史進步，是興教治國安邦境界的巨大提升。

在這一場艱苦復雜的教育生態治理行動中，作為教育科研人，我們應該擔當兩方面的責任，一是理性參與這一場涉及多方面利益主體的價值商談，為教改實踐行動提供足夠的理性支撐，不任憑全社會繼續內卷，這是必須為雙減行動注入的正能量；二是要認真研究作為教育責任主體的學校和教育工作者一方需要冷靜研究的課題，為改善學校教育質量這個供給側提供切實的教改實踐指導和協作服務，做好立德樹人的必答題。

一、理性的教改規律宣講和教育價值商談

我們參與商談不是接受一下街頭采訪，或參加街談巷議，而應該是與各方教育利益主體展開理性商談，談教育、人和社會發展的客觀規律，也談其正確的價值方向。

學生的學習負擔是哪里來的？為什么越來越重？回想半部論語治天下的年代，對照今天的信息和知識幾何級數的爆炸式增長，也對照農業社會、工業社會和知識社會的職業競爭和入職條件，可以看出任何一個時代的人都要面臨各自的學習發展任務和職業競爭壓力，任何一個時代人的成長和發展都要付出各自的身心代價，在今天物質極大豐富年代的年青一代與在缺衣少食的年代成長起來的先輩對比，經歷職業競爭和學業磨礪其實也不必大驚小怪，只不過是今天的人本主義價值觀深入人心，恐怕也同時滋長了一些人的享樂主義人生觀和愉快學習的幻想，這里就特別需要倡導一個理性態度：沒有人能隨隨便便成功！

教育的本質是育人，育人是千年大計，處在當前歷史方位也是黨國之大計，育人的本質不能異化，其事業具有崇高的價值限定，與追求考試分數和眼前利益的教培產業的盈利行為格格不入，各取所需的各方利益主體制造的囚徒困境、博弈過程，不僅培育不出德智體美勞全面和諧健康發展的新人，而且這里面所暴露出的各種順應叢林法則而不是價值驅動的問題現象只會越來越嚴重。現實清楚地表明，我們今天的教育生態已經遭到了嚴重的破壞，導致教育本質的嚴重異化，需要采取整治行動，促進教育本質回歸。人民群眾的焦慮出自比較現實的生存發展目的，可以理解，應該而且也能夠逐步疏導，不宜添堵，不可販賣焦慮，要有一些清醒的教育者面對家長這個極為重要的復雜的教育利益主體，為其提供理性的教育價值觀指導，也是為了爭取他們協作推進教改走向成功。

學校教育質量這個供給側目前確實不能滿足人民群眾日益增長的需求，所以，校外培訓輔導產業應運而生，并且發展迅速，已成魚龍混雜的態勢，要引導規范之，使其成為學校教育的有益補充，尤其是補充學校內的個性化輔導和因材施教力度的欠缺，而不是擾亂學校的教育生態。

二、理性的教改研究與行動參與

有一種輿論認為，雙減過后，教育生態會大為改善，實施素質教育的環境條件就具備了。其實，雙減本身就是素質教育取向的教育改革，并不是要先改善環境生態再展開改革。務實理性地引領這場改革也有賴于我們教育科研人的努力作為，要引領做好一系列的行動研究，不可袖手旁觀學校教育供給側的行動，不可缺位于宏偉的教改實踐事業。

要認真研究的真課題很多，其實不應該在乎在哪里是否立項了，是否被計劃、被支持。教育事業里面有許多課題哪怕是顯得很樸實、很不豪華、很不宏大，但是卻又是必須年年月月有人做或者大家都做，做精細，做扎實，十年磨一劍，甚至哪怕是年年有進展，卻永遠不結題。上海是我國經濟最發達的地區了，但是他們的教育科研都像是老實人才會做的老實課題、“陳舊課題”，比如上世紀九十年代初的學業負擔問題調查隊調查全市中小學生的學業負擔問題的狀況和原因，后又調研教學行為、教學基本功、教學有效性策略等問題，研究普遍教育規律和與時俱進的新問題新對策，如研究性學習、綠色評價、校本教研、課堂教學中的公平，直至課堂觀察和敘事研究方式的推廣應用，這些課題一開始還難以引起廣泛的關注和研究，有的人甚至骨子里都看不上這些有研究價值的真課題。這真正需要引起我們的理性反思，我們到底拿什么當做研究？“卓越教學”“高效課堂”或貼上什么其他標簽的新教育才是嗎？名稱越華麗就越是趨之若鶩！不研究真課題、老實課題，就不可能有高質量的教學和學生發展生態。作為教育供給側的一方，作為教育教學責任主體的一方，我們不能為學生及其家長提供足夠高的教育教學質量，他們就更加盲目，自然會尋求彌補的途徑，以為校外培訓輔導能夠補充學校教育的不足。所以說我們要在教學研究和改革中多做實事，多做平凡事，教育改革創新就在那里面，此外哪里還有那么多的創新呢？

傳統的教研制度難以發動和引領校本教研，校本化的學校層面的教育教學研究與改革若是不充分，就會缺乏創新與活力。我們需要深入到學校一線與同行們共同研究真課題和熱點難點問題，這次雙減就迫切需要專業引領和指導，需要熱心人的教育科研支持，甚至幫助研究改善學校管理。至于校本教研應該在怎樣的校本管理制度下才能有效展開，教師的教學改革與研究的積極性怎樣去激發，滿足學生發展利益的教育教學生態如何創造，評價改革、考試制度創新、作業設計與管理改革的路徑，等等，應該都是學校教育改革的現實問題，解決了類似這些問題都非常有利于提高教育教學質量，讓學生在學校教育生態中享受到更多的獲得感，成為真正的教育利益主體了，于是，他們會發現，很多魚龍混雜的教培機構就會喪失吸引力。

我們一再呼吁要理性減負，今天又談理性雙減，這也是作為教育科研人員對教改的積極參與的一種忠實態度。我們相信，理性跟高漲的熱情一樣能夠支撐教改，理性態度可以幫助緩解各方利益主體的焦慮。講理性就是用理論和道理來說服人，來掌握群眾，抓住事物的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