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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記事

2023-01-01 00:00:00王愛紅
時代報告·奔流 2023年5期

范家莊子地處半島平原地帶,三面有灣,南面和西面有山,里面一年四季種滿了莊稼,有一條水渠從南向北穿過整個村莊。南面的山我去過多次。有一次,我似乎獨自一個人到了山頂,像是進入了夢境。我看見山外有山,山巒起伏,充滿誘惑,令人神往。西面的山就像《西游記》里的花果山,種滿了瓜果梨桃,對于未成年的小孩子簡直是仙山圣地。后來,山不見了,幾乎被歲月夷為平地。西面的山變成了村里的墓地,我的奶奶、爺爺和父親就在這里安息。對于范家莊子村的三個灣都已成為了往事,只剩下干枯的西灣像一個大大的句號,填滿了一根根向上長的樹木。北灣和東灣,因為要增加耕地先后被填平了。不知道的人走到這里,不知道是走在波光粼粼的水上。

由于水資源旺盛,靠村西的一眼露天井,彎下腰就能夠舀上水來。一度家家戶戶的飲用水,都來自于此。取水的方法十分簡便,不需要用帶繩索的轆轤,鉤子鉤了水桶往井下一擺動,水桶便滿了水,然后提上來,重復一次,一蹲一起的姿勢十分瀟灑。挑水的時間多是早晨和傍晚,水井周圍你來我去,情景壯觀。后來,從井里取水困難了,村里開始流行鉆井,像油田大會戰,家家戶戶無一例外地在自己家里豎起機器鉆井,并且越鉆越深。鉆好的井有一個杯口大的眼,在上面安裝了設備,用一根杠桿上下不停地運動,水第一次從地下吸出來的時候,驚喜不亞于發現了大油田。村里人把這種井叫小壓井,水是靠杠桿的壓力獲取的。杠桿停止運動了,水一會兒就停。這樣的井,暗藏得深,青蛙是萬萬進不去的。

村東一側,放眼望去,不用說就是村里的大戶人家,有高高在上的感覺。因為,我們家的地勢似乎比其他人家高出了許多,這是從東邊的院墻和北邊的院墻看出來的。在這塊特有的高地上,坐落著六間坐北朝南的草屋,前面不僅有六間屋的庭院,緊挨著西邊還有六間屋那么長那么大的場院,一間過道門樓把它們分成了兩部分。門樓是一間草棚,我們統稱為過道,前面是一堵磚砌的影背墻。庭院里有一間茅房;還有一座土倉,喊作“坉”,盛糧食用的;還有一具年頭久遠的馬食槽子,大理石構造,像一件擺設;有用的是一塊平整的大理石石頭,就放在窗臺邊,我奶奶每到初一十五就坐在上面誦經念佛,小妹三二歲的時候,經常坐在上面正兒八經地哭,也像誦經念佛一樣,哭累了就休息一會兒再哭。緊挨著窗臺的就是一盤磨,專為攤煎餅磨稀糧所用;磨盤底下是雞窩,雞是一年四季的常客……每次磨玉米糊、高粱糊,或者高粱玉米小麥混合的雜糧糊攤煎餅的時候,我就上了架,推著磨盤一圈一圈地走,有時是白天,有時是晚上走。奶奶在邊上一面往磨眼里加料,一面表揚我。我聽了表揚,腳下更加有力。庭院里種了好幾樣果樹,有一棵很高的柿子樹,能結好吃的柿子,也能引來很多叫“喳喳——”的野鵲;有一棵矮小的梨樹,結出的梨子又小又硬,熟透了也甜,能召來村前屋后的小朋友;有一棵幾乎趴在地上的石榴樹,結出的石榴總是能夠留到冬日,因為它的籽兒是酸的;有一架盤根錯節的葡萄架,葡萄熟了的時候,成串的葡萄總是少得可憐,至于酸甜的味道也讓人忘記了。大門外緊連接著場院,里面也是植物頗豐,還有幾座秫秸的、麥秸的大大的柴火垛,有梧桐、白楊、槐樹、榆樹,還有棗樹和桑葚樹。榆樹最粗,幾個人才能抱過來,梧桐最多,數也數不清。榆樹結榆錢,槐樹能開槐花,摘下來,蒸熟了,甜滋滋好吃得很。每次爺爺踩梯子甚至還上樹去弄這些榆錢和槐花,奶奶就說:看你爺爺,這么大年紀了還上樹呢,嚇人不嚇人。有時,二哥從城里回來,不聲不響地就上了樹,奶奶知道了,總是千囑咐萬叮嚀。還有會上樹的小朋友來幫忙,在樹上玩耍如在平地,猴一般。

場院和庭院不是平行到底的,門樓西側的一大部分屬于場院的面積,被房前南鄰未出五服的同宗二奶奶家占去,橫豎立起很高的墻,只給我們留下一條可以出門的走廊過道。這走廊的深淺就等于二奶奶家場院的寬度。他們的房屋臨街,與我們的平行,一樣也是六間。形成走廊的另一側,也就是西側,也是喊作二奶奶一家的院墻和房山。在這些關于長輩的稱呼上,為了區別前面二奶奶家,我們把西邊的一家喊做二爺爺家。因為,前面的二爺爺在我還沒有什么記憶的時候就去世了,而西面的二爺爺卻健在并且主家,也系同宗。二爺爺家有一位瞎了眼的二叔,所以,村里人都叫小瞎漢家。瞎眼二叔靠算命胡謅海扯為生,常常四處游蕩。因了這兩家房屋院落的定勢,以及最大限度地保障我們自己家的空間優勢和使用面積,我們走到惟一的村街上,要通過兩道門,一道是我們的過道門樓,一個是走廊的柴門,緊挨著大街,連接著外面的世界。門樓的大門只能往西開,這是住房和場院的格局決定的,在范家莊子這種走向的只有我們一家。有人說,走廊像個刀把兒,我看卻不像,沒見過這樣的刀把兒,倒是像一個旗桿,旗子的組成部分就是我們的場院和房屋院落。我分明看見它在風中招展、鼓蕩……一起招展鼓蕩的還有樹上的葉子。

令我感到奇怪的是,所謂范家莊子,雖有近百戶人家,卻沒有一個范姓,姓王姓張的還有姓戰的占了絕大部分。至于范家莊子的起源,這種稱謂源自哪個朝代,我就一無所知了。按照我的猜測,戰是占的諧音,所以,這些旁姓人家就堂而皇之地占了本應該姓范的范家莊子,讓村莊多了一些不為人悉的神奇。

我兄妹五個,我排行老三,上有兩個哥哥,都是在上海出生的,下有兩個妹妹,是在安丘縣城出生的。我們兄妹五個,無一例外,我奶奶都看過,只是惟有我待的時間最持久最慢長。常言說,頭生子稀罕老生子嬌,尾生苦就苦了當中腰。在我們兄妹五個中,我就是當中的那一個呀。有時我會偷偷地想,為什么在農村留下的是我,而不是他們。他們如果是流動的兵,我就是那鐵打的營房。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很不起眼,可能父母把我給忘了,就像紅軍長征把孩子落在一戶老鄉家里。小時候常有人逗我,說我是爺爺早上拾糞撿來的。所以爸爸媽媽就不要我了,把我放到了農村,跟爺爺奶奶一起生活。但也有說是我父親撿來的,我腦海里糾結的問題是,我到底是誰撿來的。于是,我就問我奶奶。我奶奶說,我們兄弟仨都是上海的。嗯——我明白了,我是從上海撿來的。

母親在上海懷了我,隨父親部隊轉業回到安丘縣城生下的我。上海到底有多大,我27歲的時候才知道。有時候,我會想自己還沒有出生呢,就從南向北穿越了大半個中國。母親一直說,我是帶著禮帽出生的。我想,我可能是一個文化人,只有文化人才是戴禮帽的。

父母在大隊里下地參加集體勞動,這樣會得到工分,年終根據工分的多少進行分配,分配常常少得可憐。不知道為什么,那時的農活那么多,總有干不完的活計。所以,農民的出工率是很高的,而且必須按時按點,不能誤時誤工,像運轉不停的機器一樣被安插在土地上。父母在農村待了三個年頭,這三年是我們家的“三年自然災害”,對我來說,卻是最滿快樂幸福的童年時光。農村的勞動量是很大的,由于父親被運動折磨出病癥,往往跟不上勞動的節奏。大隊便安排父親一個相對輕松、自由的活兒——拾大糞,按斤論兩計工分。我保存了一本過去年代的小說集,名字叫《縣長拾糞》,至今還沒有舍得看。后來,父親落實政策又回了城,我的哥哥妹妹也先后跟父母回了城。我又變成了“孤家寡人”。莫大的宅院就剩下我們祖孫三人,奶奶、爺爺和我。

那時候,范家莊子還不是我的老家,我是地地道道的村里人。

在農村,肯定參加勞動,幾乎所有的農活我都干過。我的缺點按照爺爺的說法是沒有樣,干什么不像什么,比如掃院子,腰總是彎不下去;比如鋤地,總把莊稼苗和草一起除了。就是這樣一個不像樣的人,樣樣活兒也沒落下我呀。我不懼怕勞動,但最讓我膽戰心驚的就是分東西。在農村似乎什么都要分,而且分起來十分起勁。麥子熟了,分完了麥粒分地里剩下的麥茬;玉米熟了,分完了玉米分玉米秸,分完了玉米秸分茬子;地瓜熟了,分完了地瓜,分地瓜秧;等什么都分完了,就分光亮的地,讓人們分攤在上面,用鐵锨一塊塊掘……每一樣分的東西,都很有必要,都不能少。能夠吃的就吃了,不能吃的當柴火燒,把力氣賣,權當是松松筋骨,反正是不能叫人閑著。

那時候的農村人,可能不知道煤炭是黑的,這并不奇怪。因為,他們祖祖輩輩是靠柴火燒火做飯取暖的。奶奶說誰誰家的飯做不熟了,誰家的炕頭總是不暖,這對于農村婦女來說就是恥辱,被外人笑話。為什么?沒有柴火燒了。這都是懶惰造成的后果,萬萬要不得。要防患于未然,必須常搜柴,廣積柴。大隊里分的柴火似乎總是比糧食多,但還是不能滿足人們對柴火的需求。那時候人們炫耀的不是有多少糧食,有多少錢,穿著多么好的衣裳,而是炫耀家里有多少柴火。誰家的柴火垛有多高,這證明誰家富裕,誰家勤快。所以,在農村就有拾柴火這個生動的詞兒。我上學回家,看奶奶臉色不好,我便提個竹筐對奶奶喊一句:“奶奶——我去拾柴火去了。”

父親回城之后,并沒有恢復職務,只在這里扶貧那里蹲點,每月從單位借五十元生活費,像是臨時工。那一年,二哥先隨父母去了城。大哥上高中,住校,禮拜天多往城里跑。我跟兩個妹妹在老家,第二年初,大約春節剛剛過完,小妹也跟著父母去了城。老家就剩下我和大妹了。結果,到了秋收的時候,大妹上茅房不慎被豬拱到豬圈里,上了火,耳跟旁鼓了包長了一個癤子,也因禍得福被接到城里。老家就剩下我一個人,這就不僅僅是和爺爺奶奶作伴了。由于爺爺年事已高,奶奶又是裹腳,很多農村的活兒就需要我承擔了。

召集大家負責分東西的是大隊的會計姓戰,名字叫戰宗文,論輩分我喊他叔,可能他在戰家排行老大,我便喊他大叔,幾乎忘記了他的名字。戰大叔不僅人長得精神,說話的聲音總是鏗鏘有力、抑揚頓挫,精氣神十足。他喊分東西的聲音是最有特色的,也是最讓我心驚肉跳的。“分——茬子了(秫秸根兒)”“分——地瓜了”……“分”的音節拖得長,后面的字迅捷地聯在一起。戰大叔就這樣發布消息的,他從村西頭喊到村東頭,再從村東頭喊到村西頭,一般人家不用聽得那么仔細,只要聽到他的這種特殊的腔口就知道又要分東西了。如果戰大叔高興了,還會多喊上兩嗓子。村里的人就被他的聲音牽引著跑到東跑到西跑到要分的東西那里,如果是糧食類要用稱來稱斤數兩,如果是地里的地瓜,要用米尺來丈量,其他的只靠戰大叔自己來端量了。譬如說是分地里秫秸桿,戰大叔就要用腳步來丈量。這時候,戰大叔的步子邁得最有力了,他的步距也是很規則的。多少年,我沒有見過誰因為分東西與大叔紅臉鬧矛盾的。戰大叔那嗓子真叫一絕。多年以后,我回想村里的事情,猛的來上那么一嗓子,依然會叫家里的人稱贊,像,像極了。就是沒有聽到過戰大叔那一嗓子的人,也會朝我笑,乃至大笑。聽我學戰大叔的聲音次數最多的,可能就是我的愛人和兒子。每當我談及農村的事,兒子先來上那么一腔,思緒往往就在這里停住了。

在農村主要忙兩個季節,一個是麥子熟了的時候,一個是秋收,號稱秋忙季節。麥子熟了,分了麥子拔了麥茬也就過去了,對我來說沒有什么大忙的。但到了秋天就來了大麻煩,因為秋收的農作物太多了。分地瓜程序繁雜,先把地瓜秧拔了,把地瓜從地里刨出來,然后再切成地瓜干,在地面上把瓜干一片一片攤開,晾干了,再一片一片撿起來,最后往家里運輸。如果是連日的好天氣還盡人意,豈不知天有不測風云,猛然來一場雨,那就要趕緊把瓜干撿起來,等天晴了再晾出去。這雨要是來自晚間,那就要抹黑起床,像是哄搶一樣搶奪這些瓜干。一旦搶不出來,瓜干淋了雨,變質發霉了,一家人就要吃一年的壞瓜干。壞瓜干不僅不墊饑,而且容易讓人生病。如果說分地瓜是耐心細致的活兒,分茬子就是重體力活兒了。大隊的集體勞動力先組織人馬把玉米掰了,然后用鐮刀割秫秸,秫秸可能是留著喂養生產隊里的牛呀馬的大牲口的,剩下的就是只能燒火用的秫秸茬子了。這東西埋在地里很深,要用頭一棵棵把它從地里請出來,抖干凈了土之后,先堆成堆,再往獨輪小推車上裝。

有一次,爺爺生病了,這任務就落在了我一個人身上。我把所有的程序都編排完,就剩下推車了,好在我向二奶奶家三叔借了一輛好用的小推車。因為東西太多,可能需要幾車才能推完。我先裝了一小車,很輕松地推回了家。等我卸了車,推著空車回來推第二車的時候,路上看見我們村一個叫小恩的伙伴,推了滿滿的一車秫秸茬子。他和我一般大,是一個班上的同學,身體長得卻結實,像個肉墩似的。他的綽號就叫“肉墩”。一種陡然產生的不服氣讓我把本來還需要兩車才能推完的東西全部裝上了車。我把車袢掛上了肩部,這一車推起來,可吃力多了,車袢直向肉里勒。車子搖搖晃晃,在松軟的土地上蠕蠕前行,兩只駕車的胳膊也漸漸地不聽使喚了,還沒有出地頭呢,左手扭不過右手,右手掰不過左手,車子竟然倒了兩次,捆綁的繩子自然松了,只有重新捆好,才能繼續行駛。這樣,折騰了很長時間,才把車子推上了好走的大路。

心想這下可好了,不想車子兩邊的東西已經不平衡了,車子一晃動,連人帶車便摔到路邊的溝里去了。好在我的行動還算敏捷,沒讓車子把我壓到底下,我感到很慶幸。沒有辦法呀,我只好先卸了車,把小推車好不容易從溝里拖上來,然后重新裝車,再一次用繩子捆好,再繼續往前趕路。我累得汗流浹背,車子還是不聽我使喚,沒走多遠,我又一次把車推進了溝里。好在這個路段的溝不深,我從溝里爬上來,坐在溝沿上喘粗氣,有一種沮喪無助的感覺,淚水在眼眶里直打轉。稍作休息,總結經驗,重新開始,我終于把這車東西推回了家。卸了車,我把車子還給了三叔,就去見奶奶。奶奶干完家務正躺在炕上休息,見我回來,一骨碌從炕上爬起來,關切地問我:“推回來了。”我一下哭了。奶奶著急地問:“這孩子,是怎么了。”我賭氣地說:“車子被我扔到溝里了。”奶奶一個勁兒地問我,我只是耍脾氣,就是不回答。奶奶不再問,從炕上下來,一轉身不見了人。我不再哭了,找奶奶又找不到,心中又急又慌,害怕惹奶奶真的生了氣。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奶奶回來了,沒等我說話,奶奶首先開了口:“這孩子,把東西都推回來了,車子也還了也不說,看來是累壞了。”我見奶奶面帶欣慰禁不住“哎呀——”一聲,著急地問了一句不需要問的話,“你去哪里了?”。“我去看看,不能把你三叔的車子扔到溝里呀。”奶奶的回答是平和的。我心疼地說:“你去怎么不跟我說一聲呢。”我知道,奶奶是小腳,跑到村西邊的地里有多遠呀,暗暗怪自己不該發脾氣。“待會兒咱們做好吃的。”奶奶和藹地說。以后,這樣的事情就再也沒有發生過。

有一年秋天的傍晚,分完了地里的玉米秸天就黑了。那時候,農村里沒有電燈,人們睡得早,吃了晚飯不久就上炕睡覺。我和奶奶睡一間屋,爺爺睡東屋。那天晚上的月亮非常明亮,月光透過窗欞照在我的身上,像一只貓爪撓得我怎么也睡不著。我說:奶奶,今天晚上的月明真亮。奶奶說:快到八月十五中秋節了。我說睡不著,奶奶就給我講故事,講三國桃園結義,講水滸一百零八將,講聊齋,講岳母刺字……這些故事是我最早的文學啟蒙。奶奶什么都講,一直講到我這么大,按照奶奶的話說是“剝了刨糠”了,抖了底兒,沒了。故事老了,因為我長大了。沒有故事可聽,我就想地里的活,分明看到明晃晃的月光照到一棵棵玉米秸上。我就對奶奶說,我去把地里的東西拾掇回家吧。奶奶開始不愿意,我說這么明的月亮可以像白天一樣干活,也涼快些,說不定有人與我的想法是一樣的,不會讓我覺得孤單。那好吧——奶奶爽快地同意了我的決定。

我推著車拉著工具來到秫秸地,結果地里一個人也沒有。開始,我有點害怕,害怕從秫秸地里一下竄出個什么來。我使勁兒攥緊了鐮刀,手心攥出了汗。有了這手上的東西,我就不怕明的了。那暗的呢,我就在心里默誦著奶奶教給我的避悚的咒語。這咒語可厲害呀,只要念上七遍,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敢向前。我給自己壯了膽,很快找到自家分到的那一塊地,在地上站穩了。活兒一干起來,就什么都不怕了。我先用鐮刀把長長的秫秸切了,打上捆;再用鋤頭把秫秸茬子從地里刨出來,磕凈了土;然后裝車。一車拉不了,我便作兩車拉。等我把活兒干停當,把秫秸變成柴火卸到場院里回到家,奶奶為我點上油燈,禁不住說一句,這孩子真的中用了。

這一年秋后,我得了黃疸型肝炎,躺在床上懶得動,撒的尿像黃顏料,能夠畫出畫來。當時,村里正流行此病,大隊里用大鐵鍋熬了中草湯藥,我用飯碗,一碗一碗地喝,不覺得一點苦。不用自己花錢,還能治病,多好呀。我的病好得差不多了,父母來看我,把我帶到城里住了大約一個禮拜的時間。印象里,吃飯的時候還給我記著碗筷呢。我大哥特別在意,我用眼睛說話的時候多,誰叫自己體格差,誰讓自己病了呢。

在我的記憶中,那一段時期我在老家范家莊子只是干活,仿佛沒有什么了,包括上學都沒有,也許是學校放了暑假,也未可知。提起干活就不能不聯想到戰大叔,提到戰大叔就會想起戰大嬸子。她像大家主兒出來的人,長得白白凈凈,舉足優雅,談吐大方,穿著干凈,給人的感覺總是和藹可親的。他們有兩個兒子,有幾個女兒不記得了。大兒子比我大哥歲數大約還要大一兩歲,名字叫戰文軍。二兒子名字叫戰文學,長我一歲,從上學開始上到高中畢業與我一直是同班同學。

他有很好的遺傳基因,他從上小學一年級開始,就一直是我們班上的高才生尖子生。

高考前,接到教委通知,對于我們即將畢業的農村二年制高中,由于教學質量差,師資力量不足,無法應對高考的要求,為了給有志者更多的機會,同學們可以重新考取高中,填補漏學知識。有異議者,或者經過考量,無法考取高中,而想就此終結學業回鄉務農者,上級頒發一紙高中文憑,以證學歷。戰文學作為我們班,當然,也是我們學校唯一的一位同學考上了縣重點中學——安丘一中。另外,有同學考取了就近的安丘四中。有很多上完高中的同學,沒有去拿高中文憑,但也沒有考上新的高中,不能不讓人遺憾。而我考上了只有非農業戶口有資格參加考試的技工學校。其實,我考的不是技校,是高中,技校是我的第二志愿。我考上了安丘市26中,父親嫌我沒有考取一中,把我的志愿改成了技校。這樣我一沒了考大學的壓力,二不需要在父母身邊。因為,我從小沒有在父母身邊待過,和他們在一起生活,我有壓力,感覺很不習慣。一條平坦的康莊大道,從這里拐了彎,我選擇了一種叫作艱難的東西來成就自己。

在高中,我的學習成績提了上來,偶有比戰文學風光的時候,考試成績也得過第一。有人問:王愛紅學習怎么樣?答:很好!人家馬上就會問:超過戰文學了?回答的聲音就小了。回答的人就不敢肯定了,只有我大哥底氣足。他說:我三弟與戰文學不相上下,都是第一第二的料,不是他考第一就是他考第一。我聽了就有點心虛。戰文學是誰,他在我的心目中就是神童,就是天才。記得我們一起抱著小石板上小學的時候,他的石板上老是得一百分。對于這樣的分數,老師不讓擦,第二天還要原封原樣地拿到學校里,讓老師檢查。他抱著這樣的一百分回家,他娘就給他煮一個雞蛋吃的消息傳到學校,讓所有的孩子都嫉妒。那時,一個雞蛋可是很高的待遇呀。而我常常抱著一個大零蛋回家,就是考試得了零分我也要吃雞蛋。奶奶說:你得了一百分,我也給你煮。我說:奶奶——我可得不了。奶奶只好說:你比他小,你得了“雞蛋”,我也給你煮雞蛋吃。村里的人都知道,我奶奶是非常嚴厲的,我雖然淘氣,但時常得到奶奶的諒解。

小時候,我對雞蛋沒有多大的感覺。我不吃蛋黃,在嗓子眼里不好咽,只吃蛋清,而好咽的作為蛋清的那塊滑溜溜的白是沒有啥滋味的。但那時的雞蛋在農村卻是個重器,一般只有到了寒食節才能吃到一次。而在平時,它都派上了大用場,生活中的必需品,柴米油鹽醬醋茶往往都需要用它來交換。由于,我們家有城里人,平時有些散花錢,所以,我對雞蛋的感受一定不如那些真正的農村孩子感觸大。

現在的小孩子甚至不知道雞蛋是硬的,有一個硬殼。這不奇怪。有一小朋友回家告訴媽媽說中午學校里吃雞蛋,但他沒有吃,因為學校里的雞蛋咬不動。想起寒食節頂雞蛋,比賽誰掌握著蛋王,就不像是游戲,到成了很有必要的一課了。至于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的爭論,可能讓現在的小孩莫名其妙。

有一次,奶奶要做荷包蛋,可能她正忙其他的活兒,抽不出身,她見鍋里的水沸了就讓我動手打雞蛋。這是我生平第一次打雞蛋。平時我見奶奶打雞蛋的時候總是往鍋沿上一磕,然后用手輕輕地掰開雞蛋,蛋清和蛋黃便順勢很輕松舒服地滑進鍋里。我照樣兒拿雞蛋往鍋沿上一磕,再用手一掰的時候,蛋清和蛋黃沒有聽我的指揮滑進鍋里,而是飛了起來,然后從我的手上濺到了身上。我啊呀一聲,奶奶聽到我的驚叫,近前一看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她的臉一下陰了下來,也不說什么,就又取了一個雞蛋打了下去。從那以后,我對雞蛋的態度就慎重了。奶奶也很少讓我去摸這種譬如打雞蛋的高技術含量的活兒。

那時候,在農村有一個摳雞屁股的詞兒。比如說誰家正在做飯恰恰沒有鹽了,又沒有錢去買,怎么辦?雞窩里的雞還在臥著呢,沒有出來。母雞下了蛋,從雞窩里出來,就會“哥哥達——”,證明它作了貢獻,是在邀功求賞呢。主人一般都會抓一把雞食扔給它,然后趕緊從蛋臥里把雞蛋搶出來,懷揣著暖呼呼的雞蛋去代銷店換回急需的鹽來。大部分農人所用的柴米油鹽醬醋茶都是這樣一點點從雞屁股里摳出來的,所以叫摳雞蛋。我有時候也去想,只有那時候的雞蛋才是真正的雞蛋,比黃金白銀還要珍貴。那時候的雞都是柴雞,雞蛋也是柴雞蛋,沒有任何附加劑。

范家莊子可能沒有雞蛋那么大,但是,我知道她在我人生旅程中的分量。我離開她,離開我奶奶的時候,我的童年,我的美好的童年,我的無憂無慮的童年便結束了。奶奶告訴我,她做了一個夢,她夢見一只小鳥扎上翅膀飛了。奶奶說,鳥的翅膀硬了,總是要飛的。我們兄妹五個從她身邊離開的時候,她總會做幾乎一樣的夢。

奶奶曾經囑咐我要記住她的名字,她一個字一個字地告訴我,她姓孫是趙錢孫李的孫也是孫大圣孫悟空的孫,是秀麗的秀秀美的秀我母親的名字中也有這個字,是英雄的英也是英俊的英。我說,我記住了,奶奶的大名叫孫秀英。

奶奶曾經問我:你愛奶奶嗎?

我回答:愛!

我愛人也曾經問我:你愛我嗎?

我說:愛!

我第一個愛奶奶,第二個愛你,但凡有第三個……

愛人不讓我發誓,她說,那是《紅樓夢》里賈寶玉和林黛玉的臺詞。不久,我們有了孩子。

后來,我有了博愛的思想,我的愛情就沒有了排列的次序。我愛所有的人,我愛動物,我愛生靈,我愛一花一草一木,我愛大自然,我愛這個世界,愛世界上所有的一切……

我知道,我是一只飛翔的鳥,不管我飛到哪里,都不會忘記我的奶奶和我的故鄉——范家莊子。

夢回故鄉,總有奶奶的身影。奶奶向我走來,也是踏著故鄉的路……

作者簡介:

王愛紅, 山東濰坊安丘市人,中國作協會員、中國美協會員、中國書協會員,中國僑聯文藝家協會理事,出版詩文集、書法集多部。曾主編或參與主編《文藝報》美術書法專刊、《當代美術精品》,《火花》《延河》下半月刊。曾獲第四屆中國當代詩歌獎、人人文學最佳編輯獎等。

責任編輯/雨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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