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雪芬：一生所愛是越劇

她出生在越劇之鄉，十一歲開始學戲，十四歲便榮掛頭牌，一生致力于越劇的改革與發展。她銘記著父親“清清白白做人，認認真真唱戲”的叮囑，在數十載的藝術生涯中，不僅在越劇舞臺上塑造了一個個身份不同、性格迥異的女性形象，而且獨創了“袁派”藝術，為探索越劇藝術理論，推動越劇乃至戲曲藝術發展做出了卓越貢獻。她就是藝術家袁雪芬，2022年，她誕辰一百周年。

十四歲即掛頭牌

1922 年，袁雪芬出生于越劇之鄉浙江省嵊縣（今嵊州市）杜山村。父親是私塾先生，她跟著父親念了三年書，因家道貧寒而輟學。父親跟“四季春”的越劇戲班有些淵源，“四季春”的名號就是他給起的。

1933年，“四季春”戲班來村里唱戲，十一歲的袁雪芬聽說主角一個月可以掙三十塊錢，就有了學戲養家的念頭。那時演員的社會地位很低，父親堅決反對。但袁雪芬很執拗，只穿了一套衣服，拿著一把扇子就偷偷離開家，跑到戲班跟著學了一個月。父親只好由著她，但囑咐她“清清白白做人，認認真真唱戲”。

在戲班學戲極其艱苦，清早起來就要吊嗓子、背唱詞、練把式、翻搶背等。在藤條和竹片的抽打下，六個月后，袁雪芬就上臺演戲了。她隨著戲班在江浙一帶水鄉城鎮流動演出，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

1936年春，袁雪芬隨“四季春”戲班在杭州演出。當時越劇名旦王杏花受邀正在杭州演出，袁雪芬被她的表演與扮相深深吸引，每逢王杏花登臺，她都要前往觀摩學藝，以至于她后來登臺時，杭州觀眾都稱她“小王杏花”。

袁雪芬滿師，有幸與王杏花同臺演出，受到很好的越劇藝術的熏陶。一次，戲班到杭州演出《玉蜻蜓》《秦雪梅吊孝》等劇目，王杏花因有急事缺場，袁雪芬掛了頭牌。這一年，她才十四歲。

同年9月，袁雪芬隨“四季春”戲班闖蕩上海灘。白天不敢獨自一人上街的鄉下小姑娘袁雪芬，在泥城橋通商旅社小劇場舞臺上演出時，仿佛換了一個人似的，演誰像誰。她的演出頗受好評，在上海逐漸小有名氣，并為高亭唱片公司灌制了第一張女子越劇唱片。

1938年再度赴滬時，袁雪芬擢升為頭肩花旦，成為引人注目的后起之秀。上海灘光怪陸離，誘惑很多。許多女演員拜權貴為干爹干媽，唱堂會，靠勢力走紅。袁雪芬則告誡自己“人要像白羅衫，不要沾上污點”，不唱堂會，不收禮物。為了避免那些人糾纏，她使出一個“絕招”：在臺下只穿素色布旗袍，梳一條長辮子，吃素食，這讓十七八歲的她看上去有三十來歲。如此，果然少了很多糾纏，她得以全身心投入演戲。

幸運的是，袁雪芬還同當時的“閃電小生”馬樟花同臺演出《梁祝哀史》《恒娘》等戲，得到更多越劇聽眾的喜愛。袁雪芬逐漸聲名鵲起，被譽為“越劇新后”，從此在上海灘立穩了腳跟。

袁雪芬與馬樟花都是活躍在上海越劇舞臺上的佼佼者，兩姐妹搭檔三年，在臺上珠聯璧合、相得益彰。那時的越劇基本是“幕表戲”，沒有劇本和臺詞，演出前由師傅說一下大致劇情，然后演員在臺上即興編造，臨場發揮。袁雪芬與馬樟花演出《梁?！窌r，默契地刪除了許多無關緊要的內容，演到“樓臺會”一折戲時，袁雪芬看到馬樟花的表情，眼淚就自然地涌了出來。這和別人的表演完全不同，那時流行的哭戲很假，人稱“袖子離開眼睛三尺”。

1941年馬樟花出嫁前，同袁雪芬最后一次合演《梁祝》，兩人從臺上哭到臺下。袁雪芬舍不得她離開，發誓不再演《梁?！?，三年后才破了誓。這時，袁雪芬接到家里電報：“父病篤速歸。”但戲院老板不放她回家。她幾近絕望，卻只能默默禱告，希望把自己的年紀加到父親身上去。

掛念病重的父親，加之長期辛勞，袁雪芬患上了肺結核?？闪硪粋€壞消息接踵而至。馬樟花的婚姻僅維持了不到一年，在社會輿論和戲院老板的雙重壓力下，1942年農歷正月初五，她在抑郁悲憤中結束了自己二十一歲的生命。袁雪芬得知后，一口鮮血噴涌出來，半晌說不出話。她心力交瘁，憤然離開舞臺，返回嵊縣老家。

袁雪芬回到家鄉后，悉心照顧病重的父親，可父親仍撒手人寰，她悲痛萬分。那段日子里，她終日閉門不出，沉浸在對父親和馬樟花的思念之中。嵊縣雖遠離上海，但也并非世外桃源，地主惡霸隔三岔五要請袁雪芬唱堂會，她始終潔身自勵。其間，不斷有上海劇院的老板來嵊縣鄉下請她再次出山。袁雪芬那時已是名角，演出最高報酬達一兩黃金一天，但是錢恰恰說不動她。

為了躲避老家那些居心不良者的胡攪蠻纏，幾個月后，袁雪芬又回到了上海。

大膽改革越劇

在上海灘，越劇深受觀眾尤其是女性觀眾的喜愛。但袁雪芬對彼時的越劇現狀十分擔憂。觀看話劇、昆曲后，她發現話劇演出有完整的劇本，有導演排戲，加上立體布景、燈光、化裝等，臺上演員與臺下觀眾能產生很好的共鳴。這與越劇劇目的“幕表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當時報紙都說越劇是“討飯戲”，袁雪芬深感越劇這樣演下去是沒有前途的。

1942年，僅二十歲的袁雪芬倡導發起了一場具有里程碑意義的越劇改革。她呼吁越劇把昆曲、話劇當作“奶娘”，充分吸收這兩個“奶娘”的營養，發揮好自身特點，兼收并蓄，勇于實踐，大膽革新，緊跟時代。經過深思熟慮，袁雪芬向大來劇場老板陸根棣 “約法三章”：革除一切陳規舊習；演出新戲；聘請專職編導。陸根棣擔心失去袁雪芬這塊“金字招牌”，只得勉強應承下來，但考慮到經濟利益，他堅決不同意聘用編導，直到袁雪芬允諾自己支付這部分費用，他才同意。

然而，這場袁雪芬自掏腰包的改革遭到了越劇姐妹們的反對，她們紛紛質疑：“從來不曉得演戲還要按劇本排戲的。”袁雪芬清楚，姐妹們不理解的話，可能會離開。于是，她苦口婆心地勸說她們，讓她們明白越劇的興衰和個人的命運是緊密相連的。最后，以袁雪芬等為首的越劇姐妹們抱團發起的越劇改革，于1942年9月在上海大來劇場拉開帷幕。袁雪芬廣泛延攬人才，聘用了韓義、南薇等人進入戲班，建立起正規的編導制。

越劇改革的第一部戲是1942年10月在大來劇場公演的《古廟冤魂》。該劇采用了新設計的服裝和立體布景，演出全場爆滿，初試改革獲得成功。她還對深受觀眾喜愛的保留劇目進行精雕細琢，打造出《梁山伯與祝英臺》《西廂記》等經典作品。

在向昆曲學習的過程中，袁雪芬感到越劇原有唱腔太貧乏，無法表現人物情感和性格，必須創造出更多的本劇種曲調。1943年11月，袁雪芬主演的《香妃》被譽為“越劇改革力作”。她在表演香妃看到丈夫頭顱的情景時，大步后退、驚呆，再停頓，情緒所致，突然改變了唱腔和戲詞。臺下的觀眾被她如泣如訴的哭腔所感動，一個個淚流滿面。這一曲調被專家稱作“一個調發展一個劇種”的“尺調”，并在逐步完善后，成為越劇的主調。

此后一年多時間里，袁雪芬所在戲班共演出了三十多個新劇目，幾乎每個月都有兩部以上的新戲推出。作品的故事性、藝術性、創新性大大提高，越劇的舞臺面貌煥然一新。越劇成為雅俗共賞、好看好聽、唯美的地方劇種，并迅速走向全國，成為全國第二大地方戲曲劇種。

為紀念魯迅逝世十周年，1946年，越劇編劇南薇帶著魯迅的小說《祝?！纷哌M化裝間，一句一句地念給正在化裝的袁雪芬聽。袁雪芬被深深打動，立即表態：“你趕快把它改編出來，我一定演好它。”

改編《祝?！讽氄鞯敏斞高z孀許廣平的同意。袁雪芬和南薇一起來到許廣平的住宅，當聽說要把《祝?！钒嵘显絼∥枧_時，許廣平頗感意外，問：“越劇演的都是公子小姐，《祝?！窙]有愛情，又沒有好看的打扮，觀眾要看嗎？”袁雪芬說：“只要有意義的戲我們都演。我們改編《祝?！?，就是希望祥林嫂的命運在現實社會中絕跡?！痹S廣平欣然同意。

很快，雪聲劇團（田漢、于伶組織的“上海市劇藝界拒絕‘藝員登記’委員會”參加單位之一）把魯迅名著《祝?！肥状伟嵘狭嗽絼∥枧_，取名《祥林嫂》。預演那天，袁雪芬一看嘉賓簽名簿，大吃一驚，上面有許廣平，劇作家田漢、洪深，著名導演黃佐臨、歐陽山尊，電影藝術家張駿祥、白楊，文藝理論家胡風、李健吾，還有畫家丁聰、張光宇等人。她萬萬沒有想到，一出越劇竟引起那么多的文化名流關注。

演出結束后，許廣平、田漢等到后臺向袁雪芬表示祝賀，田漢說：“地方戲來自民間，反映民間的東西比京劇進步，你們的演出不容易。”評論界還把《祥林嫂》稱作“新越劇”。1946年5月，《祥林嫂》正式公演，日夜演兩場，連演三個星期，場場爆滿，許多觀眾是站著看完全劇的。《祥林嫂》作為越劇改革的一個成功范例，被譽為“新越劇的里程碑”。

此時，袁雪芬又萌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籌款創建越劇實驗劇場和越劇學校，為越劇姐妹們爭取更多的權益。但資金缺口較大，她找尹桂芳、徐玉蘭等姐妹商量，大家都同意用義演的辦法解決資金問題。1947年7月，十位越劇姐妹在聯合義演合約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儀式結束后，十姐妹還一同拍了合影，由是，“越劇十姐妹”享譽滬上。

以往每逢越劇界義演，總是演《梁山伯與祝英臺》《孟麗君》這些傳統戲，袁雪芬心想這次一定要排個新戲。南薇提議用法國大仲馬的《三劍客》和《東周列國志》的部分情節改編一個新戲《山河戀》，可以把許多演員都安排在里面。有關義演的消息一經發布，整個上海灘都轟動了，兩個星期的門票頓時銷售一空。

8月19日開始，袁雪芬等“越劇十姐妹”在上海黃金大戲院聯合公演《山河戀》，直至9月12日結束。演出曾被國民黨當局勒令停演，經越劇姐妹團結斗爭得以恢復。其中，袁雪芬、尹桂芳對唱的“送信”一段，流暢委婉，深受觀眾喜愛，曾由百代唱片公司灌制成唱片發行。

“東方朱麗葉”

1949年9月，袁雪芬登上了上海開往北平的列車，她作為第一屆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的特邀代表，參加了這次盛會。當時戲劇界與會的還有梅蘭芳、周信芳、程硯秋三位大師。會議期間，他們四人特意合影留念。她還參加了開國大典。她說自己“學習了幾十天”，是有生以來從未經過的，感覺是一生中最重要的轉折。

回到上海后，雪聲劇團等三大越劇團合并組成國營華東越劇實驗劇團，袁雪芬任團長。1951 年3月，華東戲曲研究院成立，袁雪芬被任命為副院長。華東越劇實驗劇團劃歸該院建制，除了一般的演出和巡演，還經常擔負一些國家交付的重要演出任務。同年 9 月，在國慶節招待外賓的晚會上，袁雪芬帶領越劇團演出了《梁山伯與祝英臺》和《寶蓮燈》。

1952 年秋，在第一屆全國戲曲觀摩演出大會上，袁雪芬、范瑞娟等人進京在中南海懷仁堂演出了《梁山伯與祝英臺》，毛澤東等黨和國家領導人都在臺下觀看。幾天后，毛澤東指示把《梁山伯與祝英臺》拍成彩色電影。1953年底，上海電影制片廠拍攝完成了《梁山伯與祝英臺》，是為新中國第一部彩色電影。其中，袁雪芬飾演祝英臺。該電影一經放映，風靡全國。

1954年4月日內瓦會議期間，中國代表團新聞處放映了這部《梁山伯與祝英臺》，其間用茅臺酒招待客人，世界各國二百多名記者被這個陌生而優美的電影故事與華夏文化所感染，盛贊梁山伯與祝英臺是“中國的羅密歐與朱麗葉”，稱袁雪芬為“東方朱麗葉”。回國后，周恩來請袁雪芬到家里做客，說：“雪芬，我們的‘兩臺’在日內瓦出了風頭，為國爭了光，一個是茅臺，一個就是你的《梁山伯與祝英臺》?！?/p>

在電影《梁山伯與祝英臺》獲得巨大成功的同時，袁雪芬加入了中國共產黨，這是她夢寐以求的愿望。這一時期，袁雪芬的藝術生涯大放異彩。1958年，袁雪芬領導的越劇團又編演了《紅樓夢》，該劇成為廣受歡迎、常演不衰的經典劇目。次年，袁雪芬主演《秋瑾》，在越劇舞臺上展現出鑒湖女俠的風采……

尤為值得一提的是，袁雪芬對祥林嫂這個角色的塑造。她曾說，在自己演過的許多角色中，最喜歡的就是祥林嫂，愿花畢生精力塑造祥林嫂的藝術形象。1956年，根據周恩來的指示，袁雪芬領銜對《祥林嫂》進行了較大修改，并于魯迅逝世二十周年紀念日（10月19日）在上海大眾劇場演出，袁雪芬仍然飾演祥林嫂。新劇具有鮮明的時代風貌和濃郁的鄉土氣息。1962年5月，為紀念《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發表二十周年，袁雪芬第三次修改排演《祥林嫂》，加深體現了魯迅原著的精神，也進一步加強了戲曲唱、念、做、打的功能。1977年，為紀念魯迅逝世四十一周年，上海越劇院第四次修改加工《祥林嫂》，實現男女合演，使《祥林嫂》上了一個新臺階。這一次袁雪芬扮演祥林嫂，距第三次又過了十五年，距她首次扮演祥林嫂已有三十一年之久。

20世紀80年代末，袁雪芬最后一次登臺演出了《祥林嫂》，此后再也沒有重返舞臺。當時很多人都不理解，袁雪芬說，自己不要“死”在舞臺上?；ǖ┚褪浅郧啻猴?，青春已逝，再在臺上裝嫩，難免矯揉造作。雖然告別了心愛的越劇舞臺，但她那顆心仍為越劇跳動著。

一生所愛

退出舞臺后的袁雪芬把精力主要放在促進越劇的繁榮上，她說：“繁榮越劇，有眾多因素，但人才還是第一位的?！彼恢标P心越劇接班人的培養問題，期盼年輕演員快快成長。袁雪芬可謂桃李滿天下，她沒有狹隘的門派之見，而是博采眾長，一如既往地提攜青年演員，熱情相授。

她對青年演員要求嚴格，有時近乎嚴厲。在后臺，有的演員吃東西、打毛線、聊天說笑；有的演員為了卸裝快，化裝只化面部，耳朵后面和頸部都不化；有的演員為了早回家，將自己的衣服穿在里面，再套上人物服裝，散場時，將戲服一脫就走。對此，袁雪芬一旦發現，就毫不留情地嚴肅批評：“連起碼的勞動態度都沒有了，哪還有責任心、事業心？”她苦口婆心地教育青年演員：“一個演員只有先在臺下做好人，才會在臺上演好戲。”

有一次演出《西廂記》，袁雪芬扮演崔鶯鶯，呂瑞英扮演紅娘，演出完畢，袁雪芬問呂瑞英 ：“‘賴婚’一場，紅娘說小姐打扮得如何如何漂亮，你確實打量我了。那我問你，我換了一朵什么顏色的花？”呂瑞英一下子被問住了。袁雪芬當即就耐心地指導她：“演戲得真看真聽，表演必須從人物內心出發，這樣的表演才有根有深度?！?/p>

方亞芬是袁雪芬的愛徒，主攻袁派，袁雪芬并不將其拘囿于袁派藝術范圍內，而是鼓勵她多演其他流派的戲，建議她演金派戲《碧玉簪》，并囑咐金派創始人金采風向方亞芬傳授這出戲。導演徐俊策劃的越劇《玉卿嫂》是為方亞芬量身定制的，但當時袁雪芬對這個劇本持保留看法，方亞芬故而對此戲望而卻步。劇組只好請何賽飛主演。但在離《玉卿嫂》上演只有一個月時，何賽飛因病退出，而此時《玉卿嫂》的票已經全部售罄。劇組只好來找方亞芬救場，但她堅持須征得老師的同意。袁雪芬當即表示：“演員救場如救火，觀眾高于一切?！辈⒁絹喎荫R上投入排練。《玉卿嫂》首演時，袁雪芬不顧年邁體弱親自前往捧場，首演引起轟動，方亞芬后來也由此獲得了戲劇梅花獎。

在演藝界，許多領軍人物都認為演員只要演好戲即可，戲劇理論研究則是文人的事。袁雪芬則認為豐富的實踐經驗和貧乏的理論之間的矛盾已經嚴重制約著越劇事業的發展。越劇如果沒有理論指導，就會像“腳踩西瓜皮”那樣，滑到哪里是哪里。晚年的她醉心于越劇理論研究，但她深知單靠越劇界自身力量是遠遠不夠的，需要學者與藝術實踐者的共同努力。

在她的積極努力下，1988年，上海越劇界與上海藝術研究所聯合成立上海越劇藝術研究中心，袁雪芬擔任主任。她嘔心瀝血地策劃了一系列學術研討活動：1991年起，組織編纂《上海越劇志》，1997年12月由中國戲劇出版社出版；1992年11月舉行“上海越劇改革五十周年學術研討會”，對五十年來越劇的歷史和現狀等進行系統總結，出版了《重新走向輝煌——越劇改革五十周年論文集》；延請越劇界的編導、音樂、舞美專家和戲劇學院、藝術研究所的學者編纂《越劇藝術論》……此外，她還擠時間撰寫《求索人生藝術的真諦——袁雪芬自述》，作為《越劇藝術論》的補充。那時，她年事已高，但她規定自己每天至少要寫三百字，即使在病重期間也是如此。

1995年，袁雪芬擔任上海白玉蘭戲劇表演藝術獎評委會主任。她曾提出三句話與評委們共勉：“請客勿到，送禮勿要，只要一張戲票。”一次，上海越劇院一位同事帶著家鄉劇團的客人登門拜訪袁雪芬，希望她關照，臨走還送上一條金項鏈，袁雪芬立即翻臉，說：“這是對我的侮辱。要評獎，那得把藝術水平拿出來！”

2006年4月，在第十六屆上海白玉蘭戲劇表演藝術獎頒獎晚會上，組委會把首次設立的表演藝術終身成就獎頒給了袁雪芬。她走上臺后，頻頻向觀眾鞠躬，說：“獲獎令我誠惶誠恐。一項事業光靠一個人是不行的，我站在這里只是一個代表。很多為越劇做出貢獻的人今天都沒有到場，我在這里再一次向他們鞠躬。”

2011年2月19日，久臥病榻的袁雪芬已陷入昏迷。彌留之際，她口中卻喃喃呼喚著“梁兄，梁兄……”，身旁親朋故舊無不潸然淚下。袁雪芬在對她摯愛的越劇的眷念中離開了人世，享年八十九歲。

（責任編輯/侯文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