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經濟的現狀與未來，不同人群怎么看？

劉建中　陳汐

我們經常用各類經濟數據評估經濟現狀、預測經濟未來。但國內生產總值（GDP）、物價指數（CPI）、就業率等重要數據的搜集整理相對復雜，所以這類數據比較滯后。

調查問卷是了解經濟的另一種方法。每月的采購經理指數（PMI）發布時間一般不晚于下個月的1號。而從歷史數據看，制造業PMI與工業經濟相關指標表現出很強的相關性。

詢問一個群體對經濟現狀的感知、對未來的預期，這樣的調查結果可以給企業家、投資者、研究者提供洞見。

制造業采購經理指數（PMI）

制造業PMI反映了企業原料采購負責人對經濟的看法。

制造業PMI的調查對象為制造業企業中主管采購活動的副總經理或負責原料采購的部門經理。指數的景氣臨界點為50%，即指數大于50%，表明制造業擴張。

如果在一段時間內，指數不斷增大，表明經濟景氣度不斷提升；如果指數不僅不斷增大，而且增大幅度還不斷提升，則表明經濟十分強勢。PMI具體調查和編制方法見尾注1。

圖1是2018年以來中國制造業PMI的走勢。從2021年以來，該指數幾乎不斷下降。

圖1：2018年-2022年中國制造業PMI指數（%）

資料來源：Wind。制圖：顏

2022年10月-12月，此數值一直小于50%，中國制造業處于持續收縮狀態。

PMI指數還有多種應用方式，比如新訂單指數可以用來判斷行業增長是否會持續，而PMI從業人員指數可以反映勞動力資源緊缺程度。

表1顯示，2022年9月以來新訂單、從業人員指數不斷下降。9月-10月，分別下降1.7%、0.7%；10月-11月，分別下降1.7%、0.9%；11月-12月，分別下降2.5%、2.6%。

表1：制造業PMI、PMI新訂單、PMI從業人員

這兩個指標的下降幅度不斷擴大，表明不景氣程度加速惡化。如果外部環境不改變，則經濟前景不容樂觀。

制造業PMI指數，可以分為大中小企業三種指數。從圖2可以看出，在經濟收縮階段，小型企業的收縮更加明顯。

圖2：大中小型制造業企業PMI

資料來源：Wind

制造業PMI指數，還可以分為多個子行業指數。各制造業子行業數據并未全部公布，從萬得數據庫有數據的行業看，各行業差異明顯。

高技術制造業、消費品、林業的表現相對較好，而鋼鐵、紡織、基礎原材料行業較差（每月的子行業數據也產生于下月1日之前，但公布時間較晚，所以表2中數據只更新到11月）。

表2：制造業子行業PMI指數

資料來源：Wind

各個國家的制造業PMI編制方式類似，可以做橫向比較。

從表3看出，2022年11月-12月世界主要國家中，只有印度、俄羅斯、印度尼西亞處于擴張狀態。世界經濟整體不容樂觀，這必然會影響中國的出口行業。

表3：2022年12月全球主要國家和地區制造業PMI指數（%）

資料來源：中國物流信息中心

非制造業商務活動指數

非制造業商業活動指數，又被稱為非制造業PMI。編制方法類似于制造業PMI。具體細節見尾注2。

非制造業PMI指數不是分項指數的綜合，而是分項中的商務活動指數。非制造業PMI可以分成不同行業。

圖3顯示，2022年下半年以來，非制造業PMI與服務業PMI都低于50%，并且持續快速下滑。其中服務業PMI在2022年12月僅有40%，這表明服務業顯著萎縮。

圖3：2019年以來的非制造業PMI與服務業PMI

資料來源：Wind

從圖3還看出，2020年4月之后，非制造業PMI持續高于服務業PMI。這說明在各種非制造業中，新冠疫情對服務業的影響更加明顯。

國家統計局在PMI解讀中還說，PMI數據顯示，在服務業中疫情對餐飲、住宿、零售以及旅游等接觸型服務業的影響，大于對批發業和金融業等生產性服務業的影響。

表4的新訂單指數非常低，表明疫情對服務業的“需求沖擊”很明顯。2022年12月，服務業新訂單指數為37.4%，較上月下降4個百分點，創下半年新低。

表4：2019年以來的非制造業新訂單指數與服務業新訂單指數

資料來源：Wind

調查顯示，當期市場需求不足的服務業企業比重，刷新了2013年有此項調查以來的歷史紀錄。

但是，接觸型消費有望探底回升。隨著疫情防控政策的逐步優化，社會面流動性將逐步改善，餐飲、住宿、文體娛樂以及旅游需求未來大概率會探底回升。2022年12月，航空運輸業已經出現回升跡象。航空運輸業的PMI指數升至60%以上，新訂單指數升至53%以上。

央行城鎮儲戶問卷調查

城鎮儲戶問卷調查反映了普通儲戶對經濟的感知。央行每季度在全國50個大、中、小調查城市中的400個銀行網點，各隨機抽取50名儲戶。每次的調查對象為2萬名儲戶。

調查內容包括儲戶對經濟運行的總體判斷、儲蓄及負債情況、消費情況、儲戶基本情況等四個方面。所有指數取值范圍在0%-100%之間。指數在50%以上，反映該項指標處于向好或擴張狀態；低于50%，反映該項指標處于變差或收縮狀態。

央行城鎮儲戶問卷調查可以分為兩類：當期感受和未來預期。

圖4是被調查對象收入和就業的當期感受。

圖4：央行調查儲戶對當期收入與就業的感知指數

資料來源：Wind

2022年一季度之后，收入與就業的感知指數都小于50%，表明情況在不斷變差。而且，在普通儲戶感知中，就業情況在加速收縮。

圖5是普通儲戶對于未來收入的預期。可以看到，2022年底的預期指數創下2001年以來的20多年新低。

圖5：央行調查儲戶的未來收入預期指數

資料來源：Wind

央行此問卷同時調查了未來想要更多儲蓄、更多消費、更多投資人數的占比。從圖6看，2018年以來，表示會更多儲蓄的人越來越多，而想要更多投資的人越來越少。

圖6：未來會更多消費、更多儲蓄、更多投資的三種人占比

資料來源：Wind

問卷還詢問了一個問題，未來三個月儲戶會不會在以下幾個方面增加支出。表5是愿意增加支出的人數占比。

從表5可以看出，2017年-2019年大多數指標的占比基本保持穩定。但與2019年末相比，目前準備在旅游、購房、大額商品三方面加大支出的人數占比大幅下降；在文化娛樂、教育、保險三方面的占比保持穩定；而在醫療保健方面大幅上升。

表5：未來三個月會在七個方面增加支出的人數占比

資料來源：Wind

表6：央行企業家問卷調查中的經濟景氣、出口訂單、國內訂單指數

資料來源：Wind

央行企業家問卷調查

央行企業家問卷的調查對象為全國范圍內（除西藏外）的5000多戶工業企業主。調查內容主要包括企業總體生產狀況、生產要素狀況、市場需求狀況、資金狀況、成本效益狀況、投資狀況等方面。

企業家問卷調查報告中所有指數取值范圍在0%-100%之間。指數在50%以上，反映該項指標處于向好或擴張狀態；低于50%，反映該項指標處于變差或收縮狀態。

我們重點看看經營景氣指數，以及國內訂單和出口訂單。

企業家是一群相對樂觀的人，風險偏好高。2017年-2021年，經營景氣指數只有2020年上半年疫情嚴重時低于50%。但是，2022年最后三個季度，此數值持續低于50%，且數值越來越低。這群樂觀的人悲觀了，中國的經濟則不容樂觀。

而且，2022年以來，國內訂單和國外訂單兩個指數都大幅低于50%。這表明未來一段時間內，經濟仍會保持收縮態勢。

圖7：1991年之后的消費者信心指數和預期指數

資料來源：Wind

圖8：2017年后，消費者的收入與就業預期指數

資料來源：Wind

消費者信心指數

消費者信心指數，由國家統計局中國經濟景氣監測中心對城市消費者進行問卷調查。以1997年底為基期，基期數值為100。指數變化反映消費者信心的變化，指數數值越高，表明消費者信心越強。

從1991年開始，消費者信心指數和預期指數都很少低于100。目前兩個數值都創下30多年的歷史新低。目前消費信心很弱，而且對于未來預期不佳。

在2022年以前，就業預期持續高于收入預期。然而現在反過來，就業預期下降到收入預期之下，這反映消費者對失業擔憂的大幅上升。

從五個人群的調查數據看，當前經濟不樂觀，經濟條件需要改變。目前，疫情正在好轉，各種政策正在支持實體經濟。中國經濟應該可以企穩回升，重回擴張。

尾注1：制造業PMI調查方法

制造業采購經理調查問卷涉及生產量、新訂單、出口訂貨、現有訂貨、產成品庫存、采購量、進口、購進價格、原材料庫存、從業人員、供應商配送時間、生產經營活動預期共12個問題。對每個問題分別計算擴散指數，即正向回答的企業個數百分比加上回答不變的百分比的一半。

此外還有三個開放問題：（1）在本月購進的主要原材料中，價格上升或下降的有哪些？（2）在企業主要原材料中，本月出現供應短缺的有哪些？（3）貴企業目前在原材料采購中遇到的主要問題或困難是什么？您有何評價或建議？

PMI是一個綜合指數，由五個分類指數加權計算而成。五個分類指數及其權數是依據其對經濟的先行影響程度確定的。新訂單指數，權數為30%；生產指數，權數為25%；從業人員指數，權數為20%；供應商配送時間指數，權數為15%；原材料庫存指數，權數為10%。其中，供應商配送時間指數為逆指數，在合成PMI綜合指數時進行反向運算。

尾注2：非制造業PMI調查編制方法

中國非制造業PMI指標體系，由商務活動指數、新訂單指數、新出口訂單指數、在手訂單指數、存貨指數、中間投入價格指數、收費價格指數、從業人員指數、供應商配送時間指數、業務活動預期指數等十個分類指數構成。

因為不存在合成的非制造業綜合PMI指數，國際上通常用商務活動指數反映非制造業經濟發展的總體變化情況。以50%作為經濟強弱的分界點，商務活動指數高于50%時，反映非制造業經濟擴張；低于50%，則反映非制造業經濟收縮。