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張震“一體兩翼”治療理念對疏調氣機湯中藥對的淺析

張怡民 張春燕 張大寶 秦 竹

云南中醫藥大學，云南 昆明 650500

國醫大師張震先生認為人體諸氣來源有三：一為藏于腎中的先天之精所化的人體之元氣;二為飲食水谷入于脾胃所化之精氣;三為由肺吸入之天氣。此三氣在機體內化生為人體諸氣，起保持、驅動、運轉、營養、溫煦、調護固攝、生殖繁衍等重要作用[1]。氣機之運行有序對人體生命活動的實現至關重要，國醫大師張震先生認為疏調人體氣機須以疏利肝氣與調護脾腎相結合，提出“疏肝為體，健脾補腎為兩翼”之基本治療理念[2]，即“一體兩翼”理念，創立“疏調氣機湯”加減化裁以論治。

1 “一體兩翼”概述

1.1 疏肝為體——肝肺為氣機升降之外輪 《臨證指南醫案》言：“人生之氣機應乎天地自然，肝從左而生，肺從右而降。”肝肺二臟氣機一升一降，為人體諸氣升降出入之外輪，是維系氣機運行正常的基礎[3]。《雜病源流犀燭·肝病源流》云：“肝和則生氣,發育萬物,為諸臟之生化。”[4]國醫大師張震先生總結出肝臟的氣機主要具有舒暢情志、疏調月經、疏通三焦水道、疏泌膽汁、疏護性功能等作用[1]，因此，疏調氣機，當以疏肝為體，疏理肝肺之氣為先[2]。

1.2 兩翼之脾——脾胃為氣機升降之軸 黃元御[5]言：“脾為己土，以太陰而主升；胃為戊土，以陽明而主降；升降之權，則在陰陽之交，是謂中氣。”脾胃為后天之本，氣血生化之源，脾升胃降，濁降清升以促進人體氣血化生，為人體氣機之升降出入運動提供能源[2]。張震先生認為，對于氣機失調所致的各種慢性疾病之治療，尤其應重視顧護脾胃，以達治脾胃安五臟之功[2]。

1.3 兩翼之腎——心腎為氣機升降之根 心為君火居上，為一身之主宰，腎為相火居下，系陽氣之根、神明之基，命火秘藏，則心陽充足，心陽充盛，則相火亦旺，此為君相安位；心主神，神全可以益精，腎藏精，積精可以全神，為精神互用；心火下潛于腎以助腎陽，使腎水不寒，腎水上濟于心，以資心陰而使心火不亢，乃水火既濟。張震先生認為若心腎升降逆亂，則他臟必危，疏調人體氣機尤其重視心腎二臟[2]。

2 疏調氣機湯

疏調氣機湯由柴胡、香附、郁金、丹參、川芎、枳實、白芍、白術、茯苓、山藥、仙靈脾、薄荷和生甘草組成，具有疏調氣機之功效，臨床加減化裁可用以治療氣機失調諸證，如：加刺蒺藜、石菖蒲、佛手、甘松、玫瑰花、素馨花、厚樸花等而成的疏調解郁湯可用于治療抑郁癥、焦慮癥等；去川芎、枳殼、香附，加酸棗仁、柏子仁、五味子、夜交藤、合歡花、石菖蒲、遠志而成的疏調安神湯可用于治療失眠癥、睡眠欠佳者；加夏枯草、橘核、昆布、刺蒺藜、浙貝母、漏蘆而成的疏調消核湯可用于治療乳腺結節、甲狀腺結節、梅核氣等[6]。可見，疏調氣機湯做為疏調人體氣機的基礎方，具有靈活的適用性。

3 疏調氣機湯組方配伍分析

查閱《施今墨對藥臨床經驗集》《張錫純對藥》《中醫臨證對藥大全》《對藥的化學、藥理與臨床》以及相關論文等，總結出疏調氣機湯中一共包含以下18個特點鮮明的組方藥對。

3.1 柴胡-枳實 柴胡輕清辛散，能引清陽之氣從左上升，以疏調少陽之氣；枳實破氣消積、化痰除痞，其氣下行，《本經逢源》總結枳實其功用“入肝脾血分，消食瀉痰，滑竅破氣”，柴胡枳實相伍，一升一降，增強舒暢氣機之功，并奏升清降濁之效[7-8]。

3.2 柴胡-芍藥 白芍味苦微酸，性涼多液，能斂津液而護營血，收陽氣而瀉邪熱，養血以柔肝，緩急而止痛，瀉肝之邪熱，與柴胡相配，是以白芍之酸斂，制柴胡之辛散，用柴胡之辛散，又佐芍藥之酸斂，以引藥直達少陽之經，而起清膽疏肝、和解表里、升陽斂陰、解郁止痛之效，故二藥一散一斂，相互依賴，相互促進，互制其短而展其長[9-10]。

3.3 芍藥-枳實 白芍與枳實相配則能“斂肝之液，收肝之氣”開達肝脾陰結，共奏祛痰、宣暢氣機之功，氣機條暢，則肝木脾土皆順其性，所以真水自當上奉[11]。

3.4 芍藥-甘草 甘草性微溫，其味至甘，益氣補中、清熱解毒、調和脾胃、緩急止痛，與芍藥相伍，用意頗多：一取其甘苦化合味近人參，即功近人參，為補肺之品；二取其甘苦化陰，為養陰妙品；三取其甘苦化合，大有益于脾胃，兼能滋補陰分；四取白芍泄肝之熱、甘草緩肝之急，二者同用則育陰緩中止痛、調和氣血[10]。白芍味酸，得木氣最純，甘草味甘，得土氣最全[10]。故芍藥與甘草伍用，甘緩相合，甘苦化陰，育陰緩中止痛、補肺健脾養血之功益彰[10]。

3.5 柴胡-薄荷 《醫學衷中參西錄》云：“薄荷味辛，氣清郁香竄，性平。”“其力能內透筋骨,外達肌表，宣通臟腑，貫串經絡，服之能透發涼汗，為溫病宜汗解者之要藥。若少用之,亦善調和內傷，治肝氣膽火郁結作痛，或肝風內動，忽然癇痙瘈疭，頭疼、目疼,鼻淵、鼻塞，齒疼、咽喉腫疼,肢體拘攣作疼,一切風火郁熱之疾，皆能治之”。臨床將薄荷作為疏肝要藥，從應用來看，與柴胡配伍后作用加強[12]。

3.6 香附-白芍 香附辛苦平，功能疏肝解郁，調經止痛,白芍酸寒,為補血養陰之品,并能柔肝止痛。二者伍用，一理肝氣，一養肝血，且香附因稟辛香之氣而助白芍以養血和血，白芍以柔酸柔之味養血柔肝，平肝氣之亢盛。二藥合用，氣血兼施，動靜相宜共奏疏肝理氣,養血調經之功[13]。

3.7 枳實-川芎-炙甘草 三藥相合，屬相使之用，以行氣滯為主，氣行則血行，并配甘草以緩急，達到通則不痛矣[14]。

3.8 枳實-郁金 枳實長于破滯氣、行痰濕、消積滯、除痞塞；郁金活血止痛，行氣解郁，清心涼血，利膽退黃。枳實行于氣分以破氣消積為主；郁金既入氣分又走血分，以行氣解郁，涼血消瘀為要。二藥伍用，一氣一血，氣血并治，行氣活血，解郁止痛的力量增強[9]。

3.9 丹參-川芎 丹參為活血祛瘀藥，善入心經，且其性緩和，活血而不傷血[15]；川芎為血中之氣藥，能上行頭目、中開郁結、下調經水，氣為血之帥，氣行則血行，氣滯則血凝[15]，故丹參與川芎配伍，能增強活血止痛作用[15]。

3.10 川芎-白芍 川芎辛溫香竄，主入肝經，行氣活血,偏于升散，走而不守，白芍微苦略酸，亦入肝經,養血斂陰，偏于收斂。川芎與白芍伍用，動靜結合，散斂并舉,辛酸相合,合肝體陰而用陽之性。《本草求真》云:“血之盛者,用辛之以散,故用川芎為補肝之氣；氣之盛者，必以收，故用白芍為斂肝之液,收肝之氣，而令氣不妄行也。”二者相伍活血、養血兼顧,疏肝、柔肝并舉,使其活血而不傷正，疏肝開郁而不損肝陰[13]。

3.11 丹參-郁金 郁金亦為活血行氣藥，能入心肝經，走胸膈，《本草綱目》稱其治“產后敗血沖心欲死”，故與丹參配伍，能增強活血化瘀、行氣止痛之功[15]。

3.12 枳實-白術 枳實辛散溫通，破氣消積，瀉痰導滯，消痞止痛；白術甘溫補中，補脾燥濕，益氣生血，和中消滯，固表止汗。李杲曰:“白術苦甘溫，其味苦除胃中之濕熱，其甘溫補脾家之元氣。……枳實味苦溫，泄心下痞悶，消胃中所傷。”[16]枳實辛散性烈，以瀉為主，白術甘緩補中以補為要[9]；枳實以走為主，白術以守為要。二藥參合，一補一瀉，一走一守，一急一緩，相互制約，相互為用，以達補而不滯，消不傷正，健脾強胃，消食化積，消痞除滿之功[9]。

3.13 茯苓-白術 茯苓甘淡滲利，健牌補中，利水滲濕，寧心安神。白術以健脾燥濕為主，茯苓以利水滲濕為要，顧護脾喜燥惡濕之性，二藥伍用，一健一滲，使補而不滯，故脾胃氣機得以健運[9]。

3.14 白術-白芍 白術甘苦而溫燥，主入脾經,功專健脾燥濕,能助胃之健運以促生化之源,使氣充盛而諸疾無從以生。白芍酸寒而柔潤，主入肝經,功專養血柔肝，能斂肝氣，護肝陰、肝血，而令氣不妄行。白術益脾氣助脾陽以運之。白芍養肝血斂肝陰以藏之，二藥合用，剛柔相濟,具有健脾柔肝之功[13]。

3.15 白術-甘草 白術苦甘溫燥，長于健脾燥濕，又有止瀉之力。苦瀉甘平,得中和之性,入脾胃而有調補、緩急之功。二藥合用，甘草補中能促進白術健脾作用的發揮,并和緩其燥之性;白術健脾能助甘草補中益氣之力,有較平和的健脾和中作用[13]。

3.16 山藥-白術 山藥滋胃之陰，白術健脾之陽，使之潤動有力；山藥溢胃陰，胃汁充足，自能納食，白術健脾陽，脾土健壯，自能助胃。二藥相伍，滋補脾胃陰陽，陰陽協調，相互促進。補而不膩，溫而不燥，溫補脾胃、健脾滋陰[10]。

3.17 山藥-甘草 二藥性味皆甘平,同入脾肺而有補養之功,然山藥尚有滋陰力，甘草又有生津止渴之功。二藥相須合用，甘緩平淡之性,補脾而不嫌其峻猛，養陰生津又不懼其滋膩，起平補脾肺之功[13]。

3.18 淫羊藿-丹參 淫羊藿溫補腎陽、益精填髓以資腎中之一陽；丹參清心除煩、活血祛瘀以助心中之一陰，一陰一陽，二藥合用以滋心腎、固先天之本[2]。

4 小結

從“一體兩翼”這一理念出發，分析張震疏調氣機代表方“疏調氣機湯”所含藥物所構成的數個基本藥對，可以一定程度地了解這一方劑對于“一體兩翼”治療理念的運用，以期更好地探索國醫大師張震先生的用藥經驗。根據張震先生“一體兩翼”的治療理念，疏調氣機湯方中主要作用于肝肺，符合“疏肝為體——肝肺為氣機升降之外輪”的組方配伍共11個，包括：柴胡-枳實一升一降；柴胡-白芍一散一斂；芍藥-枳實宣暢氣機；芍藥-甘草育陰止痛、補肺健脾；柴胡-薄荷增強疏肝行氣之力；香附-白芍疏肝理氣、養血調經；枳實-川芎-炙甘草相使為用，達行氣活血之功；枳實-郁金氣血并治；丹參-川芎增強活血止痛之功；川芎-白芍活血、養血兼顧,疏肝、柔肝并舉；丹參-郁金增強活血化瘀、行氣止痛之功。主要作用于脾胃，符合“兩翼之脾——脾胃為氣機升降之中軸”的組方配伍共6個，包括：枳實-白術、茯苓-白術使補而不滯；白術-白芍剛柔相濟；白術-甘草健脾和中；山藥-白術滋補脾胃陰陽；山藥-甘草平補脾肺。主要作用于心腎，符合“兩翼之腎——心腎為氣機升降之根”的組方配伍共1個，即：淫羊藿-丹參滋補心腎之陰陽。分析可知，主要作用與肝肺的配伍數量最多，從側面印證張震先生對于“疏肝為體——肝肺為氣機升降之外輪”的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