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帶一路”視域下電影外譯中字幕的藝術審美維度與追求

一、電影作品的傳譯歷史與現狀

2013年秋，習近平總書記提出了共建絲綢之路經濟帶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的重大倡議。“新華社于2015年3月發布了《推動共建絲綢之路經濟帶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的國家政策下的中國電影產業分析愿景與行動》，由此，電影被正式納入‘一帶一路’倡議。近年來，國家一直在利用財政專項資金等手段，來推動國產優秀電影作品的生產發行、放映和‘走出去’，還頒布了《關于獎勵優秀國產影片海外推廣工作的通知》等相關的利好政策。對此，不少人士都將“一帶一路”視為助推中國電影‘走出去‘的歷史新機遇。”[1]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增強中華文明傳播力影響力。堅守中華文化立場，提煉展示中華文明的精神標識和文化精髓，加快構建中國話語和中國敘事體系，講好中國故事、傳播好中國聲音，展現可信、可愛、可敬的中國形象”“深化文明交流互鑒，推動中華文化更好走向世界”。[2]多年來，為促進“一帶一路”沿線國家民心相通，中國電影逐步創作和遴選出了各類反映中國優秀文化和主流價值的電影藝術作品，不斷地走出國門、走向世界，翻譯數量總體呈現上升趨勢，“一帶一路”更是將電影翻譯推向了最前端，以外譯為形式的電影作品向全世界不斷地講述著中國故事。

自電影傳入中國以來，電影翻譯就已經出現。它以各種變體的形態在人們面前展現，如最早的講解員、劇情說明書，以及后來的字幕翻譯、配音譯制片等多種形態，這些形態存在于中國電影發展過程中的各個階段。在中國引進了大量的譯入影片后，逐步形成了一定的譯入規模化活動與經驗。與譯入影片相對，外譯影片則是中國向外輸出的外譯影片，即將中國電影翻譯成其他國家的語言并加以傳播。中國電影的對外譯制可以追溯至中國電影產業的嬰兒時期。在中國民族電影萌芽發展早期，很多電影制作者為了實現影業票房利潤和傳播區域覆蓋的最大化，就開始關注漢語對外翻譯的問題，助使中國的早期電影進入南洋、歐美市場。20世紀二三十年代，中國影業誕生伊始便興起了一定規模的外譯活動。“新中國的影視翻譯始于解放后。在影視翻譯的初期，電影來源較窄，以翻譯蘇聯電影為主。20世紀70年代末中國推行改革開放政策以來，經濟逐漸繁榮，人們的物質生活水平日益提高，對精神領域的文化生活也有了新的要求。電視機走進了更多的家庭，到了90年代電視機在城鎮居民中達到了普及的程度。然后出現了VCD機、DVD機等先進的影音放映設備。在對外文化交流的過程中，人們的注意力著重體現在對外國文化的了解和學習上。之后，隨著寬帶在中國的普及，MPEG4技術的廣泛應用，很多由DVD壓縮的DVDrip影片以驚人的速度在互聯網上傳播，也適時地出現了射手網、TLF、漢風、新世界等中文字幕庫網站。國外的影視劇作品通過電視頻道、碟片以及網絡等引進國內，備受觀眾的歡迎。影視是中國人了解外國風俗文化的窗口，把西方優秀經典的影片介紹到國內，是影視翻譯實踐的主要任務。這樣的社會背景必然會決定電影翻譯以‘譯入’為主。”[3]期間，在譯入的同時，也斷續地夾雜著一些外譯作品，但外譯作品的數量規模、翻譯水平和經驗數值都顯而易見地要遠低于譯入作品。并且由于新中國外譯作品的翻譯研究起始時間晚于譯入作品，且翻譯歷史尚未持續性發展，國內電影的對外翻譯產業化、國家規模組織化也開啟得較晚。

“2012年以來，在‘中非影視合作工程’‘絲綢之路影視橋工程’‘當代作品翻譯工程’等國家級譯制項目和‘海外高級中文翻譯人才中國影視筆譯工作坊’‘中外影視互譯合作高級研修班’等項目的支持下，中國電影的外譯工作和翻譯人才隊伍建設都邁上了新臺階。從2015年起，文化部、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開始聯合舉辦‘中外影視譯制合作研修班’，搭建起中外影視譯制人才溝通交流的平臺，開啟中外影視譯制的國際化專業交流與合作機制。”[4]與此同時，《中華人民共和國電影產業促進法》也提出“國家對優秀電影的外語翻譯制作予以支持，但具體如何支持還應進一步細化”[5]。

縱觀翻譯史，中國視聽翻譯的外譯認知有限、經驗不足，特別是字幕翻譯多年來都被認為是翻譯傳播中的一個程式化步驟，沒有上升到等同于文學翻譯的高度認知，而是將其簡單化為日常生活對話翻譯，在處理外譯作品時忽略了對電影臺詞文本特有的專業化、藝術化學理上的觀照，導致陷于字幕表層翻譯的桎梏之中，將本來豐富多彩的立體化臺詞譯成了扁平干澀的字幕。

二、臺詞對白：作為藝術化的外譯字幕

關于字幕的定義，不同學者給予了不同定義，各個定義都在一定維度與程度上做出了不同的詮釋與分類，劃分的范疇有狹義也有廣義。本文中探討的字幕，主要以狹義為主，即限定在電影臺詞對白提供的同步說明，在保留原語聲音的同時，將原語臺詞對白譯為另一國家地區的目的語。“放在圖像的最下方成雙行排列，一種為外來語言，另一種則是本地語言的同步翻譯，其目的在于方便異國觀眾能夠準確地理解影視的基本內容。”[6]

目前中國電影字幕的外譯群體構成主要以公立譯制機構如電影制片廠和電影制片人委托的相關翻譯工作室這兩種形式存在，大多數的專業譯者畢業于外語專業，具備翻譯功底和經驗。從翻譯學的角度來說，基本可以譯出對白字幕；但是大部分譯者并不能在翻譯中真正地釋放出“臺詞”的藝術性，也不能在語言轉換后準確地再現導演、劇作、演員等創作者所要求實現的臺詞對白的重要藝術功能。

臺詞對白是電影表達思想內容的重要手段，這無疑使臺詞字幕的翻譯成為電影翻譯的核心所在。臺詞，這一術語是從戲劇移用到電影中的，其包括旁白、獨白、對白、心聲和解說，乃至所有能表達意義的人聲。“在電影中，雖然獨白、旁白乃至‘沉默’都是表現人物心理活動的重要‘人聲’，但最重要的‘人聲’是對白。對白（對話）是現實生活中人們進行溝通交流的媒介，在電影視聽語言中，對白在‘人聲’中所占的比重也最大。”[7]如果沒有對白，就沒有角色間的沖突，沒有沖突就無法產生劇情，發展、高潮和結局更是無從談起，可見對白是推進劇情發展的主要手段之一。對白語言的修辭藝術更是密切地影響到戲劇張力的大小。但是由于電影的特性更偏向于對視覺形象的強調，對白字幕就好似變成了視覺形象敘事的某種補充，且一個畫面內所容納的信息量又是一定的，觀眾接受的信息量也是有限的。于此電影對白必須凝練，要盡量減少畫面占比，所以語內關系的字幕往往容易被觀眾忽視。但對于語際關系下的對白字幕，卻是頗為重要，它不僅僅是一個字幕，而是理解整部電影的基礎。同時在語際關系中，臺詞作為一種文學語言，其文本的性質被凸顯了出來，得到了目的語觀眾的關注，其所蘊含的已不僅僅是語言問題，更重要的是在翻譯中如何準確地挖掘出對白孕育的藝術，并如何合理地創造與傳達臺詞中的藝術、在翻譯中成功地釋放出臺詞的藝術魅力。

三、譯者不可或缺的字幕藝術責任

在對白字幕翻譯中，譯者要對源對白文本負責。這種負責不僅僅是語言文字層面的負責，同時還要對文本的藝術層面負責。只有對文本的藝術層面負責，方可對語言文字層面負責。如若譯者對源電影文本缺乏整體的藝術理解，就不可能在翻譯字幕時展示出影片的藝術魅力。所以于譯者而言，被譯的字幕并非是一個獨立體的存在，而是作為電影藝術整體中的一部分，翻譯人員既是藝術欣賞的主體，同時又要以藝術創作主體的身份來面對和把握對白字幕的外譯。

（一）外譯字幕要挖掘字幕的凝練性

字幕翻譯既有文學翻譯的屬性，也有其自身的特性。由于字幕翻譯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來自于時間、空間和對白藝術自身本體的三重限制，所以在翻譯時有著極大的約束，需要譯者挖掘字幕的凝練性。其凝練性展現為字幕數量的少與語意表達的多——從對白數量上來說，強調的是“少”，一是來自電影對白的聲音時長與字幕展現的時長比的限制，字幕翻譯要與電影演員說話的時間形成相應的節奏，畫面、對白和字幕同步和諧，就更要字幕凝練簡短，絕不能拖沓冗長；二是目的語觀眾迅速瀏覽字幕所需的平均時間。翻譯的字幕無論過長還是過短，都會影響對字幕的理解，過短的字幕翻譯無法傳達出完整的意義，過多的字幕翻譯雖然釋放了所有的意義，但會影響到觀眾對畫面鏡頭的視覺閱讀時間，使觀眾錯失畫面而顧此失彼，乃至影響觀眾的整體心理節奏；三是字幕翻譯不宜占據過多的電影屏幕平面空間，否則就會損傷鏡頭畫面的欣賞效果，造成喧賓奪主。基于以上時間上的“瞬時性”，字幕空間的“制約性”，所以只有短短一行字幕翻譯展現在畫面的下方，使得翻譯字數不得不“少”。

另一方面，臺詞從形式上說，是對話體，但并不是要照搬生活，而是經過加工提煉后，去除了生活用語中的隨意性，臺詞絕不能像生活中那般想說什么就說什么。主題的訴求、情節的約束，使臺詞不得不在好似日常口語對話中承載起更豐富、更精粹的意義；臺詞對白不止于兩個演員間“對手”的交流信息，劇作者在創作臺詞時還要關注到作為第三者觀眾的需求，在對白中植入人物的內心情感和闡釋戲劇的來龍去脈；臺詞既要生活化，又要有文學性，是生活化和文學性的統一，優秀的臺詞更需要在生活用語中彰顯出文學詩性的張力，特別是對白臺詞，它是配合每個不同演員而來的，所以對白還要流露出一種生動的形象性；為此電影對白翻譯并非如日常生活口語化一樣具有翻譯的易得性，但是正是因為高含量的意義、多面性的觀照與低數量的字幕，往往形成了臺詞本體的魅力與張力。那么置換到一段臺詞對白中，該如何在少量的字幕目的語中保持這份魅力與張力，就是電影對白翻譯的難點所在，攻克這個難點也成為電影翻譯中的重要工作之一，更是電影翻譯與“一帶一路”電影傳播成功與否的關鍵所在。

（二）區別對待對白潛文本的外譯

通常來說，面對那些淺顯直白的電影對白，譯者只需要觀照對白表層文本的語言構成，發揮語言技能，甚至直譯即可。但那些高度凝練的對白文本卻非直譯便能達到好的效果。“從翻譯修辭的角度可以將電影翻譯策略大致分為詞語對應、意義對應、效果對應（修辭重構）三個層次。詞語對應就是用譯入語字詞來代替原語字詞的字面意義，是對原語字詞和句法的機械復制。”[8]即上文所說的直譯。

高度凝練的對白文本往往是多意的，從文本構成上看，包括表層文本與潛藏文本。表層文本作為顯臺詞以字幕之“言”的文字形式出現在銀幕下方，如若完全照搬原文直譯，最多能表達出顯臺詞之意。而潛（藏）文本作為“意”完全的對等表達，是非常困難的，被埋藏于臺詞字幕之內的“言外之意”則是需要借助譯者再次的語言“創作”，促使目的語觀眾和電影作品在一定程度上得以溝通并得到正向的理解和認知。所以在翻譯之前，譯者要先對潛文本信息進行劃分。

根據文學潛文本所攜帶的信息，一般將信息分為兩類，一類是對于母語使用者而言眾所周知的認知性信息，稱之為規約信息；另一類是用于表現人物角色的情感狀態和心理狀態，稱之為情感信息。這兩種文學上的信息分類同樣也適用于對白文本。規約信息是字面之下與中國歷史、社會風俗直接相關的文化信息，是不以目的語觀眾的主觀意志和藝術情感為轉移的，是以中文為母語的觀眾耳熟能詳的，一望而知的信息。為了回避高語境造成的信息漏傳、誤傳等問題，在傳譯中往往需要將部分隱藏的文本信息轉變為顯性文本信息。“在文學中，關于譯者在翻譯中如何對待潛文本的兩種特性，采取何種翻譯方法，實際上涉及翻譯的倫理問題。翻譯倫理，就是在處理翻譯的過程中相關人群的相互關系所應遵循的道理和準則，所以有些譯者認為這種顯文本傳譯觀念會違背潛文本不顯譯的準則。”[9]但在筆者看來，電影不同于文學，一是電影畫面鏡頭的高度動態性無法做到如文學作品的回看；二是觀眾視覺關注的首先是畫面信息，在視覺思考畫面之時無暇顧及字幕的意義，詞不達意又轉瞬即逝的電影字幕將會給電影傳播帶來不可逆的傷害；三是電影臺詞不同于小說臺詞擁有大量的互文關系，不可能形成高度的前后呼應，轉瞬即逝的對白如果不轉變為顯在文本翻譯，就易造成觀眾的曲解；此外，在“一帶一路”背景下電影的傳播有著明確的目的——樹立中國的大國形象、講好中國故事、詮釋中國文化價值，所以譯者須明確字幕翻譯的首要目的是什么、實現的核心意圖是什么，從而選取合適的翻譯策略。據此，筆者認為譯者在翻譯時，應盡量保證異域觀眾能夠正確地領會導演的創作意圖，使電影主題意圖實現最大化地傳遞。那么意義對應的翻譯策略是非常適合對這類潛文本進行翻譯的。“意義對應超越了詞語的字面意思，從語篇的角度形成了對原語的理解和轉換。這樣的翻譯基本能夠傳達原語信息，或者說能夠達到‘幫助觀眾理解劇情’的目的，這比詞語對應跨越了一步。”[10]

雖然譯者在翻譯對白潛文本時，應盡量保證對作品交際意圖的傳達，并保證被翻譯的字幕能夠等同地傳達作者的交際意圖。但是對于潛文本中的情感信息，筆者認為則要區分對待。翻譯時需要做模糊化處理。因為表現人物角色的情感狀態和心理狀態，更近于藝術本體的認知范疇，也正是藝術作品的魅力所在。如若在翻譯時被充分釋放，完全直白的闡釋就會影響電影情節的感染力，削弱對白潛文本可能帶給觀眾的情感和心理反應，而最終影響目的語觀眾的審美探知與感性愉快的快感心理。所以翻譯者應對對白文本的構成，有著合理且良好的區分式解析，不可全然地釋放對白潛文本的意義，對白文本所蘊含的潛文本越是豐富，對白的藝術審美價值往往也就越高。

（三）主題宏觀下觀照的字幕外譯

每一部電影都有其自己的（傾向性）主題。從對白文本看，（傾向性）主題是整部電影宏觀的基礎性命題結構，所以譯者首先需要找到（傾向性）主題，在其框架的規約下發揮譯者作為源語文本解讀主體的藝術人格自覺性與審美感知性；以此發現其宏觀主題與作為反映宏觀主題的微觀臺詞之間的關聯性，然后帶著宏觀語境化形象思維和情感思維走向每一句對白翻譯，將（傾向性）主題的把握融入電影對白的字詞、結構、意象等方面，使得對白翻譯既不偏離主題，還保有深意。宏觀主題的觀照，可以促使譯者在發揮藝術主體性時，有了藝術上客觀的依據可尋，時刻以（傾向性）主題來規約和評價對白翻譯的構成，有助于克服翻譯實踐過程中出現過度的主觀性藝術創作的問題。

電影《戰狼2》（2017）中“軍人，之所以被人尊重，不是因為軍人兩個字，而是因為軍人擔負的責任”[11]。句子看似簡單，但想要翻譯好這句臺詞，就要充分地了解電影宏觀主題是對如何塑造和賦予軍人的形象意義。全劇是將軍人的果敢堅毅、行動力度與速度作為重點加以表現的，所以譯者沒有直譯“軍人”兩個字而是以“uniform”（制服）替代，充分地調動了譯者腦海中關于對軍裝制服的聯想和對軍人形象的想象，將服裝與形象結合在一起后，才出現了詞語的置換，這在一定程度上利用藝術形象思維解決了語言的壁壘問題，發揮了譯者的主體藝術創造性，也符合電影主題。

（四）題材類型意識下的字幕外譯

電影翻譯所涉及的題材與類型頗為廣泛復雜。就文學藝術內部來看，各種文本形式紛繁復雜。單就電影題材類型來說，其劃分也是頗為不同的，不同題材類型的電影臺詞文本的寫作訴求、寫作手法更不可一概而論，牽扯到的類型美學風格也不盡相同，翻譯時也要考慮題材類型的特點，從其出發觀照對白的具體翻譯。

在喜劇類型電影中，人們常常提到的“詼諧的臺詞”是制造喜劇效果的重要手段。“喜劇電影的字幕翻譯可以幫助目的語觀眾在幽默化的氛圍中更好地感受電影的藝術魅力，其譯文的幽默性、口語化是譯者在翻譯中需要把握的要素所在。”“電影《夏洛特煩惱》做過受眾的觀影調查，在‘你覺得這部電影哪方面最吸引你’的選項上，332位觀眾中有119人選擇了‘臺詞’，占據總人數的35.8%。可見，臺詞的魅力不可低估。”[12]在翻譯實踐中，如果譯者不能將夸張、詼諧質感融入臺詞的外譯中，那么《夏洛特煩惱》的喜劇效果就有可能會大打折扣。還有喜劇電影“《囧媽》的人物對話中不乏文字游戲。……譯者表示她對片中的語言游戲所要傳達的語用效果頗為在意，為了達到喜劇‘笑’果，常常采用新的修辭方式來再現甚至超越原文的語用意義。”[13]再比如動畫電影在很長一段時間以來，主要是“為孩子服務”的，所以在翻譯上要達到動畫劇作對白體現“童趣”的目的，但同時優秀的動畫電影又應該是全齡感知的電影，這就需要譯者找到兒童語言和成人語言的重疊之處，這個重疊地帶決定了動畫電影翻譯的童趣語言特征。

（五）字幕外譯中的動作性體現

優秀的電影對白并非是靜態化語言，而是其后隱藏著一定的人物動作性暗示。這里的動作性一是體現為人物的形體外部動作，二是體現出人物的心理內部動作。作為一名譯者，在翻譯劇本對白時，一定要注意人物臺詞背后是否具有“動作性”意向，不可孤立地進行翻譯，往往要參考畫面中人物動作的表演性質，將源語對白中的動作性因素挖掘出來，轉換成譯入語，密切聯系對白字幕與動作表演之間的關系。

電影《長城》（2016）中有一句主帥的源語對白，即“讓他給我們展示一下，讓將士們開開眼。”譯者根據畫面中眾人騰挪空間的行為，同時考量了“開開眼”帶有讓在場各位躲開讓出一個空間給他展示的意味，所以選擇了詞語“space”（空間）。在源語言的劇作對白中，母語觀眾通過“展示”“開開眼”這兩個詞匯可以馬上判斷出對白文本中的暗示/省略的動作描寫，并可以預知接下來的動作。但這種“意會”對于非母語的觀眾而言卻是缺失的，所以此時譯者翻譯為“Give him some space”，這里的“space”正與畫面中調度的預留空間不謀而合，翻譯后的字幕與畫面中看到眾人后退騰挪空間的行為，形成了較好的呼應。譯者考慮到在語言中雜糅動態化表演，使得對白字幕配合著畫面同時展現于觀眾面前，畫面與字幕信息相互闡釋，渾然一體。

（六）在字里行間追求肖似的人物形象

每一部電影都會有豐富的角色形象群和令觀眾難忘的特色角色。角色不同，人物的性格特征也必然不同，電影對白的作用之一就是要塑造人物形象。衡量對白劇作的成功與否，其標準之一就在于其中是否可見人物形象，因此，對白在翻譯實踐中勢必要凸顯出源語電影賦予的形象角色特征。盡管電影對白因語言轉換定然存在著偏差，且對白的語言較為散化，但電影中的每個人物都有其自身內在的情感邏輯，在一定范疇內他們被賦予了較為穩定的核心情感和身份屬性，這些情感和屬性或被凸顯、或被隱秘地編織到對白中。所以需要譯者結合電影的創作背景、人物塑造等方面的整體情況，從高位俯瞰人物性格，加以分析，并以此作為切入口，“進入”人物角色的世界中，從人物內心的角度而非對白的字面來領會對白語義。如此這般以設身處地的思維來斟酌翻譯的對白句式和錘煉用詞，傳達出來的外譯對白字幕必然是有情感溫度和韻味的，能夠促使目的語觀眾從對白字幕中感知人物形象，不會出現翻譯與人物的隔閡之感。

在“一帶一路”背景下的電影大多為類型電影，所以類型人物自然也就居多，翻譯時給人物制定“標簽化”的翻譯策略不失為一個妙計。但即使是類型化人物，并不意味著人物隨著情節上的發展，不會出現情緒上的波動和形象上的調整，所以從“高位俯瞰人物性格”作為一種宏觀分析人物、觀照對白翻譯方式的同時，還要具體到不同場景與橋段的翻譯，具象觀察人物的變化。有時可能會因情節場景、段落的不同，使同一句對白發生詞義上的細微變化，或者出現截然相反的詞義，所以翻譯時需仔細揣摩人物說話時所處的場合、如何說底層情緒，從而使翻譯代入觀眾，感其置身于人物對話的現場。特別是一些非規范性中文對白的外譯，如人物對白因塑造需求而有意打破所講的日常語言規范，構成詞法、句法的不規范，語義、修辭、邏輯等不清晰；方言、行話、黑話等，皆需要譯者理解電影對白的特殊所在。譯者需將這種非規范性語言作為一種從屬于某人物個性化的修辭手段最大程度地保留及呈現，盡可能地翻譯到目的語中，從而體現人物獨特的對白藝術。

結語

縱覽“一帶一路”倡議下的中國文化傳播，中國電影字幕翻譯已從早年的英漢互譯變為當下的中文外譯，其中電影的字幕外譯需求更是與日俱增。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字幕外譯也是“一帶一路”倡議下的外宣翻譯任務之一。為此，譯者應具備的不僅是過硬的政治素養、較高的語言業務能力水平，更應樹立電影作為一門藝術的翻譯觀。本文正是把譯者的電影字幕生產過程視為一種藝術再創作的移轉實踐。因為從語言層面和藝術層面上的轉換來看，電影字幕外譯是一種基于專業藝術文本，以消除由于語言而致使的藝術障礙，解決目的語觀眾觀影問題為目的的藝術移轉實踐，以此來重新認識和指導電影字幕外譯，不僅從學理和實踐雙方面提升了中國電影的外譯質量，還以另一種異國語言實現了中國電影原作的藝術精髓與文化思想的表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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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蔡佳立.《囧媽》字幕翻譯的譯者行為批評分析[ J ].北京第二外國語學院學報，2022（03）：55.

【作者簡介】" 方兆力，女，北京人，武昌理工學院影視傳媒學院特聘講師，北京電影學院中國電影文化研究院助理研究員，博士，主要從事影視視聽語言與電影文化方向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